出自专栏《点绛唇:谁向花前醉》
我是面首最多的公主。
京中传言我什么都不会,唯有好色可称人间之首。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搞纯爱的。
我做了清冷太傅八年舔狗。
八年啊!整整八年。
我连手都没碰到过!
1
我从七岁的时候就跟着沈终屁股后面跑了。
那时京中流行青梅竹马,别的小姐们都有,我就去问沈终。
「我们是不是青梅竹马?」
沈终那时十二岁,整天板正得跟个木板一样,闻言跟我说,「公主,我们不熟。」
当时周围好多大人,我好没面子,哇的一声哭了,随手拿泥巴扔他。
谁知沈终正想蹲下搀扶我起来,一下子就被泥巴糊住了脸。
我笑得很大声,他气愤地走了。
泥巴糊脸的样子历历在目,转眼沈终已经弱冠之年了,好看到我几个姐姐都开始暗送秋波。
而我追了八年,看他也看够了,更何况京中大把美男子,我何必独恋一枝花?
于是在我几个姐姐都十分内敛,暗地里养小倌时,我大张旗鼓,鼓励贫穷需要养家的美男子过来找我。
别的人门客三千,我男宠数都数不过来。
一时间公主府也门庭若市,出入的都是颜值上等的美男子,惹眼至极。
常常有女子故意经过,以饱眼福。
这天我和新宠驾车游街,便正遇上了沈终的马车。
他不让我,我不让他,两下就这么僵持着。
我故意大声地和新宠说:「那是沈大人的马车,想不到沈大人竟如此小气,让都不肯让我。」
柳意是早些年就到我公主府的,依靠我的救助,他弟弟如今成了状元郎,对我感恩至极。
他笑道:「听闻沈太傅昨日收了大公主的香囊,恐怕是着急去见佳人,因此不肯让行。」
我哼了一声:「这样,那便本公主让行吧!」
我心里烦,他喜欢谁收了谁的香囊和我根本没关系,让他是本公主大方。
谁料这厮动也不动。
我正烦躁地想骂人,一身朝服的沈终下了马车。
他走到我旁边,语气很冷。
「下车。」
我心想凭什么,却存了心作践他。
车上围了一圈小花,我随手摘了一朵,扔给他。
「想得本公主宠幸?今儿太乏了,沈大人拿了这朵花回去等通知吧!」
随后让柳意驾车,管都不管他。
2
这场闹剧发生在街头,不日便传到了父皇耳中。
彼时他正在看折子,气得拿折子扔我。
「简直荒唐!沈终也是你能作践的?」
我额头被砸红了,被罚跪在院中,便瞧见沈终要去见父皇。
他经过我时,我小声骂道。「本来就应该让我先行。」
沈终停下脚步,留下四个字:「我不愿意。」
我气得想跳起来偷袭他,然而我还是太怂了,但凡我再桀骜一点,沈终必然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
他与父皇谈了很久,我腿都跪酸了,便听父皇喊我进去。
我昂首挺胸地走进去,父皇叫我跟沈终道歉。
说让我赔罪,顺便送他出皇宫。
我低眉顺眼地应下,但是和他一起出去时,我便撕下了伪装。
「我想也不需要本公主送了吧,长姐此时在御花园赏花,沈大人去吧。」
沈终一句话不说,便要折回去找我父皇。
我连忙拉住他:「你干嘛!」
沈终那张好看到不像话的脸露出恶毒的表情。
「自然是让公主不好过。」
我被他这个变脸惊呆了,平时看起来光风霁月,怎么这么恶毒?
「我何曾得罪过你了?」
我眼巴巴在你身后跟了几年,给你长了多少面子。
如今我嘴贱了一下,也不至于让我不好过吧!
沈终捉住我抽回的手:「我听说公主来者不拒,怎么唯独拒绝了我?」
不是,这话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
沈终是疯了吧。
「莫非你想当本公主面首?」我震惊得合不上嘴巴。
他咬牙切齿地盯了我半天,怒甩衣袖。
「你想得美。」
3
我觉得沈终八成是病了,不然怎么说话驴头不对马嘴。
他也确实称病休息了几日,父皇非说是我气的,我心想他自己天天那副闷骚样子憋出病,怎么也能怨到我头上?
但父皇可不管我怎么想,让我带着上好的补品去探望,顺便赔赔罪。
到了沈府,接待我的是沈父。
我让丫鬟将补品放下,留下一句:「祝沈终早日康复!」
便要上马车走。
沈父却着急忙慌地喊住了我:「公主!」
我身子都钻进车了,闻言只好再钻出来:「何事?」
他支支吾吾道:「犬子素来稳重内敛,不懂表达,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还望公主多加照顾。」
我满头问号。
这沈父把我喊住,就是为了夸他儿子?
沈家这一家人怎么如此不自谦?父皇对别人都是贬我的。哪有上来给自己孩子一顿乱夸。
而且说的没一个字正确,通篇只有那个「犬」字比较适合沈终。
我不好说出来,便道:「沈终二十已经和六十岁的一样成熟了,哪儿还需要别人照顾。小翠儿,走!」
沈父擦了一把冷汗,喊道:「公主且慢!」
我觉得这沈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跟我不对付。
我又钻出马车:「能不能直说啊!我钻来钻去不知道的以为我是耗子呢!」
沈父生无可恋:「陛下让公主来,绝非只是送礼那么简单吧!」
我心想这都知道?
他这是让我给沈终赔罪?
我沉吟了一下,跳下马车。
「也罢,我便去给沈终赔罪。」
沈父刚松了一口气,听到后面的话连忙解释:「并非是要公主赔罪,公主尊贵无双,去探望一眼,说不定能好得快些。」
我点点头:「是,他说不定看我来,就气得从床上跳下来打我了。」
沈父满脸无奈。
我拎着礼品去了沈终的房间,将盒子往桌子上一放。
「沈终,你可好些了?父皇让我跟你赔罪,你听好了:我跟你赔罪。走了。」
沈终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一声不吭。
我心想是真病了?
沈终平时看起来挺健康的啊,不过也未必。
毕竟京中公子哥们都喜欢骑马射猎,沈终可不一样,整天一下朝就回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小姐们称他是顾家好男人,在想嫁排行榜中,沈终一骑绝尘,强登榜一。
为此我那太子哥哥好一阵郁闷,是太子妃位置不香了?怎么让沈终给超过了。
我看着他金屋不知道藏了多少娇,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那些女子都正常。」
太子哥哥看着快要要溢出公主府的面首,也拍拍我的肩膀:「彼此彼此。」
话说回来,我端起一杯茶走近沈终。
「可要喝水?」
他好看的脸上此刻是不正常的红,接水时指尖碰了碰我,很烫。
「谢谢。」
我心想跟我说什么谢谢,我也不是真要帮你的,只不过看看你是不是装病。
他慢吞吞地将水喝光,我接过,又给他倒了一杯。
他也喝光了,不说话,我不知道他想喝多少,便继续给他倒水。
终于在第四杯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声道:「够了,我喝饱了。」
我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现在能听到说话了?父皇让我跟你赔罪,」我站在床边,清了清嗓子。
「你听好了,我可要说了。」
沈终默默地别过了头。
我可不管他,我一字一句蹦出来,生怕他装没听清。
「我李朝一给沈终赔罪。」
沈终仍旧别着头,雪白的脖颈白里透红。
我手贱摸了一把,等他一脸震惊地回过头看我时,我反咬一口。
「听到赔罪了是吧?我走了!」
他脖颈也很烫,显然是发烧了,我也不是大夫,在这儿没用,便要挥挥手离开。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我瞧见沈终摔到了地上。
发烧还能把人烧瘫?我大吃一惊,连忙过去查看,便要喊人。
沈终却捂住我的嘴巴,黑着脸先我一步解释:「是我不小心跌下来的,不要大呼小叫。」
他浑身烫人,我示意知道了。
他就忽然开始冷笑:「公主怎么有空来看我?不怕其他人吃醋?」
是不是烧糊涂了?
看他眼中红血丝挺多的,眼眶湿漉漉,大概是实在难受,但这样的沈终让人忍不住想占便宜。
像朵脆弱又故作坚强的花儿。
我将手搁在他额头上,假意道:「我知道你心怀天下,但是现在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其他人吃醋我会解决。」
沈终的眼睛里升起了怒火。
他甩开我的手:「别管我!」
怎么还一阵一阵的?
不过我这人啥都不会,一向识好歹,站起来就走。
「那好,往后父皇问起,你可别说我没给你赔罪。」
沈终在后面冷笑。
4
父皇要为长姐物色驸马,让我晚宴时帮着挑选。
我由着丫鬟们摆弄半天,穿了一身极其复杂的盛装出席。
这打扮了两个时辰,我都困了,入席落了座,捧着脸打盹儿。
伴随着丝竹管弦声,父皇那无趣的声音响起,宴会开始。
长姐是今晚的主角,来得稍微晚些,出场那叫一个惊艳,我困得迷迷糊糊都听见后面的人在夸大公主端庄知礼。
那不废话吗?父皇养长姐时可是费尽心思,几个嬷嬷一起教的。
论温良淑娴,京中还没有比得上她的。
二姐则熟读兵法,精通权谋,向来被人称赞不输男儿郎。
三公主……也就是我,我一无是处,只继承了父皇的荒唐和好色。
「鬼才好色呢!」我情不自禁地嘟囔一句。
若不是有几个公子写诗讥讽父皇做得不够好,他也不会一怒之下把那几个人塞进我公主府,以此折辱。
我就不会因为有收集癖,非得把公主府房间住满不行。
光住满也不够,我还要收集各个类型的美男。
但我好歹也是专情的,比方说与沈终相似长相的我整整收集了三个。
三个啊!结果其中一个半夜爬我床,把我吓了个好歹,后来见了沈终本人,都有了阴影。
半夜爬床对一个纯爱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朝一?」
隐约听见父皇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父皇剜了我一眼:「若给你长姐许配婚约,朝一觉得谁与相配?」
怎么这么直接地问我啊!
这不是拉仇恨值吗?
我看到长姐在对面给了我个乞求的眼神,她暗恋沈终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因为我曾经撞见过她给沈终偷偷写情诗。
我:……
索性沈终也不喜欢我,我是没戏了,便宜别家小姐不如便宜自家人。
我一本正经:「那什么,京中不是有人做了个排行榜,最适合做夫婿的好像是沈太傅——」
话没说完,我的手被忽然被人握住,狠狠捏了一把。
我一看,妈呀,沈终怎么坐我旁边?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沈终以一种特别幽怨复杂、恨不得吃了我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这几种极端情绪居然能同时出现在光风霁月的沈终脸上。
而且我还读懂了意思!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如果你敢说,我不介意同归于尽。
父皇急了:「你倒是说啊!」
我:「……榜一不配我配谁?」
父皇:「?」
长姐攥紧了帕子。
我捂住额头,长姐要贤淑,自然不会亲自挑选夫君,父皇便借我之口挑选。
但是没想到长姐有心仪之人,他听我说前半句话,显然以为我是要说沈终。
他还挺满意的,结果后半句话直接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勃然大怒:「你肖想沈终?你怎么不去问问凤凰愿不愿意配野猪?」
我心里叹息,好家伙,再怎么举例也不能把沈终比喻成野猪吧。
沈终看穿了我,提醒:「你是野猪。」
我靠!
我捏着杯子,气得想破罐子破摔。
既然是长姐挑选夫君,这种终身大事也不商量商量!
我正要义正词严地站起来,说句她喜欢谁选谁。
站了一半,被沈终拉住,他自个儿却站出来了。
他一身板正的朝服,如琢如磨,好看得不像话。在众多青年才俊中,也格外出挑。
长姐目光希冀,紧张得一直攥紧帕子。
父皇那张狰狞的脸瞬间变得宽和,和蔼可亲。
「爱卿但说无妨。」
沈终声音清晰坚定。
「臣,喜欢的是三公主。」
我差点摔地上,满座哗然,都想不到这沈太傅守身如玉,说出一句「喜欢三公主」。
那三公主,那能喜欢吗?
公主府排号的人得三位数了。
沈终被灌下迷魂药了?
5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
总之就是沈终疯了。
我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的时候,他让我保持公主风度,不要时时跟着他。
第一个面首入公主府的时候,他一连参了我三本,说什么有辱皇家颜面,三公主年纪尚小,要好好教导。
结果他不知道那面首是父皇塞给我的,奏折自然全当没看见了。
他却一再揪着这件事不放,还屡次见了我针对我。
我觉得他总是抽风,时时惹人讨厌。
结果这厮现在说喜欢我。
他是不是报复我啊!
我心乱如麻了几日,连门都不敢出。
却祸起萧墙了。
面首们不知得了谁的命令,一个个开始往外搬。
我不可思议地拦住一个:「你们去哪儿?」
那人道:「是陛下的命令。」
我悲伤地看着公主府逐渐变空,恨得挠墙。
夜宴结束后,沈终和父皇单独聊什么了啊!
男人们一个个都离我远去了,我却无能为力。
我在挠墙,却见一身常服的沈终和一个侍卫站在门外,看着面首们走。
沈终长身玉立,抱着双臂,逆流进来。
我声音颤抖地指着他:「你对我的公主府做什么了?」
沈终不回答,自顾自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确保人走得干净。
我紧紧跟着他哀嚎,他充耳不闻,看完了我的公主府,便带着他那个贴身侍卫走了。
全把我当空气。
我——
空荡荡的公主府好冷,我有些承受不了。
再也没人陪我驾车游玩,没人给我推秋千了。
没有莺莺燕燕过来争宠,没人争着喂我吃点心!
沈终果然恨我,他让我如此惨!
我蹲在池塘边骂沈终,我那便宜老爹又来劳烦我了。
宫中的人说让我去请一个隐居山林的怪人,那人有惊世之才,却不肯出山。
父皇想不到让谁去请,二姐去了一次也失败了。
于是他就觉得,这种精于计谋的或许率真可爱的更能打动他的心。
这个人,居然是我!
若不是这位公公这么说,我都想不到父皇对我的评价是这样!
我收拾收拾上了马车,最后瞧了眼沈终府邸的方向,呸了一声。
眼不见心不烦,本公主要去渝州待几天。
颠簸了两日,给我身子骨都颠散了,才到达目的地。
太阳很大,我遮了遮眼,便看见不远处一片田地,有个戴帽子的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我喊了一声:「这位大爷,你知道有个叫谢晖的不?大概——」
我扭头看向小翠:「什么特征来着?」
小翠低声提醒:「五十岁左右,不高,黑瘦。」
我喊道:「大概五十多,这么高。」我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人却和没听到似的,根本不理我。
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给本公主整生气了。
我撸起袖子,跑到他跟前。
……
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回来。
小翠:「怎么了,那大爷怎么不理人呀?」
风很大,我捋了捋发丝。
「嗯,稻草人。」
6
虽然有点小插曲,但无伤大雅,比如我踩了人家的地,有人追出来了。
我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一只手勾起。「够不够?」
那黑瘦老人怒不可遏:「真是充满铜臭味!不知粮食可贵,只知道拿着大把钱财挥霍!」
我被教训得平白想起那个最严厉的老夫子,一时不敢出声。
我:「那你想怎么样?」
老人:「不要你的钱,我只要道歉!」
我:「对不起!」
老人转身离去。
谢晖还没找到,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斗志昂扬的劲儿了。
糟了,说起谢晖忘了正事了!
这附近只有那黑瘦老人一户人家,想问问也不敢。
真是天要亡我!
我呜呼哀哉。
那谢晖也是,整得这么麻烦,自己沽名钓誉,人家去请又不肯出山。
不然住在这么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鸟都不拉屎,谁闲得没事去宣传这里住着一个有德行的人啊!
我准备先返回最近的镇子找个地方吃饭,小翠抽了抽嘴角。
「公主您还真是——」
正事不干一件,屁事一大堆啊!
我当然知道她没说出的话大体是什么,但本公主不在意。
只有吃好喝好,啥事不往心里搁,才能每天快活似神仙嘛!
返回到梨花镇,上二楼点了一些梨花的糕点。
别说,这种地方美食别有一番韵味。
「看不见沈终就是开心啊!」我吃高兴了,感叹道。
小翠神情犹豫,还是决定开口。
「公主,您不觉得沈大人对您有意思吗?」
我:「……」
「晦气!」
别告诉我他看多了话本子,在搞什么破镜重圆,偷偷暗恋。
现在京中很流行这样剧情的话本子,我看个开头都能给写出结局。
但沈终肯定不会,他才不会眼巴巴地再来追我呢。
虽然我俩也不是破镜。
我俩一个是镜子,一个是镜柄,还没结合到一起。
回过神我怒摔,神特喵结合!
小翠:「真的,您小时候往沈大人脸上扔泥巴,他都没有因此而疏远您。」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干什么?」
「可是他跟陛下说他喜欢您了耶!」
「那是他为了气我。我真是服了,我现在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抽我自己一巴掌!」
小翠:都这么明显了您还能找出借口,我是真的佩服。
我挑眉:「你又在心里说我坏话,是不是?」
小翠:「那您是真的不喜欢沈大人了吗?」
当然不是,我长叹一口气。
但是我以前表达意思够明显了吧!他的意思显然对我没想法嘛!
谁家好人喜欢人连参人家三次啊!
但我确实有点旧情难忘。
「虽然他死板,无趣,不讨喜。年纪轻轻和老人作息似的,就差配个鸟笼整天出去遛鸟了。甚至把我面首们都赶走,上次我去看他,发个烧而已,他差点烧瘫了!这证明身体不好啊——」
「李朝一!」
我听到一道熟悉的怒喝。
我对小翠说:「真是耳花了,怎么会听见沈终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个靠窗坐的人大步走到我面前,直挺挺地站着,压迫感十足。
我捏点心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点心还没放进嘴里便掉到地上去了。
我:「……」
「我说的不是你,你信不信?」
沈终满脸愠怒,他的贴身侍卫一脸复杂。
小翠的表情让我怀疑她是个奸细。
沈终气急反笑:「那你说的是谁?」
我越心虚越要装出一副不怕的样子,理不直气也壮。
「你管我?」
沈终气笑了,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陛下让你我二人一起行动,你怎么自己先走了?」
还有这出?抱歉走太急了,完全没有耳闻。
我抬了抬下巴:「不过是去请人出山,本公主自己就能搞定。沈大人趁早回去吧,免得到时候能力不如一个女子丢脸。」
沈终嗤笑:「是共同行动,不是比赛。」
「你把我府上面首都赶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少在这里得意忘形!」
我气急,沈终也与我针锋相对。
「不然呢,你打算和他们住一辈子?」
我被噎住,打眼一看,茶楼里其他客人都在饶有兴致地看戏。
瞬间感觉头皮发麻,脸腾地就红了。
「那也不该你管,我怎么样是我的事!」
沈终换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乐意。」
我差点被气吐血。
7
我自然不会和沈终一起行动,而且我现在面临着一道巨大的难题。
那个让我道歉的老人,就是谢晖!
我早该想到的啊,我这脑子怎么就是不转弯?
痛心了两天,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趁早面对。
于是我可怜兮兮地去敲谢晖家的门:「抱歉,前几日踩了您老人家的地,听闻先生有举世才能——」
「砰!」
关门声很冰冷。
被拒绝很丢脸,可更丢脸的是,沈终和他的侍卫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向这边。
田野的风好大,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我。
我欲哭无泪,就差挠门了。
我四仰八叉地趴在门上,小声恳求:「谢先生,求您再开一次门吧,我真的很诚心。
「您要是怨我踩了田地,我这就去给您犁三亩地。」
别让沈终看我笑话啊。
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我心如死灰,偷偷瞥了一眼沈终方向。
他正往这儿走过来,我赶紧从门上下来,收拾了一下衣着。
「咳咳,本公主忽然想起有别的事,沈终这里交给你了。」
我正要落荒而逃,却被他捉住手腕。
「连他性子如何、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就先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我心虚地低下头,他却拉着我的手径直走回客栈。
「不必觉得难堪,他要为自己造势,来的人自然要越多越好。现在前期铺垫还不够,只等名头再响一些,来个足够尊贵的人便可。」
我就知道,这人搁这儿营销自己呢!
我不敢吭声,客栈门口有一棵梨花树,偶一阵风起,簌簌不止。
我听见沈终声音认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你呢,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喜欢什么,弱点是什么?」
「……」
我哪里知道。
见我一脸茫然,他低声道:「可我知道你自己待着时喜欢画画,还曾经为二公主作了一首曲子让她一鸣惊人。你每天都很开心,不爱计较事,做事三分钟热度。追我是因为别的小姐都有青梅竹马,你也想要,便想起了我。后来别人问你喜欢谁,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名字,可根本没找过我。」
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垂首替我掸去身上梨花,自行回了房间。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沈终——
我心里有点奇怪的滋味,好像一下子满了,又有点心虚。
得需要打听沈终喜好才能填满。
我将目光瞄到了沈终的贴身侍卫十三,晚饭过后,用小翠的名义把他约了出来。
十三看是我,有点无语。
我也不藏着掖着,拿出小本子:「你家大人喜欢什么?弱点是什么?最近对什么感兴趣?」
十三冷冷吐出一个字:「你。」
说完就不管不顾地走了。
我寻思这人怎么和他的破主子一样不讨喜,你倒是回答啊,我知道偷偷找你不好,但留下个」「你」是什么意思?
我气得牙痒痒,谢晖不搭理我也就算了,这小侍卫也不给我好脸色。
楼上观察的小翠疯了,她跑下来拽着我的衣袖。
「我受不了了!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把我拉到了沈终房间门口,大声拍门。
门一开,我和沈终四目相对。
小翠:「公主打听大人喜好,不如直接问大人。」
我有点尴尬,沈终让开身,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他的房间。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小翠是抽了什么风——」
沈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本子,我立刻藏在身后,讪笑。
他便瞬间恢复那样淡漠的样子。
烛火摇曳,空气凝滞,静到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真的好紧张,瞧见他也不像要主动开口的样子,攥紧拳,咽了口口水。
「沈终。」
他:「嗯。」
我咬咬唇:「要不……」
他看向我。
我大力别过头,攥杯子的手发白:「要不咱俩试试?」
他终于有动静了,他在笑。
我蓦地看向他,却见他笑得灿若朝阳。
他说:「嗯。」
继而像是怕我没听到,又补了一句:「好。」
我脸烫得厉害,心中蔓延出无尽的喜悦,像吃了糖一样,那么甜。
他道:「闭上眼睛。」
我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乖乖闭上了眼睛。
门开的时候,我看到了偷听的小翠和十三。
「干嘛!」
我遮住脸,狼狈跑了。
足足在渝州待了半个月,才把人请出山。
快到公主府了,我和沈终告别。
他含笑应着,却停下了车。
我以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在附近办,没在意,结果我在街头凌乱了。
「我这么大一个公主府呢?」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可附近的风景都很熟悉,只有我的公主府没了。
?
我看向沈终。
沈终点点头,示意正是你想的那样。
他把我的公主府夷平了!
8
父皇和沈终给我另外建了一个公主府,就在沈府隔壁。
比我从前那个气派了不少,但是,但是?
为什么!
我去问沈终,他不甚在意:「因为我要住。」
「我以前的公主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碰了一下我的鼻尖:「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贴贴的时间太久,我都忘了我是为什么而来的了。
新府邸还没正式装修完毕,我就自然而然地被沈终接去了。
小翠甚至给我把东西搬到了沈终房间,我一把夺过,面红耳赤。
「八字还没一撇呢,别胡闹。」
沈终确实没什么娱乐活动,一下朝就回家,却不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看我。
哪能想到沈终平时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背地里这么黏人。
每次我不赶他,他就死赖着。
反倒我成了那个被动的,动不动被他撩得像个鹌鹑,缩着。
这么过了几日,我连夜逃回皇宫去住,小翠还埋怨。
「公主,您怎么怂成这样了,谈恋爱就是这样嘛。」
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清醒:「闭嘴。」
你知道纯爱面对一个又欲又会的夫君多么艰难吗!
小翠不会懂,因为我看到她大咧咧地抱十三,还主动碰他。
十三的慌乱害羞样子颇有我的风范。
我悟了,原来这种事情谁放得开谁就会处于上风。
但是,「小翠!你房间这些信是写给谁的!」
信多到都要从柜子溢出来了,每一封都是关于我。
什么「公主纳的新面首是河东人士,家境艰难,公主看了一眼便留下了,但是晚上我再试探提起,公主忘掉了这号人物」。
信封里还有另一封回信,「不许再提第二次」。
「公主带回一个长得与大人相似的新宠,京郊人氏,最近颇有才名。公主挺喜欢他,让他读故事听。」
回:「把故事书烧了。」
「公主昨晚说了梦话,说要把月亮当饼吃掉。」
回:「……明天把她引去昭花阁,我想看看她。」
我随手拆了几封,小翠在一边尴尬地挠头。
「公主,这是沈大人对您爱的见证啊!」
我就知道这小翠是沈终派来的!当初我就说这个丫鬟这么了解我,还十分与我亲近,恨不得一天都腻着我。
原来是搁这儿当眼线!
但是这些信——
我一封一封收拾好,吩咐道:「搬我屋子里去。」
小翠一脸揶揄。
我拍了拍她脑袋:「想什么呢!我要一封一封念给沈终听,看他尴尬不尴尬。」
小翠:「……」
是她想多了。
信都放到了我的房间,我锁上门,才心跳如擂鼓地拆开,把这六百多封信一字一句看完。
他的字很好看,字如其人。
「她可有提过我的名字?」
「京郊梨花开了一片,带她去看。」
「她身子虚,把这些药材熬到粥里,给她喝。」
「我想看看她画的画。」
「我有些想她,她明天去哪儿?我偷偷看一眼,不会让她瞧到我的。」
「跟她说,沈终喜欢她。」
我越看越甜蜜,最后眼眶湿了。
这才回皇宫一天,我就思之如狂。
第二天,在他下朝路上,我蹿了出来,跳到他身上。
他瞬间托住我,笑道:「一起回去?」
我从他怀中抽出一封信:「被我发现了还传!」
他只笑着,看着我把信打开。
里面是小翠的字迹:公主发现了信,表面上不在意,其实躲在房间偷偷看,还感动哭了。
我抽了抽嘴角。
他将我贴得近一些:「真的哭了吗?」
我明明锁了房间,小翠居然都能看到!
这么说我真的很没面子啊!
算了,面子算什么呢,我爱沈终呀。
我蹭蹭他:「感动得我肝肠寸断,涕泪横流,所以就来找你啦!」
沈终低声笑。
路过的官员纷纷感叹,果然好白菜最后都敌不过被猪拱的命运。
那三公主除了容貌姣好一些,哪点适合做妻子啊!
还偏偏得了个最好的夫婿。
9
嫁衣赶制得很快,奢华到惊掉我的下巴。
试了试,腰的地方宽了些,宫人们便又开始加紧赶制。
沈终在外面等我,见我出来,为我披上大氅,打起灯笼。
「沈终你好福气,」我得意满满,「方才绣娘说我腰好细呢。」
沈终牵着我的手,走过宫门,闻言道:「我不信。」
不信?我身材超好的好吧!沈终竟如此有眼无珠!
我将他的手搁在腰上:「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难不成还有假?」
他掩下眼底笑意,环住我的腰,收得紧了些。
「确实很细,很软。」
我心满意足,毕竟也就这点傲人的东西了,怎么能容许沈终质疑呢。
但是沈终好像忘了把手拿开,一直放在我腰间。
拐过又一道宫门,他忽然将我带进拐角。
「冷不冷?」
我摇头,怎么会冷呢,大氅那么暖和。
他显然在意的不是这个,扔下灯笼,将我压迫到墙上。
末了,他还将脑袋埋在我脖颈,像是在隐忍什么,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成婚之后……也不迟。」
我身子发软,只觉得确实热了许多。
催促道:「快些回家吧!」
我怕被人发现,总觉得做这种事非常心虚。
沈终给我紧了紧衣服,拿起灯笼,一轮大圆月挂在天上,铺了一地清辉。
我们牵着手慢慢走。
我忽然想起什么:「话说你那次发烧——」
他直接道:「是我故意的。」
我:「我府上的面首呢,你知道我没碰他们呀?」
沈终倏尔一笑:「因为我要搬进去,所以他们必须走。」
我:「!那你夷平我的公主府什么意思?」
「他们住过了,我不住。」
他这么不加掩饰的回答,给我整没话说了。
看我惊讶的表情,他捏了捏我的手。
「上来,我背你走。」
「好长一段路呢!」
「没关系,我们慢慢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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