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罪案故事馆》
村里的女娃在学校被人推下天台。
校领导说是自杀，霸凌者骂她活该。
我们村既护短，又卧虎藏龙。
明星大佬出面，黑白两道出手。
霸凌者跪地求饶，可惜晚了。
1
下午正是放学高峰期。
一名双马尾女孩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回家路上。
途径拐角处时，突然冲出来一群学生把她围住。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似乎是她们的头头，社会小太妹的模样。
提起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踹在双马尾的肚子上。
肉眼可见，双马尾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踹倒了之后，施暴者们觉得不过瘾，几个人强行拽着双马尾的手臂。
把她从地上提拉起来。
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在她脸上。
一个人打累了，换下一个人来打。
手打疼了，用脚踹。
短短五分钟之内，双马尾被打了 60 记耳光，被踹了 30 脚。
2
祠堂里，一块巨大的银屏悬挂在活动室墙上。
从前用来播放歌舞的屏幕，正反复播放着这段霸凌视频。
挨打的女孩叫杨念妮，是我们宏寨村人，也是族长的孙女。
在妮妮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意外去世，剩下她妈妈梅芳拉扯女儿，照顾公公。
昨天上午，芳姨接到学校电话，说妮妮跳楼自杀了。
学校和同学都坚定地声称，妮妮是自己爬上天台跳下去的。
从五层楼天台坠落，幸好树木缓冲，她命不该绝，抢救过来了，一直没醒。
医生说了，她脑袋受伤，或许以后会成为植物人。
芳姨看到女儿变成这样，当即想不开，喝了农药。
女儿刚救回来，妈妈又进了手术室，生死未卜。
简直是人间惨剧。
妮妮坠楼后，学校至今没有一个人去医院看望一眼。
医生说：「除了坠楼伤，患者身上还有多处殴打造成的新旧伤。」
这话让我们坚信，坠楼事件不可能那么简单！
村民想看学校事发点的监控。
校领导却搪塞：「天台附近的监控刚好坏了，前些日子早就叫人来修理，但是一直没人来。」
他们又阴阳怪气地补充：「其他学生都很听话，平时这个地方没有人会上来。我们也不知道杨念妮这么不听话，非要偷摸上去。」
这意思就是她坠楼也是活该？
没有监控，无人知晓妮妮坠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个在路管所工作的村民，人称德哥，他找人调取了学校到村里路段的监控。
从妮妮上高中第一天开始查起！
几个村民在监控室翻来覆去地看，终于找到了校园霸凌的证据。
最近一次霸凌，就在上周五放学回家的路上，也就是现在这个正在观看的视频。
记录了妮妮的噩梦。
即使监控那么不清晰，也能在最后明显看到女孩红肿的脸，还有嘴角的血丝。
妮妮性格温柔，乖巧懂事，怕给爷爷和妈妈带来困扰，从没有提过被欺负的事情。
「给外面工作的孩子知会一下这件事，妮妮受了大委屈，咱们必须团结起来！」
我爸作为村长，咬牙跟村民们交代。
随后又跟我说：「小洪，你用你的抖加账号把视频发出去，闹大了才好！」
祖上沾亲带故，我比妮妮大了很多，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每次见到我，她都会乖巧叫一声「小洪哥哥」。
我在抖加上有 20 万粉丝，算是个小网红，靠拍摄乡村短剧卖特产走红。
没有丝毫犹豫，我叫德哥把五分钟的视频传给我。
我仔细撰写了妮妮的故事，和视频一起发表到了网络上。
静静等待烈火燃烧。
3
婶子们做了饭打包送来医院，妮妮还在 ICU 躺着，浑身插满管子。
而她的妈妈梅芳，终于从抢救室出来了，脱离了危险。
母女俩至今都没有醒来。
一个眉须俱白、身形笔挺的老人端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看到他，我爸急忙带着村民上前，关切询问：「族伯，您还好吧？
「妮妮和梅芳怎么样了？
「族长，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村民们对他一向都很是敬重。
族长看着我们，眼里满是对孙女和儿媳的担忧，声音发抖：「让你们担心了。」
「看您这说的什么话？您家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是啊！妮妮被打成那样！显然不是头一回了！这孩子老实，可能就是被那些小杂种推下楼的！」
虽然警察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我们村的长辈们非常护短，大家都会坚定地站在妮妮这边。
「我们已经打电话叫人了！咱们的孩子都在回来的路上了！」
「对！必须给咱们妮妮报仇！」
「挣再多钱也没有咱村里娃娃重要！咱宏寨村的人绝不允许被外人欺负！」
群情激昂。
我缓缓走到病房外。
透过玻璃看到了妮妮凄惨的模样。
皮肤布满淤青，脸上红肿，布满血污，露出清晰的巴掌印。
因为做了开颅手术，头发被剃光，裹满了纱布。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被医生们强行缝合了起来。
我颤抖着手掏出手机，隔着玻璃，对她拍了几张照。
4
霸凌视频逐渐涨起红点，我的粉丝们都关注到了这件事。
可我也在里面看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太假了，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可能逼学生跳楼？我只相信官方！」
「你一个卖农村土货的就好好卖货！整什么剧本！我买还不行吗？」
他们认为我在炒作，为了卖货。
当然，也有很多正义的网友。
「拒绝校园霸凌！这个女孩太惨了！」
「我帮不了什么，只能点个红心，给这件事增加一点热度。」
可是，凭借这点力量，还远远不够。
我花钱给这条视频买了热度，又联系了几个熟悉的网红朋友，让他们帮我转发一下。
我在评论区发布了妮妮躺在 ICU 的照片。
各种声音交织成网。
尽管如此喧嚣，这个视频还是没有上热搜。
突然被限流，本就摇摇欲坠的热度一再被压下去。
我收到了很多陌生私信。
有鼓励和关心，也有谩骂和诅咒。
其中有个私信格外引人注目：「杨洪，限你三分钟之内把视频删除，不然我将以侵犯名誉权给你寄律师函！」
我气笑了，骂了他一顿，然后质问：「你是学校的人还是霸凌者家长？」
他又说了几句狠话：「你等着！你会付出代价的！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然后不再回我。
5
第二天，学校打来电话。
说组织了霸凌者的家长，想和妮妮的家长碰面，解决这次事情。
毕竟有学生在学校里坠楼，学生家长也喝农药自杀。
无论如何遮掩和限流，我的视频还是被人看见了。
妮妮的家长如今只有族长爷爷，他快九十岁的人了，我们不敢叫他去，怕出事。
「族伯，我们两口子带几个人去就行。」我爸安慰族长。
学校绝对不愿意这种事情暴露出来，更不可能允许记者采访。
我翻出了隐藏的随身小摄像机，跟了上去。
妮妮就读在香县二中，仅次于一中。
二中里面要么是没有考上一中的第二梯队学生，要么是花钱买进去的学生。
这也导致学生质量参差不齐，有钱人的土霸王孩子多，凭本事考进去的老实孩子也多。
接待我们的是妮妮的班主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
那群殴打妮妮的孩子，也都是高二 1 班的学生。
班主任把我们村的人带进一个偌大的会议室，没有其他人。
村民好脾气地等了一个小时后，霸凌者家长还没有来。
我妈这个暴脾气，首先憋不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班主任，不是说霸凌者的家长也会过来协商吗？」
年轻的女老师有些尴尬：「他们工作都挺忙的，所以可能会晚点，你们稍等一下……」
一个村民怒了：「道歉的人就这个态度？」
另一个村民也很是不满：「合着咱们地里的活就不是活，就他们的工作是工作啊？」
6
吵得正欢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秃顶眼镜男讨好地笑着，领着一群穿金戴银的男女姗姗来迟。
「校长。」班主任急忙求救般地走向秃顶男。
原来这就是二中的校长。
很明显，他身后那群人就是霸凌者的家长了。
我不经意地扯了扯衣领，调整了一下隐藏摄像头的位置，以便更好地拍摄。
「你们谁是那个女孩子的家长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公文包，找了个位置坐下，跷起二郎腿。
我妈一看他们这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都是！」她也挑了个位置坐下，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你们打算怎么道歉？」
「道歉？」一个花裙子女人皱眉，拨动卷发，满是不耐，「视频里面不过是几个孩子闹着玩，也能当真？」
「况且，你们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差，动不动就自杀，还想赖咱们家燕燕。」
汤燕燕，正是视频里带头霸凌妮妮的短发女生。
另一个霸凌者家长也开口：「我还得赶回公司，今天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你们要多少钱直说吧？」
「对啊，我们都很忙的，别大惊小怪了。」这群光鲜亮丽的人纷纷出声，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校长讨好地对着霸凌者家长们笑，然后扭头对着我们宏寨村的人板起脸：
「杨念妮病了就好好休养，学校给她放假。另外，你们需要多少钱现在可以说，有我在这里当见证人，保证你们不吃亏……」
妮妮是病了吗？那是生死未卜！
「啊！」一道健硕的身影朝汤燕燕妈妈冲了过去，正是气得满脸通红的老妈。
她一把扑到花裙子女人身上，把她压在屁股底下，哐哐两巴掌，开始唾沫横飞地一边痛哭一边怒骂：
「欺负妮妮家孤儿寡母是吧？黑心肝是吧？你连我们村的猪狗都不如……
「有点臭钱了不起啊？谁家没钱啊？拿钱砸人！你们这群狗东西……」
霸凌者们的家长脸色齐齐一变，急急忙忙开始动手拉我妈。
我爸作为村长，和村民们一看我妈要被欺负，也出手了。
我心里焦急，也跟着冲了上去，这群鳖孙，欺负完妮妮妹妹，又来欺负我妈。
一帮自诩清高的「精英」怎么可能打得过成天干农活的泥腿子呢？
很显然，我们村打赢了。
但是也被送进了警察局。
7
「不和解！这群没素质的乡巴佬必须坐牢！」
「对！居然敢动手，必须给我们赔医药费！」
警局里，霸凌者们的学生家长指着我们骂，唾沫横飞。
一名中年警察捏着眉心，满是疲惫：「请大家放心，闹事者定会得到惩罚。」
我认得他，妮妮坠楼后，他去过香县二中调查，但是好像至今都没有什么收获。
花裙子女人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妈：「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们这样没素质的家长，才会有杨念妮那种心机重的死孩子！要死也不挑地方，非要诬陷学校，诬陷同学，我看那视频就是 P 的！」
我妈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撸起袖子想再次动手：「刚刚是不是没打够？」
中年警察呵斥：「干什么呢！」
这个世道大概就是如此。
汤燕燕等学生打了妮妮，没有得到惩罚。
妮妮坠楼真相，至今还没有头绪。
我们村的人去帮妮妮出头，却因为寻衅滋事，被关进看守所。
毕竟是我们这边先动手，而且对方拒不和解。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看守所的隔壁屋，传来婶子们丧气的声音。
我安慰她们道：「没事，打架斗殴，最多 24 小时，我们就会被放出去。」
没有等到 24 小时，夜幕未落，中年警察就沉着脸打开了铁门。
他语气带了一丝莫名：「你们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冲动打架了，都多大人了。」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
老人沧桑的身影站在警局门口，显得格外高大，居然是族长！
警局领导陪在他身边，脸上都是惶恐不安。
族长爷爷和蔼地看着我们，声音坚定：「孩子们，我来接你们回家。」
临走之前，族长把手机递给警局领导。
老年机声音极大，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楚楚。
「小李啊，杨老的事就是头等大事，杨念妮坠楼事件，三天内出一个结果，递交京省。」
喊警局领导为小李，称族长为杨老。
这……族长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者说他背后到底是谁？
居然让警局直接放了我们。
等那头挂断电话，警局领导不安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杨老，您放心，您孙女的事情，一定会给您一个公正严明的结果。」
8
压下一肚子疑问，我回到村里。
我发现抖加上那条霸凌视频居然被平台下架了！
包括我那几个网红朋友帮忙发的视频，全都不见了。
紧接着，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杨洪，你的视频已经下架了，是我花钱找人举报的。」
他准确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抖加私信威胁我那个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杨念妮治病也要不少钱，说吧，5 万够不够？能不能让你们对坠楼这个事情闭嘴？」
听完他的话，我被气笑了。
赶紧翻出一个备用机，把通话全程录制下来。
「这些都可以协商，但是，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相信你？」我问他。
也许是有恃无恐，认定我们村里人没办法对付他，那头的男人居然自报家门：「汤燕燕的爸爸。」
我放缓语气，开始套话。
「汤先生，其实妮妮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本来就不打算再管这个事。」
他松了一口气：「还是你懂事，所谓霸凌本来就是孩子们闹着玩，至于跳楼更是无稽之谈，可能就是杨念妮有心理疾病，自杀未遂。杨洪，你跟村里人说说，私了。」
我忍住愤怒，语气平和：「可是，杨念妮的家人不会善罢甘休。」
男人毫不在意：「只要你不帮他们，几个泥腿子，能翻起什么浪花？」
接着，他又意味深长的警告：「就算真是我孩子把杨念妮推下去的，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是劝劝村民，见好就收，不然连 5 万块都没有了。」
我浑身发冷。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人？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9
挂了电话，我看着录音发呆。
正烦躁时，手机弹出来一条信息，备注「影后殿下」。
这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全村的骄傲。
「最近在剧组闭关拍戏，非常忙，没看手机，我妈给我打了很多电话都没接到。妮妮的事情是真的吗？」
隔着冰冷的文字，我都能感觉到她愤怒的情绪。
我急忙回道：「是真的。」
没想到对面的人直接弹过来视频，我看到了一张明艳美丽的脸。
熟悉的眉眼，很是久违了。
我强迫自己定了定心，说完了前因后果。
她还是那样杀伐果断，直接道：「所有内容都传给我，我来发！」
就等这话呢！我眼睛一亮。
急忙把五分钟霸凌视频，还有去学校和解结果却打起来的视频，妮妮在 ICU 的照片，以及刚刚的通话录音一起发了过去。
第二天，网络炸了。
当红影后时妙发了一个长视频！为校园霸凌发声！
正是我给她传的那些内容。
配文是妮妮的故事。
「受害者是我家乡的妹妹，我看着她长大的，是一个非常乖巧懂事的女孩，希望一切真相大白，还她一个公道。」
宋时妙的确是宏寨村出去的，我们村并不是只有「杨」姓，几个外姓是爷奶辈搬迁过来的，好在都很团结。
她爸妈如今也在为妮妮的事奔波。
之前，时妙为了保护家人，并没有把个人信息公开在网上。
平时拍戏也忙，很多年没有回村了，都是她爸妈去城里找她。
当她用个人号发布了妮妮的事情后。
娱乐圈炸锅了，粉丝炸锅了，各大营销号炸锅了。
这可是几千万粉丝的时妙！各大奖项拿到手软的影后！头一回自曝家庭背景！
时妙急忙引导粉丝关注校园霸凌这个事情，不要过多关注她的私事。
这事惊动了娱乐圈半壁江山，无数明星帮时妙转发。
#我为妮妮发声
该词条直接冲上了各大网站热搜第一！
网络舆论席卷而来，比我之前几个乡村网红的力量迅猛多了。
娱乐圈的力量出动，看那群霸凌者臭虫怎么举报！
10
或许是事情有了转机，梅芳阿姨醒了，幸好她喝的不是百草枯剧毒。
我赶到医院时，老妈正在劝她：「阿芳，为了孩子也得活下去，妮妮在重症监护室呢，她需要你！」
芳姨睁着漆黑的瞳孔，双眼无神，面色惨白。
丈夫早逝，女儿跳楼成酒足饭饱，族长拍了拍龙叔的肩膀，意味深长：
「阿龙啊，有些事没必要太冲动，杀人不见血，才是顶级杀人之法。
「借刀杀人也行，但是，不能借你们的手。你们可都是我这个老头子的亲人啊！」
龙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表示学到了。
36
时妙脸色坨红，冲我眨眨眼：
「阿洪，年后我就回去继续拍戏了。这次回来，看到大家和龙叔，我学到了很多表演技巧！」
啥玩意？别冤枉我们啊！
咱们宏寨村都是淳朴的老百姓，哪里会演戏呢。
我轻咳一声：「行，你回去吧，等我安排好，我去京省找你。」
时妙眼睛一亮，「你找我干吗？」
对上她眼里的期待，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能拖村里大家伙的后腿，我打算去组建团队拍戏，把咱们宏寨村这次的事情拍成电影！」
时妙笑着歪倒在我身上：「那我可以做你的女主角吗？」
「你永远是我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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