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幸逢

出自专栏《玫瑰永不落俗》

陪男朋友去聚会,中途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时,就听见他兄弟半开玩笑说:

「丁群,但凡你找个富家千金投资一下,你公司也不至于处于半起不起的样子。」

「嗐,可别再说了,再说,我真想去找一个。」

他兄弟继续调侃:

「怎么,眼前这个你要抛弃。」

「俗话说得好,糟糠之妻嘛,糟糠之妻不就是拿来抛弃的。

「你们说,对不对呀?」

丁群说完,他那帮狐朋狗友顿时哄堂大笑,笑得东倒西歪。

三个月后相同的地方。

黑色衬衫的男人叠着腿坐在那,怀里揽着我,满室白色烟雾缭绕。

丁群就跪在我们面前,自扇巴掌:

「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知好歹,竟敢惹段总的老婆。」

1

隔天,丁群有钱的发小周宜来公司找他。

还给丁群送来了一大堆补品。

我来送资料,推开丁群的办公室大门,就看见,周宜穿着性感的包臀裙,一条腿搭在丁群的办公桌上,和对面西装革履的丁群相聊甚欢。

我盯着她露出的白花花大腿走了进去。

周宜先丁群一步发现我,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扯了一下快滑到腿根的布料。

「嫂子,好久不见呀。」

她伸出花花绿绿的指甲朝我招手。

丁群笑着从老板椅上站起,拍了一下周宜裸露的肩膀:

「都还没结婚,叫什么嫂子。」

我脸色一僵,没吭声。

「群哥,易连姐那么爱你,最后肯定会跟你结婚的啊。」

「嫂子你说是吧?」

周宜笑容盈盈地对我说。

我把资料放到桌子上,闻言,只是轻扯了一下嘴角。

丁群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把目光定在衣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周宜身上:

「别跟我扯有的没的,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交了一个外国男朋友,你要是嫁到国外,你爸妈还不得气死。」

周宜玩弄着手里的美甲,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都是玩一玩,谈嫁不是可笑了点。」

「你谈了那么多任男朋友,就没有想托付终身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

周宜突然抬起头,眼波流转在丁群身上:

「如果不是那个人,其他都是将就。」

我差点呕,我这个空气当得真是毫无存在感。

两人还在眼神拉丝的时候,我识趣退了出去。

2

一周后,我就听到同事在八卦,说周宜请求她富豪爸花了大手笔投资丁群的公司。

有了这笔投资,以及周宜爸爸名声的影响,丁群的公司算是走上了正轨。

丁群兴高采烈地走到我工位上,抱起我就开始三百六十五度旋转。

他的手很用力,掐着我的腰十分疼。

我拼命推他,他才放下我,然后在我额头吧唧一口:

「易连,我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你要是想结婚,我们下周就可以去领证。」

我不自觉地脚步后退,拉开与他过近的距离,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不急,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感谢周宜。」

「对对对,易连还是你心细,我现在就打电话约她出来,我们可真要好好感谢她才是。」

我们在点菜的时候,丁群全是在照顾周宜的胃口,周宜喜辣好酸。

所以一桌子菜,我没一样可以吃的。

陪丁群创业的这两年,起早贪黑,饭哪里顾得上吃。

好好的胃,就被我搞坏了。

周宜见我没动筷子,就朝我碗里夹了一块香辣炒牛肉:

「易连姐,你不会是现在就开始节食准备试婚纱了吧。」

我盯着碗里的辣牛肉,笑了笑:

「哪里,就来的时候吃了点心,现在不饿。」

「你没吃点心啊。」

丁群无情拆穿,又往我碗里盛了酸菜鱼汤。

「赶紧吃点,回到家你要是喊饿,我可不会半夜起来给你煮吃的。

「结婚的事还早了呢,现在还不需要减肥。」

可他在公司还说,如果我同意,下周就可以去领证。

怎么,在周宜面前就换了一种说法。

3

我始终没动筷子,他们也没耐心耗在我身上。

便转过头去,两人边吃边聊天。

聊的都是他们上大学之前的时光趣事,聊到开心处,周宜会笑得倒在丁群怀里,手还扒拉着丁群的腿。

丁群则牢牢地护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不摔倒。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白开水,嘴里早就没了味。

对人对事都是。

后来,周宜喝醉了,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

丁群也喝了不少,不过面上还算清朗,他说:

「易连,你自己先回去,周宜醉成这样,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我看着靠在丁群起伏胸膛上面色潮红的周宜,走过去,试着把周宜往我这边揽。

哪知,刚碰到她,她就大手一挥,那尖锐的指甲盖从我脸上直直滑过去,留下一道鲜艳的显目红痕。

丁群立马伸出手去碰我的伤口,可他一碰,我就疼得龇牙咧嘴。

他那双手啊,给周宜剥过麻辣小龙虾,用纸巾也没擦干净手上的咸味。

我还没怎么样呢,周宜倒是在睡梦中哭了起来:

「丁群、丁群,不要让别人碰我。」

丁群只能先轻声哄着她:

「好好好,谁也不会碰你,我这就带你回家。」

我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扫着桌上残羹剩饭笑了。

4

上大一的时候,丁群还是富二代。

后来他爸涉嫌贪污,被警察抓走,清空了他家的家产。

丁群从风光无限的富二代,摇身一变成了无人问津的穷小子。

我和他一个系,也在一个班,别人都在背后议论嘲笑他。

可我看到的时候,他冷静处理了家里的事,便收起了以前吊儿郎当的脾性。

上完课后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去校内的超市做兼职。

不抱怨也没因此萎靡不振。

哪怕以前开的是七位数的豪车,他也坦然接受三块钱扫码的电动自行车。

啃着馒头,穿着旧衣,风风雨雨都穿梭在图书馆和兼职地之间。

有一次我被大雨滞留在教室门口,路过的丁群悄无声息地递来一把雨伞。

他也没说任何一句话,沉默地把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盖,就冲入了雨幕。

在教室好好上着课,姨妈提前一周,把我裤子染红,连带臀下的椅子。

幸好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没有其他班级的人来换教室上课。

我室友收拾好东西叫我一起去吃饭,可我黏在椅子上低声和她说明情况。

室友一听,马不停蹄地跑回寝室给我拿东西。

寝室很远,室友半个小时候都还没回来。

教室里突然涌进一群人,说是要开个部门会议,叫我们闲杂人等出去。

当时我真的急得团团转。

是丁群,最后一排看书的丁群,大步走过来。

把他身上的黑色外套往我腰间一系,很好盖住暗红的痕迹。

然后抄起我弄脏的椅子举在头顶,火速地跑到了男厕所。

他清洗的时候,我就夹着腿等在门口。

等他出来也只是浅淡瞟了我一眼,但眼底是害羞,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帮你去买那个东西。」

他的耳尖在发红,我的尴尬瞬间被他所驱散,觉得他这个样子莫名可爱。

后面,我室友送东西来了。

他也不多做逗留,抄起椅子就往教室走。

我就在他背后大声说了一句:

「谢谢。」

他没回头,只是一挥手:

「举手之劳。」

第二天,班级几个男生在开他玩笑,说他看见美女,身下流白色液体,在男厕所卖力洗椅子。

我听得面红耳赤,可丁群淡定地翻着眼前的专业书,不为所动。

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抬头触及到我愧疚的目光,也只是笑了一下。

5

为了感谢他三番几次帮助我,我请他吃饭。

一来二去,我们就产生了感情。

大三时,我们就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大四,大家忙着投简历找工作,可他另辟蹊径同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创业开公司。

他化身了劳模,不辞辛苦。

但即使他很忙,也会陪我去吃饭,约会看我喜欢的电影。

后来,他有一次低血糖昏倒,我心疼地在他床边哭泣。

也就是那次,他抬起虚弱的手,帮我擦眼泪,我就说:

「我辞职帮你吧。」

其实那时候我才就业三个月,公司待遇很不错。

他本来是拒绝的,可最终没能执拗过我。

只是握我的手,握得特别紧。

那时候的他,确实很吸引人。

6

可是他还是变了,创业的艰辛逐渐消减了他赤诚坦荡的心。

他发现,他只要递上一只烟打个火,或者被女老板摸一下胸肌,他的公司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更上一层楼。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致富密码般,开始不把精力放在做好公司核心硬实力这方面。

被酒精蚕食的大脑,糊涂以为和那些人推杯换盏、溜须拍马,可以换来他所谓的成功。

这些只能说,是他进取的方式出现了有违初心的偏颇。

我想,只要他对我心还一如既往,我都还有精力和信心去扭转他错轨的理途。

可是那天和他去聚会,临时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就听到他兄弟的调侃:

「丁群,但凡你找个富家千金投资你一下,你现在的公司也不至于处于半起不起的样子。」

「嗐,可别再说了,再说,还真想去找一个。」

丁群猛吸了几口烟,吞云吐雾的。

纵使室内乌烟瘴气,也抵挡不住他脸上挂着的懊悔不已的神情。

如果说,那时候我还对他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那么周宜的出现,我的心算是跟他手中燃到底的香烟一样,慢慢凉了下去。

7

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公司员工全在加班。

而我替丁群送了一趟资料出去。

我是带了伞的,可雨中夹杂着风,免不了湿了身子。

我湿哒哒地往公司电梯里走,刚要踏进去,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啜泣声。

那声音听着很可伶,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狐疑间,我已经往楼梯口走了。

周宜我是第一次见,但抱着他的男人我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丁群抱着周宜的温柔劲,和当初我们刚开始谈恋爱时他抱着我的样子如出一辙。

周宜把鼻涕往丁群白色衬衫上蹭,丁群也只是更加宠溺地把她往怀里揉摁。

我本以为我会上前大吵一架的,可我没有。

好像对一个人越来越不在乎,你连为他翻涌情绪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庆幸自己没有像泼妇一样,冲上去闹个不眠不休。

我到底是理智的,以至于丁群打发我去出差,目的为了制造和周宜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理智到没有戳破。

给他们厮混的机会,给他们滚床单的机会。

回来那天,果然,我的吊带睡裙被挂在阳台上迎风飘扬。

我拍下照给丁群发去。

他也只是无所谓回了一句:

「哦,周宜前几天来这借住,没睡衣穿,她的身材和你差不多,就借了你的衣服穿。」

他是如何做到说谎都不脸红手抖的。

大概是渣到没人品了吧。

8

这时服务员走进包厢,问我要不要结账。

周宜点的全是五位数一道的山珍海味,连红酒也是看年份下的单。

服务员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露出鄙夷的眼神,最后说:

「付不起,可以先赊账,留下欠条,一周内还清。」

粗布麻衣的我,被人看不起。

可我何止被服务员看不起。

我还被丁群看不起。

每每他带我出去,总要拎着我去美容院、发廊,以及奢侈品牌店一趟,把我包装得贵气满满。

有时候我在工位上对着电脑码数据,周宜踩着高跟鞋走过来,递过来一支眼霜:

「易连姐,不是我说你,女人啊,总是要打扮的,你看你现在黑眼圈大得,我都看不下去,更何况视觉动物的男人。

「还有你这几十块的衣服,自己在家穿穿可以,可别在公司穿,不知道的还以为丁群哥虐待了你。」

经过楼梯事件后,周宜隔三差五来公司刷存在感。

不仅给丁群带东西,还给公司员工带吃的带用的。

那些人啊,为了讨好周宜,在茶水间里阿谀奉承,拉高踩低。

「周宜,还是你有老板娘的气魄。」

「那个易连啊,,跟嗐个保姆差不多,一脸穷酸样。」

「头发不烫,妆也不化,身上的东西一样比一样廉价。」

周宜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别这么说,易连的素颜连我看了都自愧不如呢。」

「素颜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穷鬼,帮不了老板。」

我走神之间,服务员已经领了值班经理进来。

经理倒是没跟服务员那样狗眼看人低,训练有素的他礼貌道:

「请问女士,是赊账还是现在付呢。」

出于礼貌,我回以他从容之笑:

「请稍等。」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说明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经理。

经理接过,脸色一暗,忙哈腰驼背:

「是、是、是。

「现在立马送易小姐出去。」

服务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蒙蒙地看着经理。

「经理,怎么回事,她不就是……」穷鬼。

「闭嘴。」

经理冷声打断她,然后毕恭毕敬地走到我前面引路。

霓虹璀璨的街边,停了一辆喷红漆的超跑。

敞篷设计的炫酷车身,里面坐着两个男人。

戴墨镜,穿冲锋衣的是我亲哥。

副驾驶座黑色西装、气质矜贵凛然的,是我刚成年那会来我家提过亲,却被我拒绝,如今是亚虎国际集团首席执行 CEO------段毅。

至于身后的酒店,是我家开的。

我不过是一个低低调调的富家女罢了。

因为我地产大亨老爸说,只要我能体验贫穷生活六年,他奖励我一家上市公司经营。

今日,期限至。

我家里人迫不及待地接我回去,开庆祝我回归的盛大 party。

所以,有些人,到底是不识好歹了。

9

「妹,哥来接你回家了。」

我哥摘下墨镜,含笑着从车里下来。

余光瞥见,车上的另一个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

夹在耳边同电话那头的人讲话,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我哥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却在见到我脸上划痕时,神色一凛:

「妹,你脸上怎么回事?」

我哥伸出手,碰又不敢碰地在我左脸上比划着。

我下拉着我哥的手腕,笑了笑:

「没事,哥,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什么叫小伤,再深点,就要留疤了。

「先用创可贴贴上,哥现在立马带你去医院。」

但是谁会把创可贴随身携带呢。

这时,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女服务员,手颤巍巍递过来一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这个在包厢内用有色眼镜看待我的女服务员,其实年纪不大,脸上还是稚气未脱的婴儿肥。

估摸着,刚高考完,出来兼职的。

她明明比我高点,可此时我只需微微低下头,就能看见她稀疏的发顶。

我接过她手里的创口贴,准备自己找感觉贴上。

可我哥非要把东西抢过去,小心翼翼地往我伤口上贴。

边贴边问站在我右侧一直没敢说话的经理:

「高经理,你知道我妹脸上这伤怎么来的吗?」

我哥知道,只要我不想说,他是撬不开我的嘴,所以他从别人口中探听。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个仇,我想自己亲自报。

这么多年了,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般不喜欢倚靠别人,哪怕是亲人。

高经理自然是不知道,他是被女服务员临时喊来的。

所以高经理转头问矮着腰的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支吾了几句,刚想开口,就被我打断:

「妹妹,刚十八岁吧。」

我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背挺杆正,她眼神躲闪,但还是点了点头。

「十八岁,多纯洁的年纪,可是呢,心态要是不摆正,今后的日子啊,就会像你刚才的脊梁骨一样永远挺不直。」

在交际圈历练多年的高经理一听,也猜出七七八八,可能怕我公报私仇,忙呵斥:

「还不给易小姐道个歉。」

「道歉就不必了。」

我拍了拍服务员衣领上看不见的尘埃,「回去工作吧。」

我指了指脸上的创口贴:

「这个倒是谢谢你了,不过如果你能够在第一时间伸出援手,或许,我还会更加感谢你。」

我哪里不知道,我和丁群、周宜在包厢内唱三角戏的时候,她就躲在门外,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往里探,笑眯眯看热闹看了许久。

后来,女服务哭哭啼啼地被高经理领走。

一旁看戏的亲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妹,你行啊,以前是你经常被人弄哭,现在你倒有本事弄哭人家小女孩。」

我两手一摊,略显惑然:

「我哪里知道现在的小孩子这么不经教育啊。」

10

「还不去医院么?」

这道声音和记忆中,耐心哄我,给我糖吃,低沉温贴的熟悉声重合。

他背对着光,模样隐晦朦胧,修长的指节勾了一串车钥匙,发出脆响。

我盯着他,犹疑地喊了句:

「段毅哥。」

「嗯。」

他慢慢走近我,视线在我左脸停留:

「小易连,好久不见。」

其实段毅从小到大对我都是温柔的,但偏偏他长了一张让人难以接近的脸。

出挑的五官利落分明,眉宇、鼻梁皆是高耸。

不笑时,神情清雅又寡淡。

别人都说,他狭长的眼眸上挑,那眼里的笑意仅仅浅浮于表面。

换句话来说,他脸容带笑,其实心里是不笑的。

他这种气质特别适合商业大佬。

然,他就是。

不怒自威,望而生畏。

我哥和他同龄,但他无论从外貌还是能力上面都比我哥强。

强到,连我那个不把人放眼里的地产亨爸,见到他也要敬让三分。

但我哥从小和他混到大,倒没有那么惧怕疏离,是铁一般的好兄弟。

段毅大我十岁,小时候,他每次来我家,我都紧跟在他屁股后面。

甜甜地哥哥、哥哥地喊他。

我爸妈总会开玩笑。

「亲哥不黏,怎么总是黏段毅哥哥。」

「小易连,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我那时候年纪小,脸不红心不闹地承认:

「对啊对啊,段毅哥哥长得那么好看,还宠我,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我不记得当时段毅是什么表情,反正心情是好的就对了。

后来,我十八岁成人,段毅果真提了好多贵重礼品上门提亲。

童言无忌,段毅当真了。

可我不认账,那时候班级里女生都在追年轻又朝气的唱跳男团。

我自然也不列外,天天捧着平板,对一个男爱豆刻意撩起的衣摆尖叫不停。

还幻想自己开一家婚纱公司,自己给自己设计婚纱,然后有一朝一日,披上婚纱嫁给我偶像。

嗐,当年也是个中二、疯癫姑娘。

只喜欢小奶狗,不喜欢大叔。

我明明白白拒绝后,段毅不死心,上前来拉我的手。

一遍遍同我复述,我孩时对他说要嫁给他的弘誓大愿。

我爸左右为难之际,还是我那不管不顾的亲哥直接冲过去,铆足力气挥了段毅两拳:

「我艹,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泡我妹啊。」

11

之后的事情呢,就是我妈扶着我血气上涌的爸坐在沙发上。

我和我哥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头都不敢抬。

我爸舍不得打骂我们,只能唉声叹气博求我和我哥的同情心。

「段毅爸爸是我的上级,我的女儿拒绝了他儿子的婚事,我的儿子打了他儿子。

「你们说说,你们有没有给你们老父亲留点脸面,之后怎么去面对段毅他爸。

「老爸创业不容易,如今的地位也是在段毅爸爸这棵大树庇荫下才有此稳固的。

「你们根本不懂老爸的艰辛,我真是伤透了心。」

我爸堂堂八尺男儿,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妈没法,只能哄小孩先哄着他。

那时候,我追星的冲劲九头牛都拉不回,不怕死地问了一句:

「老爸,我听妈说你名下有一婚纱公司。

「我想,与其你煞费苦心叫别人经营打理,不如过给你女儿,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此话一出,我爸好不容易压下的血压再次飙升。

「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吓了我们一大跳。

我爸把我妈欲伸过来安抚的手甩开,指着我吹胡子:

「易连,我跟你说,你爸好不容易有今日,是从年轻的无到现在的有,是我尝遍了苦头才有的今天,整整二十六年。

「你是我女儿,但并不代表我需要无条件贡献给你一切。

「你想要我一家子公司可以,就看你能不能吃得了没父母倚靠的贫穷日子。

「不需要你经历和我相同的二十六年时间,我就给你六年,如果这六年你穷困潦倒的日子挺得过来。

「行,你爸我心服口服地把那婚纱公司拱手相让。」

我乐呵呵一口应下的时候,我妈和我哥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反应过来后,两人怎么劝也劝不回我。

12

刚结束狱炼人精神的高考,我就一头扎进了暑假兼职大军中。

因为我爸说,做戏要做全套,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将不会给我,全靠我自己挣。

要不是我妈我哥极力阻拦,高考完后的暑假三个月我家的豪宅也不给我住了。

上了大学寄宿后,我爸还不允许我回家,也不允许我妈和哥来探望我,给我送吃穿啥。

之前用我爸的钱买的一切生活用品、衣服包包等,统统留在了家里。

其实大学那段我边读书边往校外兼职的日子挺难熬的。

穿着拼单买来的廉价衣服,早餐是一瓶矿泉水配白馒头就可以腹饱的日子。

我还拼命读书,上课都坐第一排,倒不是我多爱学习,只是因为想要拿奖学金,可以降低我的兼职压力。

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来着:人穷志不能穷,唯有读书这一条途径可以改写身贫如洗的人生。

所以在同学眼里看来,我家好穷好穷。

至于某个微博追星群,在上大学第一年,没了精力我就退了。

还能因为什么,生活这波巨浪毫不留情地将我乘船的雅兴推翻。

我的精力全用在专业设计课,或许思考校外哪里的兼职赚的钱比较多。

我充实的日子哪里还顾得上这波娱乐消遣。

我有想过放弃,可又觉得放弃不能够出现在我的人生字典里,于是我一牙咬发现也还能坚挺过去。

丁群吸引我的地方,或许就在这。

他比我更惨,他家是真破产,他也是真穷。

他在人前呈现出的韧劲、顽根,于我是一种鞭挞。

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就把目光一次又一次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13

当初做出如此决定的时候,段毅来我家找过我爸。

说不怪我,是他鲁莽,不应该把错误全归因在我身上。

那时候我十八岁,是一个冲动又坚定的年纪。

反悔吗?不可能,那是赌上我全部气概血性的决定。

经年以后,我不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了,我才明白我爸的良苦用心。

我爸哪里是在惩罚我,而是在磨砺考量。

我被爸爸、妈妈、兄长保护得太好。

我不懂钱的概念,不懂饭桌上我吃一口就浪费掉的米饭是别人辛勤劳作的成果。

不懂我在追星上所浪费的钱,大抵是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

不懂我爸妈如今的殷实体面,是历年艰苦奋斗的结果。

我是那别人口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女。

说难听点,我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吃喝玩闹,逃课游吧。

如果不是我脑袋瓜灵活点,高三那年我努力了一下,我连大学都上不了。

所以这六年以来,我几乎把爱吃苦刻在了骨子里。

我挺感谢这段时间,尽管我开始的初衷并不值得人称颂。

14

「妹,想什么呢。」

我哥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我才发现我和段毅已经对视很久了。

「嗯,好久不见。」

我反应慢半拍,可段毅看我始终是笑的。

被我哥生拖硬拽去了医院。

医生给我消了个毒,涂了点消炎的药膏,就说没什么大碍。

我们来到走廊时,我无奈道:

「哥,跟你说了吧,你妹我现在皮糙肉粗的,这点皮肉伤算不了什么,真是大惊小怪。」

我哥搔了搔头,随后用手肘捅了捅段毅:

「你评评理,我担心妹妹有没有错。」

其实段毅刚从吸烟区回来,身上带着若有若无浅淡的烟味。

我记得六年前,他不爱抽烟,如今烟瘾有点大。

上次丁群怂恿我出差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在一家高档会所里碰见他。

那才是六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他也是在抽烟,走廊尽头的一扇窗被他打开。

手肘撑在上面,窗外零星的碎光漾在他周身,他望向窗外,神思恍然。

我本没想过上前打招呼的,可他手里的猩红烧到他指腹。

他嘶了一声,皱眉间,就和我对上了视线。

他几乎是没多做犹豫就向我走来,可走到一半,似想到什么,便又停了。

还能怎样,我只能接他剩下的一半路程。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以为,我给了你负担,所以你才躲着我,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

他误会了,岂止他的电话消息不回,我哥和我妈的也不接。

因为我总觉得和爱我的人讲话,会击溃我在奔波忙碌的心酸日子最后的防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我转身就跑了。

他没追我,到底是看着我长大的,懂我的怪情绪。

15

「你妹对。」

段毅回复我哥,笑哼了一句。

「跟女孩讲什么道理,难怪你单身。」

我哥嗤笑一声:

「难道你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段毅短暂地把视线投在了我身上。

我哥眼尖,重重推了他的肩膀:

「收敛一下。」

我哥以前不同意段毅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是一度认为段毅有恋童癖,不然为什么我才十八岁的时候,段毅就迫不及待来我家说亲呢。

我哥是悬疑惊悚片看多了,天马行空想着。

但眼下,我哥却装模作样看手机消息,说有事先走,叫段毅送我回家。

还叫我们不要那么着急,家里迎接我的晚宴还没布置好。

慢慢回来,也是可以的。

我哥以为我们是傻子吗,他在制造我和段毅单独相处的机会,过于明显了。

我哥走了。

留我和段毅在原地面面相觑。

像多年不见的熟人叙旧,我们就坐在枫叶公园的长椅上。

我玩弄手里泛红的枫叶,明知故问:

「你结婚了吗?」

他三十四岁了,这个时段,大叔都是美少女眼中的香饽饽。

他随意支棱着腿,一旁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他只要稍微动动,他的影子就会与我的叠合交错。

他也没回我,只是那双染了墨的眸一眨不眨地放在我身上。

然后我就说:

「其实我谈了男朋友,都瞒着你们。」

他眸色沉了沉。

我又笑着说:

「只可惜,他有别人了。」

我不过是想找个人倾诉,然后准备回去就跟丁群提分手。

没想要利用段毅的。

可那么久过去了,他看我的眼神依旧不清白。

他扯着嘴角自嘲:

「这六年,你变化可真大。

「你是不是就吊着我呢,嗯?

「知道我拒绝不了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我张了张嘴想辩驳一下,可他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出去。

后来他送我回去,俯身帮我系安全带,冰凉的手掌蹭到我光滑的手臂,我瑟缩了一下。

但他没让我躲让成功,双手撑在我两侧,一种困住我的姿势:

「想好了吗?

「这次,你没机会逃了。」

16

我身形瘦小又单薄地出现在家门口,我妈的眼泪就没有止住过。

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看到我脸上的伤口,我免不了找个借口跟她解释一下。

最后我妈紧紧拥抱住我,在我肩头颤动:

「易连,你受苦了。」

悲伤的情绪结束在我哥放响的礼花筒。

喷出的丝带和花花绿绿的小银纸撒在我肩头。

我爸肃着一张脸走近,把我头顶上的丝带拿掉。

我妈没忍住,一拳砸在我爸身上:

「还在女儿面前端什么架子,昨晚我可看见你躲在书房里激动得掉眼泪。」

「是啊,爸,赶紧和妹妹抱一下,以前的事就当翻篇。」

我哥一手揽着我,一手揽着我爸,和事佬当得靠谱。

「爸,抱一下。」

我泪在眼眶打转,双手张开。

我下巴磕在我爸肩头那一刻,一滴泪就砸在了我爸纯棉的黑色外衣里。

好像这六年来遭逢的一切,都值得。

段毅清咳了一声:

「你们一家人叙旧,我一个外人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爸放开我,忙招呼道:

「哪里,早就把你当一家人了。」

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心领神会,拉着段毅的衣袖:

「走吧,给我接风洗尘。」

17

年少轻狂对我爸狮子大开口,要一家公司经营。

我爸信守承诺准备允诺我的时候,我拿起酒杯和他对碰了一下:

「爸,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我大学主修的是服装设计,我倒是想去那家婚纱公司谋个一官半职。」

其实就是想去应聘婚纱设计师,我最近关注了那家公司的官方网页,正好在招聘。

我爸瞳孔震了震。

「爸,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取,哪怕是你亲生父母,你都没有资格接受得心安理得。」

餐桌上,除了段毅,其他人都异常震惊。

大概是我以前调皮任性的样子太深入人心。

久违的幸福感大概就是,有人在背后无条件支持你。

临睡前,我收到一条赤裸裸的图文挑衅。

来自周宜。

无非就是她和丁群躺在酒店白色大床上暧昧的照片。

这下,她算是彻底撕下伪装的面具。

我摁掉手机,喝下我妈送来助眠的热牛奶,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这种槽糕事根本不值得我劳心伤神。

18

我是不孝的,以至于我妈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说六年想我想疯了,而我残忍地断绝了和家里的一切联系。

所以我被我妈扣在家里一周。

某个午休,我趁她小憩,偷偷溜了出去。

我和丁群、周宜的事还没完,有些账总是要一笔一笔算清。

可笑的是,我失踪一周,丁群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直到我回到我和丁群租下的两室一厅。

我往身上摸了几把,发现钥匙还落在丁群的公司里。

说是幸运还是什么,反正大门半掩着,等着我进去呢。

我打开鞋柜准备换鞋进去,除了室内鞋之外,里面的女士鞋全是高跟。

我从不穿高跟。

转头一看,门后的小角落里,我的平底鞋像垃圾一样杂乱无章地叠一起。

慢慢地来到客厅,我衣柜里的衣服也全堆积在沙发上。

不整齐,就是别人随意扔到那的。

而主卧里断断续续传来恶心的淫乱之声,算是证实了我心中猜想。

我推开门进去,一上一下的两人惊吓地停止了运动。

然而,在看见是我时,丁群朝我吼了一句:

「出去。」

这对狗男女已经无耻到没脸没皮了。

他叫我出去就出去?

我偏不,反而把卧室的门大敞开,然后再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我要让邻居都听到看到这么恶心的一幕。

他们大概正兴起,居然旁若无人又搞了十分钟左右。

我差点冲到卫生间大吐特吐。

周宜光脚走出卧室,反手关上房门。

身上斑驳红痕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在向我炫耀她的赫赫战绩。

她也不需要给我什么面子了,往我旁边的沙发上翘腿一坐。

半睨着我:

「丁群累了,他要我转告你,从今天开始,你们就结束男女朋友的关系。」

她现在坐的沙发,上面的沙发套是我最喜欢的波西米亚复古款式。

可上面的咖黑色污迹,已经渗透进米色沙发垫里。

再喜欢的东西,只要它沾染了脏东西,如果洗不干净,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扔掉。

「你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毕竟你跟丁群哥的这些年,什么忙都没帮上。」

大概是我低头看沙发的样子,被周宜误认为情绪沮丧。

不过什么时候,帮忙以金钱来论处了,我这些年付出的时间与精力难道一文不值。

丁群拿着我设计的作品代表公司去参加国际设计大赛,所获得的荣誉与奖金,也可以说没帮上忙吗?

我熬夜好几周设计出的作品,被好几个甲方看中,间接给公司谋取巨大利益,也能轻轻巧巧说我毫无用处吗?

我实打实地给公司巩固基础,却被人看不起。

人们总喜欢一步登天。

所以无论是丁群还是他公司的部分员工都只能看见周宜她爸砸钱下来,所带来公司短期的利益最大化。

我忍着给她一个大比兜的冲动,站起身,一脚踹开卧室的房门。

丁群一副被人摧残虚弱的样子,仰卧在床上,虚虚地抬起头:

「你干嘛,周宜不是把话传达给你了吗,你还要怎么样?」

「哦,我忘了告诉你,丁群说为了答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分手费不会少给你。」

周宜在我身后蓦地出声。

我扶着门框,冷笑一声,眄视她:

「你以为我稀罕。」

周宜耸了耸肩,不屑意味明显:

「不要就不要,随便你喽,反正损失的又不是我。」

「你没损失?」

我冷哼一声。

「就你这破铜烂铁任男人宰割的身子,丢在下水道也没人捡。」

周宜的脸色瞬间僵硬,一只手指着我想破口大骂。

而我嫌弃地把她往旁边一推:

「给我滚一边去,别碍手碍脚的。」

周宜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我说的就是事实,她根本无力反驳。

只能在原地跺脚。

我来到厨房盛了一大盆水出来,绕过周宜,直接往床上的人尽数泼去。

我特意加了点冷冻柜里的冰块进去。

那冷度不亚于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令人头皮发麻的冷水。

丁群凄戾的惨叫声立马从卧室里传来,他像一只受惊的猴子在床上连连蹦跳。

他脸色惨白又青黑,用仅存的力气怒吼我:

「你 TM 有病啊。」

我把铝制盆往周宜脚边随便一砸。

「哐当」一声巨响,把周宜吓了个激灵。

「有病的是你这乐色。」

我环着胸,轻蔑地笑了:

「瞧瞧你,身上洗都洗不干净。

「我今天来,就是来跟你说分手的,还有公司我也递交了辞呈。

「我给你重申一遍,不是你甩了我,我是对你泛恶心,一脚踹了你。」

丁群愣了一会,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完全没力气说话。

我夺门而去的时候,周宜喊住我:

「先别走啊,你的垃圾东西还留在我家呢。」

「什么意思。」我脚步一顿,回头。

周宜双手交叉,重新恢复往日的高傲:

「这套房子,我买下来了。

「你这些,还有那些,统统给我打包带走。」

她手指在室内指了几下。

说的是我的衣服、鞋子等。

重要的证件我已经带走了,其他不需要。

我脸上淡漠地丢下一句话:

「扔了。」

周宜在身后放肆大笑:

「别啊,这些衣服虽廉价,但穿你身上刚刚好啊。」

以前我爸妈把我养得娇贵,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

对于吃,只要干净卫生不会吃坏肚子就行,其他的我没什么要求。

但在穿着方面,几十块的质量差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会全身起疹子。

我也很无奈,这时候可不能这么娇气。

所以在我能接受最大范围里,尽量给自己买质量稍微好点,但价格我又能承担的衣服。

所以我的衣服并不多,这些年反反复复都穿着那几套。

而在这间房子剩下的其他衣服,全是丁群在杂货批发市场给我买的。

我从未穿过。

所以我回头挤出一丝笑:

「那就让垃圾跟垃圾待在一起吧。」

19

其实丁群把肾亏成那样,我很理解。

我虽和他住在一起两年,可我们从未同过房。

我睡主卧,他睡客卧。

丁群不是没想过,只是我有种生理性抵触他。

热恋期那会,我们可以拥抱,牵手,嘴唇轻碰。

接触再亲密点,我的身子往往会不自觉后退。

有好几次,丁群实在控制不住,撬开我卧室的门房进来。

掀开我的被子开始动手动脚,我总是会惊慌失措地把他踢下床。

他忍耐那么久,估计看见周宜这种投怀送抱的,搞起来必定如狼似虎。

时至今日,亲眼看见他们厮混在一起,我才明白。

我对丁群产生的恨意,根本不是由爱生恨。

是他联合以及纵容周宜,恶劣地把我的自尊心踩在脚底下,且把我这几年的付出当成垃圾一样丢掉。

我对他因为同病相怜而产生的丁点爱意,也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20

出来时,雨已经下了,我站在便利店门口避雨。

雨珠落在水坑里溅起细小波纹,听着治愈的雨声,我的手机在那一刻响了。

没等对方开口,我便说:

「段毅,如果你后悔可以不帮我。」

可这个男人做事效率很快,雨停的时候,我爸妈的来电接连轰击。

先是我妈抱怨,为什么我出去,不吱一声,害她白担心一场。

接着我爸认真地问我,段毅这次说亲,我是否是心甘情愿。

一个月之余,除了娱乐新闻,就连财经新闻,都在播报商业精英段毅即将结束三十四年的单身生活。

其未婚妻是房地产大亨易龙的女儿,婚礼一个月后将在私人岛屿上举行。

很多人都不知道,一个小规模婚纱公司里面的设计师,居然是商业大佬段毅的未婚妻。

我来新公司上班半个月了,正儿八经面试进来的,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新公司的氛围很好,同事对我很热情。

相比集聚在茶水间说八卦,他们更多是坐在自己工位上聚精凝神工作。

下了班,有一场员工放松聚会。

21

「易连。」

我刚从包厢里出来,就被我爸喊住。

我爸背着手走在最前头,身后好几个人跟在他身后。

我爸乐呵呵地把我牵过去,无比自豪地跟身后那群人介绍:

「这是我的宝贝女儿易连,现在是一名设计师。」

被我爸昂首挺胸地介绍,怎么感觉我像是时尚圈那种名气和实力并存的著名设计师。

果然,一个年纪比我爸还大的男人奉承地夸奖道:

「贵千金果然是和易总一样优秀。」

后面几个大叔也跟着附和,大夸特夸。

我爸揽着我的肩膀,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根。

我还看见人群最后面的某个人。

瞳孔地震地望着我,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还捏了自己手臂一下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冷眼收回视线的时候,他蓦地喊住了我。

见我爸把眼神打在他身上,丁群火速穿过众人,来到我面前,强行握住我的手:

「易连,是我的错,你别闹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爸问他:

「你认识我女儿?」

「嗯,我和易连是情侣关系。」

吉尼斯世界纪录如果有比不要脸这个项目话,丁群当之无愧高居榜首。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时,我爸就把我拉在一旁小声说:

「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段毅的婚事了吗,这个傻缺哪来的。」

连我爸都看出丁群是傻缺了。

「最近你爸我搞投资,然后这个年轻人来我的饭局好几次了,不是我无情,是他公司那个项目啊实在拿不出手,我要是投资了,估计会赔得血本无归。

「你是不是脚踩两只船,闺女我跟你说,这小子跟段毅没的比,你眼光可不能这么瞎。」

我反握住我爸的手,拍了拍:

「爸,放心,在我和段毅决定订婚前,就和他没关系了。」

见我爸还想说什么,我低声道:

「爸,你不是还有饭局吗,别在这耽误时间了,你闺女我做事有分寸。」

我爸一群人被我支走了。

丁群就迫不及待走前,忏悔道:

「易连,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居然是易总的女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低头摩挲着食指,那里本来戴着我和段毅的订婚戒指。

但昨天洗头我嫌硌手,放在了梳妆台上。

「丁群,你搞错了吧,现在你的女朋友是周宜,可不是我。」

丁群看不惯我冷淡的态度,很是激动地上前攥住我的肩膀:

「易连,你听我解释,那天你离开后,我就十分后悔,都是周宜那个女人先勾引我,否则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现在立马和周宜分手。」

说完,他还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前。

我生怕他下一句就是:

「你听见,听见我只为你跳动的心脏了吗?」

22

我正打算推开眼前这个恶心男人的时候,身后传来高跟鞋急促的踢踏声。

我刚转头,一只狠戾的巴掌就那样直直地打在了我脸上。

「死不要脸的,居然敢勾引我男人。」

周宜五官乱飞,指着我骂。

我心生一计,捂住火辣辣的脸,泪眼朦胧:

「我没有。」

装绿茶谁不会,但这一巴掌我会让她双倍还回来。

周宜在我面前搞绿茶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先要她也尝尝被在乎的人误解、丢弃的万般美妙滋味。

「你还说没有,我看见你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送到丁群怀里。」

看来有人把垃圾当宝。

「不信,你问丁群。」

我跺了个脚,委屈巴巴地看丁群。

「丁群,你说刚才是不是我不小心崴了脚,然后你好心地扶了我一下,所以我们刚才距离才那么近的是吧?」

丁群能说一个「不」字吗,刚才可是他在有女朋友的前提下对我求复合的。

我不但没拆穿他,还给他台阶下,你说他该不该感谢我。

「对,对,就是这样。」

丁群脸色不正常,可能想重新找回男人的面子。

他厉声道:

「周宜你别像泼妇一样无理取闹,这样我只会越来越厌倦你。」

周宜显然没想到丁群会站在我这边,满脸错愕。

可她还是把矛头指向我,辱骂道:

「都分手了,你怎么还这么下贱。

「你在丁群面前胡言乱语什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向着你。」

后来,她觉得动嘴不解气,就直接上手推我。

我为了自保也用力推了她一下。

她往后踉跄了几步,彻底怒了。

「臭 BZ,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你弄得身败名裂,在这个社会生存不下去。」

她双手用力推过来的时候,我身体一闪,假装摔倒。

「好痛。」

几滴眼泪我酝酿了好一会,才砸到明光锃亮的瓷砖地板上。

丁群连忙过来扶我的动作,让周宜对我的火气更甚,边骂边撸起袖子想再次冲过来打我:

「你装,你再装,我今天要不撕烂你这个 BZ,我不信周。」

我一眯眼,手一挡,可怜兮兮地喊:

「丁群,我好怕。」

不知道真恼火还是假恼火。

丁群反正对周宜挺凶的,他用男人该有的力道一把推开再次想冲上来的周宜。

「你闹什么闹,都跟你说了,易连没对我怎么样。

「你别胡闹行不行,刚才我和易连就是站得近。」

周宜没料到丁群会动手,猛地一屁股着地。

周宜头发凌辱,双眼通红地看着丁群:

「你有病啊,现在谁是你女朋友,你 TM 分不清吗?」

「那你也不能伤及无辜。」

丁群这时已经把我扶起来了。

「丁群,你别和周宜吵了,别为了我和周宜分手,那样我过意不去。

「周宜这样我理解,她太爱你了,才会不分青红皂白把火气撒在我身上。

「你快去,快去哄哄她。」

我把丁群往周宜那个方向推了一下:

「她打我的那一巴掌,我不会计较的,现在肿是肿了点,但过几天就能好。」

丁群闻言,轻轻拿开我捂在脸上的手。

红肿又刺眼。

他眉头一皱,疾声厉色:

「周宜,看你干的好事,赶紧给我跟易连道歉。」

「凭什么。」

周宜慢慢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那毒狠的目光还像随时都要杀了我。

「就凭你冤枉了易连。」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分手。」

丁群干脆破罐子破摔。

「别别别啊。」

我拉住丁群的衣袖,「你别冲动,你们好歹是发小,几十年的情意,别闹崩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的她就是曾经的我。

闹吧,内讧多有趣。

丁群拉开我的手,放低语气道:

「易连,这件事不用你管,但凡是周宜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我也不至于这样。"

周宜气哭了,她爱丁群,费尽心思从我这抢走丁群,怎么能轻易说分手就分手。

周宜拿丁群没办法,只能指着我恶毒威胁:

「易连,这个乡巴佬,穷鬼,等着吧,我一定叫我爸弄死你。

「让你到时候,舔着我的鞋来求我,放心,我肯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等等。」

我喊住她,她在丁群那里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也体会到了我当初无人理解的种种。

但眼下还不够,一点都不够。

说话间,我早已扬起一只手,她脸朝我那一刻,我一巴掌直接呼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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