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重生之门:她从地狱归来》
一睁眼,我从冷宫死去的皇后变成了秦楼楚馆的妓人。
还有了皇帝白月光的脸。
靠着这张脸我重新回到了皇宫。
我成为了宠妃、皇后、太后!
他死的时候,终于认出了我是谁。
1.
曾经有一个云游的道士说我有两条命,且能两攀凤位。
那道士看着精神不好,谁都没信他说的。
没想到,那真是个老神仙。
因为我死了,又活了。
死在三年前,阴冷孤寂的冷宫里。
气刚咽下去,我就醒了,成了父母双亡被无良舅舅卖进秦楼楚馆的小姑娘。
让我讶异的不仅仅是这应言成真的借尸还魂,而是这张脸。
当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的时候,我吓得浑身瘫软,我还以为是她来找我寻仇了。
如今,年满十六的我几乎和她一模一样,一颦一笑都像极了。
「哎哟,我的好姑娘啊,你怎么还没打扮好啊,大堂都快被人给挤破了,你再不去那些爷只怕都要打起来了。」
妈妈推开门扯着嗓子就喊,就怕我聋了听不见。
更怕我今日一时拖沓影响了价钱。
是的,今天要拍卖我。
秦楼楚馆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清倌儿,都是要开红头的,只是有才有貌的能卖得起价,日后也能走清倌儿这条道罢了。
其实我被卖进来的时候就要被开红的,是我和妈妈做了个交易,且让她看到了利益,她才许我到今日。
而今日,就是兑现交易的时候。
我看了一眼无声走进来的水秀,见她点了点头,才起身跟着妈妈从楼下去。
大堂里已经堆满了捧着银子,伸长脖子想要为我这个琴动四方的新人开红的臭男人。
只一眼,我就看到了人群中亮眼的存在。
而他也注意到了我,眼里的诧异盖都来不及盖。
是啊,这张脸,于我,于他,都太刺眼。
「我主子要为这位姑娘赎身,开个价。」没等走下二层的阶梯,他身边的人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妈妈愣住了,显然没想过这么快就有人愿意为我赎身,一时不知该开什么价才不亏。
「一千两。」
我替妈妈开了价。
妈妈厉狠的刮了我一眼,她嫌我开得太高了,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京城里天香楼的花魁赎身也不过一千两,我不过是一个靠着琴技有些名声的雏儿,两百两就已经是高价了。
「卖身契拿来。」
没等妈妈开口回转,那人就已经把银票塞进了妈妈的手里。
妈妈看着那银票,呆了片刻,连滚带爬地反身回房取来卖身契递上去,交代我:「月娘,你真是福气好,日后要好好伺候主子啊。」
填饱了妈妈的肚子,我也懒得与她多言,带着水秀无声地跟着那人出了门。
2.
一个月,我未再见过他。
那日马车把我带到了一处府邸,安置在一间屋内。
府邸不大,人也少,除了我和水秀就只有四五个仆人,都是哑巴。
「姑娘,买我们的人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把咱们养在这?」看着这简朴却不简陋的屋子,水秀到底是耐不住性子了。
「不好吗?比咱们以前的日子好多了,你也莫瞎想,既来之则安之。」我绣着帕子,安于所有的说着,但心里知晓,快了。
又过了三日,他终于来了。
丑时的时候。
熟睡的水秀已经被搬走了。
「奴婢拜见主子。」我起身朝着黑暗中行礼,低着头,什么都不看。
「你怎么知晓我是你主子?」
「奴婢眠浅,听见影管事唤主子的声音,便猜想是主子来了。」
他没说话,寂静黑暗,如巨兽把一切都吞没。
半晌,脚步声靠近。
「你倒是挺聪明。」
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但敲击在心头,让人不自觉地生畏,不敢说半个谎话。
「奴婢生活在那种地方,自小便得学会察言观色,耳听八方。」我声音微颤,透着自卑和无奈。
他又没了声音,但我知晓,他很满意我。
这夜,我开了红。
被我曾经最看不上,视为低贱的人开了红。
但如今我无悲无喜,我已经不是那展傲云端的凤,而是从最肮脏的烂泥里爬出来的蛆虫,比他,更是低贱。
何况一具身子,一副皮囊,有何好在乎的。
之后他每个月会来一到两次,每次都是深夜,只有短短几句就进入正题,天不亮他就离开。
每日早晨哑巴仆人都会送来避子汤,而今日,没有。
是到时间了。
子时,他又来了,这个月的第三次。
行事完后,他揽着我的腰,声音低沉沙哑:「你想留在我身边吗?」
「奴婢不敢妄想,主子想留奴婢,奴婢便伺候主子,主子不想留,奴婢便走得远远的,主子说什么,奴婢做什么。」
我很乖巧,一如既往的乖巧,如一只忠心聪慧的猫,俯在他胸膛上,由他指挥。
他粗糙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头,一声又一声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入宫吧。」
3.
鸿盛八年,选秀。
七品以上官宦女儿皆可竞选。
我从飞燕楼里的月娘成了从五品知州谢彦的女儿,谢怜儿。
我就那么站在殿外,无需内官报我的名帖单独见礼,我就已经听到了殿内那一声又惊又喜的轻呼声:「莲儿。」
「皇上,海市蜃楼都是假象,切莫扰了心神。」太后的声音又苍老了几分,但威仪依旧。
她想要阻拦皇上,可惜,如今的皇上已然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你,名叫什么。」
我福身下礼,柔声道:「臣女姓谢名怜儿,母亲早逝,父亲取自不如怜惜眼前人的怜。」
当下我就被留了牌子,半月后,名分下来,我只封了个美人。
他抱着我,如珠似宝的轻抚我的脸,流露出些许不舍。「深宫高墙,你可害怕?」
「有主子护着,奴婢什么都不怕,能为主子办事,是奴婢的福分。」我真诚地望着他,就如望着信仰的神。
「乖猫儿。」
4.
入宫后我被安排住进莲心堂,在瑞安宫。
离皇上的养心殿不算近,但也不远,宫内没有主宫娘娘,整个宫只有我一人。
这是太后和皇上抗衡后的结果。
太后管不住皇上要纳我入宫,但吴皇后是她的人,我又出生不高,皇上无论怎么说都没法给我高位份,一个美人,已经算不错了。
但如此做无疑是再一次挑开皇上心底的伤疤,过去他无力,现在岂会吃这黄连。
当夜我就侍寝了。
养心殿里点着红烛,贴着喜字,亦如新婚。
皇上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呢喃般的唤:「莲儿,莲儿,朕的莲儿。」
「皇上,莲儿在呢。」我忍着恶心,娇滴滴地唤着,一双眼水汪汪粹着浓情与娇羞望着他。
我了解他,知晓他最想要什么。
这夜之后,我日日侍寝,盛宠如斯,在宫中罕见,同期进宫的妃嫔早有不满,只是见我得宠不敢明面来。
她们在等,等一个领头的。
淑妃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一大早就命人来将我提到了吴皇后宫内跪着,当着一众妃嫔的面指着鼻子骂:
「皇后娘娘,这小门小户的人就是要不得,旁的好东西不学,专就学那蛊惑魅主,日日占着皇上,有损皇上英明,也叫宫中其他姐妹日子难过。
我们这等老人也就罢了,今年进宫的十个妹妹可是除了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
淑妃的嗓门一向大,恨不得叫整个皇宫的人都听见。
话说的都是理,都是为君,为后宫安定。
不过就是怨我夺了本来属于她的恩宠。
这几年皇上虽没有说独宠过谁,但在为数不多的侍寝日子里,淑妃是最多的,也是在后宫里最风光的。
皇上没有皇子,只要再努把力,她就能生下皇长子,贵妃,皇贵妃之位几乎唾手可得,甚至有极大的机会做太后。
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一个我,一个多月了,皇上生没去过她宫中一日。
我断了她生皇子的机会,她如何能不恨呢。
「淑妃话莫说得这么难听,谢美人初入宫中,难免惶恐,哪里敢劝皇上,皇上明德,自会雨露均沾,诸位新进的妹妹也无需担忧,总有见到皇上的一日的。」
吴皇后温声软语,如清风微扶过心头,让人听着舒服,很容易就会生出好感。
她一向会扮演这样的角色,当年在我与那个她闹得势如水火的时候,她就是皇上身边的解语花,最终坐收渔翁之利,坐在了凤椅上。
「嫔妾劝过皇上,可皇上不听,嫔妾也没法子。」我看着新染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着,柔软的语气里绽放这着限的张狂,这宫中从不敢有的张狂。
一众妃嫔都惊愣住了,淑妃更是怒火冲顶,起身就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锋利的护甲在我脸上划出了血痕。
「贱人!你当你是谁!」
「淑妃!」一声怒喝从殿门响起,还不等人转过头去瞧,一抹明黄就已经奔入了殿内,扶着我紧张地问:「莲儿,可伤着了?」
我捂着脸颊,双眸泪水弥漫,委屈溢于言表,手哆哆嗦嗦地移开,哭问:「皇上,臣妾…臣妾是不是毁容了?」
看见我脸上的划痕,皇上的脸色瞬间阴了下去,一撇眼,将淑妃吓得后退了两步,强撑着解释:「皇上,是谢美人对皇后不敬,臣妾这才出手教训,皇后是国母岂容……」
「淑妃肆意妄为,重伤嫔妃,降为答应,移居寒霜宫。」
淑妃的话都还没说完,皇上的命令不容违抗地落了下来。
处罚之重,让吴皇后都眸色一惊。
仅仅就是打了一巴掌,连狡辩都不允,得宠多年的淑妃就直接打入冷宫。
「皇上!」淑妃难以置信地看着皇上轻呼,她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结果,她进宫五年了,五年了啊。
看着淑妃,我犹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也是这般,直到国公府满门抄斩,一杯毒酒送入冷宫,才彻底凉透了心。
皇上,顾定昀本来就薄情寡义的人。
别说淑妃,就是对那个她也是如此。
淑妃,不,颜答应很快被带了下去,凤鸣殿内一片死寂,一众妃嫔甚至屏住呼吸,活怕出一点声惹祸上身。
吴皇后站出来打圆场,挂上温婉得体的笑道:「皇上,谢美人受了伤,虽不重,可到底在脸上,还是让她回宫去让太医好好瞧瞧先吧。」
皇上似没听见,将吴皇后晾在一边,将我扶起来,正要说什么,我忽然脚下一软,直接晕在他怀里。
「太医,快宣太医来!」
皇上惊恐着急地嘶吼着,他此刻必然是害怕极了,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儿又没了。
我吞了迷药,只感觉到被抱起,随后就没了知觉。
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见皇上欣喜激动地抓着我的手,皇后站在其后脸上凝着黑气,其他嫔妃脸上也是各有颜色。
「皇上,臣妾是怎么了?」我茫然害怕的反抓住皇上的手,声音都发抖,惹人怜的紧。
「你糊涂啊,有了身孕都不知晓,刚刚把朕吓得不轻啊。」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怪,满脸都是欢喜,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
六年了,他终于再度有了孩子,还是和那个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我,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自然知晓我怀孕了,半个月前就知晓了。
已经两个月了,是他的,不是皇上的。
不过在太医口中我刚刚怀孕一个月。
太医是安排好的,迷药也是,淑妃找碴也是意料之中。
一来淑妃本来就是个炮仗脾气,二来吴皇后肯定会推一个人出来试试我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所以,我特意选在今日露出怀孕的消息。
「身孕?臣妾有与皇上的孩子了?」我激动地从床上起来扑抱住皇上,笑得泪花四溅。
皇上愣了一下,许是忆起了许多年前的画面,不顾众人的紧抱住我,郑重道:「是啊,你与朕终于有孩子了,朕一定会护住这孩子,将世间所有都给予这孩子。」
5.
皇上命吴皇后亲自照顾我这一胎,出了任何问题,唯她是问。
自此,合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对我有丝毫不敬,再嫉恨,再不满,再厌恶都得埋在心里。
后宫让一个小小的美人横着走,是不像话的,所以,皇上给我抬了位份。
我成了嫔,封号莲,独住一宫。
我有了身孕,无法侍寝,但皇上还是只要得空来后宫就在我的宫内,仿佛这后宫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哦,不对,初一十五还要去皇后那。
今日十五,我难得休假。
我坐在廊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看着满宫春色,却感觉不到丝毫生机。
「娘娘。」水秀急匆匆地从宫门外走进来,立在我身侧压低声音道:「皇上与皇后吵起来了。」
我的手停顿了下来,感受着里面传来的微动,心中感触万千。
但没有丝毫动摇。
「可以准备那些东西了。」
6.
六月。
天气炎热,礼佛的太后回了宫。
入宫以来,我第一次见太后。
短短三年,太后老了不少,双鬓花白,坐在凤椅上都有几分老态龙钟的味道了,再不是当年那个专行独断,叱咤风云的皇贵妃了。
「这怀相好,看着就像是个皇子,哀家在佛祖那求了这么久,佛祖终于是看到哀家的诚心了。」太后说得眼角含泪,看着我的肚子是要多欣喜有多欣喜。
「朕也觉得是皇子,朕决定孩子落地便封太子,母后觉得如何?」皇上笑说着,似真在征求太后的意见。
两人看着母慈子孝,背地里都是明枪暗箭。
显然,如今是皇上占上风。
太后的箭刺不了皇上,便就只能刺向我了。
「若真是皇子自该如此,皇上你年纪不小了,早就该立太子了,对了,怀了几个月了,再过两月就是佛诞日,可赶得上?」
「回禀太后,六个月了,佛诞日恐是赶不上的。」
「才六个月?瞧这不像啊,哀家还以为七八个月了,皇上,可叫太医看仔细了,别乱了月份。」
「太后,您又糊涂了,莲嫔娘娘入宫拢共才七月不到,哪里能怀七八个月啊。」身边的嬷嬷笑说着提醒。
「是吗?哀家老了,不记事了。」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好像没什么大不了,可话里话外无不是在点这我这肚子不对劲。
皇上多疑,太后清楚,我也清楚。
7.
八月,中秋夜宴。
皇家宴请群臣,我作为皇上如今的宠妃,未来太子的母妃,自然出席其中。
我就坐在皇后云台之下,位列妃位之前,本该是贵妃坐的位子。
可如今我坐没有一人敢说什么。
因为是皇上安排的,刻意让百官看清楚,我怀有身孕,他顾定昀有子嗣,不劳那些不安分的臣子再多心。
应该说是刻意让我对面坐着的煜王顾延看清楚。
顾延是先皇醉酒后临幸了一个夜庭的奴婢所出的,本是这宫中最卑贱的存在,但他却是个狠辣的存在,对自己,对别人都是。
五岁的他,就将奚落他的小太监杀了,连捅了三十多刀,甚至将其的舌头割下来切得细碎喂狗。
他的毒辣震惊了宫廷,也让人厌恶。
八岁,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让得宠的德妃收养了他,不到一月,他的生母就死在了夜庭,有传言是他杀的,就是为了抹去自己过去的身份。
他骁勇善战,十三岁就投身兵营,十七岁就驱逐狼戎,只是手段实在龌龊血腥,狼戎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好的,抓到的俘虏没有优待,而是虐杀。
有些被生生搅成肉泥,有些被从脚开始一层层削肉,有些被活生生蒸煮……反正什么残忍,什么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什么。
后来狼戎想了个一看打不赢就自尽的办法,可顾延十分懂得人求生的心理,每次都让人有希望再活捉,最后就是绝望和煎熬了。
这彻底打碎了狼戎的心理,而且声名远播,以至于外族都十分畏惧他。
先皇觉得顾延不能再放任在外,不利于日后新君登基,便将他捆在了京城,一捆就是十年。
可他此等狼子野心的人岂会安心养闲,这些年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就等着一个机会呢。
原本皇上也不是什么心慈的,两兄弟都是豺狼虎豹,半斤八两,但这些年皇上一直无所出局势就变了。
我,确切地说,是我腹中的孩子成了如今局势重要的转折点。
只是皇上不知道的是,顾延才是我腹中孩子真正的父亲。
但如今,必须坐实这是皇上的孩子。
8.
「噗!」
我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出,染红了手中月白色的瓷杯。
「娘娘!」水秀一声惊呼,把乐舞全部叫停了下来,所有视线也都汇聚了过来。
看到我满嘴的血,皇上直接起身从云台上跃了下来,将摇摇欲坠的我紧抱在怀中,对着水秀咆哮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
水秀恐慌跪下,连连磕头哭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娘娘刚刚都还好好的,喝了一口酒,突然就吐血了。」
「皇上莫急,微臣先看看。」太医院院正赶了上来,握住我的脉搏,脸色顿变,看向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已经意识到什么,瞥了一眼才走上来的吴皇后,冷声命令院正:「照实说,莲嫔到底怎么了?」
「回禀皇上,莲嫔娘娘是……中毒了。」
一听中毒,吴皇后比皇上还急,冲上前来急问:「什么毒?可有解法?」
「微臣还得查验才能知晓是什么毒,最好是能找到毒药残留,只是这毒很是霸道,莲嫔娘娘又怀有身孕等不得了,否则毒入胎腹皇嗣必然损,可要保住皇嗣就必须……必须……」
「必须什么?你说啊!」吴皇后恨不得扒开院正的嘴,我这胎是她保的,又对皇上政局极为重要,眼见要落地了,出了事,她负的责任就大了。
「剖腹取子,可莲嫔娘娘只怕挨不过去。」
吴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与她来说,最好的就是能去母留子,她是正宫皇后,这孩子理应由她抚养。
但话不能由她来说,只能看向皇上。
皇上无疑的为难的,他需要一个皇子,可他又舍不下我这张脸,重点是,谁能保证这肚子里的一定是皇子的,若是个公主,搭上我的命,他肯定是不愿的。
可我的时间耽误不得,所以,我替他做决定。
「皇上,求您保住孩子,孩子能活,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臣妾能伺候皇上数月已然是福分了,若老天爷要收臣妾那也是命,可孩子不能没出世就走啊。」
我的通情达理给了皇上台阶,他吩咐院正:「剖!但你们务必要保母子平安,损任何一人朕都要你们太医院陪葬!」
事关自己的性命,太医院自不敢不尽心,何况,其中早已安排妥当,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只是我得受疼。
剖皮开腹是真的疼,那一碗碗的麻沸散下去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终是忍不住地疼晕了过去。
我似进入了一片混沌之中,白茫茫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又无边无际,怎么走都似走不到头。
「昀哥哥,右边一点,右边一点,对,够着了吗?」
我听到稚嫩清甜的声音,眼前忽然出现一棵大树,一只花燕风筝挂在了枝头。
树杈上坐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手里拿着树枝,一个劲地往前探。
树下一个梳着双丸发髻,穿着粉色夹棉一群,粉嘟嘟的小女娃仰着头望。
忽然,风筝被顶了下来,小女娃伸手接住,笑得眼如月牙,憨态可掬。
「下次仔细些,再挂在树上我可不给你捡了。」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树,刮了一下小女娃的鼻子,宠溺十足。
「你不给我捡,我就叫宴哥哥帮忙。」
「不许!日后只许叫我捡!」
「好!」小女娃脆生生地应着,圆圆的大眼睛里有一许得逞的笑。
白雾忽然一动,画面也跟着变动了。
「你算什么东西,女奴生的奴才子,就算你记在德妃娘娘名下又如何,凭你也想娶我,做梦。」小女娃长成了少女,站在御花园的风亭内,看着外面一袭黑袍的阴郁少年满脸厌恶恶心。
「不嫁我,你想嫁谁?三皇兄吗?他不会娶你的,他如今痴迷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闹着要娶呢。」
「不可能,贵妃娘娘说了,昀哥哥只能娶我,那庶女不过是把昀哥哥一时迷惑住了而已,我与昀哥哥青梅竹马,她算不得什么。」
「可笑,你等着吧,早晚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不愿嫁给我的。」
风又一吹,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步入王府,同时,另一顶小轿从后侧门无声无息的入门。
轿帘掀起,露出一张艳丽的脸。
是我的脸,不,应该说是苏莲的脸。
「玥儿,你如今做了正妃,理应大度,莲儿与你都是本王心中重要之人,日后你要善待她。」
白雾轻抚。
少年一袭明黄色龙袍怒气汹汹地从进门来,一把掐住了少女的脖子,野兽般咆哮:
「沈晴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歹毒了!朕已经封你为皇后了,给了你这世间最尊贵的地位,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莲儿的孩子,那孩子都成形了啊!」
「我…我没有……是那贱人自导自演!是那贱人……」
「皇上!她是皇后!你为了一个没福气的孩子要杀了她不成?」太后的呵斥声响起,却看不到人。
少女被扔在了地上,腹部剧痛,殷红的血蜿蜒流出。
猛地一转,苏莲形容枯槁地躺在床榻上,看着少女,细弱蚊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见你吗?因为你是宫里唯一真的人,我不恨你了,我知道,不是你,是他,一切都是他。
我累了,要走了,走前跟你说一句真话吧,他啊,不爱我,也不爱你,你莫再白费力气了。」
「你真是到死都还要恶心我!他不爱你是应该的,我与他青梅竹马,怎么都还是有情分在的,只要没有了你,我们会像以前一样。」
「这话你自己信吗?」苏莲看透般的冷笑一声,转眼,看着窗外叹道:「你我都太简单了,不适合这深宫,偏当初都以为自己能成为特别,为了一个男人一门心思钻进来,可悲啊。」
「说再多也没用了,走吧,早走早解脱。」
苏莲闭了眼,永远地闭了眼,最后,都不愿再看顾定昀一眼。
迅速的,明亮变得昏暗,破旧的冷宫里,少女不再年轻,一袭素衣坐在案前,顾延将毒酒放在案上冷道:「早就说过,你会后悔没嫁给我。」
「呸。」一口唾沫毫不留情地吐在顾延脸上。「下贱的东西,本宫后悔,但绝不后悔没嫁给你,你们顾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从头至尾,都是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烂人。」
一杯酒入喉,刺痛着身体的每一寸。
9.
「哇哇哇哇~」
啼哭声在耳边炸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
水秀哭肿了一双眼,伏在床前激动道:「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太医说您要是今晚再醒不过来就危险了。」
我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脸,半晌才从梦境里脱离出来。
是啊,我不是当年的沈皇后沈晴玥了,而是莲嫔谢怜儿。
「孩子呢?活着吗?」此刻啼哭已经没有了,张望四周也没看到人。
「活着呢,是个皇子,白白胖胖的,乳母带着去偏殿喂奶了。」
我有些失落,没想到竟真如了顾延的愿。
我本希望是个女孩,顾延早就准备好了替换的男婴,这般我的孩子还能逃离出这个阴谋交织的漩涡。
罢了,命该如此。
「皇后呢?」
「已经被禁足了,太医院和大理寺查出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偷偷在娘娘您的膳食里下小剂量毒药,慢慢积累,本能悄悄地扼杀皇子。
偏您今日偷嘴吃了平日不爱吃的桃,激发了药性这才吐血。」
这件事从半年前就开始谋划,绝不会出一丝纰漏。
扳倒吴皇后是不可能的,只要太后还在。
但,有了第一步,第二步自然就好走了。
10.
我的身子恢复得很慢,太后又给皇上选了一次秀,说是趁热打铁,多开枝散叶。
皇上倒也还算配合,雨露均沾,都侍寝了一次,连带着和我同期的那些一起,许也是想再多几个皇子。
可惜,终究是妄想。
不过我到底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一月里大多数时间皇上都是在我宫里,抱着孩子舍不得放手。
我坐在软塌上绣着小衣上的花,他抱着孩子逗弄,看上去还真是岁月静好。
「太后驾到。」
一声高唱,打破了虚假的美好。
我起身要福身,太后连忙阻止:「不必行礼了,你身子还弱着呢。」
太后笑盈盈地伸手从皇上怀里抱过孩子,看着粉嘟嘟的小脸,也生出了些许怜爱。
「这孩子和皇上小时长得一模一样,特别是这蹙眉的样子,像个小老头。」
太后的话不是用于修复母子关系的假话,孩子的确和皇上很像,确切地说,是和他爹顾延小时候很像。
顾延虽说是女奴所生,但几乎全捡了先皇的脸,皇上也像先皇。
兄弟二人小时候竟比那些一母同胞的还要像,只是顾延自小阴郁,旁人也不愿多看,长大后顾延在战场风吹日晒和皇上就更加不像了。
所以说是这孩子的命,自己个用长相打消了怀疑,太后也无从再说什么。
11.
鸿盛九年,春。
仅一年我从美人晋为了妃,莲贤妃。
儿子被封为了太子,奕丰太子。
封太子的日子就定在百日宴上,整个宫中一片繁闹,文武百官皆举家来拜。
礼物一车车地往我的库房里拉,但那些背地里的鄙夷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煜王送红玉珊瑚树一株,和田玉如意一对,长命金锁一副,纯金佛子十个,翠玉红宝石荔枝雕一篮……」
太监高唱着顾延长长的礼单,件件贵重,让君臣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他的用意。
皇上与顾延兄弟话语间也是暗流涌动,但始终皇上是站在上风的,因为他有了太子,后继有人,只要活着,顾延便没有任何机会。
之后的年月皇上和顾延依旧斗得火热,甚至还像模像样地谋害了我和丰儿几次,都叫皇上给「化解」了,只是找不到顾延动手的证据,皇上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我充当着吴皇后过去的解语花角色,叫皇上更是对我和丰儿怜爱,怎么都不会将我们与顾延联系到一块去。
但变故还是来了。
打丰儿出生后,六年里皇上在后宫里也算上心,可除了我,旁的妃嫔没有一个人的肚子有动静过。
早就有人提出怀疑,只是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但长久的流言再加上没有旁的子嗣出生,皇上本就多疑,这心里早就埋下了种子,只是丰儿与他相似,我又顶着这么一张脸,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不会有动作。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没有阻止太后伸手。
所以在今日,大理寺卿站了出来,揭发丰儿并非龙嗣,我不是谢家女儿而是秦楼楚馆的倌人,将当年的妈妈都给抓进了宫来。
我到达慈宁宫的时候妈妈正跪在地上打摆子,大理寺卿立即喝道:「抬起眼看看,可是她?」
妈妈连忙抬头望向我,愣了一下后点头道:「是月娘,虽然有些变化,但她是我自小养起来的,我不会认错的。」
「贤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君上,意图混乱皇嗣!」太后一巴掌排在案上,响动震耳,是真的怒了。
可不得怒嘛。
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我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倌人成了贤妃,盛宠七年,生的不知是何人的孩子成了太子,于皇室而言是多大的屈辱啊。
她再与皇上不和终究是在一条船上的,抢的不过是谁掌舵,一旦船体受到了威胁自然是枪口向外。
我委屈又惊恐地跪了下来,连连摇头。
「臣妾冤枉啊,臣妾压根不认识这人,什么月娘,臣妾听都没听过,更不明白太后所言。」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下去是吗?
你自小被你舅舅卖去清楼,十六岁被人赎身,十七岁成了谢怜儿入宫选秀,侍寝一月就怀孕,说是早产,可当初的太医却说孩子形同足月,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还未开口,抬起头来泪却先落,不可思议地望着皇上。
「这完全是编造,竟重伤臣妾是那不堪之人,污蔑太子身份,这是动摇国本啊,就凭这不知哪里来的妇人一人之言太后就信了?皇上也信了?」
如此场景冲击着皇上的回忆,他有些犹豫。
太后明白我这张脸对皇上来说是心魔,立即对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
「贤妃娘娘,此事微臣已经查清,不仅是一面之词,这些是你出生起的所有记录,详细记录了你什么时候被卖,什么时候被赎,开红日见过你的人不少,这些都是证词,还有太医院的记册。
至于你谢怜儿的身份只有出生而已,之后再无记录,如此已然证据确凿。」
「记录可以伪造,证人可以伪证,太医院的记册不过是写了太子出生时体型偏大,并无明确足月,而我出生官宦人家,自小养在深闺不成露面,没有记录有何稀奇,何来证据确凿?
事关太子声誉,皇室根本,大理寺卿就如此草率,是何居心啊?」
「贤妃娘娘真是头脑清晰,不过臣岂敢在此事上不尽力,自当查验太子血脉,刮骨认亲,最是准确。」
刮骨认亲,就是将血滴在亲人骨头上,若能吸收就是有亲缘,若没有,那便就是没有。
一般滴在已经骨化了的尸体上,但皇上的骨亲哪能用来开棺验亲,那就只有活人开骨。
皇上九五之尊不能开,那就只有……
「儿臣愿开骨自证清白。」太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抬眼间明黄色的小小身影就跪在了我的身边,腰背挺直,抬着手臂,果断决然。
皇上看着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太子,到底是心下不忍。
「无需你来,朕已然备好。」
话音落地,外面一袭黑色蟒袍的顾延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他的神色蕴着隐忍的怒火,步到太子跟前,打开锦盒,是一根手指骨。
是顾延右手的无名指,小时候被皇上「不小心」斩断的。
「十四弟与朕是血亲,正好有幼年的白骨可用,若你的血能融入,朕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屈,若不能……朕绝不姑息。」
小小的人儿没有半分犹豫,起身抓起太监递上来的匕首,划破手指将血滴上指骨。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白骨似饥渴了多年,疯狂地吮吸落下的血滴,结果,不言而喻。
大理寺卿的神色从震惊到不可置信,还没等反应,妈妈已经开始磕头哭喊了。
「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小人是一时糊涂,大人说只要小人说几句话就给小人一千两银子,小人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进了宫骑虎难下。
大人说贤妃娘娘无法自证清白,太子刮骨必然重伤,到时候没人会追究小人,定平安送小人出宫,小人这才如此的啊。」
「你……」大理寺卿没想到妈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串流利得好似真相的话,想要辩解。
可才开口,顾延就阴阳怪气地打断道:「这招好啊,若不刮骨自证,太子身份受疑,自不能继承大统,若刮骨,太子年幼,必然受不住,不消一日必死,横竖都能除掉太子。」
「皇兄,若没有臣弟这跟保留多年的断指,今日可就是死局了啊。」顾延转看向皇上,阴恻恻的,带着嘲笑。
皇上嘴角发僵,本是打压顾延,让他清楚,他是为皇上,为皇室服务的,哪怕是一个身份未定的太子,也能使唤他。
没曾想现在倒是他帮了自己一把。
斜了太后一眼,太后心头暗沉,她知晓,皇上心里对她也有一颗种子,现在,发芽了。
12.
事关太子身份,自然得秘密处理,因此处理得也很快。
妈妈当夜就处死了,走得无怨无悔,因为身患绝症的她为唯一的女儿换了个锦绣人生,死得其所。
妈妈是我很早之前就向顾延推荐的一步棋,因为我了解皇上的多疑,也了解太后的谨慎。
我站在风口浪尖,多的是人想要把我推下去,但若我的身份完美无缺,长时间找不出猫腻,有心人就会自己编织。
这些人本就是张口就能编故事的人,权力在手,花几年时间布置,无需做得多完美也是逃离我的掌控,我未必能全盘接下,哪怕能,皇上也可能会有疑心。
所以,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做一个完美的身份。
要的就是有突破口,让太后不会去铤而走险自行编造,也显得我这个人真实。
皇上会怀疑吗?
会。
但我是不是清楼出身他无所谓,只要明面上不是就行。
皇上和太后嫌隙颇深,事关子嗣更是触及皇上的逆鳞,只会认定太后贼心不死,企图利用我清楼出身的身份除掉太子。
所以,三天后,大理寺卿暴毙,带着一众太后党羽也被其他理由斩杀,革职,流放。
太后一党垮了,太后也垮了。
虽说皇上和太后彻底闹翻了,但表面的孝道还是要做的。
当然不是皇上亲自来做,而是由我这个位同皇后的贵妃来做。
其实我也不必亲自去,让下面的嫔妃去就好了。
可下面的嫔妃都避恐不及,就怕去了让皇上不高兴,连那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恩宠都没了。
一向和善的我怎么好欺负这些小小妃嫔呢,只能无可奈何地挑起了重任。
13.
太后病得急,也病得重。
药石无灵,短短半个月,整个人发丝花白,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太后,该吃药了。」我端着药,坐在床沿边,让嬷嬷将太后扶起来靠在软枕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太后累得气喘如牛。
缓了好一阵,太后才艰难地开口:「哀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吃药的,告诉皇上,念在哀家养他一场,给哀家个痛快。」
「太后莫说这些胡话,皇上甚是担忧您的身体,您要按时吃药,早日恢复才是。」
我没有半点感情地劝着,舀了一勺药喂至太后嘴边。
太后一扭头,将勺里的药掀翻,染着怒火盯着我。「是你们设的局,早就设好的,对吧!」
太后口中的你们指的是我和皇上,我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抬眼对嬷嬷道:「去拿床干净的被褥来换上。」
嬷嬷应声而出,硕大的寝宫只留下我与太后。
我又舀了一勺药喂过去,淡道:「太后还是喝两口吧,好歹再撑两日,撑到你那同一日逝世的两个孙儿的忌日啊。」
太后听到这话愣了一瞬,顷刻间,浑浊的双眸被惊恐所笼罩,伸手抓住我的手腕,逼问:「你在说什么?说仔细来。」
「太后想问的是,我从哪里知晓的才是吧。」
太后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等着我后面的话。
我也不吝啬,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做娘的,怎么能不记得孩子的忌日呢?
太后,您害得我好惨了,是您把皇上推到我眼前的,是您告诉我正妃非我不要的,是您说您是我表姨,会待我如女儿护我周全的。
您可知,那日皇上那一推,断了我孩子的生路,您又可知,我流了多少血,多少泪?
但我不得不承认,您的一箭双雕做得好啊,除掉了苏莲,也让皇上更加恨我身后的沈家,过河拆桥不脏手,还断了皇上的羽翼,让他又得蛰伏几年。」
太后触电一般松开我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随后不断地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死了,沈家都死了,是谁告诉你的?」
「此事就那么几个人能知晓,除了您和皇上其他的都死了,您觉得,皇上会告诉我吗?」
我的反问,让太后的头渐渐停了下来。
这件事,她和皇上都不可能说出一个字来,能知晓的,只有死人。
「哀家明白了,你是来报仇的。」太后接受了我的说法,看着我,眼里慢慢多了认同。
「你得了一张好脸啊,利用得好极了,哀家之前就想不通,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能把皇上拿捏得这么好的人呢,光一张脸,不可能啊,原来是你,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你既然知晓当初是哀家做的,自也知晓皇上在其中做了什么吧?」
我看得懂太后眼底的期许,不同将死之人绕弯子。「自然」
太后笑了。
笑得浑身都颤抖。
「因果循环啊,都跑不掉,都跑不掉,皇上跑不掉,你,也跑不掉,进了这深宫,都是一样的,哀家就先去下面等着你们,你可莫让哀家等太久了啊。」
「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您有的是时间等。」我把勺子往里面有递进一分。「喝药吧,母妃。」
这一次,太后没有拒绝。
而这一天,太后也哑了。
两天后,太后薨逝,举国守丧。
14.
太后刚刚发完丧,冷宫里,吴皇后就自尽了。
她自始至终都是太后手里一个最忠诚,也最没有其他路可走的棋子,所以,她明白,太后死了,她也就没了活路了。
给自己选了个痛快。
我去冷宫收尸的时候,看到了坐在破烂梳妆台前的淑妃。
已经疯了,对着没有镜子的框自言自语:「皇上,您看臣妾今日好看吗?」
「皇上您都好久没来看臣妾了,臣妾不依。」
「皇上,您不是说臣妾穿月色最适合吗,臣妾新做的裙子可好看?」
「皇上,臣妾每日都在等您,夜好长啊,长得发冷,但只要想到您,臣妾就不冷了,多来看看臣妾可好?」
是啊,后宫的夜太长了,长得没有尽头,长得漆黑恐怖,长得犹如冰窖。
「把她送出宫去吧。」至少换个热乎点的地方,毕竟这宫里要变天了。
15.
春去秋来,又过了一年。
这一年,皇上将太后的势力尽数吞下,顾延也被他压制得彻底成了一个闲散王爷。
他终于成了真正的掌权人,也能抽得出心思来更加疼爱后宫的嫔妃。
对我,他依旧宠爱。
但我知晓,那件事之后他对我是有嫌隙的,所以他想要更多子嗣。
可惜,他从不知晓自己没有这个命,辛苦耕耘一年依旧颗粒无收后,他似是认命了,专心致志地培养丰儿做诸君。
而我,也被委以重任。
要去勾引一个人。
内阁首辅,柳宴。
柳宴出生清流世家,为人刚正不阿,如今已经接替其祖父成了大周国内文人墨客崇敬的风骨忠臣。
而这样清风明月的人,哪里能看上我这种祸国妖妃,更何况我还顶着这么一张脸。
但顾延是谁,多的是下三滥的肮脏手段。
他不要柳宴死心塌地,他只要抓住把柄,让柳宴帮一把就行。
只是下了手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柳宴屈服的,他一身的傲骨,哪怕中了这猛烈的媚药,也拼尽全力缩成一团,用腰带将自己捆住,厌恶至极地盯着我。
「贵妃娘娘,皇上对你宠爱至极,没想到你竟私下同煜王勾结,你如何对得起皇上!」
我看他双手被绑的都有了青紫色的痕,伸手想要替他解开,他立即将身子更往里缩。
「别碰我!恶心!」他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凶恶了,眼色也逐渐迷离,但还是撑着道:「别白费心思了,就算你们得逞了,我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除非你们让我死,否则出了这个门,我便进宫面圣,同归于尽。」
「宴哥哥,你说过,无论对错,你都会帮我的,怎么,如今不算数了?」
柳宴眸色一震,紧盯着我。
我从袖袋里拿出一枚铜钱,塞进他的手心里。「我付过钱了,你得听我的。」
「宴哥哥,是我,袅袅。」
「袅袅!」柳宴眼里的震惊悉数变成激动。「你……怎么会这样?」
「许是老天看我可怜,不忍我含恨而终,给了我借尸还魂的机会,还给了这么一张脸,像吧。」
「像。」柳宴点头,看着这张脸,心疼溢出双眸。「袅袅,顶着这样一张脸,面对他,你……。」
「无所谓,我对他,早就只剩下恨了,全靠着这张脸,我才能顺利地走到今日。」
柳宴也明白,没有这张脸,皇上不会对我那么放纵,那么不舍,一点儿怀疑就能要了我命。
他疼惜我,心疼我,更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媚药就更加起效。
看着我,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情色,轻轻地呢喃:「袅袅,我想你,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我知晓,他说的是真的。
这世上,他是唯一爱着我的人。
曾几何时,我也想过,如果当初没有一门心思扑在顾定昀身上,没有受太后蛊惑,嫁的是柳宴,也许我会过得无比自在,真如他小时给我取的小名,袅袅如烟,随风而去。
可惜,小时候我不喜欢这个轻飘飘的两个字,不许他这样叫我。
或许,从一开始就与他注定有缘无分。
现在,更是不可能。
他爱我,无所谓我现在是谁,做过什么,他都会一如既往地包容我。
可我不能。
我已经是一团烂泥了,不能再污了这清风明月。
我将藏着的解药和迷药一道给他喂下,待他昏睡之后褪了衣衫依偎在他身旁,等着顾延来抓个正着。
16.
鸿盛十七年。
皇上四十,丰儿八岁。
这一年是大丰年,就连西北打了七年的战事也迎来大胜,皇上高兴,大宴群臣。
心情好,酒也喝得多,可在皇上高兴,摇摇晃晃举起杯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整个人晕倒在地。
太医诊断,是纵那什么过了度。
这次的罪名不在我头上,而是去年新入宫的那四个。
原本皇上在那一年毫无所获之后在后宫之事上并不那么上心了,但那四个新人可谓是各有千秋,勾人心魄。
没了太后,没了皇后在其中阻拦,我又是个极好说话的,大权在握的皇上自然忍不住放纵。
我下了禁令,本除了皇上丢点脸,也没什么大事。
偏皇上好似中了邪,背地里将四人悄悄叫去寝宫,声色犬马,甚至喝鹿血酒,吃强身丹,所以,又一次晕倒了。
这一次,就没上次那么幸运了。
精气耗损,太医用尽了好药,却毫无好转之相。
一如太后之前,躺在床榻上,由旁人伺候。
伺候的人,依旧是我。
17.
「莲儿。」皇上拉着我的手,眼神里都是不老实。
我推开他的手,微蹙秀眉的谏言:「皇上如今当保重身子,万不可在做这等磋磨精气之事。」
皇上何尝不知,他不能再行那些个事。
本来他也不是好色之人,可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旁的,自打新人入宫后,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
加上那四人花样繁多,且大胆至极,他似乎觉得和她们在一起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就沉沦了。
他也不是不想控制,可控制不住。
好似有什么勾着,每时每刻脑海里都在想着那些事,得到后极为畅快,也才会有片刻的安宁。
而且越长时间没有,那想法就越翻江倒海,如千万只猫爪挠心,折磨极了。
此刻,他实在忍受不住了,哀求道:「莲儿,救救朕,就陪陪朕,一会,就一会。」
「不行,若是行了事,皇上今日便会暴毙在床,臣妾可不想背负这样的罪名。」
他顿了一下,忽然,似明白了什么,疯了一般伸手想要来抓我。
可他没有力气,抬不起身子,只能手不断地挥舞,如同恶鬼一般的质问我:「你对朕做了什么?怎么把朕变成这般模样的?」
皇上不是没想过是有人动了手脚,他暗地里让太医检查过自己,毫无任何不妥。
「臣妾没做什么,只是臣妾一向和善,后宫妃嫔都与臣妾交好,臣妾早年研制了一款香膏,妃嫔们都很喜欢,用的是南疆的花,会深入肌骨,对女子无害,可对男子,却会是索魂的存在。
对了,去年进宫的四位妹妹也是南疆来的,只是流落在不同人家而已,她们的香,想必比臣妾的厉害得多,才叫皇上如此,流连忘返。」
其实皇上那年辛苦耕耘的原因也是因为那香膏,确切来说,应该是四面八方她们用的东西都早就浸泡过那花粉。
长年累月,后宫的妃嫔早就腌入味了,皇上碰一个,就染一点,日积月累,直到差不多了,顾延才送这四个人进来。
查是查不到的,再加上皇上后面症状大了,也无心查了。
「为什么?朕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朕?是为了丰儿?丰儿才八岁,没了朕,他只能是个傀儡,你可明白。」
「皇上不必担心,丰儿自有他亲生父亲为他保驾护航。」
皇上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愣了几个呼吸,才颤抖地问我:「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