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保险侦查员。
十年前的一个案件让我加入了刑侦队。
那是一家三口去旅游,孩子却掉下山崖。
孩子生前被母亲买了巨额保险,直觉告诉我事情没这么简单。
而经过调查,真相却更令人心惊。
1.
十年前我是一名保险侦查员,负责理赔保险的侦查,防止骗保的事件发生。
那个案件发生的时候是我刚入职的第一年。
那天是大年三十,早上我刚到单位,师傅罗鑫就对我说:「陈阳,跟我走,有起案件你配合我去做调查。」
路上,我开着车往目的地赶去,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案件。
师傅翻看着保单:「有一家人,来山区这边旅游,结果孩子掉下悬崖了。警方今天出了通告消息,孩子已经死了。按程序,我们得过去。」
这里不是旅游景区,平常都没有什么人。
这家人怎么会选择这里旅游?
我和师傅到的时候,警察已经拉了警戒线。
我们表明身份后得到允许进入其中。
我看到中间有个担架,上面有个小小的尸体,白布遮盖着整个尸体,上面斑驳着零星的红色液体。
师傅和负责案件的警察张队交换意见。
我则在警方协助下进行拍照,核对死者身份和死亡情况。
拉开白布,我看到孩子的脸,从高处摔落,脸砸在悬崖凸起的石块上,已经面目全非。再加上这冰天雪地的,血一涌出被冻结成冰,更是看得心里发寒。
我皱紧眉头刚拍完照片。
师傅走过来说:「警察说是从山上失足掉下的,孩子他爸现在还挂在山崖上,正在营救中。」
「那孩子的母亲呢?」
师傅抽着烟,指着不远处:「那里!你去和她聊聊,我去打个电话。」
救护车的后面,坐着一个瘦弱的背影,我走过去:「请问你是崔小军的母亲方丹吗?」
那个女人缓缓转头看我,她很年轻,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有七岁孩子的母亲。
「我叫聂芳,你说的方丹是我丈夫的前妻。」她的脸色白得很吓人。
保单的购买人是方丹,保险受益人是方丹的儿子父亲崔强。
如今崔小军已经死了。
我必须先联系上保险购买人。
我刚掏出手机准备打保单上的联系电话,就看到师傅拿着手机跑过来。
「小阳!」他把我拉到一旁,低声道,「方丹死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方丹死了?」
他点点头:「刚刚从警方那边得到的消息。她在上个月死于车祸,相关的手续都还在办理中,所以我们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这么巧?」
我回头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尸体,莫名地有些激动,我刚入职就能亲手处理骗保案?
师傅笑了起来,拍拍我肩头:「如果是车祸,就真不用想那么多了。孩子他爸还在上头挂着呢。等救下来再说吧。这大过年的……真够晦气的,听说营救难度有点大……」
2.
人还没救下来,雪下得更大了,更增加了几分难度。
师傅递了烟给刚刚从上面退下来的营救人员:「怎么样?」
工作人员摇摇头:「他卡在树上,树枝断了好几处,就怕雪再继续下下去,树枝撑不住会断。不过,他还真是……他掉下去的时候,身上背着热水壶,还有干粮,我刚刚在上面看到他在下面还啃着饼干呢……」
我顿时来了兴趣:「那这人还真是运气好。」
「可不!我给你看照片。我救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乐观的。」他说着拿出手机。
视频里一个穿着橙黄色冲锋衣的人卡在树枝上,那高饱和度、明晃晃的颜色,想让人看不到他都难。
看到有人营救,他还冲着营救人员打招呼。
「乐观吧。」工作人员有些无奈,「心态真好。」
我看着视频里的崔强,不由吐槽:「这心得多大才能在这种境况下还笑得出来,他不知道他儿子的事?」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道:「应该,不知道吧。」
「那他是怎么摔下去的?」
「谁知道啊!」
负责调查的警察张队走过来,和聂芳说话,我和师傅也跟过去。
因为涉及到保险问题,张队也允许我们旁听。
我听到张队问聂芳:「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是方丹的老家。我们来这里是打算把她的骨灰从这里洒下去的。」聂芳看样子吓得不轻,捋着额头碎头发的手都在发抖。
我看到毛衣下面她的手腕上有红印,像是被人大力捏过,还有她刘海下面的额头微微泛红。
「为什么不买个公墓,大过年的跑这里洒骨灰?」
我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师傅回头瞪我一眼:「警察办案,你多什么嘴。」
张队道:「对,为什么不买公墓。」
聂芳道:「我老公他,他说,买个墓地要几万块,不值得……」
「她家里人呢?」我又多嘴了。
不过,张队没计较,反而看着聂芳。
「方丹父母死的早。她有两个哥哥,关系不好,听说很多年都没联系了,她出意外之后的后事都是我老公负责的。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崔强,没想到这一次……」
「那到底是你老公先掉下去,还是他儿子先掉下去?」
想到崔强视频里的样子,我总觉得那里有些怪怪的。
张队看着聂芳:「你先回答。」
「当然是小军先掉下去的,我老公要去救他,结果也掉下去。我没敢和他说小军的事,就说小军已经被救起来了,只受了一些轻伤,送去医院了。」
难怪,刚才视频里崔强的表现有些奇怪。
「你们也别告诉他,我怕他……」
聂芳说着,捂着脸伤心的哭了起来。
3.
「师傅,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借着去旁边抽烟的空当,我和师傅交换意见。
「我看到她的手上有很多伤痕,每次提到崔小军的时候,她就显得很心虚。提到她老公,她就显得很害怕。还有,你看这个视频里面崔强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放大视频,我看到崔强身上有个安全扣卡在树干上,虽然凶险,可一点危险都没有。
「方丹刚死,她唯一的孩子就死了,那么赔偿款就可以成为遗产,被孩子的父亲也就是崔强继承。师傅,你说,崔小军的死会不会是有预谋的?」
我大胆的推测起来。
师傅瞪大了眼睛:「应该不会吧,虎毒不食子啊。」
「所以,才应该要从他们的日常生活上着手。师傅,这里是方丹的老家,我去周围打听打听?」
师傅还没回答,张队突然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很有做刑侦的潜力啊。我正要去方丹家问问,一起去吧。」
得到师傅的首肯,我跟着张队往方丹老家走去。
迎面看到一间有些破旧的老房子,村支书过来解释,方丹是村里的人,不过她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
她赚的钱都寄回来给了父母,父母却只心疼儿子,把钱给儿子修房子,方丹一生气就和家人吵了一架。
「那之后她就很少回来。」
村支书回忆起来:「不过,半年前她回来过,还带着一个伢子。回来发现她父母都去世了,她在这破房子里没住几天,她老公来找到她,两人打了一架,然后她跟着她老公回去了。」
我从视频上见过崔强,又在张队手中看到过方丹的照片,两人身高差很大,说是打架,应该是单方面被家暴吧。
「方丹那么瘦,她能打得过?」
村支书呵呵干笑两声,在农村,男人打老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张队拿了崔强的照片:「方丹的老公是他吗?」
「就是他!」
方丹虽然在外面打工,不过她有个好姐妹刚好回家过年,我便跟着张队找到方丹姐妹陈敏的住处。
「方丹她就是眼瞎!别人对她好点,她就对人掏心掏肺的。又找了个这样的男人,天天打她骂他,还强迫她去赚钱。一个大男人靠着老婆养家养娃不说,还背着方丹在外面找女人。我们好心告诉她,她还不相信,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自己种的果自己吞!」
「方丹做什么工作?」
我想到崔强的衣服,那可是一套标准的户外装备,不便宜的。还有她购买的保险,理赔金额有两百多万,她这么穷,为什么要买这么巨额保险?
「一个没有学历,没有特殊技能的女人,能做什么工作?」方丹姐妹露出一个令人玩味的笑。
4.
离开她家,张队问着我:「你怎么看?」
「我感觉事情有点古怪,方丹被崔强家暴,而聂芳身上也有被家暴的痕迹。会不会是崔强强迫方丹买了巨额保险,但是她在保险受益人上写的是自己儿子的名字,崔强只好在杀了方丹之后,又杀了自己的儿子。如果能证明崔强杀了方丹……」
张队笑了起来:「你要是考进公安队伍,我一定找领导把你要到刑侦队来。」
「方丹死亡地点就是附近郊区。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
我点点头,因为身为保险调查员,我也要调查整件事,和张队目的一致。
山上营救还在继续,我给师傅打了电话说要去交警队了解方丹死亡情况。
「你真的觉得这个案子涉嫌骗保?」
「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真相。」
……
因为张队之前就打过电话,我们赶到交警队的时候,那边已经把一应的照片和检查报告都放在桌上了。
张队翻看着卷宗。
交警队的人介绍案件:「事故发生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我们接到货车司机的报警电话,他说他不知道在半路什么时候撞到人了。」
因为是凌晨,又是大雨天,货车司机有些疲惫,再加上天气不好,撞到人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感觉,是他去加油站加油的时候,才发现车头的位置有擦挂的痕迹。
他第一时间报警了。
警察一路追寻过去,看到马路上确实有碰撞过的痕迹,还在路边发现一辆自行车,不过车上的人却摔在路边小水渠里,人是被撞晕后,掉入水渠中溺亡的。
那条小路根本没有监控,又是大雨天,那个时间也很少有人经过,交警部门从方丹的血液里检查出了不太高的酒精含量。
从而推断出,她半夜酒后骑车与货车发生了轻微擦挂,结果自己误摔在水渠中意外溺亡了。
「我们再三核查过了,确实擦挂不太严重。事情发生后,方丹的家属和货车司机达成了赔偿协议。」
看到卷宗内容,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张队也陷入了沉默,方丹的死还真是意外。
这边没什么线索,我把结果告诉给了师傅。
师傅反过来劝我:「小阳,虽然是有骗保的事发生,可是我们也不能排除一些巧合。方丹和她儿子的死可能都是巧合吧。」
5.
既然方丹这边没有结果,我和张队又匆忙赶回山顶。
上面地面上已经经过取证了,能保护的地方也都进行了保护。
不过,因为要救人,所以山上人特别多,再加上在警方来之前,聂芳就喊了村民来帮忙救人,所以现场被破坏得很严重。
张队惋惜道:「能用的物证不多。」
我四下看了一眼,看到边缘上有无数的脚印,雪落地之后又被人踩得死死的,杂乱的脚印层层叠叠。
还真是有用的物证不多。
而这时,聂芳在缓过劲也上来了,她看着迟迟没能救上来的崔强,紧张担忧地痛哭起来,直接就给张队和一旁的救援人群跪下来:「求求你们,想办法救救我老公啊。」
她是那样的瘦弱,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迹,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救援工作者连忙扶她起来:「这个位置属于半山处,不管是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营救都无比的艰难。而且我们每次要靠近他的时候,卡住他的树干就剧烈颤抖,我们也不清楚他受伤程度,除非有充分把握,否则也不敢贸然施救。」
「那怎么办,你们救救他啊!」
聂芳苦苦哀求着,还不停地磕头,额头通红一片,还把血都磕出来了。
想到方丹朋友说的,崔强之前家暴过方丹。
我想到她手腕的那些红,崔强应该也家暴过这个聂芳吧。
可这个女人却为了救他苦苦哀求着?
看着下面依旧卡在树上的崔强,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张队,这里怎么没有看到抛洒的骨灰痕迹?」
之前聂芳不是说,他们是来抛洒骨灰的时候,崔强失足落下去的吗?那么骨灰呢?四处有各种各样的痕迹,却唯独没有抛洒骨灰的痕迹。
听到我说起骨灰二字,我看到聂芳眼中闪过一抹惊恐!
张队拦住一个搜证警察:「你们有没有看到骨灰或者骨灰盒?」
一个警察道:「有!我们在打捞崔小军尸体的时候,他身边有一个骨灰盒,那盒子还真结实,人都摔死了,盒子居然没事。我们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他的手指头还勾住了骨灰盒外面的黑布头。」
6.
我四下看着,师傅以前说,作为一个保险侦查员,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放过任何细微处。
想到方丹死之前的照片,还有她的尸检报告。
再看着聂芳的手和破损的头,还有救援人手中崔强的视频,他身上的装备,包括他手中的饼干和水壶。
我拉住张队的手,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为什么他要买一套那样的衣服?」
「什么?」
我指了指山崖下:「那样的装备,太惹眼了。」
我之前也是攀岩爱好者,那样的户外服价格不菲,他怎么会买得起?
我忽然紧张的回头看着张队,真相好像从我面前飘过,只要我一伸手就能抓住。
转头看到平地对面有棵大树,我指着那颗大树:「能不能把绳索绑在那里,把另外一端放下去,让崔强拽住绳索,自己爬上来?他身上的那套户外服是专业登山服,衣服有安全扣,只要把扣头锁住,他自己也能爬上来的。」
负责救援的人道:「你说的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只是这里地面很硬,无法打地桩,身后的大树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刚才我们就想让他尝试,他说他手骨折了,没有办法动。我们只能安排人从下面往往爬,因为雪越下越大,进展有点缓慢。」
他皱紧了眉头,再这样下去,天一黑,对营救的人来说也同样危险。
明明有简单的办法,为什么崔强要拒绝?
一个人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会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除非……
而且为什么他摔下去的地方这么巧,恰好有树木卡住他。还有恰好他的前妻有一笔保单。
无巧不成书,可如果巧合太多了,就是故意!
我指着身后的大树:「用绳索系这棵树上,我从这里往下走,帮他把安全扣扣上,然后再从上面拉。手骨折就骨折呗,用一条手臂换一条命。」
我给张队使了个眼色,他微微一愣,配合着我说道:「可以试试!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们故意加大了音量,声音顺风而下,刚好让下面的崔强能够听到。
紧跟着他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专业的啊,你要害死我啊!」他冲着聂芳大声喊起来,「聂芳!聂芳!快拦住他们,他们要害死我!」
聂芳茫然地站在那里,张队一个眼神,旁边有警察拦住她。
我已经冲到树前面,四下查找一番,没有任何痕迹。
如果真的没有线索,为什么崔强会那么紧张,我攀着树干往外面看,扒开被杂草和大雪覆盖的地方,一块微微凸出来的树根凌空悬在外面。
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所以没人会注意到。
可那根树根上有一道被摩擦过的痕迹。
那痕迹是用绳索绑着往下攀登的痕迹。
只是上面又故意被人遮住了,不过这里有专业人士,他们仔细辨认就发现问题了。
张队让人赶紧拍照。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线索?」
我摇摇头:「我猜的!如果我想骗保的话,首先我得活下去,找个看上去很危险,实则很安全的地方制造意外。」
张队让人一下扣住聂芳,再把绳索绑在树干上,准备自己亲自往下滑。
我曾经学过攀岩,毛遂自荐道:「张队,让我试试。」
我动作潇洒地扣上安全扣,顺着崖壁往下滑,而在往下的时候,我还特意拨开附近的杂草和大雪,果然一条清晰的痕迹露了出来。
崔强不是掉下去的,他是自己滑下去的。
我头上得安全帽上连接着同步录像监控仪,监控仪会把这些证据同步发送给山顶上的张队和我师傅。
等我抵达崔强所在树木的时候,我看到他身上有个安全扣居然稳稳地扣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根本就不会掉下去,身上还备足了干粮和水。
这一幕匪夷所思!
我把备用的绳索丢给他:「崔强,你是自己上去,还是我把你弄上去?」
崔强最终还是乖乖系上安全扣,很快他就被带上了山顶。
张队看着我拍上来的那些痕迹:「崔强,你怎么解释?」
聂芳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冲过去一把抱着崔强:「小军,小军他死了,你没能救下他!」
崔强愣了一下,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半分难受,强硬地对着张队吼了起来。
「我解释什么?我儿子掉下去了,我是下去救他的!这些都是我救我儿子的证据!你想说什么,你们想污蔑我?」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和我师傅。
「你们是保险公司的吧,我们买了保险,你们不想赔钱,就诬陷我杀了自己的儿子吗?我儿子是自己摔下去的!」
他像是一头猛兽嘶吼起来。
张队一把扣住他:「你有没有杀人,我们会好好调查!崔强,你得好好配合我们调查。」
聂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跪在地上求张队:「不是他!真的不是崔强啊。他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他才绑着自己下去的,可是我们害怕啊。」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聂芳像是受伤的小鹿,瑟瑟发抖的躲在崔强的怀里。
「不要伤害我老公。」她双手捂着小腹,红着眼睛看着崔强,「老公,我害怕……」
崔强抱着她:「聂芳,不要怕。」
然后他突然一把将聂芳往张队的方向推过去,他自己反而往悬崖边冲,一面狂奔,一面吼起来:「我没有杀人,你们诬陷我!我是被你们逼死的!」
眼看着他这么纵身一跃,直接往悬崖下跳了下去。
这一幕大家都震惊了!
7.
崔强没死,受了重伤。
下面有营救的人员,他们提前布了安全网,只是他摔下来的时候,安全网承受了一部分力,但是他的腿从网外面摔出去,刚好落在旁边的凸起的石块上,生生被砸断了,人也直接晕死过去。
他抢救了好几天,双腿截肢,因为重伤,到现在都还没醒。
紧随其后的是,这件事被人放到了网上,网上一片谩骂讨伐声。
聂芳更是天天打电话到公司进行谩骂。
众人不胜其烦,都觉得是我多事,才捅了这个马蜂窝。
经理不想把事情闹大,冲着我和师傅发火:「你们赶紧把流程走完,如果没有什么异样,就走理赔程序。老罗,你不是第一次出现场,怎么把事搞成这样?」
师傅被骂得狗血淋头。
明明办案的是警方,为什么网上的节奏被人带得全都指向了公司。
所有人都在帮着聂芳催逼我们公司尽快赔钱,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事情有蹊跷。
一直想不通的事忽然就想通了。
我直接跑到了刑警队找到张队:「张队,我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事情或许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样。」
「你说!」
「我觉得是……」
一个星期之后,医生说崔强抢救无效死亡了。
我和张队赶到的时候,聂芳一脸寒霜的站在医院门口。
看到我们来了,聂芳死死盯着我。
「是你害死我老公的!我们没有杀人,为什么你不相信!」
她愤怒地冲过来就要打我,我连忙往后退,张队和我师傅挡在前面拦住她。
而我们公司经理也在闻讯后赶到医院。
「我要投诉你!你们保险公司诬陷人,逼死人!我要把你们的所作所为放到网上去。保险就是骗钱的!」
看到经理来了,聂芳闹得更凶了,恨不得把医院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看着围拢的人越多,聂芳转头对着众人痛哭起来:「他们为了不赔钱,逼死人啊!」
那样子哪里还有半分柔弱。
师傅皱紧眉头,连忙劝说:「我们是按照流程办事的,你也得体谅我们。再说了,崔强是自己跳下去的,大家都看到了。」
「你们不逼他,他会自杀?他是在用自己的死来洗刷你们泼在他身上的脏水!你们这些吸血鬼!」
她愤怒的骂着,周围的人也纷纷指责起我们来。
「你们公司怎么这样啊。该赔偿的时候,就好好赔偿啊。」
「就是!欺负这么一个女人,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啊!」
众人越帮着她,聂芳哭得就越凄惨,指着我骂道:「就是他!就是他自以为是非要说我们是骗保的,是他逼死了我老公!我的命,就在这里,你也拿去啊!我要你偿命啊!」
她突然拿了一把水果刀来,往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溅出,旁边人倒吸一口气。
周围群众更是群情激奋起来。
我们经理吓得不轻:「有话好好说!我们公司赔,马上赔!」
张队一步迈过去,把她刀夺过来丢在地上,又一把摁住她的伤口。
因为是医院,旁边的医生紧跟着冲过来,拿了绷带给她止血:「幸好伤口不深。」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上面沾染了血,她划开的地方虽然是手腕,可就那么恰到好处的避开了重要部位。
换句话说,她是故意让自己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吓唬众人,而自己并没有生命危险的。
「聂芳,你别演戏了,你以为你再演下去,大家会相信你吗?」
我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她愣了一下看着我,张开嘴就反驳:「你说什么?你逼死我老公,还要逼死我?」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那一刻恨不得要把我给生吞下去。
我抬手止住她,旁边的张队笑了起来,有两名女警从旁边过来,刚好呈品字形把聂芳夹在中间。
我说道:「聂芳,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因为你怕我查出事情的真相!聂芳,方丹是你杀的吧!」
「我没有!」
「推崔小军下去的人是你!」
「而崔强也是你杀的!可惜,你没能成功,人赃并获了。」
她眼睛里都要喷出血来:「你胡说!你诬陷我!」
张队使了个眼色,旁边有人冲过去一把摁住她,有女警戴着手套从她的包里翻出一个小注射器。
看着注射器,张队道:「人赃并获!这就是你杀死崔强的证据!」
而这时崔强被人从旁边的房间推了出来,他脸上有种难以描述的神情,像是绝望,又像是在纠结。
看到他出现,聂芳整个人没有了力气跌坐在地,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你……你怎么还活着?」
四周的群众一下就茫然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他死了吗?」
8.
我之前一直都处理交通意外的保险,我知道,交通事故中,人只要和车辆发生了碰撞,多少都会有一些擦伤。
可我看到方丹的尸检报告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方丹身上有伤口。
我找到张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张队也同样发现了这个疑点。
我们找到了给方丹做尸检报告的法医,确认了她身上没有暴露的伤口。
我们又找到货车,事故发生了半个月,因为临近过年,司机觉得晦气,把车一直停放在库房里,没动过。
尽管那天下着大雨,很多证据都缺失了,可我们还是在货车上的缝隙处发现了一些鲁米诺反应。
这些结果印证了我们的猜测。
我和张队一起走访了方丹工作、生活的地方,从她的身上作为切入口,一点一点的寻找真相。
……
当年方丹为了摆脱原生家庭,和没有认识多久的崔强匆匆结婚了。
结婚之后,崔强懒惰、嗜赌的不良习性就表现出来了。
他经常殴打方丹,对她进行 PUA,说像她那样连亲生父母都不想要的女人,他能娶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方丹长期处于这种的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压下,过得很苦闷,没过多久,她工作中犯错被辞退了。
没有生活来源的她为了生活,选择了一份不正经不体面的工作。
可没做多久,她怀孕了。
崔强患有弱精症,所以他一直都期盼有个孩子。
得知方丹怀孕了,崔强决定洗心革面,整个孕期到孩子顺利出生对方丹都很好,努力找工作照顾家庭。
崔小军六岁的时候,有人突然告诉崔强,方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们两人,一个 A 型血,一个 B 型血,怎么可能生下 O 型血的孩子。
崔强回家发疯一般的对方丹进行着殴打。
方丹也因为当时的工作,她不确定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也想过做 DNA 对比,可价格太高,她给不起。
崔强也不工作,整日喝酒,打骂方丹和崔小军。方丹对崔强心存愧疚,对他的家暴一直忍让。
而这时,崔强在外面有了女人。
「所有事,都是你安排计划好的。」
「方丹的朋友说过她自己种的果,自己吞,我们都以为这话针对的是崔强,其实不是,这个果是你!你和方丹是认识,而且还是好朋友,好闺蜜!是你对崔强说,崔小军是方丹在外面和别人生的。而你就是崔强在外面的女人!」
我看着聂芳,当着众人的面,揭破她骗保的前后。
「你怂恿着崔强,让方丹购买了一份意外保险,说只要她死了,崔强就能顺利得到一笔赔偿。然后,你开始筹划着杀害方丹。」
我拿出从交警队里复印出来的资料,找到方丹的死亡证明。
「这上面说方丹是死于溺亡,而她体内检查出了酒精。可她对酒精过敏,所以从不喝酒。那天晚上,是你给她灌了酒,再把她丢进水渠里淹死。然后冒充她故意去蹭了货车。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死是意外!」
聂芳眼神有点慌,还在狡辩。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你这是诬陷!」
「方丹死的时候是死于窒息。尸检报告上,方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连一点小擦伤都没有,既然没有伤口,那么货车上的血迹反应又是怎么来的?而那天晚上,你受伤了,汽车上面还沾了你的血,只要一做对比就清楚了。」
记得我初见聂芳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伤,我当时还误以为她是一个家暴的受害者。
原来,她是整个事件的施暴者。
我补充一句:「哦,对了,你擦挂货车的时候,怕自己受伤,还专门买了一个头盔,这个头盔被你一起丢在水渠里。我们已经打捞到了。我们还找到了你买头盔的商店,自行车和头盔都是你买的。你怕被人发现还用现金支付,可是你没想到店家那里有监控。」
「方丹死后,你们从货车司机那里得到了一些赔偿,当然司机不会赔偿大多钱,而你想要的从来都是方丹的保险赔偿。只是你没想到方丹买了保险,可在受益人那里写了她儿子崔小军的名字,而且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赔偿金由她兄弟领取分期支付用于孩子的抚养。」
「你没想到,方丹死了,你还是拿不到钱。所以,为了得到钱,你想到了杀死崔小军。因为只有崔小军死了,这笔保险赔偿金就可以转为遗产由崔强继承。」
我每说一句,都会把相应的证据材料拿出来,我看到聂芳脸色越来越白。
「你对崔强说,反正崔小军都不是他的儿子,杀了就杀了。你们还能拿到一笔钱。崔强不愿意,你说你怀孕了,是他的孩子。你知道他患有弱精症,一直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无论你说什么,看在孩子的份上,他都会去做。更何况你只让他做一场戏!」
我拿出在山顶的照片:「你们选好地方,借口让崔小军从山顶上洒下他母亲的骨灰,然后把他推下去。随后,你让崔强做足够保护措施,顺着山崖下去,装出为了救孩子卡在树枝上的场景。」
「你当时并没有想救崔强,你打算就让他卡在那里,山上的温度很低,只需要一晚上,他就必死无疑。他一死,按照遗产,你是崔强的妻子,那些钱就能全部由你继承。结果,因为崔强穿了一件醒目的衣服,卡在山崖上被附近村民给发现了,你只能改变策略,装出救他的样子。可是事发之后,在山顶上,你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崔强,让他自杀。他倒是命大,没死成。」
「你怕崔强醒来之后,因为骗保的事而失去所有赔偿,为了达到目的,你必须抢先在警察定案之前杀死崔强,并且利用媒体和舆论给公司造成压力。只要崔强一死,保单生效后,你就能拿到所有的钱。」
张队递给我一个平板,上面是一段监控视频,视频里是,她站在崔强的病床旁边,她站立的位置刚好挡住了房间上面的有监控。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挡住了监控。可是你没想到,警察早就在房间各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
我又点了下一个视频,那个视频就很明显的看到她把注射器里的空气注射到崔强的身体里。
不光这一个视频,还有很多视频,从各个角度拍到她妄图杀害崔强的证据。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早让医生做了防备,你从输液管里注射进去的空气根本就不会输入进崔强的身体里。」
张队把手铐靠在聂芳的手腕上:「崔强已经交代了你们骗保杀人的过程,聂芳,你说不说,我们都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你!」
聂芳被人带走了,这起曲折离奇的骗保案终于尘埃落定了。
……
一年后,我也成功的考上公务员,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上班的第二天,当我推门办公室大门,就看到张队笑盈盈站在我面前:「我说过,你要是考进公安队伍,我一定找领导把你要到刑侦队来。」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跟我走吧,领导已经批准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刑侦队的人了!」备案号:YXA1AXQe0XOSXJ6gNwxTA0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