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的狠人有多绝

你见过的狠人有多绝

我和弟弟共用一具身体,可他有身体的控制权。
妈妈想去除我的意识,因为她需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医院里,我苦苦哀求弟弟快跑,可他却乖乖跟着医生走向治疗室。
他也想让我死。
1.
我和弟弟同时出生。
弟弟身体健康,我头脑聪明。
我不爱说话,弟弟嘴笨。
我们俩直到满周岁也没叫过「爸爸妈妈」。
那天在小区玩滑滑梯,两位女邻居对着我们俩指指点点。
一个说一岁多还不会说话,别是听障儿童吧?
另一个说也未必,还可能是智障。
说着还冲我妈微笑摆手。
我妈离得远,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也跟着微笑。
但我听懂了她们的话。
于是指着她们的鼻子大声骂回去,「你才是哑巴,你才是傻瓜!」
我妈被我的第一句话吓到,愣了一会儿,拍手大笑。
「我儿子这叫大音希声,人贵语迟。」
「不像有些人,长个嘴就是为了嚼舌头。」
邻居自取其辱,讪讪地走了。
我妈转身就给我爸报喜,「儿子会叫爸爸了,你今晚一定回家吃饭啊。」
爸爸晚上回家,举着排骨逗我们,「叫爸爸,叫爸爸。」
弟弟急得呜哇乱喊,「啊巴啊巴巴……」
我爸的笑僵在脸上,「就这?」
「哎呀,他这不是跟你不熟吗?你天天回家就好了。」
我妈把排骨抢下来塞给我们,弟弟吃得满嘴流油。
别人长嘴是为了说话,弟弟长嘴就是为了吃。
可我不想一直给他当嘴替。
我决定教他说话。
夜深人静,爸妈睡了,我开始给他上课。
我:「爸爸。」
他:「啊巴啊巴……」
我:「妈妈。」
他:「啊嘛啊嘛……」
我:「笨蛋!」
他:「吃吃吃吃……」
2.
弟弟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给哥哥买一个」。
因为妈妈每次只给我们买一个玩具,我就教了他这句话。
妈妈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夸他人小鬼大。
后来买玩具就都买两份。
所以我和弟弟一直和平共处,关系融洽。
可这份融洽却差点儿在我们俩上幼儿园的时候被打破。
那天老师发玩具,弟弟照例说「给哥哥拿一个」。
老师却拒绝他,「小朋友不可以说谎哦,你没有哥哥。」
我生气了,「谁说他没有哥哥?我就是。」
老师很奇怪地看了看我,「你是哥哥?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一丁!」我大声回答。
老师笑了,「你叫张一丁,那弟弟叫什么?」
「我……我也叫张一丁。」弟弟委屈巴巴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老师笑得前仰后合。
笑完才告诉我们,玩具是按名字分的,一个名字只能拿一份玩具。
我急中生智,「那弟弟叫张二丁。」
「我不……」
弟弟刚要反对,就被我抢过话头,「他不叫张一丁。」
老师看了看我们,笑不出来了。
放学的时候,她假装好玩儿地把这件事跟我爸妈说了。
又委婉地问他们有没有带我们看过心理医生。
「嗨,我儿子从小就这样,心眼儿多,你配合配合他,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妈一句话堵住老师的嘴。
弟弟从此有了名字。
后来老师再分玩具都会说:「这是一丁的,这是二丁的。」
3.
我们又度过了三年的和谐时光。
可进入小学第一天,我们就出事儿了。
因为老师点名时,只点了张一丁,没点张二丁。
老师合上花名册时,二丁「哇」地一声哭了。
我也很生气,大声质问老师为什么不点我弟弟的名字。
老师皱着眉头问我,「你弟弟叫什么?」
「老师……我,我叫张二丁。」弟弟抽抽噎噎说道。
老师像见了鬼一样,打开花名册看了看,又数了数班上的人头,把我妈叫来了。
我妈跟老师解释,「我儿子就是为了多要个玩具,给自己虚构了一个哥哥。」
「虚构的哥哥?」老师把我们俩的监控视频放了一遍,「张一丁,张二丁,到底哪个是虚构的?」
我妈傻了,「这……这怎么还出来个二丁?」
「一丁妈妈, 你还是带孩子去看看精神科吧。」
「怎么说话呢?你孩子才有精神病!」我妈气得直拍桌子。
老师直接叫了校长,哭着说我们可能有遗传性精神病。
校长看完监控视频,要求我妈把我们带走。
我妈不走,校长只能要求找我爸。
我爸是个大老板,不方便露面,接到校长的电话就大发雷霆,把我妈狠狠训斥一顿。
「我就说这孩子不能要,你不听,现在问题来了吧?我还要开会,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爸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妈突然崩溃,对我们大吼大叫。
「张一丁,你是独生子,没有什么哥哥弟弟,别再装神弄鬼了,你爸都被你吓跑了!」
4.
我和弟弟都吓坏了。
我们明明是兄弟两个,妈妈为什么要说是独生子?
她是不想要我,还是不想要弟弟?
我们都不敢说话。
好在妈妈很快擦干眼泪,带着我们来到很远的一家医院。
挂了精神科专家邓美的号,求她给我们开一张无精神病证明。
邓医生追问她为什么,她才把我们在学校的事说了。
「我也是医生,我知道我的孩子很健康,学校就是故意刁难我们,邓医生,请一定帮帮忙。」
我妈摘下腕表,塞到邓医生手里。
邓医生把腕表给她戴回去,走到我们面前。
「两位小朋友,你们哪个是张一丁,哪个是张二丁?」
终于有人发现我和弟弟是两个人了。
我精神一振,大声喊道,「我是张一丁。」
「我……妈妈不让我说。」弟弟又被妈妈的脸色吓哭了。
邓医生看看我妈,「我不能给你开无病证明,这孩子是典型的人格分裂症。」
「张一丁,你还演,再演下去你爸爸就不要我们了!」
我妈气急败坏,拧着我们的耳朵怒骂。
邓医生把她和我们分开,「这不是一丁,是二丁。」
妈妈更生气了,「你是眼瞎吗?我就这一个孩子,哪来的二丁?」
「你我都知道二丁在哪儿,」邓医生冷冷地看着她,「但一个身体容不下两个孩子,他们俩,必须杀一个。」
5.
这一次,我和弟弟都吓哭了。
他咧着大嘴只知道干嚎,我哭着求妈妈带我们回家。
我们是双胞胎啊,为什么要杀掉一个?
「你们精神科医生都是精神病,先给自己看看吧!」
我妈扔下这句话,抱着我们冲出诊室,回到车上又大哭一场。
哭完打起精神,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路医生,我是生殖科的小白,您今天在医院吗?」
「是这样,我儿子跟老师顶了几句嘴,被劝退了,我想给他开个无病证明,您那里可以开吧?」
她赔着笑脸,低声下气。
可对方似乎没答应她,她的笑僵在脸上。
「哦,这样啊?那行吧,我现在就带他过去,麻烦您了。」
我妈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一丁,二丁,你们怕不怕被杀死?」 「怕——」二丁又哭起来。
我没哭。
「你们……谁哭了?」我妈笑得更古怪了。
二丁吓得立刻把哭声憋回去。
我也赶忙保证,「妈,我们都不哭,别杀我们。」
「很好,你们俩听着,待会儿妈妈带你们去见路医生,但是呢,你们俩只能一个人说话,另一个藏起来,否则被路医生发现你们是两个人,一定会杀了其中一个。」
二丁浑身一抖,吓尿了。
我妈脸都青了,「谁尿裤子了?」
「妈妈,是一丁,一丁他尿裤子了……」
6.
二丁竟然撒谎。
我刚要说不是我,一想到他可能会被杀掉,就没出声。
我妈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见了路医生,一丁不要说话,二丁说,二丁一定要告诉路医生,没有哥哥和弟弟,一丁二丁都是你自己,记住了吗?」
二丁乖巧点头,「记住了。」
我妈这才长出一口气,先去商场买了套新衣服给我们换上,才带着我们来到她工作的医院。
路医生是一位很严厉的叔叔,我妈也没敢给他塞腕表。
只是泪眼婆娑地说孩子小,认知有限,难免做出些不合常理的事情,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老师不能因为这些就给孩子打上精神病的标签,求他一定给开个证明。
「孩子为什么被劝退?我要知道真相才决定开不开。」
我妈只能又把老师点名的事说了一遍。
路医生听完,静静地看看我们,「跟老师吵架的是一丁还是二丁?」
「是我,一丁。」我怕二丁被杀死,脱口而出。
二丁也急了,「哥哥,妈妈不让你说话,路医生会杀了我们。」
我妈见我们俩都出现,脸都白了。
路医生看看我妈,「谁说我要杀了他们?」
我妈见瞒不住,索性全招了,「是邓美医生,她说我儿子患上了人格分裂。」
「不是。」路医生斩钉截铁地说道,「孩子没有精神类疾病。」
7.
「路医生……谢谢您!」
我妈突然哽咽,喜极而泣,又咬牙切齿。
「我真不该去找邓美,她把我儿子吓得都胡言乱语了。」
路医生面无表情,「你只想让她给你开无病证明,不想接受她的判断,当然会失望。」
「但她的判断确实是错的啊,还是您最权威,我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才去找她的,结果还是来麻烦您了。」
我妈满脸堆笑,「路医生,那您就给开一份证明吧,证明我儿子没有精神病,可以正常上学。」
「可以,」路医生点点头,「但是得开两份,两个孩子都没有精神病,都需要上学。」
「路医生,您这是……逗我呢?」
我妈左右看看,「哪有两个孩子啊?就一个。」
路医生目光灼灼,「你确定就一个?」
「这不就一个吗?一根手指头都不多。」我妈把我们往路医生面前一推,「您数数。」
「不必,」路医生开始敲键盘,「现在需要看精神科的是你。」
「你什么意思?」我妈又急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话?」
路医生打完字才抬眼看她,「我不听闲话,只看病症。」
「我没病!我儿子也没病!」
「这两个孩子虽然没有精神病,但不代表他们没困惑,他们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建议你尽快带他们去找神外科专家程亮。」
路医生语气平淡,却字字铿锵,说到我心里去了。
我和弟弟,好像真的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是一人一个身体,而我和弟弟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人。
我真的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8.
但我妈妈并不想给。
她一脸假笑,「多谢路医生,我会考虑您的建议,既然孩子没有精神问题,麻烦您给开证明吧,挂号的是一丁。」
挂号的名字是谁,就只能给谁开证明,我妈妈很聪明。
但二丁不干了,当场抗议,「妈妈,还有我,我也要上学。」
我妈并不理会他的抗议,催着路医生开完证明就把我们抱走了。
我出门时大喊了一声,「路伯伯再见,我是一丁,我会来看您的。」
路医生点点头,做出个「OK」的手势,冲我眨眨眼。
我妈打完病历就带我们回学校,一路上不停地警告我们。
「一丁,你是一个人,没有哥哥弟弟,也没有二丁,记住了。」
「你再被老师找家长,爸爸就不要你了,妈妈也只能把你送到邓医生那里治疗。」
「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你要是有事,妈妈这辈子就毁了,到时我只能抱着你跳楼。」
她已经冷静下来,不再大喊大叫,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歇斯底里。
我没有说话,一直在想路医生的建议。
二丁却被吓坏,又不敢大声哭,小声抽泣,「可是,可是,我就是二丁啊,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啊……」
我后悔教他说话,后悔给他起名字了。
或许他本该是个无声无名的存在。
我妈一脚刹车定在学校门口,恶狠狠盯着我们。
二丁不但没憋回去,反而哭得更大声。
我妈沉默片刻,突然调头,朝着邓美的医院开去。
9.
完了!
我心头一凉。
我们俩有一个要被杀了。
看样子,是二丁。
「别哭了!」我大声呵斥他。
可他已经吓傻,根本不听我的话。
我妈一路风驰电掣,果然开到了邓美的医院。
邓美见我们回来,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怎么,没拿到无病证明?」
「拿到了,路医生给一丁开了证明……」二丁哭着说道。
邓美陡然变脸,愠怒地看着我妈,「那你还来我这干什么?找别扭?路明是我们业界的异类,他的诊断书在我这没有任何可信度,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邓医生,我知道你是对的,麻烦你给我儿子安排治疗吧。」我妈把我们推到她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
果然是来杀我们的。
邓美愣了一下,重新露出微笑,「杀哪个?这个哭哭啼啼的?」
「不要,不要,不要杀了我……」二丁终于明白过来,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也急了,「妈,路伯伯说我们没有精神病,你不要伤害二丁!」
邓美又冷下脸来,阴沉沉地看着我妈,「一丁和二丁这两个人格,哪个先出现的?」
我妈想了想,艰难说道,「先开口说话的,是一丁。」
「你什么时候发现二丁的存在的?」 「一岁半的时候,我给他买玩具,他突然说,『给哥哥买一个』……」我妈越说声音越小,「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想多要个玩具。」
邓美点点头,「那是一丁教的,你儿子的主人格,是一丁。」
10.
二丁突然浑身发抖,裤子又湿了。
「对不起,我给他换一下。」我妈早有准备,刚才在商场买了三条裤子。
邓美摆摆手,「不用,治好了再换吧,二丁消失以后,你儿子就再也不会尿裤子了。」
「不不,邓医生,我不想杀死二丁!」我妈急得脸色都变了。
邓美很吃惊,「你说什么?」
我也很吃惊。
不想杀死二丁,那她是想杀死我?
为什么?
我比二丁聪明,会说话,如果没有我,二丁可能到现在还不会叫爸爸妈妈。
她为什么要杀死我?
我仔细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她害怕我。
因为我聪明。
如果她杀了二丁,我一定会告诉爸爸。
但如果杀了我,二丁很快就会忘记我的存在,就算记着,也说不清楚。
她说如果我爸知道我和二丁是两个人,就不要我们了。
她害怕我爸不要她,所以要杀了我。
让这件事彻底成为一个秘密。
「妈,别杀我,我可以教二丁,让他假装我们是一个人。」
我不想死,也不想失去二丁这个弟弟。
可我妈却狠心把我们推给邓美,「邓医生,拜托了。」
「二丁,二丁,快跑,快跑啊……」我吓坏了,苦苦哀求二丁。
可他却乖乖地跟着邓美走向治疗室。
我妈说要杀死我的那一刻,他就不哭了。
他也想让我死。
11.
我哭了。
我们是同命相连的兄弟。
可惜,是他控制着身体,决定着我的命运。
「二丁,快带我回家啊。」
「二丁,你忘了别人欺负你,都是我教你报仇的?」
「二丁,我是你哥哥,杀了我,就没人保护你了呀……」
我哭着,苦苦哀求二丁。
可他却紧紧拉着邓美的手,似乎怕她反悔。
「一丁,你很聪明啊,我问你,路医生跟你妈妈说什么了?」
邓美把我们带进一间屋子,让二丁躺在一张带绑带的床上,温柔地问我。
我刚想告诉她路医生说我们没有精神病,可转念一想,不行。
她都要杀我了,还故意找我说话,肯定是为了确定我到底是一丁还是二丁。
我得藏起来,让她找不到我,这样她就不能杀我了。
我想到这里,当即闭嘴,不哭了。
「不跟我说话,那你是只跟二丁说话了?二丁,你告诉我,路医生说什么了?」
邓美又问二丁。
我知道她是想骗我出声阻止二丁,我才不会上当。
二丁倒是想说,可惜他傻,直接告诉邓美,「路医生说我们是两个人。」
邓美的脸色又不好看了,粗暴地把我们的手脚都绑起来。
「两个人?我倒要看看第二个人在哪。」 她说着话,就拿着两根电击针按在我们的额头上。
一股强烈的电流袭来,疼得我想死。
二丁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抽搐。
12.
「一丁,疼吗?」邓美松开手,在我们耳边问道。
我没理她。
只是又疼又伤心。
二丁这么狠心地要杀死我,却不明白他自己也会跟着受苦。
「二丁,哥哥不说话了,是不是死了?」邓美又在我们耳边轻轻说道。
二丁哭着喊我,「哥哥,你还活着吗?」
我没理他。
邓美笑笑,「不确定?那就再来一次。」
她说着,又把电击针按下来。
二丁再次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号,屎尿拉了一床。
「二丁,哥哥还在吗?」邓美又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像念咒语一样。
我恍然大悟。
她说的「杀掉一个」,其实就是让活着的那否认另一个的存在。
可二丁不懂,还是傻傻问我,「哥,你还在吗?」
邓美见他还在问,又把电击针按在我们额头上。
这一次,二丁直接疼昏过去。
醒来时终于学乖了,告诉邓美哥哥不在了。
「不是哥哥不在了,是从来都没有哥哥,你就是一丁,记住了吗?」
邓美把那东西在我们眼前晃了晃。
二丁就吓得浑身抽搐,「记住了,记住了,没有哥哥……」
邓美这才满意地关了那些机器,把我妈叫进来。
我妈进来就问,「一丁死了吗?」
二丁奄奄一息地抓住她的手,「没有哥哥,我是一丁……」
13.
「儿子,你好了?我的宝贝,你终于好了!」我妈喜极而泣,放声大哭。 邓美笑着摘下手套,「回去观察观察,如有复发,及时回来治疗。」
我妈出了医院就把路医生开的无病证明发给我爸看。
又给他打了电话。
「我带儿子去看过了,他没有任何问题,医生说他只是缺少陪伴,你多回来陪陪他吧,毕竟就这一个儿子。」
我爸说我尽量,你多花点时间照顾他,不要再闹笑话了。
「还有,谁让你把我手机号留在学校的?你是生怕别人查不到我有个儿子吗?马上去改了,不要打乱我们的计划。」
我爸又生气了,很快挂了电话。
我妈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又把我们搂在怀里。
「儿子,妈妈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再让爸爸生气了。」
「妈,我知道了。」二丁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我们又回到学校。
但二丁再也没有名字了。
而每次老师点名,喊到「张一丁」,他都没有反应。
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而我害怕再被「杀」一次,即使再着急,也不敢出来发声,不敢喊「到」,更不敢替他回答问题。
这样一来,大家很快就发现他是个傻的,变着法子欺负他。
有人拿他的文具,有人抢他的饭菜,还有人管他要钱。
我妈为了不让他受欺负,总是给他很多很多钱。
14.
可惜这只能让那些坏孩子更猖狂,变本加厉。 有一次,那些孩子把我们堵在厕所,逼着二丁学狗叫,不叫就让他喝尿。
二丁回家后就大病一场,发高烧说胡话。
梦里大喊大叫,「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我真的很想救他,可我知道一旦我出现,肯定又会被我妈送到邓美那里「治疗」。
我不能救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
我妈也知道他被欺负,但只能打掉牙往肚子咽。
毕竟二丁是她选的。
她要靠儿子拴住我爸,不能让我爸感觉二丁是个麻烦。
可时间一长,我爸还是看出不对劲儿。
他每次回来都会出一些问题考我们,以前我总是对答如流,现在的二丁磕磕巴巴,答非所问。
「这孩子怎么变笨了?照这么下去,连个大学都考不上,更别提接我的班了。」
期中考试后,我爸看见二丁的试卷,生气地走了,饭都没吃。
我妈关上门就给了二丁一巴掌,「你怎么这么笨?早知道让你去死了!」
二丁顿时浑身抽搐,痛苦地扭成一团。
我妈又给邓美打电话,问孩子太笨了能不能治。
我倒抽一口冷气,她真的相信邓美了。
我不能再假装死去,我得帮帮二丁。
邓美治疗室的滋味儿,我再也不想尝了。
我开始帮二丁写作业,帮他考试。
期末,二丁以全科满分的成绩在全校出名了。
15.
所有人都怀疑他作弊。
因为他甚至不能流畅地回答问题。
可学校调取了考场的监控,最后只剩下震惊。
我妈迫不及待地向我爸报喜,我爸不信,当场给二丁一张试卷让他重做。
结果心服口服。
我妈的表情却很不自然。
我知道,她害怕了。
她知道我没死。
但她不会再送我们去邓美的治疗室了。
因为我爸时隔一年,终于给了我们母子一个好脸色。
他摸着二丁的脑袋说好儿子,深藏不露,一鸣惊人,好样的。
又抱着我妈说辛苦了,我一定会给你和儿子一个交代。
我妈果然没再带我们去找邓美。
但也从不试探我是否活着。
二丁也很清楚我的存在,但他从来不说。
我终于找到跟他共存的正确方式,就是藏起自己,沉默不语。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
我每天都在刻苦学习,只要二丁翻开课本,我就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
而他却忙着给女生写纸条。
初中以后,他长得越来越帅气,又因为不用费力气就能当学霸,很受女生喜欢。
而他也好像血脉觉醒,在把妹这方面展现了惊人的交际能力。
从初一到高中,他身边女生不断,换了不下几十个。
而我,在他跟那些女孩子牵手、亲吻的时候,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我不喜欢他找的那些女孩,俗不可耐。
但我管不了他。
我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上个好大学,远走高飞,摆脱我妈的控制,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
16.
高考之后,二丁拿到了顶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爸终于决定跟原配离婚,娶我妈,让二丁认祖归宗了。
他是个大老板,但一直没孩子,我妈靠我和二丁最终成功上位。
一切都很圆满。
除了我爸从来不知道我这个儿子。
除了,我很孤独。
没有人知道那份完美的高考卷是我答的。
也没有人感谢我替二丁做的这一切。
我妈和二丁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我的存在。
邓美不能杀死我。
但我还是被我妈和二丁抹杀了。
我和二丁本来是共用一个身体的两个人。
可这个世界没人知道我。
因为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我接触的一切都是二丁喜欢的,我喜欢的都触不可及。
即便到了大学校园,我可以发声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也只会被别人当成二丁的副人格。
我开始怀疑自己活在这世界的意义。
二丁却活得多姿多彩。
这年暑假,他又爱上一个网红,一口气打赏了十几万。
我妈不心疼那些钱,只是害怕被我爸发现。
更害怕二丁跟网红奔现,断送学业,断送她的希望。
她没收了二丁的手机,每天把他带在身边,防止他跑去跟网红见面。
甚至连上班都要带着他。
这是从路医生劝我妈带我们去看神外科以后,我们第一次来她工作的医院。
她害怕遇见路医生,害怕我跟路医生说话。
可我做梦都想见他。
17.
来到医院后,我每天都在人群里寻找路医生的身影。
终于有一天,二丁为了躲我妈,跑到神外科借手机给网红打电话时,我一眼捕捉到路医生提拔的背影。
我扯开嗓门大喊一声,「路医生,我是张一丁,十年前找您看过病,您能再帮我看看吗?」
腿是二丁的,我不能走向路医生,只能让他走过来。
二丁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说道,「你胡说,我才是一丁,我没病!」
说着他转身就要跑。
可是路医生已经走过来,「一丁,好久不见了。」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我。 「路医生,你认错了,一丁早就死了,我是二丁,我妈找我呢,我先走了。」
二丁还想跑,却被路医生拉住。
「一丁没死,你活着,他就活着,要杀他,你也得死。」
「你有病吧?说什么呢?放开我!」二丁急于逃走,狠狠推了路医生一把。
路医生毫无防备,一个趔趄摔撞在身后的窗角,当场昏倒在地。
鲜血从他后脑汩汩流出。
18.
「快,快送急救室,通知程医生。」
「把这个人控制起来,报警,公然跑到医院来打人,太过分了。」
一群医护人员迅速把我们围起来了。
我也没想到二丁会对路医生动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张一丁,都怪你,你害死我了!」二丁把责任都推给我,大吼大叫。
我赶忙安抚他,「那你就别出声,我来处理。」
二丁果然很怂,立马闭嘴不吭声了。
围观的医护人员见我们在这自言自语,好像明白了,「你是路医生的患者?」 「是,我不是故意伤害路医生的,他建议我到神外科找程亮医生,请问程医生在不在?」 「我在。」一位比路医生更高大、更儒雅的医生从人群后走出来。
我急忙说道,「程医生,打伤路医生的是我弟弟张二丁,我是张一丁,我跟弟弟共用一个身体,我不明白为什么,路医生说您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求您帮帮我,我愿意为路医生的伤负责。」
我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生怕我妈闻讯赶来把我们拽走,再也没有机会。
医护人员听我说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像看见精神病一样。
程医生冷脸说道,「把你家长叫来,挂号吧。」
「程医生,我们是成年人了,看病不需要家长陪同。」这要是让我妈知道了,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得到真相了。
程医生看看我,「不叫家长也可以,把你胎儿时期的孕检单带来。」
19.
孕检单? 我还来不及问他要那个做什么,我妈来了。
「儿子,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在这?出什么事了?」
「妈,救救我!」二丁一见我妈就开始撒娇。
周围的人把二丁打伤路医生的事说了,又委婉地询问她到底有几个儿子。
我妈当场翻脸,斥责他们没有医德。
一个孩子误伤了大人,找家长道歉赔钱就是了,为什么当着孩子胡说八道?
医护人员见她如此泼辣,都不敢惹她了。
「小白,你就是张一丁和张二丁的妈妈?」程医生看着我妈,神色冷峻。
我妈脸一红,目光闪躲,「程主任,您别听孩子瞎说,他自知闯祸,编瞎话呢,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说完不等程医生再问,就拉着我们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回医院,直接递了辞职信,不干了。
而且第一次拒绝我爸回家吃饭,一定是怕我在我爸面前说出这些事情。
更可怕的是二丁。
他竟然对我妈说:「我想再找邓医生给我治疗一次。」
我心头一沉。
他又想杀掉我。
「路医生说了,邓美杀不死我,我要是死了,二丁也就死了。」
我无比庆幸今天跟路医生的对话,
这让我再也不会因为害怕被杀死而不敢出声。
我跟二丁同命相连,他想杀我,等于自杀。
可我妈却非常支持他的决定。
「你十年没犯病,说明还是很有效果的,我现在就跟邓医生约一下。」

  1. 「二丁,你不要相信邓美,我们是兄弟,不能自相残杀。」
    二丁笑笑,「我本来活得挺好的,你一出来,把我的生活全打乱了,我能怎么办?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从来都没害过你,我一直在帮你。」
    「可我现在不需要你帮忙了,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长了一张嘴。」
    「我可以不说话,我已经十年没出声了。」
    「但你还是说了,现在妈妈的同事都知道她有两个儿子了,我怎么保证你不会告诉爸爸?」
    「我不会告诉他的,你不要去邓美那里做电击,这对你我都是很大的伤害。」
    「……」
    二丁不听我的。
    可我们的腿只听他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还是躺在了邓美的治疗室。
    「一丁,你又跑出来了,不乖哦。」
    邓美神经兮兮地说着,两根电击针就按下来。
    我在被电流刺痛的一刹那,黑化了。
    既然二丁不惜被电击也要摧毁我,我死也要拉上他。
    我强忍刺痛挑衅邓美,「这点电流还弄不死我,有本事你上高压电。」
    「一丁,别嘴硬,我这里专治不服。」邓美调高电压,面露狰狞。
    我大叫,「力道不够,再来。」
    三次电击之后,二丁受不了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再也经不起电击。
    邓美终于认怂,让我妈先把我们带回去,下周再来。
    「好啊,只要二丁扛得住,天天来都可以,反正只要二丁不死,我就不死。」
    21.
    我妈也怂了,没再带我们去找邓美。
    而是带我们去见了驱鬼师。
    她说我是个婴灵,附在二丁身上阴魂不散,求大师超度我。
    她这一闹,让我想起程医生的话,他也要看孕检单,难道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然而驱鬼师一顿操作梦如虎,没把我超度走,却差点儿把二丁吓死。
    最终也只能证明我不是鬼。
    那些符咒、法器,对我没有任何杀伤力。
    我劝我妈别折腾了,想让我闭嘴,就带着我们的孕检单去找程医生问个清楚。
    我妈愣了愣,说孕检单早扔了,孩子都十八了,谁会留着那东西?
    我知道这是借口,她就是不敢带我们去找能揭开真相的人。
    我和二丁的孕检单,一定藏着她不肯示人的秘密。
    「你为什么说我是婴灵?你是不是打过胎?」
    我重启毒舌模式,这一次却不是为了维护她,而是要撕下她的面具。
    我妈慌了,「别胡说,我这辈子就怀过一次。」
    「就怀了一次,还是个怪胎,你猜我爸要是知道了,还愿不愿认二丁这个儿子?」
    「张一丁,腿长在我身上,你想找爸爸告状,要看我给不给你机会。」
    我冷笑,「呵,爸爸那里无所谓,主要是你那些女朋友,你猜她们要是知道亲的是你哥哥的嘴,会不会吓哭了?」 「你……」二丁当场暴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妈却稳如泰山,「二丁,别生气,虽然她们亲的不是你的嘴,但将来她们生的都是你的孩子。」
    22.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妈一句话就让二丁转怒为喜,得意忘形。
    但我就是见不得她这副稳操胜券,拿捏我和二丁命运的样子。
    「妈,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跟我爸结婚的时候,我可是要致辞的,就算你不邀请我参加婚礼,我总要参加二丁的婚礼吧?」
    我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比我更清楚,只要我活着,迟早会爆出她和我和二丁的秘密。
    片刻之后,她牙关一咬,「好,我带你们去找程医生。」
    我知道她这不是妥协。
    她只是想寻找弄死我的办法。
    因为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杀意。
    大概是看路医生的面子,程医生不计前嫌,耐心地接待了我们。
    我妈还是那套说辞,因为年代久远,找不到孕检报告了。
    「那你在怀孕初期,有没有怀上双胞胎的迹象?」
    「没有,我那会儿经期紊乱,发现怀孕的时候胎儿已经十几周了。」
    「这样啊……」程医生点点头,「路医生根据两个孩子的情况,初步判断他们是嵌合体人,而且是大脑嵌合,所以两个人都具备完整的认知和思维能力。」
    「程主任,我也是学医的,您的意思是说,我当初怀的可能是双胞胎,但其中一个因为先天不足,被另一个吸收了,形成了寄生胎,是这样吧?」
    我妈迫不及待地说道。
    程医生看她一眼,「看来你对孩子的情况早有了解?」
    23.
    「没有没有,只是职业相关,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而已。」我妈急忙辩解。
    又试探地问,「那这种情况,是可以通过手术切除的吧?」
    呵!
    果然是来杀我的。
    程医生听她这么说,目光变得复杂,「如果可以切除,路明就不会建议你来找我了。」
    「为什么不能切呢?我就一个儿子,另一个,是寄生的啊。」
    程医生重重地放下手里的笔,「先不说大脑嵌合的情况是否可以进行切除手术,情理上讲,两个孩子都有思维,切除,等于谋杀,你想杀了哪一个?」
    我妈被他问住,无言以对。
    「我和路医生曾经接触过一个极其相似的案例,一对龙凤胎中的姐姐嵌合到了弟弟的额前叶,导致弟弟从小患有性别认知障碍,患者的妈妈为了纠正儿子的性别认知,不顾劝阻,执意给儿子安排了切除手术,结果姐弟俩都没能走下手术台。」
    我听到这里,泪流满脸。
    难怪路医生说如果要杀我,二丁也会死。
    我们是一个嵌合体啊。
    「一般来说,嵌合体人不能同时具备两个思维意识,你这两个孩子的情况尤其特殊,发病原因也值得深究,先做个全面检查吧。」
    程医生说着就要开单子。
    我妈却急急阻拦,「不用了,我不想知道发病原因。」
    「不查清楚,很可能会影响下一代。」程医生郑重警告她。
    我妈摇摇头,「不会的,下一代肯定没问题。」
    24.
    我妈拽着我们落荒而逃。
    态度极其可疑。
    「妈,你不想知道我跟二丁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不想!这件事不能再扩散发酵了,否则二丁这辈子就毁了。」我妈一口回绝。
    她在乎的哪是二丁,她在乎的是她自己苦心谋划的上位大计。
    可惜二丁永远不明白自己只是个工具人,「妈说得对,这事儿不能再闹大了,你只是个寄生胎,别那么好奇。」
    我不能不好奇。
    想起我妈的种种表现,我脑子里渐渐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寄生胎。
    还找来驱鬼师超度我。
    所以她从来都知道我是被吸收的那一个。
    那她为什么要对所有人撒谎? 「妈,你怎么知道我先天不足的?」我趁她不备,突然发问。
    我妈脱口而出,「十二周孕检,就发现你没有胳膊……」
    她说到这里,猛然打住。
    但已经晚了。
    「所以你在那时候就杀了我,只留下四肢健全的二丁,作为绑定我爸的筹码,是吗?」
    我妈手里的方向盘险些失控。
    无需多言,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高二那年,我们的生物老师曾经讲过一个案例,正是路医生接诊的那个跨性别患者。
    那个龙凤胎的姐姐,在胎儿时期,被重男轻女的爸妈用医学手段扼杀。
    但她的基因活了下来,嵌合到弟弟的额前叶,顽强地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我,或许也只是一组幸存的基因。
    潜伏在弟弟的大脑深处,固执地赋予了自己一个完整的人格。
    25.
    既然活着,就要有个活着的样子。
    真相被我窥破,我妈彻底慌了。
    她早早地就买了机票,把我们送进大学校园。
    然后以孩子学业繁忙为借口,拒绝我爸跟我们见面。
    并且催着我爸领证,连梦寐以求的婚礼都省略。
    她那边忙着稳定局面的时候,我也没闲着。
    二丁喜欢的女孩,都被我的毒舌得罪个遍。
    喜欢秀颜值的,被我建议换个镜子照照;
    喜欢秀身材的,被我建议多穿点衣裳。
    每当他想跟哪个姑娘更进一步时,我就苦口婆心地把人劝走。
    二丁害怕别人发现我们两人共用一个身体,还不敢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甩脸离去。
    渐渐地再也没人敢接近他。
    而我终于可以去撩我喜欢的学霸女孩。
    学霸才有趣,我们谈古论今,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可惜总是遭到二丁的疯狂报复。
    每次我跟妹子聊得正嗨,他抬脚就走,害得学霸妹子把我当神经病。
    我也曾经给他讲道理,想让他认清自己的处境,跟我和平共处。
    因为我发现我妈正在放弃他。
    她总是鼓励他谈恋爱、跟女孩子同居,甚至鼓励他早点结婚怀孕。
    一定要在我爸七十岁之前生个孙子出来,免得他退休了没事儿干。
    这算盘珠子打得我在千里之外都听见响了。
    明明是多个孩子多个筹码,多个瓜分我爸财产的人头。
    明明是眼看二丁这个大号要废,要改练小号了。
    可二丁却被她洗脑过深,终于在大三那年跟一个女孩儿有了孩子。
    26.
    女孩儿叫善美,人很好,就是穷。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她哭着给家人打电话。
    她说我兼职挣的钱足够你做透析了,你要是放弃治疗,我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等她走远后,我对二丁说:「看见那个姑娘了吗?如果你追她,我绝不毒舌,我还能帮你。」
    二丁第一次对我的眼光表示认同,对她展开猛烈攻势,砸钱,不停地砸钱。
    但二丁终究不是我,十几万块砸出去后,他终于露出本性,提出同居。
    我这才慌了,把自己跟二丁是个嵌合体人的事情抖了出来,想吓走她。
    可她竟然不怕。
    她说:「哥,二丁不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了,我没有别的要求,让我爸活着就行。」
    我为自己的无力,难过到想死。
    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躲开她轻轻覆上来的嘴唇。
    她很善良,总是轻轻捂住我们的眼睛,把对我的伤害降到最低。
    她也一直很小心,孩子是个意外,她本来想打掉。
    可去医院检查后,反悔了。
    因为我妈给她开出了五百万留住孩子的条件。
    她又加了五百万,并且要求领证结婚。
    我妈答应了。
    那天我对她说尽恶言恶语,她只是轻轻回我一句,「哥,我怀的是双胞胎。」
    「呵!难怪又加了五百万,你是把一辈子都压在俩孩子身上了。」
    「不是,我觉得这是天意,我觉得,你也有娶妻生子的权利。」
    她一句话,让我泪奔。
    只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顿。
    我想说我不值,可我怕话说开了,被二丁听懂,欺负她。
    27.
    在我的怂恿下,二丁跟我妈大闹一场,给善美争来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妈破天荒地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爸要在婚礼上认下二丁,求我不要闹事。
    「一丁,我很抱歉不能给你一个身体,可,那也是你爸爸,这也是你的婚礼。」
    我妈最擅长洗脑。
    但我答应了。
    我爸认下二丁,就是认下了善美肚子里的双胞胎。
    这是我能给两位小朋友的唯一礼物。
    挑婚纱的时候,善美手提裙摆,对着镜子问,「哥,好看吗?」
    二丁抢着说了好看。
    我有点想哭,却连一滴眼泪都不听我控制。
    婚礼上,我爸搂着我们的肩膀宣布他有个儿子时,我替二丁叫了「爸」。
    因为他一激动就语无伦次。
    我替他向满座高朋致辞,博得满堂彩,为我爸妈挣足面子。
    「张一丁」这个名字终于列入我爸的户口本时,善美的双胞胎儿子出生了。
    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血型。
    二丁坚称抱错了,执意要求亲子鉴定。
    我妈哭着喊着都没拦住。
    最震惊的是我爸。
    他反反复复地说:「两个孩子跟一丁小时候一模一样,怎么可能血型不同?」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鉴定结果显示:
    双胞胎中弟弟的生物学父亲,是法律上的父亲,张一丁。
    哥哥的生物学父亲,是张一丁的兄弟。
    28.
    我和善美四目相撞,胜似千言万语。
    这一对双胞胎,有一个是我儿子?
    我这组幸存的基因,竟然当爸爸了?
    「一丁哪来的兄弟?」我爸错愕地看着我妈。
    我妈知道瞒不住了,把当年对程医生说的话又对他说一遍。
    「……难怪当初我找的医生建议不要这个孩子,原来一丁吞噬了他的双胞胎兄弟。」
    我爸颓然落座,满眼失望与惊惧。
    「你别不知足,」我妈把婴儿车往他面前一推,「如果不是我坚持生下儿子,哪来的这两个孙子?」
    两个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一样,齐声大哭。
    我爸赶忙把他们搂在怀里,急切安抚。
    我妈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这一局,她又赢了。
    善美终于从亲子鉴定书中回过神来,脸上泪流成河。
    「善美,让你受惊了,放心,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孙子,谁也不能因为这个让你受委屈。」
    善美擦擦眼泪,抱起我的儿子,「爸,一丁其实是二丁,这个孩子的爸爸才是一丁,他没有被吞噬,只是跟二丁共用了一个身体。」
    「金善美!你胡说什么呢!」我妈急了,拍案而起。
    二丁赶忙挡在善美面前,「妈,不要怪她,是我哥干的。」
    「你,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我爸已经怀疑人生。
    我深吸一口气,「爸,我是一丁,我想跟你谈谈。」
    善美替我站了出来,我不能再躲了。
    29.
    「张一丁,你想干什么?」二丁慌了,原形毕露。
    我爸被我们俩的争吵吓到手指发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丁,别吵,我只想把事情说清楚,爸不应该被蒙在鼓里。」我警告二丁。
    我爸忽然眼睛一亮,「这个,才是一丁,小时候爸爸每次考你,你说话都是这么有条理。」
    我妈见风使舵,「对对对,一丁从小是爸爸的骄傲,你们父子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看着我老婆和儿子。」二丁耍起脾气,原地不动。
    我爸被他这副样子气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也知道你!又蠢又笨,上学第一天就被劝退,每次我考你都是一问三不知,这些年的好成绩,都是一丁拿的吧?你抢了一丁的身体,真是暴殄天物!」
    我爸这些话,说重了。
    二丁自尊心受创,怨恨地看着我妈。
    我妈转过头去不看他。
    这番话何尝不是她的心声?
    我们小时候她就这样骂过二丁。
    如今我爸接受了我的存在,还有了两个孙子,善美也和我站一起,她怎么会傻到去照顾二丁的感受?
    二丁愣了一下,突然冲到床边,去抢善美的孩子,「我摔死这个野种!」
    我妈上去就给他一巴掌,「滚!」
    30.
    二丁终于沦为我妈的弃子。
    在他自以为成了人生赢家的时候。
    我爸还想跟我谈谈,奈何二丁夺门狂奔。
    「张一丁,你给我戴绿帽子,我他妈弄死你!」
    他一边跑,一边咆哮,一口气跑到我妈以前工作的医院。
    直奔程医生诊室。
    程医生很忙,让他预约挂号,明天再来。
    他当场预约,找了个角落坐等明天。
    我爸和善美轮流给他打电话,都被他拒接。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疯了。
    「二丁,别干傻事,我知道你想杀我,可程医生说过,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了。」
    「有你在,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要么你死,要么一起死。」
    「我们是共生关系,我从来都没害过你,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的基因太强大了,你都被我吸收了,还能生出个儿子,我不杀你,总有一天会被你反噬。」
    程医生来上班时,我已经磨破了嘴皮子。
    依然没能阻止二丁。
    他要求程医生给他开单,全身拍片,搞清楚我的具体位置。
    结果显示除了脑部有一个核桃状的肿瘤,全身无任何异常。
    也就说,我的基因已经完全跟他的身体嵌合,只剩那个肿瘤有迹可循。
    二丁咬牙切齿地说:「给我安排手术,噶了他。」
    「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不建议手术,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很重要,让你爸妈来找我吧。」
    程医生拒绝了他,眼神有些复杂。
    二丁转身就给我妈打电话。
    我妈直接同意他做手术了。
    31.
    我和二丁的利用价值都已经榨干,活着就是两颗不定时炸弹。
    哪个爆了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麻烦。
    二丁的决定简直就是她的福音。
    手术有风险,死一个少一份麻烦,死两个永绝后患。
    稳赚不赔。
    于是她挂了电话就来给二丁联系了另一家医院,火速办理了入院手续。
    这家医院不知道二丁脑子里的肿瘤是他兄弟,化验结果显示就是个良性脑胶质瘤。
    患者本人和直系亲属一致要求切除患者的脑部肿瘤,愿意承担一切风险。
    医院没理由拒绝。
    尽管我大声解释、求助,请求医护人员不要割掉我,我是个有思维的肿瘤。
    但都被他们当成二丁的副人格作祟。
    无人理会。
    我妈签下风险确认书时,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
    我改变要求,想最后再看一眼善美和我的儿子。
    换来的只有我妈的沉默和二丁的诅咒,「放心,等我出了院就送他去见你。」
    他还想杀了我儿子。
    但我知道他没有机会了,我爸和善美肯定会把孩子好好保护起来,不会再让他接触的。
    「二丁,如果你死了,一定是被你自己蠢死的。」麻醉剂生效前,我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不服,「你聪明,可惜只是个寄生胎,你的命运还是由我决定。」
    我还想对他说如果没有我他恐怕活不到今天,可麻醉剂生效了。
    32.
    「一丁,一丁,醒醒……」
    我刚要睡着,又被叫醒。
    睁开眼睛,面前竟然是我爸、程医生和路医生。
    他们来救我了,还是我的幻觉?
    「手术……取消了吗?」我的嘴有点瓢,口齿不清。
    我爸眼圈儿一红,转过身去偷偷拭泪。
    程医生摇摇头,「手术结束了。」
    手术结束了?那我现在是什么?一个被切除的肿瘤?一组基因?
    不对,我为什么还能跟他们对话?
    是我这个壕无人性的爸爸用什么高科技手段复活了我?
    或许我现在只是个数字生命?
    「你还活着,被切除的,是二丁的大脑,你的双生弟弟,消失了。」
    路医生一句话,让我差点儿从病床上弹起来。
    当然我弹不起来,只是一种强烈的欲望。
    那个核桃大小的脑胶质瘤,是一丁的大脑?
    程医生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说,我和二丁在胚胎时期各有不足,我因为明显的肢体缺陷,被我妈妈人工淘汰了。
    但是我的基因为了繁衍,顽强地嵌入了二丁的身体,保住了一部分生殖系统和完整的大脑。
    而二丁的大脑本就不够发达,又受到我大脑的挤压,退化成一个能控制肢体、保留部分思维和表达能力的寄生胎。
    但就是这样一个寄生胎,决定了这场手术。
    亲自清除了自己。
    33.
    而我,虽然活着,虽然还那么聪明、还会说话,却永远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辈子只能依靠轮椅行走。
    当初程医生看了我们的片子就意识到脑子里那个寄生胎很可能不是我。
    他本来想找我爸妈好好谈谈,把情况说清楚,可二丁太冲动,而我妈又在他自取灭亡的道路上推了他一把。
    最终回天无力。
    「没关系,只要你活着,爸爸就心满意足了。」
    我爸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一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顽强,谢谢你支撑着二丁活下来,谢谢你给我留下两个健康的大孙子……」 我爸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妈呢?」 「她病了,正在路医生那里接受治疗,住院呢。」
    我苦笑,她果然精神有问题,否则怎么会干出这些事儿。
    可我爸接下来一番话却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我妈当初是我爸和他原配的辅助生殖主治医生。
    原配做了三次试管婴儿,都失败了,我妈看出我爸很想要个孩子,就擅自用他的精子和她的卵子培育了我和二丁,又跟我爸约会,假装意外怀了他的孩子。
    我爸当时也怀疑过,找了医生给她做孕检,得知她怀的是个儿子以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而我妈做的这些事,医院早有传闻,所以路医生从一开始发现我和二丁是两个人的时候就建议她来找程医生。
    结果她却选择杀死我。
    可基因的力量,真不是人类能掌控的。
    我像是听了一个科幻故事,又像是听了一个暗黑童话。 「哥,你快点好,我和儿子等你回家呢。」
    善美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
    活着,真好。
    备案号:YXA1p5y6L9NIMyrjE8UJnd0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