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捡过最大的漏是什么?

开发商家里起大火的时候,我顺走了他桌上价值一百万的黄金。

所有能证明我去过的证据都会被烧光。

我月月供着那套烂尾楼,嘴里嚷嚷没钱开工的他却把百万黄金随手扔在桌子上。

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1.绝境专挑苦命人

决定同居的那天,我骑着共享单车,她坐在后座,我记得那天刚下过雨,有轿车从我们身边加速经过,溅了我们一身泥水。

我气得骂了几句,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就说以后我也要买台车,还要买奔驰宝马。

她的头发上都是水珠,冷得瑟瑟发抖,却轻轻抱住了我,说自行车多好呀,可以紧贴住我,温暖着她。

同居一年后,在她生日那天,她许愿想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正要吹灭蜡烛,房东忽然打电话催我们走,说他的房子已经卖出去了。我说买卖不破租赁,赶我们是违法的,他说赔你两个月租金就是,随便你去告,租房子的还那么多屁话。

那晚,我们把凉席塞在水桶里,提着大包小包狼狈地离家,我一个大老爷们,却没忍住哭了,因为我让她过了最糟糕的生日,我像孩子一样崩溃,丢掉了所有行李,她却忽然跳到我的背上,说丢吧丢吧,都丢了,只有她是我这辈子也甩不掉的包袱,千万不要把她弄丢了。

那晚我确定了,她是我想要珍视一生的人。

我回了一趟老家,告诉爸爸妈妈,我永远爱上了一个女孩,我想有尊严地娶她。

父母卖掉了老家的房子,让我在城里付了个首付,我拿着购房合同,挺直胸膛去了她家,她扑进我的怀里,说我是个傻瓜,也说此生非我不嫁。

我最爱的女孩为我穿上了婚纱,本来一切是美好的,直到楼盘烂尾了。

整整三年没开工,房贷却一个月都没停过。

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每天和我一起努力工作还贷和付房租。每次路过那烂尾楼,她都傻傻地和我站在楼盘前,小声问我那还算不算我们的家,她总是噘着嘴忍住哭,说为什么我们明明有家,还要住在租的房子里。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没分开,最后的爆发点却缘于一杯奶茶。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不是任何节日,我接她下班,她说喜茶出了新品,她好想尝尝。

我犹豫了会儿,问她能不能喝蜜雪冰城,毕竟价钱差了四倍。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好,低着头和我走在路上。

走着走着,她却突然没预兆地哭了,从来都很坚强的她,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路上的人们都在看我们,犹如在看小丑。

她呜咽着,说她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喝杯奶茶都要害怕负担,为什么生活比她想得还要难。她想过陪我吃苦,可是好苦啊,苦得她再也受不住了。

我心痛得连呼吸都喘不过来,我想伸手拥抱她,可我没抱,因为就是我这双手,把她害成了今天这样。

我们签了离婚,那个最好的女孩从此离我而去,离婚那天她抱了我好久,她说我们这辈子没做错任何事,可是生活它不讲对错,甚至不讲道理。

从那天起,她和我断了联系,离开了这个城市。

而我断了房贷,放弃了整个人生。

我工资都要现金,请人帮忙汇给我爸妈,我不想他们以后连养老的钱都没有。

很多催债的给我打电话,叫我还钱,不还的话小心点。

我说还你妈,你有种过来,老子跟你一命换一命。

结果他们没来,只有一条条的威胁短信,我反正已经是废人一个,所以每天都会回复那些短信,和催债的互骂,恨不得他们上门弄死我,那对我来说反而是解脱。我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去开发商的家里闹退房。

那开发商是本地的,叫李建光,虽然他的公司欠了很多债,但他自己却过得很潇洒,而且才刚买了豪宅。我们这些业主每次去要他退钱,他都让我们去好好学一下法律,他说公司债务和他个人没关系,我们敢骚扰,他就敢报警抓我们。他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要讲道理。

我就这样持续闹了好久也没个结果,大家都知道我征信烂了,欠一屁股债,没有人愿意再和我交朋友,我的生活越来越堕落。

所有人都放弃了我,在这世上,唯独父母没放弃我。

虽然我总汇钱给家里,但爸妈却舍不得用,他们偷偷把钱存起来,明明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却还是去单位淘来了以前的旧冲床,没日没夜地在家帮人干零件代加工。

爸爸六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没钱送他礼物,反而是他给我发来了短信:「客户今天看我生日,多给了二十块红包,我难得买了带鱼吃,带鱼很美味,却让我痛风疼得厉害!爸爸老了,派不上用场,只能让你妈妈帮忙干活,真是拖累了你!」

我看着他发来的短信,难受得喘不来气。我这辈子什么也没做错,却要让爸妈一把年纪受那样的苦。

命运专挑苦命人折磨,人生从来不是起起落落,而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才第二天,我爸就打来电话,要我赶紧回家一趟。

原来是妈妈做冲床时,那老冲床不灵敏,妈妈又不会干零件加工,是临时给爸爸帮忙的,她操作不当,冲床直接压下来了!

可怜我妈妈的右手,直接被碾成了一摊烂泥!

爸爸在医院里号啕大哭,怪自己为什么要嘴馋吃一次带鱼,我就站在妈妈的身边,整个脑袋都是空的,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好像没了神智一样,傻傻地去医院前台付医药费。

可医药费付不出来。

我卡里明明还有些钱,却就是用不了,我给银行打电话,他们说我的卡被法院冻结了。原来是银行把我告上了法庭,法院按照程序,冻结我所有账户。

最后还是我前妻知道了消息,赶紧去把我们结婚时的三金给卖了,把钱打到我爸卡上。

我觉得我的整个人生,就彻底毁在了这一刻,任何一个人都没我活得那么狼狈。

我昏昏沉沉离开医院,带了把刀,去李建光的家。

不要和我说什么法治社会,不要和我说什么冲动是魔鬼。

我想得很清楚,我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他要是不退我钱,我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可当我来到李建光的家,我才知道要闹事的不止我一人,这里早已经有很多人看热闹。想也知道,烂尾楼不会只有一个断供的,银行也不会一次只告一个人,都是一次起诉多人。

我把刀藏在裤腿里,又不敢靠近门口,怕被人发现我带了刀,就躲在走廊上离阳台近的位置,他家是两梯两户的大豪宅,楼道窗户外就是他的大阳台,那阳台门开着,我可以看见有个女人在和他吵架。

那女人我认识,她也是烂尾楼的业主,叫赵雪莲。她是很活跃的邻居,经常带头组织维权,而且还是第一个断供表达抗议的。刚开始我们来维权的时候,保安还不让我们进这高档小区,最后就是她提了把菜刀,问保安要工资还是要命。

后来保安再也不敢拦我们这些业主,只要是找李建光的,他们统统当没看见。

我看见屋里吵得很厉害,赵雪莲手上还捧着两个雕像,仔细一看金闪闪的,她嘴里还在大骂。

听一会儿我才听明白,赵雪莲今天也被告了,她气冲冲地上门维权,却发现李建光嘴上喊着没钱盖房,结果却买了理财的全套纯金十二生肖。

那一盒纯金理财生肖,就在茶几上放着,赵雪莲嚷嚷自己要拿几个走,当作她的赔偿,房子她就不要了。

李建光肯定不同意,当场就和赵雪莲推搡起来,俩人拉扯的过程中,那一个生肖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赵雪莲顿时不敢吵了,李建光把生肖拿起来看了看,气得一耳光扇在了赵雪莲的脸上,说耳朵都被磕坏了。

这大老爷们真动起手来,赵雪莲只能被打得脸都通红,甚至被推到了门口,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看真打起来了,就赶紧拉架。

他们去门口吵了,而我眼看着茶几上的纯金生肖,忍不住喘气。

那就是钱,是开发商怎么也不肯赔给我的钱。

人们都聚集在门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鼓起勇气爬出了窗户,直接跳到了阳台上。

我偷偷进了屋,茶几上的纯金生肖格外耀眼,老虎雕像确实被磕坏了,耳朵上有了个口子。

我寻思这金子也不大,赵雪莲怎么会拿这东西抵债,毕竟一套房要百来万,不是黄金能比的。

可当我真把金子拿起来,我才发现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那金子也就半个巴掌大,问题是太重了,简直相当于两瓶矿泉水这么重,我这辈子从来没摸过这么厚实的黄金,赶紧看了眼标签,才发现上面竟然标着 872 克。

黄金真奇妙,它明明那么小,结果却那么重。

正看着黄金,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我吓得赶紧放下生肖,躲到了沙发的死角后面蹲下。

李建光回来了,他重重关上了大门,赵雪莲又跑到我刚才待的走廊窗户上骂,李建光气得去关上了阳台的门,又拉上窗帘进了里屋。

他脖子上都是血,但看着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被赵雪莲用指甲划的。赵雪莲在外头吼了句你他妈等着,李建光说老子就等着你,老子还要报警抓你,他说完进了里屋翻箱倒柜,我怀疑可能是找药箱。

我躲在沙发旁,努力压低自己的呼吸,空气中还散发着装修材料难闻的味道,新房新黄金,这家伙欠了那么多人的房子,自己却过得如此富有。

我觉得法律应该把他的私人财产也充公拿来盖房,这样对我们才公平!

我鼓起勇气,趁着李建光在里屋翻东西,拿起了桌上的三个黄金,着急地往外走。

来到门口,我嗅到特别浓郁的材料味,扭头一看才发现卫生间里堆了很多没用完的装修材料,我怕李建光追出来,拿起了一管强力胶,偷偷打开门。

奇怪,外头刚刚还有很多人看热闹,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我把半管强力胶抹在了门锁上,溜出去后关上了门。

做完这一切,我心跳得太厉害了,只感觉头昏耳鸣,从来没这么刺激过。我赶紧走楼梯下去,又听见电梯那边好多人在大喊大叫,我不明白他们在叫什么,因为怕被人看见,我赶紧下了楼。

逃出小区后,我彻底松了口气,口袋里的黄金太重了,好几次我裤子都差点掉下来,我就一路提着裤子走,一直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才敢把黄金拿出来。

狗、猪、羊三个生肖,分别是 832 克、982 克、1085 克,我估摸着有两千七百多克,就拿出手机一算,才发现有 2899 克,和我心算的差不太多。

我又查了查金价,差点没昏过头去,早听说最近黄金很贵,却不知道实物黄金 502 一克,难怪李建光要买黄金理财。

一百四十多万……我承认我害怕了。

我查了查盗窃罪的量刑标准,这怎么算都是数额特别巨大,够判我十年起步了。在冲动之后的冷静期,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金子还回去,因为这个惩罚太重。

我又查了查十年要还的房贷和利息,想想自己的工资水平,我觉得还是进去坐牢吧,到时候表现好,还能给我减刑,就算不减刑,也比我打工赚得多。而且我又不是不还,我可以把烂尾楼还给李建光,相信法官到时候会基于我的情况酌情判刑,甚至五年或六年就出来了。

不管我千算万算怎么算,都是坐牢要比打工强。

我都想好了,先把这些金子给卖了,把银行贷款一次性还清,然后再去警察局自首。只要我是自首,就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到时候出来了再陪爸妈,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就在我寻思以后怎么办的时候,外头忽然警笛声大作,本就做贼心虚的我,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我来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看外头,幸好没看见外边有警车,只瞧见远远的马路上,有几辆消防车呼啸而过。

我这才松了口气,寻思着这么多黄金,如果去正规的地方回收,肯定没有人愿意,毕竟我也提供不了自己购买黄金的证明。

幸好我有个老同学是做黄金回收的,以前有个同学捡到过金链子,问他能不能回收。他当时就说,别管来路正不正,只要是真金,他就敢回收。反正到时候一融,嘴巴都严实点,通常都不会出事。

我给老同学打去了电话,告诉他我有一些黄金想出售,而且我委婉地和他讲,黄金的分量有点多。

他也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说别在电话里聊,他马上来我家当面聊。

老同学够仗义,很快就上了门,让我把金子拿给他看。

我还是有些不敢,就问他:「你要是能收,我愿意便宜点卖你。你要是不能收,能不能替我保密?」

他先愣了一下,然后满脸苦笑:「你知道我家地址,知道我老婆是谁,甚至知道我儿子在哪儿念幼稚园,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觉得我敢得罪这么熟悉的人吗?」

我想想也是,但也不敢全都拿出来,就只准备了一个最小的狗生肖给他看。

他把金子拿在手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正要和他说话,手机忽然开始震个不停,是微信里在狂发消息,估计是群聊天。于是我把手机静音了,问他敢不敢收。

他问我有几个,我说反正不止一个。

他苦笑着告诉我,他当然敢收,问题是他没钱收。这数额太大了,他就一个小本买卖,平时收个大金链子都是大单。

我听得有些心灰意冷,而他看出了我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这东西是不是真急着出手?如果着急,他有办法。

我说急。

他表示虽然他不敢收,但他认识敢收的人。只要我真心出,他就帮我联系,但我必须都听他安排,因为敢收这种东西的人,都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货色。

我用力咬咬牙,点头同意了。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

老同学说马上帮我联系,然后他就去打电话寻人了,我此时拿出手机翻了翻,发现刚才是维权的业主群在不停地发新消息,还有管理员艾特了全体成员。

点开群消息的那一刻,我就看见了许多李建光家的图片,问题是这些图片上全都是熊熊大火,而且还有人发视频,一群人使劲地抓着李建光家的大门,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大门给扯开。

群里吵得很厉害,说是李建光家里失火了,有人分析是赵雪莲放的火,邻居们都在救援,还有物业拿来了备用钥匙,可问题是李建光家的门仿佛被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我看着消息,整颗心都凉了!

李建光家的门为什么打不开,我比谁都清楚,那是因为我用了强力胶。

我是真没想到赵雪莲竟然会纵火,联想到她之前起的争执,还有她对李建光放的狠话,都让我心里一阵惊恐。

现在大门是因为我而打不开,如果李建光在屋里被活活烧死了,那我算不算是赵雪莲的帮凶?

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会不会判我一个过失致人死亡,让我刑上加刑?

本来以为自己最多就只是一个盗窃罪,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被迫加个罪名上去了!

2.黑市大主顾

老同学还在外面打电话,而我紧张得在屋内来回踱步,内心是真不希望李建光出意外,那种人渣的命我当然不在乎,他本就作恶多端,可我担心他的死会加重我的罪名。

思来想去,我有了个推测。

我今天过去的时候,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也没有人知道是我涂了强力胶,甚至那一管强力胶都还在我的口袋里放着。

等屋内被烧没了,所有能证明我去过的证据估计都被烧得干干净净,而且人们都怀疑是赵雪莲放的火,我是不是能完成一场顺风车犯罪,罪名都让赵雪莲担着,而我自己安然无恙?说实话,一场大火都烧成这样了,找不到几个纯金生肖很合理吧?

我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么多,现在这些都是侥幸心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出手黄金。就算我进去了,我也要让这个家不再遭受那么多苦难。

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我觉得那是我应得的!

老同学终于联系完进来了,他很严肃地告诉我,现在已经联系上人了,但如果真要和对方交易,就得出去一趟当面谈。

我也理解,就把黄金收拾好,跟老同学一起出门,他是骑着摩托车来的,我坐上后座,他也发动了摩托车。

随着他一拧油门,摩托车直接仰了起来,那后轮在地上滋滋冒烟,可就是不跑动。我纳闷地往后一看,吓得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缓过劲来。

一个警察就站在我们的身后,他单手抓着摩托车,冷冷地告诉我们,骑摩托车不要载人。随后他还问我:「你是不是张梓明?」

我赶紧下了车,害怕地点点头,老同学也是吓得脸色苍白,还往旁边躲了躲。

警察搭住我的肩膀,说有事情要找我,让我先别急着走,随后问我今天是不是去了李建光的家。

我是真没想到,警察竟然这么快就抓到我了!

就在我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时候,他忽然问我有没有看见赵雪莲和李建光争吵,另外最近一次联系赵雪莲是什么时候。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不是来抓我的,是找我调查赵雪莲。

本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思想,我很诚实地交代了自己听到的所见所闻,但关于我本人偷偷翻进屋里拿走纯金生肖的事儿,我是只字不提。

警察看我交代得那么仔细认真,他还给我递来了一张名片,说要是有任何关于赵雪莲的下落,都可以直接联系他。他批评了那些邻居因为害怕赵雪莲上门报复,都不敢对警察说实话,只有我主动讲清了事情经过,他还让我放心,他会保护好热心市民的身份信息。

我说那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他又嘱咐了骑摩托车别载人,有事儿联络他,就先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他前脚刚走,我就连忙坐上了摩托车,让老同学快快出发。

老同学小心翼翼地问我,黄金是不是跟警察找我的事儿有关系,我让他不要多问,反正事成之后有他的好处。

坐在摩托车上的我看着名片,上面写着刑警二队苏清河,简单几个字看得我心惊胆战,怎么会是刑警来管?这件事才刚发生,竟然这么快就被定为了刑事案件,警察的动作果然好快。

我不由在想,现在刑警只盯着赵雪莲,却根本不管我,是不是说明我真的没事儿了?

我细想了许多,不知不觉才发现同学将我带到了市区外,我问他要到多远的地方去,他大喊着说还有十几公里,摩托车行驶时风很大,他的口水都喷在我的脸上,我有些恶心地用他衣服蹭了蹭脸,决定不再跟他问话。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这儿是个很偏远的村子,我甚至不晓得这村子叫什么名字,里面的住户很散落,有的几处房屋连在一起,坐落在山脚下,有的却是独自在半山腰上。

村里见不到年轻人,大多都是老人,孤独地坐在门口,他们太老了,老得不会聚集在一起下棋打牌,就呆呆看着天空,我想这就是城市吸引农村劳动力后,村里留下的孤寡老人吧。

老同学带我来到了半山腰上的屋子里,这院子杂草丛生,屋子看着有些许破败,应该是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他环顾四周,然后打了个电话,小心翼翼地说:「你好你好,我是之前联系过的王海挺,我到地方了。」

等他挂断电话后,那老屋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了,里边有个女人对着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上去。

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同学王海挺,为啥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交易。

他叫我不要怕,因为真正该怕的,反而是这些黑市里的人。这种人本就专门收不合法的黄金,稍有不慎就会惹上麻烦,所以自己经常待在容易躲藏的区域。

即使有王海挺安慰,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毕竟这地方真是太荒凉,如果别人起了坏心思,那我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直到进了屋子,我才发现这屋内就那一个女人,没有其他人了。

王海挺告诉我,这就是大买家林燕子,她是出了名的什么货都敢收,也一定有渠道卖掉。很多人手上有了不方便出手的货物,都会卖给她。

林燕子让他少说废话,叫我把货拿出来看看。

我先是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内,确认没有人了,才把纯金生肖拿出来一个。

林燕子不愧是专业的大买家,她接过纯金生肖之后,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只是很平静地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端详,说是真的,她说这是昨天才刚出的生肖理财产品,就算造假也来不及。

看来她真的很懂……

林燕子问我有多少个,我就把三个都拿给她看,她忽然打开了老屋的柜子,从里边拿出了电子秤,三个加在一起,刚好是 2899 克。

她说:「一百万,卖不卖?」

我吃惊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凭啥啊?今天的金价可是 502!我算过了,总价应该是一百四十五万五千多!」

她瞥了纯金生肖一眼:「就凭我能收你的货,这东西一看就来路不正,正规的地方没人敢收。你要是不卖拉倒,有别的渠道就找别人去。」

这娘们竟是一点也不打算讨价还价,直接将纯金生肖还给我,叫我们自己走人。

我没了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我是真不知道黑市竟然能这么黑,让我直接亏四十多万,我还以为最多吃个一克十几块钱的差价,想不到人家上来就砍那么多,而且态度还那么硬。

我是真舍不得,但我也没别的办法,就如林燕子所说,这东西若是拿去正规的地方售卖,别人根本就不敢收。

我只能同意了林燕子的价钱,她问我转账还是现金。我也是脑子抽了,忍不住问她:「你干这一行的,你还敢给人转账呢?」

她似乎有些懒得搭理我的外行:「你知不知道有些白痴为了两百块钱就愿意卖自己的银行卡?」

我恍然大悟,随后寻思着转卡里也不方便,这毕竟是黑钱,我自己的卡被冻结了不说,这要是转我家人卡里,不也是给他们惹祸上身吗?有事我宁愿自己扛着。

我选择了要现金,林燕子点点头,说一百万现金不少,钱三小时内送来,让我们就在附近等着,不要乱跑,到时候还在这个老屋交易。

这眼瞅着都已经黄昏了,但我也只能等着,我也不敢问,想想也知道,做这种生意的,在敲定买卖之前,想必也不会把大量现金随身带着。

等林燕子走后,我心有余悸地问王海挺能不能成,他叫我不用担心。

我们先找了个偏僻隐蔽的地方歇着,坐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关注群里的消息。此时我还有个期望,那就是希望李建光至少能活着,只要他在火灾之中活下来了,那我好歹不用背负害死了人的罪名,我真的不想坐太多年牢,爸爸妈妈很辛苦,我想早点出来照顾他们。

群里还在说救火的事儿,救火从来都不是用水一扑就能搞定的事,在灭了明火以后,还要警惕有没有暗火,还要小心爆炸物。

王海挺看我一直在玩手机不说话,他也许是想找些话题,坐在了我身边问我,拿到钱以后,人还会不会留在这个城市。

我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就是想知道我犯下的事儿大不大,之后要不要跑路。

我只能苦笑着摇头,因为我本来就打算换完钱自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他看我不太想说,也就不继续问了,此时群里终于有了重要的消息,却让我心里一咯噔。

有个业主发了张图片,那图片黑漆漆的,点开一瞧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具人形的焦尸!

尸体被完全烧焦了,面露痛苦,可见死前到底承受了多大的折磨。右手的手指不知为何缺了一根,左手还紧握着断掉的手指,但也已经被彻底烧焦。

业主们全都吓坏了,即使很多人都觉得李建光肯定死了,却也没想过他竟然会被活活烧成焦尸!

我不敢想象李建光临死前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歇斯底里地扯着大门,却怎么都扯不开,门外的邻居也在设法帮助,可最终李建光只能走向绝望。

他遭受到了惩罚,曾经的他让无数家庭走向破裂,窃取了人们血汗钱的李建光,整天沉溺在自己的荣华富贵里,最终老天却让他付出了代价。

我忽然在想,让他付出代价的究竟是我,还是赵雪莲,又或许真是上天的安排,让他恶有恶报。

群里都在讨论李建光为什么断了根手指,有了解情况的人在群里说,之前李建光逃不出来,就想从阳台翻到走廊窗户上。

这个我知道,因为我就是从那地方翻进去,偷走纯金生肖的。

但李建光和我不同,他整日享福身材肥大,当他按住扶手想往外翻的时候,那阳台扶手竟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直接断开了。

随着扶手断裂,他的手自然而然按在了景观玻璃上,将近两百斤的人,在惯性下将全部的力量压上玻璃,顿时整个玻璃都碎了,他的手血如泉涌,听说连肚子都扎得鲜血淋漓,只能放弃翻墙又回了屋内,估摸着是回去止血了。

那就是邻居们见到李建光的最后一次,他在被烧死之前,还承受了这样的折磨,我更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毕竟那门打不开,可都是因为我啊!

群里还有人在发李建光家属的照片,他的老婆孩子哭得撕心裂肺,那场面我还真是看不了。有人说李建光死了,那也得把房子盖完,有人则是说人都死了先别扯这些,死者为大。

群里分为两派激烈争吵,我没有参与讨论,因为我脑海里都是李建光被烧成焦尸的模样,尤其是想到我造成了他这样的死亡,让我难受得好想呕吐。

天色渐渐黑了,我太关注群里的消息,一直把手机用到了没电关机。

山村里的天,黑得比城里要早。

城里好歹有霓虹灯光,这村里却连个路灯都很稀少,放眼看去黑乎乎一片,只能勉强看见山和天空的界限,林燕子总算来了电话说可以交易,还是去那老屋见。

在这漆黑的山村,我们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踩着了坑,必须将脚一点点往前挪。

王海挺为了走得安全点,他打开了摩托车的车灯,推着车前行,但也会招来很多蚊虫,时不时还有村里的狗吠叫起来。那狗一叫,就有很多狗跟着一起叫,说实话让人挺害怕。

农村的狗其实爱咬人,很多人都感觉村里的狗乖,但那也仅限于村里人,对待陌生人和骑车路过的,这些农村狗可比城里狗凶狠多了。

我们才推了一些路,果真就有狗窜了过来,对着我们吠叫,还越聚越多,我大喊了几声有没有人管狗,可这偏僻的村里,哪里有人会回应我。

无奈之下,为了不耽搁交易,王海挺让我先走,他来牵制住这些狗。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骑着他的摩托车来到了老屋。

一进来,我就看见林燕子在里头,她身旁放了个大号的蓝色登山包,告诉我钱就在里面。一边验货,一边验钞。

我将纯金生肖递给她,打开背包,见里面满满都是现金。

我不敢大意,坚持把每一捆现金都拿出来检查,因为电影里经常有假钞的情节,闹得我也蛮害怕。

林燕子也看着纯金生肖,忽然问我:「就你一个人?」

我随口嗯了一声,专心致志地检查钱。

等全部检查完,钱确实都是真的,林燕子也检查过了纯金生肖,她对我说了句合作愉快,然后扭头就走,这种人来来去去真是雷厉风行,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想想也是,这种地方对他们而言算是犯罪现场了,哪有罪犯愿意在犯罪现场寒暄的。

等林燕子走后,我尝试着将钱背起来,才发现一百万现金真是好重,差点把我腰给闪着,不过好歹背得动,只是没想到这么有分量。

我叹了口气,贫穷让我不知道黄金的重量,也不知道现金的重量,穷鬼连接触这种科学常识的机会都没有,难怪总说有钱人家的孩子赢在了起跑线。我又转念一想,我拼上性命和牢狱之灾换来一百万,某女星却日赚 108 万,又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心好大。

王海挺此时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我身后,说刚才那些狗有点难缠,还问要不要送我回去。

我点头说好,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十万块递给他,很真诚地和他说了谢谢。

虽然我被林燕子砍了一大笔钱,但我知道对老同学不能小气。一方面是我真感谢他帮我出手了黄金,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黄金卖掉。

而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封口费。我要是给少了,他可能会心里有意见,还是要多给一点,让他尝到了甜头,也能保守好秘密。

王海挺见我竟然拿出这么多来,他连忙跟我推脱,但我非常坚持,一定要他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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