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有熠
出自专栏《非典型辣妹: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一觉醒来,我发现我一不小心睡了我的竹马。
现在人在床上,并且有点懵。
外边天色刚刚泛亮,躺在我身边的贺熠睡得正香。
美色……啊不……喝酒误人啊!
男人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唇形完美却微微红肿,肤色极为白皙,更衬得喉结和肩膀处的红痕愈加明显,倒显出几分楚楚动人,勾着人再采撷的味道来了。
想到昨天晚上是我先开始百般撩拨贺熠的,我就觉得自己很禽兽!
昨晚上损友肖潇撞破谈了多年的男朋友出轨同校小学妹,怒甩渣男后来酒吧喝酒,没想到正好撞到我男朋友何远和一小白花在酒吧勾肩搭背,赶忙拍照让我过来抓奸。
我急冲冲赶去时,何远那狗东西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儿正推搡着顶着一头乱发如鸡窝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肖潇,旁边小白花大概也是挨了一巴掌,捂着脸哭哭啼啼,场面十分混乱,被我过去果断一脚踹得何远四仰八叉单方面宣布分手而结束。
为了庆祝难姐难妹甩掉渣男,我和肖潇果断决定换一家酒吧喝到不醉不归,然后成功喝大之后我靠着仅存的一丝清明去结了帐,然后拖着摇摇晃晃的肖潇准备去附近的酒店将就一晚上,然后刚到房间贺熠这厮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然后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撩拨他,然后就就……
再然后我现在清醒了我只想穿回去给昨晚的我一个大嘴巴子!
我竟然,竟然睡了贺熠!
好一出狗血情节我只是没想到会狗到自己身上!
现在我只想知道肖潇这臭孩子人在哪!抛弃老娘一个人!果然最佳损友不是白当的!
我小心翼翼且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尽量忽视两腿的酸痛,胡乱套上衣服跑到卫生间里,关门掏手机打电话动作一气呵成。
过了一会儿,肖潇明显带着睡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思思,干嘛啊,困着呢……」
我怕吵醒贺熠,压低声音问她:「……臭孩子你在哪睡着呢?我俩不是在一间房吗?你人呢?」
「我在 D 酒店啊,不是你带我来的嘛,思思你喝断片了吧。」她顿了顿,睡意朦胧,「不行了,我还得睡会,回聊啊姐妹……」
……问你等于白问!
挂了肖潇的电话,我蹲在马桶上,薅着我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把贺熠给睡了,这厮不是在 M 国吗?
从哪冒出来的啊?三年没见面,一见面就把人给睡了,搁谁身上能顶得住啊!
我很苦恼,托着不咋机灵的小脑瓜,揪着我不咋多的头发,只觉得脑子里像一团毛线,越缠越乱。
在我成功揪下一大撮头发后,我果断决定不想了,反正有关贺熠的事儿我就没整明白过,趁现在人还没醒,赶紧跑路才是硬道理!
从马桶上站了起来,抖了抖略麻的双腿,又对着镜子简单打理一下我那犹如纵欲过度而导致气色苍白的脸,尽力遮住脖子上的草莓印,感觉自己终于人模狗样了些,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个气,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卫生间的门。
本着看不见就可以当作没发生的原则,我低着头,蹑手蹑脚地朝门口挪去,十分渣女且无耻地决定忽视那一床的混乱场景。
在我终于挪动到门口,看到近在咫尺的门把的时候,我轻轻「吁」了一口气,这就是胜利的曙光!
然而在我手握门把的那一瞬间——
——「你要去哪?」
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凉凉响起。
哦豁,完蛋。
我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我脊背泛凉,我欲哭无泪地表示很后悔:为什么我妈把我生得如此负责任,我应该一醒就跑路的,白在那思考那么长时间的人生了!
「你要去哪,陈,思,思。」贺熠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名字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颤颤巍巍地转身,正好对上贺熠一双深深沉沉如点墨的眸子。
2.
要说起我与贺熠的渊源,还得从小开始掰扯。
我六岁那年,初见到贺熠,他和贺阿姨不知道为什么从 A 市搬来我们这个比较落后的小县城,在我们家旁边空了很久的房子住下,成为我的邻居。
当时也不过六岁多的贺熠,白白嫩嫩安安静静,对人极有礼貌,贺阿姨牵着他来我家拜访时,一身白 T 黑裤清清爽爽,像一个精致的白团子。
相较之下,冲进家门刚刚打完架一身汗臭味脸上手上黑乎乎不成样子的我简直就是大型灾难现场,我妈登时火冒三丈,拿起鸡毛掸子就想往我身上招呼,被贺熠轻轻巧巧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小白团子童音稚嫩:「阿姨,可以让着这个妹妹带我出去玩吗?」
萌萌哒的声音再配上贺熠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把我妈的火浇灭。
「好好好。」我妈柔声连声应好,又转头看我,声音瞬间暴躁,「带小熠哥哥出去走走玩玩,别去水边!」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比我还矮半个头的小熠哥哥就过来扯着我还算干净的衣角,拉着我往外走。
到了外面,又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好看的糖果塞到我手里,软软地问我:「你能带我到处转转吗?」
因为贺熠而免除一顿鸡毛掸子又被塞了俩好看好吃的糖的我果断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使小哥哥,对贺熠有应必求。
不仅带他从街西逛到了街东,又把他介绍给整条街的小伙伴。
并且在贺熠不断投喂之下,整个小学生涯,我以一己之力罩着贺熠,为他挡了不少觉得「他是外来的」「没有爸爸」就想来挑事儿的小崽子们。
我没有问过贺熠爸爸去了哪,贺熠同样也没多过问我爸爸的去向,两个小孩子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谁也没提过这茬子事情。
到了初中,我把贺熠当天使的想法被现实彻底粉碎,不为什么,简简单单因为成绩永远第一的贺熠应我妈要求来给我补课。
天知道贺熠有多严格,每天放学后他就坐在我旁边,玩不让吃也不让,死盯着让我把作业完成,还美名其曰为了我的梦想。
?啊喂!别以为我不知道,市一中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
我也不是没想过反抗,但看着青春期开始猛窜个头,比我高了快有一头的贺熠还有旁边捋着鸡毛掸子的亲妈,我决定还是再忍一忍。
不过忍耐是有效果的,我的成绩倒是突飞猛进,虽然还是不比贺熠,但终究与贺熠一起顺利考进了市一中。
高中时,贺熠以永远年级第一的成绩加上一张人模狗样的脸成为整个高中的风云人物,人一帅事就开始多,虽然我没有与他在同一个班,但是他与校花许冉的绯闻总会经过各种途径传到我的耳朵里面。
什么放学后贺熠和徐冉去小树林亲亲,什么周末手拉手一起去游乐园等等,一众流言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的。
当然,对此,我是嗤之以鼻的。
放学后和周末,因着贺阿姨工作忙,贺熠一般都在我家要么写作业要么给我辅导功课,还小树林和游乐场?他连大门都没怎么出过好吧!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万一这俩人真有什么呢?
「贺熠——」我不怀好意地喊他。
「嗯?」贺熠正坐在我对面看书,漫不经心地应了我一句。
我跟做贼的一样跑出去左右看了看,确定我妈没在我房间门口晃悠后,又把门插上,才噔噔噔跑回去,一脸八卦地看着面露疑惑的贺熠,兴冲冲地问他:
「你跟徐冉是不是在一起了?」
贺熠无视我燃着熊熊八卦之火的星星眼,慢慢地放下书,伸手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凉凉开口:「陈思思,你是太闲了吗?」
他顿了顿,抬头仔细盯着我:「你很希望我和徐冉在一起?」
?我希不希望跟你和徐冉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不是,全年级都在传,我问问嘛。」我看着他脸色,斟酌着开口,「况且要是你能找到喜欢的人我也会为你高兴嘛。」
「高兴?」贺熠语气貌似更凉了些。
我很迷惑:我不应该高兴,那我是应该哭吗?!
贺熠看着我一脸迷茫,也不答话,只是冷着表情拿书敲了一下我的头,撂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就走人了。
我揉着被打疼的脑袋,仔仔细细地回味着贺熠说得每一句话,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贺熠他不会喜欢我吧?!
想起以前下雨时在外面玩没带伞时是贺熠为我送伞;
早晨起晚来不及吃早饭是贺熠为我在教室备着面包;
晚上辅导我做完题后饿了是贺熠为我热牛奶……
我还总以为贺熠想当我妈,没想到他想当我男朋友!
淦!竟然内心还有点小窃喜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脑补出来再见到贺熠时一脸羞怯的表情以及弥漫在我俩之间的粉红泡泡了!
3.
只是后来我还没来得及对着贺熠羞涩,我见到他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因为课业变得越来越繁忙。
贺熠在尖子班需要上自习上到很晚,他放学后再也没来过我家写作业,只是偶尔周末的时候来我家给我复习一下功课,其余的时间忙得跟个陀螺一样。
关于贺熠和徐冉的绯闻还是传得漫天飞,连他们两个一起报了数学竞赛班都被指是暗戳戳地秀恩爱,更别提放学后两个人一起研究题目的身影了,简直成了每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说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站在尖子班教室外面看着贺熠和徐冉靠在一起的身影如是想着。
贺熠垂着头讲题,徐冉歪着头听讲,一个皮肤白皙,轮廓棱角分明,一个五官精致,一派娇俏动人,两人在一起,果真是赏心悦目至极。
秋末的凉风吹得我有点冷,我觉得我那个大胆的想法可能有些不靠谱——果然事情不能靠脑补,尤其不能脑补一个男生喜欢你。
但是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密密麻麻弥漫到四肢百骸。
奇怪,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不大想催生这段感情让它成为一段狗血的三角恋,于是转移注意力,开始狂舔数理化生。
放学后和周末,也从家里挪到图书馆去学习。
贺熠可能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过来找了我一次,在图书馆门口看了脸上就差写着「学习是老娘真爱,狗男人闪开」的我半天,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软了声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思思,高考完之后再和你细说,好好学习,我在 E 大等你。」
哼!我早就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了!你根本就是喜欢徐冉好吧!还故意那样说让我会错意!
而且,谁要跟你考同一所大学,老娘根本考不上 E 大好吗!
我心中涩涩的,面上却装做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谁要稀罕听你细讲,谁要稀罕你在 E 大等着我,学习去了再见!」
说罢也不想看贺熠什么表情,赶紧跑进图书馆,奔到自己的座位上,木木地拿起笔捧着书,却总是看不进去,书上繁密的公式交错像是构成了贺熠的脸,身影,耳边也好像传来贺熠的声音,思绪混乱不堪。
淦!贺熠简直是老娘与学习相亲相爱路上的绊脚石!摔笔!
高考结束后,我也没听到贺熠与我细说他和徐冉相知相恋的故事,因为他被确定保送后直接急匆匆地去了 A 市。
听到这个消息时,徐冉正笑吟吟地坐在我对面。
校花不仅有一个精致美丽的皮囊,还有一副软糯动听的好声音:「贺熠回 A 市是为了接贺叔叔出狱,但是如今遇到了些问题……」
徐冉一句话没说完也不急,低头慢条斯理地开始喝奶茶。
我被「贺熠爸爸出狱」这个大消息砸得头昏脑胀,下意识接一句:「出什么事了?」
徐冉咽下一口奶茶,驴头不对马嘴地继续说:「我姑父是 A 市调查局的局长,可以帮贺叔叔顺利出狱。」
我还是不理解,呆呆愣愣:「那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
徐冉看着我,笑得纯良无害:「陈思思,贺熠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我和贺熠报到了同一所大学。陈思思,你知道要做什么,人要有自知之明。」
说完这句话,徐冉拎着包踩着小高跟朝外走去,走到我身边时,不知道又想起什么,转俯身附耳道:「忘了告诉你了,贺熠爸爸的全名叫贺文风。」
贺文风——
听到这个名字,我一秒清醒,脊背瞬间紧绷,刚举起奶茶的手僵在半路。
徐冉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娇笑一声离开。
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徐冉心里不放心我与贺熠,故意来敲打我又告诉我贺熠爸爸的姓名,想让我彻底断了与贺熠再联系的可能。
但,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贺熠喜欢的人是徐冉,我也没打算和他们两个报同一个城市,可徐冉对我还有那么大的敌意,甚至不惜去调查我爸爸的死因。
没错,我爸爸因为贺文风而死。
贺文风入狱前是 A 市的市委书记,我爸爸是建筑设计师。
经贺文风手承建的一栋大楼,由我爸爸设计建造,却由于贺文风中饱私囊,大楼建设不达标,在我爸爸进去巡检时,大楼倒塌,我爸爸和跟着进去的两名工人全部殒命。
因着这件事,贺文风被彻查,真查出了不少贪污受贿的恶性事件,虽然法庭之上,贺文风对其它事情供认不违,只一再申明建造大楼的钱自己并未贪污,可种种证据均指向他一个人,最终被判刑入狱。
我知道贺熠很想他爸爸,我不止一次偷看到贺熠拿着一个相册反复看,嘴里呢喃着,爸爸。
但我也很想我爸爸,想那个会给我举高高,给我讲故事,给我做好吃的爸爸。
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4.
贺熠懒懒地靠在床边,手抱在胸前,也不说话就那么清清淡淡地看着跟鹌鹑一样缩在门口的我。
气氛比较尴尬。
我有些沉不住气,贺熠一直盯着的视线颇让我怀疑是不是刚刚在卫生间洗脸时没把自己的眼屎洗干净。
我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抹了抹眼角,咽下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是不是眼屎没洗干净」的话,假笑着开口:「三年没见,好巧啊哈哈哈哈哈……」
贺熠一脸我好像欠了他八百万的表情变都没变,整个房间中只有我那由高到低的假笑声回荡着。
气氛好像更尴尬了些。
我低头捂脸,觉得自己貌似不大适合长了张嘴。
三年没见面,见面就让你给睡了,能不巧吗?!关键要是别人也就罢了,睡的人是贺熠!
四年前得知贺文风是贺熠的爸爸后,我连看到贺熠放在我家的杯子都会想起爸爸的死,只恨不得再也见不到贺熠。
E 大在北方,我就报了沿海最南边的大学,只希望再也不和贺熠有任何交道。
连临近开学,贺熠从 A 市回来收拾行李的那几天我也是能避则避,整天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虽然知道他爸爸做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怕自己见到他还是会忍不住上去一巴掌拍死他。
可是却没想到贺熠竟然趁我妈不在家直接翻窗进来堵我,刚巧与下楼喝水的我对了个正着。
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滚滚热浪。
我满头冒汗急冲冲跑下楼喝水,却在看到贺熠时霎时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僵在那里。
——很想过去给他一巴掌,再大声质问他,你有什么脸面来找我!
但看到少年明显瘦了很多的脸庞和盛满柔柔笑意的眼眸,我又下不去这个手。
贺熠从窗边一步步向我走来,最终停在我面前,我戒备地盯着他,贺熠轻叹一声,伸手把我扯进他的怀里。
「……思思,我很想你。」
少年声音微哑,身上特有的好闻气味涌入我的鼻腔,我突然很不想离开这个怀抱,可是这个拥我入怀,说着想我的男生,与我之间隔着一个徐冉还有我爸爸的死。
于是,我推开了他。
贺熠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改去揉我的头,无奈道:「思思,还在同我生气?我和徐冉从来没有什么,前些天我没有过来是去……」
「去接你爸爸出狱是吗?」我躲过贺熠的手,冷冷淡淡地打断他。
贺熠的手僵在半空中,眸色罕见的有些困惑。
我只觉得怒火中烧,嘲讽的笑了笑:「你爸爸能出狱你很高兴吧?」
贺熠不知道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可是我却按捺不住愤怒,只想着把心底压着的一切话都说出来。
「你知道我爸爸怎么死的吗?你还记得你爸爸怎么入狱的吗?——贺文风贪污枉法,我爸爸死于楼倒墙塌之中」我逼视着贺熠的眼睛,一字一字缓慢道,「你爸爸害死了我爸爸。」
氛围瞬间由见面的欢喜变得紧张起来,贺熠一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紧了紧,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我咬了咬舌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和徐冉之间有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想知道,也不屑于了解。」
「贺熠,我现在没上去打你一巴掌是看在我们以前还有些情分上,趁着我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你赶紧走吧,我怕等下再撕破脸谁都不好看。」
说完我转身上楼,怕看到贺熠眼中的涩意自己会心软。
贺熠被钉在原地,望着我的背影走到楼梯转角处,终于开口唤我:「……思思,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还是想多说几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徐冉,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普通同学,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至于我爸爸……」贺熠闭了闭眼,声音颓丧,「我会……」
「你做什么我爸爸都已经回不来了。」我打断他的话,回首面无表情地俯视他,「别在让我和妈妈再看到你们一家人。」
「……好。」
自那天起,我真的没有再看到贺熠。
开学后,我在 T 大按部就班地上课,参加活动,没有再听到任何与贺熠和贺文风有关的消息。
大一快结束的一天,我正在寝室赶作业,肖潇突然冲进来奔到我身边,悄咪咪地从怀里套出一封信塞到我手里。
我一脸懵逼,肖潇一脸鸡贼:「楼底下一个帅哥托我给你的,啧,思思你可以啊!认识长那么好看的小哥哥,啧,那皮肤,那轮廓,那小身材……」
我猛然回神,一个健步冲向阳台。
正是期末考试周,宿舍楼下零零散散几个人。一眼看过去,果然看到贺熠还没走远的身影,瘦瘦高高,分外惹人注意。
恰好贺熠也回过头。
阳光热烈,空气花香草香浮动。我看到贺熠眯了眯眼,向我勾起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向我摆摆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信。
信里面的内容很简短,只是告诉我他这一年之内把当时的案件始末以及各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了些纰漏,让我再给他一些时间。
还附赠一条电话号码,让我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系他。
那是三年前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再见,就是现在了。
三年的时间不多不少,足够发生一些翻转形势的事情了。
比如,贺文风翻案成功;再比如,贺阿姨重病,去了 M 国疗养,贺熠也申请了 M 国的大学;还比如,在我妈威逼利诱之下,我被迫交了何远这个男朋友。
感觉形势直接由贺熠对不住我变成了我对不起贺熠。
更何况,我现在还睡了人家。
一时之间,我感觉自己就是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脾气暴躁的渣女,哦,还得加一条——不会说人话。
「一点也不巧。」贺熠声音冷冽,突然道,「是你把我叫来的。」
我抬头看他,很迷惑。
诬陷谁呢?老娘昨晚忙着手撕渣男,忙着放歌纵酒……啊不是……借酒消愁,哪来的时间叫你?!
贺熠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打开了一个界面,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我的电话号码以及 42 分钟的通话记录。
淦!我不仅给贺熠打了电话,我还拉着他哔哔赖赖了 42 分钟?
这这这不大符合我渣女人设,我我我可以不承认吗?
贺熠步步向我走来,嗤笑一声:「你想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本渣……鹌鹑表示:不想知道!
贺熠却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说你甩了渣男很高兴,说三年以来是你对不起我,说你每一天都在想我。」
贺熠步步紧逼,我退无可退,紧贴着门,眼睁睁看着他欺身而来,把我束缚在门和他之间,后面是冰凉的门板,前面是泛着热意的胸膛,冷热交织鼻息交缠中,与我相对的是贺熠炙热的眼瞳。
「你说,」贺熠偏头,俯身在我耳边如情人呢喃一般,声音带着丝丝滚烫的欲念:「你喜欢我。」
5.
贺熠的气息灼热,密密地洒在我脖颈之间,由天灵盖泛起的一阵酥麻细细蔓延至尾骨。
我脸红得不成样子,腿也软得险些站不住,只能用手死命地抠门框借以支持身体。
贺熠低声闷笑,转过头来看我,眸子里笑意未退,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情欲的薄红,他勾了勾唇,伸手箍住了我的腰。
「怎么……」贺熠与我额心相抵鼻尖相对,低声哑道:「腿软了?」
扶在腰上的手掌心温度高得不容忽视,直整得我心猿马意——
——想把这厮的狗爪子剁掉!
贺熠看出我心不在焉,手上微微用力,竟然张嘴轻咬住我的耳垂,含糊不清道:「想什么呢?」
「唔———」
我软绵绵地抬起手抵在贺熠的胸膛上,哭丧着脸:「你你你……」
我一个「你」字还没结巴完,门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肖潇暴力拍门声和她的大嗓门同时响起:「思思!快开门!姐妹我来救你……」
满室的旖旎和暧昧被拍得七零八散。
贺熠一张脸霎时黑如锅底。
在听到肖潇声音的瞬间,我直接恢复清明满血复活,顾不上看贺熠一张黑脸,急慌慌地就把他推进卫生间关好门,又把满床的混乱用被子掩住。
废话,肖潇要是知道我睡了别人,那我妈不出三天必知道,我妈知道了那我必挨骂,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我和贺熠之间,在她的认知范围里贺熠必是吃亏的一方。
毕竟,肖潇是我妈的真·闺蜜,是我的真·损友。
我整了整衣服,尽可能神态自然地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探个头出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肖潇本应该落在门上的一巴掌「吧唧」打在了我的头上。
……
微笑脸:今天的我是倒霉本霉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想把她打一顿的欲望,一字一字地问她:「怎,么,了,啊?!」
肖潇满脸歉意,不住地揉着我被打的头:「啊,对不起啊思思,我太着急了,刚刚我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俩昨天晚上好像确实是一间房的,我怕你出了什么意外,电话你又没接,就赶紧跑过来找你了。」
又向我示意了一下支棱在旁边的大锤,压低声问我:「你没事吧?」
……姐妹,要是真有啥事,隔了一晚上,我可能已经凉了!别说你拎了个大锤,你就是抱一发导弹来也是给我收尸的好吗!
我扶额:「没事,就是今早醒来没看见你,打电话问问。你不是还困着呢吗,赶紧回去再睡会。」
肖潇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冲着我挤眉弄眼。
???
「……眼里进东西了?我给你吹吹?」
肖潇气急败坏:「我是示意你!你焦急忙慌让我回去,我示意着问你身后有没有把刀子抵着威胁你!」
末了又低低地补一句:「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我寻思着你可能谍战片看多了。
我默默把门全部打开:「喏,你看吧没人……」
「嘶——」肖潇没有如我所想着离开,反而在看见我身后时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继而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思思,你竟然……」
我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僵硬地回过头,果然看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穿着一身睡袍、笑得温润无害的贺熠。
淦!这厮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啊?!喉结上口红印鲜红鲜红的也不知道擦一擦啊?!
「思思,你朋友来了啊。」贺熠语气温和,向肖潇招了招手,「我是贺熠,进来坐。」
这是酒店,进来坐你个大头鬼噢!
我扯住傻傻就要往前走的肖潇,琢磨着一脚把贺熠从三楼踹下去把他摔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贺熠无视我满身的杀气,继续和颜悦色道:「我在楼下订了早餐,你们先去吃吧,我换身衣服。」他顿了顿,又转头看肖潇:「得劳烦你帮我看着点思思,让她多吃些,她昨晚累得不轻。」
我闭了闭眼,这厮是故意这么说的吧?!三楼摔不死你,我下去给你补一刀!
肖潇已是回过来神,了然地笑了笑:「好的好的,包在我身上!」
???虽然你我是损友,但这四年的交情还不如你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不是一面,是两面。」肖潇扯着我到了楼下餐厅,语气轻快地纠正我,「大一给你送信的人就是他嘛,我记得,啧,一点没变哈,还是那么帅。」
我没接茬,默默啃着包子,心里思量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在肖潇告诉我妈之前以一个既不会被骂又能让我妈听懂的方式讲给她听。
苦恼,这是什么人间大难题!
「思思来了来了。」肖潇突然猛拍我的肩膀,努努嘴示意我往后看。
我举着啃了一半的包子,循着她视线转头看过去。
恰好看见贺熠迎光而来,修身的白衬衫和黑色西服裤衬得整个人俊如修竹,脸上挂着清浅笑意,一双眼眸跨过人群,温柔而专注地看着我。
周围人来人往,我的眼中亦是只看到了他。
6、
肖潇赶在贺熠过来之前飞快地打包好了早饭准备撤离,临了又扯了扯我的衣领,不怀好意地拍了拍我的肩低声道:「年轻人啊,得注意节制一点哈!」
我低头看了看锁骨上将露未露的暧昧红痕,又向上扯了扯衣领,耳根有些发热。
肖潇拎着俩包子朝立在一旁的贺熠摆了摆手,撤了。
贺熠在我对面坐下,看着我微红的耳根,失笑:「思思,害羞了?」又顿了顿,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唇:「放心,我会有所节制的。」
???
好了,请你闭嘴,禁止骚话连篇。
我抬头瞪他,举着包子作威胁状。
贺熠笑了笑,隔着桌子伸手过来,用指腹轻柔地扫了扫我的唇角,手指纤长冰凉,激得我反射性地后仰。
「别动,嘴角有饭粒。」贺熠声音沉沉,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扣住了我的肩。
我看着突然靠近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脊背僵直。
「擦……擦好了吗?」我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道。
「好了,吃饭吧。」贺熠收回手,又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我低头啃了口包子,又看了看正在喝粥地贺熠,阳光普照,微风和煦,十分和谐,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贺熠……」我唤他,「你有没有觉得我俩这样怪怪的。」
「嗯?」贺熠抬头看我,「哪里怪了?」
我斟酌着开口:「毕竟我们俩……不是可以在一起……睡觉,也不是可以那么和谐地吃早饭的关系……」
「为什么?」贺熠挑了挑眉,把粥碗朝前推了推,靠着椅背看我,「因为我爸爸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急忙摆手。
贺文风已经翻案,又找出了真正的主谋,我爸爸的事情已经翻篇,我又怎会再揪着不放。
贺熠看着我连连否认结结巴巴的样子,突然笑了:「思思,是因为你愧疚于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你愧疚于在翻案之前一直认定我爸爸就是主谋,你愧疚于四年前在那个楼梯道口无视我的表白并以话伤我,你愧疚于三年之间你压抑自己的喜欢与我隔绝两地形如陌路。」贺熠平缓道来,我的头越垂越低。
「是,你说得很对。」我抽了下鼻子,「是我对不起你。」
「可是,思思,这都是你感觉——你感觉愧疚,感觉对我不起。」贺熠喟叹一声,放软语气,温柔却有力,「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怪你。」
我猛得抬头,眼前人眸光认真,眉眼柔和如一潭春水,包裹住我甘愿溺毙其中。
贺熠起身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松松地拢住我的手:「那个时候,你恨我爸爸、不想见到我这都是人之常情,你不需要自责愧疚。至于第三点……」
他顿了顿,揉揉我的头继续道,「你压抑也好,释放也罢,总之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了,我便不会再放过你了。况且,我又何尝不在压抑,三年时间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你,却不敢回来看你,每每拿着忙的借口搪塞自己,这是我的错。」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我看着贺熠对我一番深情诉说,拿起那个还没啃完的包子,含泪咬下了一大口。
啧,给老娘整泪目了。
(不是,划掉)
「滴——」微信界面发来一条消息。
何远:思思,昨晚上是有误会的!你现在在哪?我们见一面,我保证跟你讲清楚!
好家伙,发消息的时间卡得刚刚好。
我还没来及解释,贺熠挑了挑眉,摁灭了手机,转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好了,我的话讲完了,你也来说说——从这个何远开始吧,第几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