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身边有老实人被欺负后疯狂报复的案例吗?

对于这个罪犯,警官们全都敬他是条汉子,不但好吃好喝,审讯时,大案处大队长还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烟拆开,递给他一包接一包地抽。整个审讯过程中,没有任何一名警察对他拍过一次桌子。

这个犯人就是高德隆。1998 年,高德隆的儿子高明被六名社会青年暴力殴打,因医院没有重视,抢救不及时,最终遗憾死亡。

涉案的少年犯因是未成年人没有受法律严惩,主谋王星只被判罚了赔偿 3000 元!且王星一家一直未曾道歉。而几年之后,少年犯们的生活竟越来越「滋润」。以上种种,终于成了压垮高德隆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开始制作定时炸弹,准备复仇……

1998 年 11 月 4 日这一天,西安莲湖区一个叫高明的 17 岁少年,放学后被 6 个面相凶恶的男生团团围住……

那天特别冷,下午时分,灰霾的天空已开始飘雪。

高明骑着他心爱的单车,正急匆匆地往家赶。

要回家,城中村的某条小巷是必经之路。

男孩并未想到,每天途径的这条巷子里,会发生什么祸事。

巷子骑到一半,只见两边突然冒出来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少男——都是从未见过的生脸,但各个都面带戾气。

高明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麻烦上身了。

果然,带头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逼了上来,低吼道:「下车!滚下车!」

而剩下五人,则从各个方向把他的车团团围住。

高明不敢顶撞,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此时他才注意到,这几个人手里都带着家伙,有砖头,有木棍,还有个人攥着根锈迹斑斑的链条锁……

「你……你们要干嘛?」

「贼你妈,我都没言传呢,你还敢吭声?」

「我都不认识你们……让我回家吧。」高明推着车,想从人缝突围。

「骑个破车看把你张的?咋滴,一千块一辆车了不起?」黄毛一把扭住车把手,猛地一推,把那台崭新的自行车掀翻在地。

这一下,高明也一团火冒了上来——毕竟这辆新车是他父亲刚买的,还选了他最喜欢的公路赛车型。

「你们到底要做啥?」

「做啥?」黄毛狞笑着,给身边几个人使了个颜色,「哥几个要给你点教训!」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砖头,劈头盖脸往高明身上招呼。

其余五个人见带头的上了,也不甘落后,纷纷操起家伙,没轻没重地打。

高明起初还试图反抗,后面就只能双手抱着头,跪在地上,忍受着拳打脚踢,还有各种砖头、,木棒雨点般地砸在身上。

忽然「咚」的一声,他忽然觉得后脑被人用什么东西猛砸了一下,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恶心从咽喉深处泛了上来。

「瓜批!你那么打,要出人命滴!」黄毛似乎在教训那个下手不知分寸的小弟。

后面的说话声,高明都不太听得清楚了。耳朵里的嗡嗡作响,盖住了一切响声。

紧接着,眼前一阵阵地犯晕,他只能趴在冰冷的雪泥里,低声干呕着。

「怂包,这就不球行了?」黄毛又飞起一脚,踹在高明背上。

高明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搞明白,这些人围住揍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但他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力了,脑子越来越胀痛,随即休克了过去。

黄毛见高明没了动弹,只剩四肢一下下抽搐,也有点害怕:

「今天哥几个就撤了,你记住,下次莫在学校里装逼。」

施虐者们就这样离开了现场,只剩下那个可怜的男孩,在漫天大雪中不省人事。

好在没过多久,一位同校同学刚好途经小巷,见高明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便赶紧把他送到了附近的西安交大附属二院。

躺在急诊室病床上,高明缓缓清醒了过来。他拿着手机,第一反应就是给父亲高德隆打电话:

「爸爸,我被人打了,现在在二院里……」

02

接到儿子的求救,46 岁的高德隆心急如焚,他当即丢下手里的事,打车狂奔到了医院里。

看到病床上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高德隆痛心入骨。

他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是什么人干的?爹找他们算账!」

「我也不知道,都是不认识的。看起来都像小流氓。」

「一个都不认识,就围殴你?」高德隆额角的青筋暴了起来。

「真的不认识,二话没说就打、打我……咳咳。」高明话说到一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高赶紧扶他喝了几口热水,又搂住上半身帮他躺下。

这时,一位中年男医生来检查了伤势。

「咋伤成这样的?」他托着高明的脑袋,用手电照着看了看。

「跟人打架……」高明低着头。

「他不是跟人打架,医生,是一群人围……」

那个医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高德隆不要说话,他替高明把了把脉,又拿出血压计量了血压。

「看上去只是些轻微外伤,没啥大事。」

「大夫……可我儿子说他头疼得厉害。」

「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吧,问题不大。你们先回家观察下吧。」男医生掉头就要离开。

高德隆还不放心,起身拉住了医生的手臂:「要不还是拍个片子看看吧?大夫你说呢?」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男医生猛地一甩手,不耐烦地说:「还有别人等着看病,你这人懂不懂事的?」

老高只得松开了手。望着病床上一脸苍白的儿子,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后,高德隆给儿子上了药,安抚他睡着。自己在儿子的小床边打了个地铺,整夜守着。

到了清晨 4 点多的时候,高明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说「头好痛」。

高德隆吓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只见儿子开始呕吐,把晚上勉强吃的点粥全吐了……

「这不对劲啊!得赶紧去医院看看。」高德隆拉上老伴,俩人带上高明,打了辆车直奔附属二院。

路上高明的状态越来越差,不断呕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意识也越来越淡薄。

「大夫,快救救我儿子啊!」冲进急诊区的高德隆大声呼救,几个医生赶紧把高明抬上急救车,推进了 ICU。

过了一会儿,一位女医生出来:「病人情况不太好,颅内出血严重,需要立刻开颅手术。」

听见这句话,高德隆五内俱焚,他几乎半跪着恳求医生赶紧救人,并当即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

没想到,手术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由于脑内血肿严重,颅内积血过多,高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高德隆茶饭不思,每天都守在 ICU 门口,口中喃喃念着佛经,祈祷着儿子能够转危为安。

然而,噩耗却在十天之后的 11 月 15 日传来:

「很遗憾,由于伤势过重,您的儿子高明刚刚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短短一句话,如同一道暴雷,把这个年近半百的父亲震倒在地。

他恸哭着,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你们……你们不是说只是轻伤吗?不是让我带他回家观察吗?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告知噩耗的女医生沉默着,她不敢直视对方那喷出火来的双眼。

愤怒的高德隆还想质问什么,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个儿晕倒在地。

醒来时,妻子已经把他送回了家里。

从那天起,高德隆整夜整夜失眠,甚至十天没合眼。

一到夜里,就会觉得儿子的音容笑貌在周围打转。他就会悔恨自己忙于工作,没能保护好儿子,心中内疚宛如刀绞。

痛到伤心处,这个男人只能借酒消愁,一瓶一瓶地往肚里灌。

眼泪掉进酒杯里,老高脖子一仰,掺着一起下肚。

哪怕喝得烂醉,他还是在寻思着:

一群陌生的小流氓,不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打死自己的儿子。

必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可那个杀千刀的碎怂会是谁呢?

不论如何,在他内心深处,一个愤怒的想法越发强烈:儿子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一定得揪出真凶,替他报仇!

03

高明之死,完全是一场可耻的校园暴力。

后来警方从高明的同学那里了解到,案发之前一段时间,确实学校里有个人一直对他不睦。

此人叫做王星,是高明的同班同学,俩人都在西安市第 44 中学念高二。

王星性格暴戾,喜欢出口成脏,家里条件一般般。

他一向看不惯高明,而理由居然只是因为对方家境好,经常穿名牌,而且挺会打扮。

有一次,高明下课和女生聊天,不经意聊到自己爱吃哈根达斯,没想到居然刺激到了路过的王星,引来一番破口大骂:

「贼你妈,有俩臭钱了不起?吃个批吃?」

高明压根没料到这样也能触怒对方,但他素来不爱争斗,便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王星却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没想到,几天后的另一件小事,却更加刺痛了王星。

原来,当时王星刚买了一辆新的变速山地车,在同学里属于高档货,还挺沾沾自喜。

没想到,两天后高明居然也骑来了一辆新车,不但是名牌,而且还是当时极其少见的「弯把公路赛款」——更重要的是,价格也比王星那辆贵得多。

在王星看来,这纯属赤裸裸的挑衅,令他那颗自卑的内心觉得无法忍受。

王星本想用刀片偷偷划烂高明的车坐垫,但几次都有人在旁,不便动手。

后来他转念一想:就算把坐垫划开了,也能再换一个。干脆找几个人把高明揍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富,才能一了百了。

王星本就喜欢交结一些混社会的不良少年,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得力「打手」:染着黄毛的代哥。

代哥住在莲湖区纸坊村,是个混迹城中村的「社会人」,早早就辍学了,成天无事生非。

王星塞了两百块钱给他,叮嘱他:「一定要让姓高的小子吃点苦头,反正医药费我出。」

于是,就发生了巷子里的那一幕。

毫无缘由地,王星和几个小流氓把高明殴打致死。

由于当事人全部是未成年人,最终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领头打人的代某有期徒刑 14 年;其余的当事人,李某被判了有期徒刑 8 年;昌某有期徒刑 5 年;程某、任某有期徒刑各 3 年。还有一名少年刘某,因为不到 14 岁法定年龄,只能被送去工读学校。

代某、李某、昌某、程某、任某等 5 人的法定代理人,一共赔偿了高德隆 54000 元。

而一手策划这起校园暴力的王星,却只被判罚了赔偿 3000 元。

高德隆崩溃了……

「我儿就这么被活生生打死了,这贼娃子却一天牢都不用坐?」

当时的高德隆,是西安市金属材料公司下属劳务公司的部门经理,妻子于凤英是一位司机,俩人还有一个大女儿,原本家庭条件不错,日子也过得和谐幸福。

而这场飞来横祸,彻底摧毁了这个家。

由于过分思念儿子,于凤英精神受到极大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披头散发,还每天像祥林嫂一样逢人就说胡话。

高德隆也不再过问工作,终日躲在家里喝闷酒,还因为酒精中毒被送去抢救过。

公司的领导和同事来看望他,却见到高德隆抱着儿子的骨灰盒哭得肝肠寸断:「你们说,要是当初我没给他买那辆新车,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突然某天,高德隆离家出走,凭空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04

实际上,高德隆的不告而别,是去了陕南山里的一座挺有名的寺庙。

而去到那里最初的原因,也是和怀念儿子有关——他想花钱给儿子在庙里做「焰口」。

所谓「焰口」,是六道轮回中饿鬼道鬼王的名字。根据《救拔焰口饿鬼陀罗尼经》,由于饿鬼王的喉细如管,不能纳食,只能依靠得道法师的变化法食,才能吃饱。

在当地,自古就有焰口施食仪式以求超度亡魂的做法。

向寺庙住持说明来意后,对方也对高德隆十分同情,当下便答应愿做焰口,帮助高明顺利「升天」。

之后数日,老高便住在庙内,或许是僧人们的开导,令他心中的恨意有所缓和。

特别是对住持,他更是愿意毫无保留地袒露心扉,讲述了和儿子的往事。

原来,高明是高德隆夫妇顶着超生惩罚,坚持生下的孩子。

儿子呱呱落地,两人的生活质量也一落千丈。

高德隆夫妇均被记大过处分,工资降级扣了快一半,连扣 10 年,还有高额的罚款。更不用说,后来高德隆还丢了工作。

然而虽然日子拮据,但高德隆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加倍地疼爱这个儿子。自己舍不得吃的,都要留给他吃。

为了挣钱养活家里,高德隆四处找活做,终于在西安金属材料公司找到了一个职位,他能干又能吃苦,很快便做到了部门经理。

当上经理后,家境终于慢慢变好了。

高德隆下班后,但凡事情不忙,便会亲自教育辅导高明,他希望儿子能够明白「先成人,再成才」的道理。

在他的悉心培养下,机灵可爱的高明从小便很懂事,学习也挺用功,这令高德隆倍感欣慰……

可一想到十七年如一日辛苦养大,就快要迎来成年的儿子,居然会和自己天人永隔,这个可怜的男人便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施主莫要悲哀,人皆有命……阿弥陀佛……」

在僧人们连日的耐心开导下,高德隆才稍许走出了悲痛。主持劝说他不如削发为僧,求个六根清净,并愿意安排他前往宝鸡的某寺庙出家。

思来想去,高德隆同意了。

没想到,人到宝鸡之后,却因为一些原因,寺庙无法接纳他出家,但同意供他落脚、吃住于此。

此后数年,高德隆便在这间山寺中养心,每日做些杂活儿,后来还兼起了庙里的卦师,替人算卦。

虽然时不时还会想念儿子,但至少心中的恨意也在消散。

2004 年的某天,他忽而想到:或许该找那个叫王星的家人,让他们把几家叫上一起再聊一次,如果他们能表达出悔意,愿意对儿子说一声对不起,这事就算过去了。

费了一番功夫,高德隆搞到了王星父亲的电话,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居然很粗暴:

「不是该判的都判了吗?你什么意思?赔偿费你也拿了!」

「我什么意思?我就想你们当面说句道歉,我儿子没了这么久,你们一句宽慰的话都没吗?」

对方直接打断了他:「咋咧就你有儿子?王星自从那事之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这样的态度大大出乎老高的意料,也一下点燃了他的怒火:

「你别逼老子,我是什么都输得起的。」

对方竟「啪」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下高德隆再也受不住了,他当天就离开了宝鸡的寺庙,重返西安……

05

回到西安后,高德隆找出法院判决书,查到那七人家里的详细住址。

他先来到纸坊村,当时的少年犯,有四家都住在这里。

当他走进出事的那条巷子里,立刻觉得悲从中来……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声,高德隆赶紧侧身一让,一台载着对年轻男女的摩托车从他旁边驶过。

那对情侣还在车上大声嬉笑,高德隆仔细看了一眼,认出骑车的那个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正是当初打人的程某。

原来 3 年后,他已经服刑完,出狱了。

看样子,这贼娃子还欠改造。高德隆心里越想越气,狠狠朝砖墙上砸了一拳。

在纸坊村绕了一圈后,高德隆眼见另外几个少年犯的家里,居然起了高楼,而且一家比一家盖得更高。

「儿啊,如今这世道真的不公平。」

老高长叹了口气。

曾经压抑住的复仇之心,不可扼制地爆发了出来……

「儿啊,你在那边等着,爹要让这几个狗日去陪你。」

该如何复仇呢?高德隆第一反应是用枪射杀。

以前当经理时,某个客户曾留给他几发猎枪子弹耍。他便千方百计找熟人,想搞到把猎枪,却最终没能搞到手。

不过,那个熟人还是找到门路,替他花了三千多元,买到了一把土制的左轮手枪。

高德隆以前当过兵,手枪用的很熟练,但他拿到枪后忽而意识到:靠这把枪只能解决少数人,想要一次性把七个仇家全部除了,基本不可能。

若想达成这个目标,必须在几乎同一时间动手。

高德隆思来想去,琢磨出了一个计划——在七家分别安装定时炸弹,然后一起引爆!

复仇思路有了,他便开始具体的实施过程。

高德隆联系到以前的一位挚友蔡红旗,这人混社会多年,门路非常广。高德隆告诉他,自己现在无业,想要搞炸鱼赚点钱。

蔡红旗一听便拍了胸脯:

「哥你这忙,兄弟一定帮你!」

说起来,高德隆平素便为人豪爽,讲义气,对不少人有恩,因此很多人自愿帮他。

蔡红旗亲自到了潼关、宝鸡的一些矿上,搞到了铵梯炸药一箱、雷管一盒,以及导火索一卷。他自己学过爆破,手把手教会了老高如何组装炸弹。

学会制作爆炸物后,高德隆又找到以前的下属许军,又买到了 20 多管炸药,以及电雷管一盒。

当晚,高德隆便把新买来的危险品做成了炸弹。

光有炸弹不够,还需要定时装置。

他又假扮成矿老板,到了西安劳动路一家卖防爆器材的小商店,一番哄骗,让人家卖给他 12 枚延时器。

这样一来,定时炸弹便组装完成了。

高德隆小心翼翼带上其中一枚,跑到西安郊区的一个污水渠边,亲自做了一次试爆。

虽说爆炸效果还不错,但他后来又在炸药里加装了钢珠弹,只为加大威力。

爆炸物全部制备完毕,高德隆又找到一个过去的兄弟,让他帮自己化名在纸坊村租下了四间房子。

而这四间房子,分别属于四个仇家代某、任某、昌某和刘某的自住小楼。

此后,他戴上假胡子、老花眼镜,伪装成住户,来到这些房子内,假装搬家送家具,把一些被褥、桌椅搬进出租房内。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趁机把 6 罐液化气和 3 桶汽油瞒天过海运进来。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安置定时炸弹。

纸坊村的四家很好办,高德隆很顺利便以搬运私人物品的方式,把炸弹藏进了房间内。

但住在西北二路的李某、枣园西路的程某,还有首恶,家住莲湖路的王星家,该怎么安置炸药呢?

当时春节刚过,高德隆心生一计。他找来一些年货礼盒,把定时炸弹藏在底下,再在上面放上真正的年货掩人耳目。

正月初五那天,他调好定时器,封好包装,假扮成社区人员,把这些「杀人年货」放在另外三家门口。

这还没完,高德隆想起当时西交大附属二院的那个男医生,他认为对于高明的死,院方也难辞其咎。

于是,同一天晚上,他又在医院急救室门外水房内藏了一份炸弹。

最后,高德隆折回纸坊村,逐一将四个定时炸弹启动——其中他恨意最大的代某和刘某家,他都提前放了两罐液化气和一桶汽油,爆炸装置也放了双份。

完成全部这一切后,高德隆把儿子的遗像揣进怀里,骑上摩托车,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06

2004 年 1 月 27 日,正是当年的大年初六。

凌晨 2 点时分,莲湖区纸坊村一个十来岁的刘姓小伙被夜尿憋醒,起床去门外解手。

睡眼朦胧中,他隐约看到门口有个白色的大号塑料袋。

小刘揉了揉眼睛,把那个大袋子提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只见里面是一堆脐橙。

「谁啊把年货放咱家门口?」

这时,他忽然瞥见袋底还有什么东西——那是个十来公分长的木盒子,木盒上缠绕着一些电线,更诡异的是,盒子上还有个小小的绿灯在闪烁……

「这是什么鬼玩意?」小刘的睡意一下吓没了。

小刘的爹也被吵醒了,从里屋出来,一眼见到儿子手上的东西,急忙劈手夺过去,远远放到角落里。

「这像个炸弹啊,咱家门口咋会有这玩意儿?」

他当即报了警。

莲湖分局红庙坡派出所接警后,副所长王会民火速赶到现场,他一眼认出塑料袋里的东西确实是一枚定时炸弹。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仇家?」王所长问。

「没啊。我和邻居都没红过脸。」老刘想不透。

此刻的他压根想不到,5 年多之前的一个下雪天,他的儿子小刘曾经伙同另外五人,当街暴力殴打过一名男生,并导致了他的死亡。

当时小刘不满 14 岁,逃过了牢狱之灾。

王所长得不到答案,只能立刻呼叫警力,疏散纸坊村的居民,勘验现场并准备进行排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莲湖区枣园西路一栋职工楼里,女职工胡某的男友回家开门时,见到门口放着一个奇怪的「红枣莲子羹」礼盒。

他便把礼盒搬进屋里,放在胡某和前夫所生的儿子陈某卧室门里。

凌晨 3 点半时,「轰」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冲击波将卧室门掀飞,玻璃震碎,家具、杂物一片狼藉。

睡在隔壁的胡某和男友吓得惊慌失措,当即报警。他们庆幸的是,这间卧室当晚是空着的,陈某当晚恰巧住在奶奶家,因此才逃过一劫……

而就在接到这个报警前一小时,莲湖分局还接到另一起报警:

莲湖路某机关家属院 6 层 4 号房,在凌晨 2 点半左右发生了一场爆炸。这间房子正是王星的家。

只不过,爆炸发生地点是在门外的楼道内,堆满楼道的杂物被炸得稀烂,水泥地面都裂开了一个坑。

而王星一家由于墙壁和铁门的阻隔,并没有人受伤。

同一天凌晨,莲湖区居然接二连三发生爆炸,更多的定时炸弹也在不断被发现。

市局领导当即做出判断,这一定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的连环爆炸案。

拆弹专家、市局治安局的王炜穿着重达 35 公斤的防爆服,小心翼翼地趴在定时炸弹边,用剪刀把控制盒上与炸药相连的导线切断。

完成这一切后,他刚打算脱掉防爆服,没想到头顶二楼又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强大的冲击波甚至将好几名民警震倒在地。一片硝烟之下,隐约可见楼板都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不过,三处发生的爆炸,都并未造成人员伤亡。而另外五处炸弹,有些被及时拆除,有些因为故障并未起爆。

当警察将爆炸放置地的户主逐一列出,关键性的线索也便呼之欲出了:5 年前发生在纸坊村的那起暴力伤害致死案。

这样一来,此案受害者高明的父亲高德隆,便成了警方锁定的头号嫌疑人。

而此时的高德隆,一路骑着摩托前往儿子曾就读的四十四中门口,准备自杀。

他把炸药捆在身上,点燃了电雷管。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发生,原来电雷管此前已经受潮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高德隆制造的好几枚炸弹都成了哑蛋。

心如死灰的他,又掏出了那把土制左轮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扣动了扳机……

07

一声巨响之后,硝烟之中的高德隆依然好端端地活着。

子弹从他的头皮擦过,只破皮淌了点血。

是命运在戏弄我吗?

还是儿子不希望我就这样去陪他?

高德隆左思右想,决定先活下来。他开着摩托,一路远上宝鸡,想找老友避避风声再说。

仅仅两天之后,得到情报的宝鸡警方便抓获了他。

高德隆被送往西安市局的刑侦大楼,这座十八层的建筑被道上称为「十八层地狱」——意味着进去的兄弟就再也别想出来。

从踏进刑侦大楼的门口那一刻,高德隆就只有一个想法:但求速死,他不希望被折磨。

没想到,警官们全都敬他是条汉子,不但好吃好喝,审讯时,大案处大队长还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烟拆开,递给他一包接一包地抽。

整个审讯过程中,没有任何一名警察对他拍过一次桌子。

「这男人讲义气、重感情,是个很特别的犯人。」事后,负责办案的刑警梁伟如是说。

高德隆没有为难警官们,他坦白了自己所有的行为,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说到犯罪动机时,他认为法院对那几个孩子判得太轻,而医院抢救不及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别是个别大夫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但他自述,并不愿意伤及无辜,所以选择了病人最少的时间段,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放炸弹。

他还说,自己隐居寺庙的那几年,的确考虑过放弃报仇,可惜那些仇家并不领情:

「我真希望他们能给我道声歉,或说些宽慰的话,哪怕只有一句,也算是对我失去儿子的一种安慰。结果适得其反,他们不但没有任何歉意,反而恶语相向……」

不得不说,高德隆的遭遇的确令人扼腕。然而,法不容情。

这起轰动一时的春节礼盒爆炸案,经过西安中院审理后认为,高德隆中年丧子的遭遇虽值得同情,但在该案罪犯分别被判刑后其采用爆炸方法,连续实施报复,足以反映出其心胸狭隘、报复心极重。

法院还认为,高德隆虽口口声声称并不想伤人,但从其爆炸装置看足见其爆炸犯罪目的主观恶性极大,其犯罪情节严重,社会危害极大,在致 7 人受伤的同时,还造成重大财产损失,给社会秩序造成严重混乱,也造成广大市民严重心理恐慌,应依法数罪并罚从重惩处。

最终,西安中院决定对被告人高德隆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蔡红旗、许军等人也被依法定罪。

在这起案件中,我想说的并非爆炸案本身,而想讲讲关于校园暴力的话题。

校园暴力的定义,是指在校园当中,学生彼此间长时间持续的、并对个人在心理造成恐惧、身体和言语遭受恶意的攻击。

而且很重要一点,是受害者与欺凌者之间的权力或体型等因素不对等,而不敢对其进行有效的反抗。

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群体,通过对受害人身心的攻击,造成受害人心理上的痛苦、羞耻、尴尬、恐惧,以及肉体的伤害甚至致死。

校园暴力所带来的伤害,往往是不可逆转的。

并且,它并不仅限于发生在校园,也可能涉及社会人士,事件本身也可能发生在校外,包括在互联网上。

校园暴力是全球性的,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避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份报告曾指出,全球 144 的国家中,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曾经在一个月内,被学校的同龄人欺凌过至少一次,包括心理和身体暴力。

现如今,很多国家都意识到了校园暴力的危害性,并针对其进行了立法,以求减少霸凌事件的发生。

比如我国刑法规定,未满 14 周岁或已满 14 周岁故意伤害但没有致人重伤的,不能构成犯罪,这类行为均作为一般民事纠纷,由监护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而一些其他国家或地区的刑事责任年龄起点,则相对较低,比如法国是 13 岁,荷兰、印度、加拿大、希腊、匈牙利、丹麦是 12 岁,美国纽约州则是 7 岁。

在本文的案例中,高明显然就是一个校园暴力的牺牲品。

他的父亲高德隆,则选择用更大的暴力来对抗校园暴力,这无疑是一种不合理也不合法的行为。

值得一提的是,当向警方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后,高德隆流露出了异常平静的表情。

去往看守所之前,他写信让女儿说服母亲,将家中已经设了 5 年多的儿子灵堂撤了,让高明入土为安。

或许他觉得,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对得起死去的儿子了。备案号:YXA19J4Jkzphx5DX3POu9l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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