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一刻开始决定不再善良的?

你知道从中国偷渡过缅北需要多长时间吗?

需要四十多个小时,横穿西双版纳丛林,过程中还要时刻注意边防武警和各种蚊虫猛兽。

对体力和精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即便如此,每年都会有很多「两脚羊」拿着钱求我们把他们送到对面的「天堂」。

01

服刑期间,我也多次回忆。

自己的过去,到底对与不对?

说实话,有些事,我承认,自己错了!

但有些事,如果能重回当初,我还会去这么做!并不后悔!

讲一讲我的故事。

或许,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夸张,毕竟那是艺术。

但我会保证不虚的,把自己的亲身经历,把那些阴暗,完全展示在大家面前。

至于公道是非,我相信,看完后,大家自有判断!

我也相信,我的故事,会震撼到你的心灵深处,更让你能了解到,这世界真实存在的另一面!

02

我出生在云南的偏远山村。这里人,活的都很卑微。

土地偏酸,不适五谷。

交通不便,想去外界,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石板路。

就像注定了一般,生老病死,全凭老天赏脸。

但,我不甘心。

不甘心如此!

所以,20 岁那年,那一晚,我放下尊严,跟同村一个叫阿金的,一起给一个外来男人磕了头。

在我们村,大家在某些意识上都很单薄。

比如,警和法。

但反过来,大家却盲目的信仰着一些老顽固传统。

比如,认大爹。

可以理解为,大爹就是天地君亲师一般的存在。

敬天地君亲师,天经地义。

同样,大爹的话,高于天,大于一切。

那一晚,我也当场拿到了他这个大爹,给得三千块的零花钱。这辈子,头次见到这么多钱。

随后他带着我俩,来到了附近的丛林边缘。

西双版纳丛林。

遥遥相望,对面就是缅甸北了。

大爹有一口大黄牙,这简直成了他的招牌。

此时,他叼着一根烟,随意指了指,「记住了,过两天你俩把一群羊,赶到对面去。到时我也会安排好,那边有人接手。」

「羊?」我一脸诧异,「不是人么?」

一瞬间,大爹脸色沉得厉害。

阿金急忙对我使眼色。

气氛,变得好冷、好凝重。

大爹又吸了两口,呸地一下,把半截烟吐了出去。

「崽娃子。」他死死盯着我。

那目光,那副牙口,就像要吃了我一般。

「我们把他们叫羊,两脚羊!」

顿了顿后,他:「记住了,以后不该问的,别多嘴!」

03

那是一个黎明,天边勉强出现一抹白的时候。

我和阿金就按约定,赶到了指定地点。

也都带着防身武器。

在我们的自治区,因为环境偏恶劣,管制上,比外界要松。

很快,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远处的红土地上。

大爹是司机。

我怀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接下来,竟从这面包车上,陆续下来十多个人。

我打量了一番。

不像有钱人,或许吧,跟我都差不多了。

但也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脸上,挂满了兴奋。

还有人一下车就念叨着,说马上就要去缅甸北了,去那个神圣的天堂了。

我瞬间一愣。

如果他说的是其他国外的地方,我不知道的那种,或许我会信。

但缅甸北?拜托,跟我们村子也差不到哪去吧?

怎么就是天堂了呢?

一群蛋瓜(傻瓜)。

这时大爹也把车熄火,跳下来。

他一改前态,拿出很热情和喜笑颜开的样子,跑到这群陌生人面前。

那是好一顿地打鸡血,或许称之为补刀吧。

大爹还偷偷给我俩打了手势。

我没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他那样吹牛,我可不会。

但阿金很积极。

就这样,当气氛都达到新高度时,大爹让这些人自行准备一下,就又把我俩偷偷叫到一旁。

我们仨,先一起对了下时间。

「明晚八点,把这些羊送到缅甸,一定准时。明白吗?都明白吗!」

他反复追问,显得非常在乎。

我瞥了瞥这群人,说了心里最大的担心。

「大爹,我和阿金当然没问题。但他们……你看那白白嫩嫩的手,就知道吃不了什么苦。」

细算算,近四十个小时的偷渡,横穿西双版纳丛林,这可不像出门随便走一圈那么简单的。

而大爹呢,也再次的,很仔细地看了看这些人。

他鄙视地嘘了一声。

「时间肯定变不了。怎么办,你俩想办法。」

阿金连连应声点头。

突然间,大爹表情更加阴暗。

他又往近凑了凑。

「咱们的买卖,是按人头算的。交接时,一个人头,就是一份钱。」

「所以,我特么管这群羊是死是活,只要数对上了,那就妥!」

04

在行话里,偷渡者都叫人蛇。

领头的,才叫蛇头。

究其原因。

偷渡,不能走正常渠道,只能沿着崎岖山路,或者蛮荒丛林,组成一排,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他们,远远看去,确实很像一条蛇。

而且,这条蛇,一旦进了西双版纳丛林,代表着又是什么?

前四个钟头,这些陌生人还算配合,但渐渐地,在一个小黄毛煽动和带头下,大家都懒散起来。

这小黄毛,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却是个滚刀肉。

在他嘴里,我和阿金也成了所谓的服务员。

「你俩就是带路的,懂吗?拽什么二五八万!」

「我们累了,要歇息,你俩在旁边等着。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说出发才出发!」

阿金气得脸都发紫。

但我一直试着给他压火气。

也试着跟这小黄毛讲道理。

「老兄,这是自然保护区,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狼群,山猪,哪怕这里的蚂蚁,都比外面的要猛。尤其还有大齿蚁,半个拇指那么大,被它咬上一口,都能啃下一块肉来。」

「这只是一只,要遇到一片呢?」

但这种好说好商量,换来的是什么?

一刻钟后,小黄毛舒舒服服靠着一棵老树,打起了呼噜。

我只知道,阿金提醒了我一句,「你别管了。」

然后,他举起了刀。

对准的,是小黄毛的脖子。

一瞬间,我脑袋里只想到大爹的一句话,什么死活,按人头算钱!

但我也明白,这是一条命啊。

所以,几乎很冒险的,我扑过去,关键时刻,推了阿金一下。

那把刀,已经挂着风,呼呼砍了下去。

一声惨叫。

小黄毛的外衣破了一条口子,胸口也红了一大片。

他是被吓醒的,瞪着眼睛。

但,再不敢说什么了。

这时的我和阿金,也在互相看着。

阿金眯了下眼睛,沉默着,收起刀。

而我,想说点啥,最终却也选择沉默……

05

提前两个钟头,我们来到了缅甸。

就躲在丛林里,熬到晚上八点整。

那是一辆皮卡,还有三个缅甸人。

鼓鼓的额头,矮矮的个子。很好认。

而且,我留意到,他们的牙齿都是黑的。

这一块,我有所耳闻。

在缅甸,某些地方,还都保留着黑齿文化。

用特殊的染料,把牙齿弄黑。

他们的黑齿,就跟国内的纹身类似。

我本来也有些担心。

小黄毛受了伤,虽然血早就止住了,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上衣上,裂个口子,还都有残留的血点子。

这可是交接呢,这帮黑齿,会不会生气?

但,实际正相反。

当看到小黄毛的惨样时,三个黑齿都咧嘴嘻嘻笑了。

为首的,还对我和阿金举了个大拇指。

看那意思,是称赞了?

阿金倒是跟他们客气了几句,反正他说中文,对方却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到底能沟通个啥。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帮陌生的偷渡客,上了皮卡后,也都精神大振。

至少比在丛林里的状态,要变好了好几个档次。

其实,就这待遇,连个遮风挡雨的车皮都没有。难道就看不出,这帮黑齿,比我大爹还要抠么?

但真就是这样,还有人高呼着,以后注定要衣锦还乡。

在各种励志话和口号下,皮卡远去了。

「祝,你们好运吧!」

我和阿金返身回到丛林时,我心里默念了一句。

06

接下来半年时间,在妖娆的西双版纳丛林中,我和阿金,一共又走了十三次。

平均半个月就一回的节奏。

日子富了。

不是大家眼中的那种富。但至少,每一次往返后,大爹给的酬劳,能顶得上在村里务农一年的了。

但这十三次,我遇到了什么?

一直以为,西双版纳丛林,是禁区,只是动植物的乐园。

但,它远比我想的「热闹」。

引号的热闹。

我看到过,三名结伴的青年女人,缅甸女。被一个男人领着,急匆匆地穿越丛林,往国内这边赶来。

大爹当然明白,咧着黄牙,嘿嘿坏笑地告诉我。

「崽娃子,没见识了不!那都是来结婚的。十有八九,在缅甸也是已婚妇女,但有这个啊。」

他比画了一下,像硬币一样的东西。

「落红帖!这年头,有了它,这帮老女人,同样能装大姑娘。」

还有一次,我见到了传说中的背棺仔。

我们当地这么叫。

一名男子,背着一口迷你的黑色小棺材。至少看起来很像。但封闭得严严实实,棺壁上,还挂着一层层寒珠呢。

「药骡子!」大爹解释道。

「别小看那一口棺材,里面的东西,很值钱。都高仿药!」

所以,我有了个习惯,有空时,我夜里就坐在村口,凝视着不远处的丛林。

谁知道茫茫夜色中,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人?

不,再准确一点,应该说,藏了多少贪婪!

07

第十五次偷渡,一辈子永不忘。

应了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而我,也因为这一次偷渡,失去太多太多的宝贵东西了。

原本一切正常。

暴风雨欲来前的正常!

还有,平静!

我和阿金带着八个人,趁着夜色,顺利地赶到缅甸那边。

这也亏了阿金,不知道该赞还是该贬。

他越发的手狠。

但越这样,偷渡者就越老实,我们也就越顺利。

很讽刺!

而在那边的丛林中,几乎刚踏入没多久,我俩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我眼睛尖,先发现不少树的树干,竟被挠过。

用挠的字眼,并不夸张。

我和阿金还专门挑了一棵树,重点研究一下。

一条深入的弧线。

「什么动物这么厉害?」阿金问。

我品了品,竟达到五厘米的深度。

最主要的,我认得这树,叫铁梨木。

树如其名,往往是造军工产品的原料。

可见,它有多硬。

但再看这挠痕,简直毫不费力般。

就像挠的不是树,而是豆腐一样。

「喂!」阿金看我不回答,又催促道。

我老实地摇摇头,表示了态度。

什么动物,能有这么锋利的爪子,看挠痕,还只有一个。

没错,这么说,它掌上只长了一个爪子了……

带着这疑问,最终来到丛林边缘,我们等来的,竟是迟到的黑齿。

凭以往经验,他们相当守时才是。

尤其是,见面后,他们个顶个的,一脸慌张。

那种左顾右看的状态,像做贼似的,把新的这批偷渡客,像赶鸭子一般,哄到了皮卡上。

也很快就撤离了。

但撤之前,为首的头头,跟我连比划带说。

明白他的意思,让我俩回去时,一定别原路返回,要走陌生的区域。

至于原因,他用很生涩的汉语,反复提到一个词,「山鬼!有山鬼!」

08

关于西双版纳丛林的怪谈,并不少。

各种鬼狐精怪,各种魑魅魍魉……

但问题是,我真的从未见过。

我也问了阿金,「接下来怎么办?」

阿金表情忽明忽暗。

随后,他发表了看法。

「绕路回去?在西双版纳丛林里这么做,风险也太大了。」

「要不,咱们折中一下试试?」

就这样,我俩在缅甸这边的丛林边缘,恭恭敬敬地点了香,磕了头。

三支半的香。

也就是所谓的鬼香。

敬神灵,敬那所谓的山鬼。

「小心点,应该没事!」等起身时,阿金跟我强调。

我犹豫着,嗯了一声。

当蛇头时,我俩都轮岗休息。

毕竟,要保证这帮偷渡者的安全。

但也别忘了,我俩要比这些偷渡者多走一遍。还要回去的。

这时候的我俩,体力不是太好。

所以很快,我俩不得不爬到树上,要睡一会儿。

人不是猴,为了安全起见,我俩也给自己绑了几圈绳子。

就在这天然的动物交响曲中,闭上眼睛。

一觉睡到天命。

我是被尿憋醒的。

看了看时间,不打算继续睡了。

所以,我想爬下去解决。

这都没什么,最主要的,站在树下,正哗哗着呢。

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往树干上瞥了瞥。

先是一呆,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扯嗓子喊,「阿金、阿金!」

其实我不是胆小的人。

但这已经不属于胆小不胆小的范畴了。

树干上,多了一条挠痕。

一个崭新的,昨天夜里还没出现的挠痕。

09

阿金急三火四的下树后,也有点影着了。

他很没底的,反复问我,「你好好想想,昨夜上来时,树上真的没有这东西?」

我没回答。

很快,我俩在周围转悠上了。

就想知道,除了挠痕,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其实也不难寻找。

很快,我还发现了新的鞋印。

跟偷渡者不同。

他们穿的鞋,往往五花八门。什么布鞋、运动鞋、皮鞋,甚至最逗的一个,还穿着拖鞋来偷渡的。

而我和阿金呢,一直保留着当地穷苦人的习惯。穿的叫轮胎鞋。

说白了,就是在布鞋的鞋底,再粘上厚厚的一层旧轮胎。

这样一来,既防滑又耐磨。

我俩的鞋印,也很好辨认。毕竟乍一看,就像一截截汽车轱辘,从丛林的地上开过去一样。

但为什么,这新的鞋印,也是轮胎的痕迹呢。

尤其,新鞋印,一看还是那种大车的。痕迹相当粗犷。

「日他妹,鬼也穿鞋?」阿金骂咧着。

我四下看着,一脸担忧地回答,「不是鬼!」

阿金一哆嗦,「你啥意思?」

「有人昨夜过来了,就站在咱俩的树下,但又悄悄离开了。」

「树上的挠痕,也应该是他留下的!」

阿金不信,「啥人的指甲这么锋利?」

「不一定是指甲,或许是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武器!」

这一刻,我想想也很后怕。

如果这人当时动了什么歪心眼呢?我俩还有命活到现在么?

而且,再往深了说,他到底是谁,怎么也穿轮胎鞋?

也是蛇头么?为什么跟踪我俩?

谜一样。

10

我和阿金改变了主意。

主要因为,现在天亮了。

有太阳,在丛林里,人的胆子往往会大一些。

我俩商量一番后,走了新路。

等于绕了一个大远那种。

细算算,原本回去时,用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足够了。

但现在,足足三天,我俩还在丛林里转悠着。

而且,还很郁闷地碰上鬼打墙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西双版纳的丛林,往往是分片的。

有些地方,磁场干扰很大,指南针都会失灵。

少了它,光看太阳,我俩的方向感不是很强。

所以,就这样走了小半天,我俩又绕回到原点了,两棵歪脖子树下。

但也就是在这个原点,我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地上,除了我俩走过的痕迹以外,那双新鞋印,又出现了。

言外之意,这个人还在阴魂不散的,一直跟踪我们。

他在暗,我俩在明。

阿金性子直,气的把猎刀拔了出来,隔空挥舞着,大喊大叫。

「是谁?滚出来!跟爷爷打到死!」

但哪有个回应啊。

最后,阿金喊累了,也只能就此不了了之。

这样又过了半天,我俩才回到国内,偷偷离开了西双版纳丛林。

我一度停下来,扭头看去。

直觉告诉我,十有八九,有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我们呢。

11

我俩的迟迟归来,也让大爹等得很焦急。

这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

每次送偷渡者,他都会掐时间,尤其掐算着,我俩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他往往来村里,也给我俩带来当归鸡。

当地的美食。

当归当归,寓意很明显。

鸡也是整只下锅煮的。以求完完整整,平平安安。

但这一次,气氛显然就没这么好了。

狡诈的大爹,几乎是一见面,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了?」他问。

我俩没隐瞒,把山鬼的遭遇,讲了讲。

「有这事?」他眼珠子钻来钻去,看似自言自语。

顿了顿后,他又咧着黄牙一笑,「来,先吃当归鸡!」

其实我俩早就饿坏了。

一整鸡,瞬间被划分没了。

这期间,大爹先是绷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

谁知道他瘪什么坏屁呢。

但接下来,他又变得很关心起我俩来。

「崽娃子,你们很少去市里吧?」

阿金倒是很主动,回答说,「市里哪哪都要钱,没意思!」

大爹哈哈笑得更厉害了。

「可别这么说,有时候,钱不白花的!走,一会儿就带你俩去市里。」

「大爹我请客,让你们好好地玩上几天。」

阿金连连说好。

而我呢,拧了下眉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12

我对市里的感觉,其实跟阿金类似。

一碗面条,就三十块。抢啊?

洗个澡,五十!简直疯了吧!

但这次,大爹带着我们。

一切都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去按脚了。

那感觉,真的飘飘欲仙。

还有。

我和阿金也人生第一回,住进了星级酒店。

大爹每天都抽空过来,陪一陪我们。

阿金因此忍不住跟我夸赞,说这个大爹,真挺好的。

而我,潜意识下,心里的疑团是越来越重。

这样一晃,三天后的夜里,大爹又突然过来接我俩。

「崽娃子。我找明白人问过了,你俩上一次,是真撞到邪了。」

大爹相当严肃地说着。

「那是人!」阿金解释。

大爹不容我俩多说,一摆手。

「是邪!而且得驱邪!走吧,我带你俩去个地方,把这邪祟搞定!」

很快,他开着车,往我们村附近赶去。

只不过。

夜里?驱邪?

拜托,这是驱邪还是招邪呢?

13

很多人听过虫蛊。那简直是西苗人的一个招牌。

但跟虫蛊齐名的,也有一样东西。

我们西双版纳的巫蛊。

巫蛊不是虫,而是草乌、蘑菇之类的东西。

云南的草乌,全世界都在研究。尤其关于它的一些东西,比如云南白药,其配方,更成了国家级的不传之秘。

所以,别看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却一直也对巫蛊敬而远之。

但这一次,大爹竟要用巫蛊,给我俩驱邪……

我们来到一个山顶。

这里有个神屋。墙是石头砌的,顶部用纯茅草铺的那种。

专门祭祀神明的地方。

这很有气氛,怒目圆瞪的泥像,堆满香灰的供桌,屋里飘着那种白天烧过符箓的怪味。

刚进门,我和阿金就不自觉的跪了下来,给泥像磕了头。

大爹又取来事先准备好的两碗药。

黑黑的。

闻起来,说实话,也有些腥臭。

「喝了它!」大爹用近乎命令的语气。

他是大爹!纵然我心里有些抵触,但还是像阿金那样,照做了。

「一会脑袋可能会疼,但忍一忍,过去就好了。」

他千叮万嘱。

实际上呢。

先是阿金,他难受的拧着眉头,喘起粗气。

我比他的症状,稍微轻了一些。

「忍一忍!咬咬牙!」大爹给我俩鼓劲。

阿金竟听话到,立刻咬起衣角来。

而我,紧捏着拳头。

又熬了一会。

我本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才能慢慢缓解?

但话到嘴边,看向阿爹时,我耳边传来一阵阵声音。

吧嗒、吧嗒。

很像有人穿着很硬鞋子,在屋里走着。

问题是,现在屋里除了我们仨,并无外人啊!

14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一反应,不对劲!

我一定是幻听了。

刚喝下去的东西,它有毒!

还什么忍着,还什么大爹?

我想起身,往他那边抓去。

大爹很狡猾,早就留意这一切呢。

他猛地一闪身,避开了。

也因为这时的我,动作太缓慢了。

甚至是,一失衡,我最后还摔倒了地上。

很狼狈,狗啃屎一样。

阿金分神之下,顶着一脑门的汗,看了看我。

而这时的大爹呢,他一咧嘴,露着黄牙,恶心巴拉的笑了。

我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笨!

一直觉得大爹很怪,但就想不明白怪在怪。

其实,就出在他这副笑上。

豺狼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温柔呢,除非它是故意的。

而且情绪上的一激动,竟加重了我的不良反应。

那是一阵相当猛烈的抽搐。

我只能呃、呃、呃着。

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拧了麻花。痛不欲生。

阿金比我好不到哪去。

他也失控之下,摔倒了地上。

我们俩,就这么蜷曲着,哆嗦着。

「为、为什么?」我拼尽全力,挤出这句话来。

大爹没回答,只是嫌弃般的呸了一口。

就像第一天认他做大爹时,他呸的那样。

很快,他还撇下我俩,转身离去了。

我全反应过来了,前一阵,他带我俩来市里,花钱带我们玩。

其实,不是他仁慈。而是,最后的「晚餐」!

他早就打好算盘,让我俩死!

15

我知道,当务之急,催吐,然后找医生。

问题是,我和阿金已经起不来了。

「阿、阿!」我结结巴巴想跟他说话,却说不动。

哇的一声。

阿金顺着嘴角,开始吐白沫了。

而且,好狰狞,他五官都疯狂的拧在一块。脑门上的褶子,简直像老橘子皮一般。

我被逼得没招,又想了笨法子。

我使劲晃悠,试图凭借这种惯性,把自己弄到阿金旁边。

我俩靠在一起,或许因此还能有啥法子。

我试了好多次。

而且我也开始呕吐了。

一口又一口,那种白沫子,像无穷无尽一样,从嗓子眼往外钻。

这短短滚过去的一路上,竟留下一条直线。

被我吐的沫子,染成的直线。

这时阿金已经不再哼哼了。

看样子,他不疼了。

但这不是好事,说明他的身体,彻底崩了。

我急到不行了。

但这一刻,我就觉得,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使劲扒拉我眼珠子一样。

我控制不住的,往上翻去。

或许吧,我俩体质不同,所以中毒后的反应,也不一样。

我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又熬了一会,在各种类似虫叫声的幻听下,我也听到了一句结巴话。

「我、我后悔了!」

是阿金。

但他后悔的是什么,认了大爹?还是当了蛇头?

我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了!

16

我昏迷了好久。

再有意识时,睁眼一看,白花花一片。

简直是阴影。

我吓得哇了一声。

但一瞬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躺下!」

我扭头看去。

窗帘印着红十字花。

原来是医院。

至于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脸上有一块疤痕。

只不过,他也流露出一种气质,不是坏人的气质。

说不好那感觉。我竟没抵触,按他的话,缓缓躺了回去。

看着输液瓶子,看着白白的屋顶。

气氛尴尬了一会。

我哭了。

想到了阿金。

「是你救了我?」

疤脸男子没回应。

「阿金呢?」我追问。

这次,他开口了。

「我赶过去时,已经晚了!」

我一个大男人,却哭得泣不成声。

气氛,再次尴尬。

但很快,他给我削了个苹果。

放在床头柜上的苹果。

最主要的,是他用来削苹果的东西。

弯弯的,真像个野兽的利爪。

而且这玩意,有刀柄,也有刃。

柄长刃短。

但在光线折射下,刀刃隐隐折射出乌突突的光芒。

看我一直盯着这武器。

他解释一句。

「这叫爪刀!我们的贴身武器!很锋利!」

17

一天后,我又被洗了一次胃之后,已然能下床了。

我用着蹒跚小步,去了医院外面。

我还在市里,离我们村,距离很远。

但我坚持着,远远眺望。

那个疤脸,此时也陪伴般的,坐在我旁边。

又给了我一些独自沉默的时间,他开始讲起来。

18

疤脸是个边防武警,现在正联合缅甸那边,接手调查一件电信诈骗案。

但这案子,也引申出来另一桩案子。

偷渡!

只不过,犯罪分子很狡猾,隐藏的极深。

国内这边,一直毫无进展和头绪。

所以,疤脸申请去了缅甸,等于想从那边着手调查,往回收线。

「我和阿金那天遇到的,其实是你?」这时我插话道。

疤脸警察点了点头,也补充道,「我可不如你们,为了不在丛林里迷路,迫不得已,我要时不时做一些记号。」

我很郁闷。「那些缅甸人,跟我说的,可是山鬼啊!」

「嗯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在他们语言中,警察和山鬼是一个意思。」

我:「……」

接下来,我又想起一件事,心里激灵一下。

「大爹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了,对不对?他也很清楚,你已经盯上我和阿金了。所以你找到他,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大爹想让我俩死,让这条线再次断了?」

「不止!」疤脸警察接话。

「在一周前,市里就有传言,说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阿泰,一个叫阿金的。正在搞偷渡的事情。」

我猛地一惊,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

「你俩的死,也是替罪!」

「而且,你所谓的大爹,最近又频繁在偏远山区出没。看样子,又在物色新的崽娃了!」

我控制不住的,猛抓着病服的衣角。

玩了命地抓着。

与此同时,耳边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这次,也是幻听。

但跟中毒不中毒,没有关系。

是大爹的话。

「别把他们当人,就是羊,两脚羊!」

他们,指的是偷渡者,也指的是,我和阿金。

19

一周后,在西双版纳丛林某个边缘地带。

有两个一脸稚气的年轻人,破衣喽嗖的,正蹲着在这里。

等待着什么。

伴随黎明前的一道白光出现。

一辆破不留丢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出现了。

我和疤脸警察他们,也早就埋伏在附近,静静观察着一切。

要感谢警方,把大爹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得很精准。

而这两个稚气青年,他们也像极了当初的我和阿金。

我眼眶忍不住红了红。

这俩人,主动迎了过去,也异常尊敬的,跟司机大爹打招呼。

车门被拉开,又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偷渡者,从里面鱼贯而出。

本来,大爹也下了车。

很大声的喊着,告诉这些偷渡者,丛林对面,就是天堂了。

只不过,突然间,他也身体一顿,像惊到了一般,四下乱看起来。

我们都没动,所以,不涉及到露馅之类的。

或许吧,这是他的一种直觉。

就像老鼠一样,有经验的老家伙,总会凭着惊人的第六感,逃脱家猫的一次次追捕。

大爹的这种观望,又持续了一小会。

看得出来,他在作斗争。

最终,狡猾占了上风。

他使劲摆手,让这些偷渡者快回到面包车上。

但怎么可能给他时间。

疤脸警察下命令,「收网!」

十来个干警,瞬间都冲了出去。

这一刻,面包车那边,也跟炸了锅一样。

就好像,突然被打开的鸡棚子,无数的鸡,从里面疯狂冲出去,四下乱窜。

这里面,跑得最凶最快的,要数大爹了。

那两条小短腿,都快倒腾出虚影了。

我本来答应过疤脸警察,不参与这次抓捕任务,因为,我现在也属于是罪犯,即将要戴罪立功的罪犯。

但,看着大爹即将逃脱。

我猛地窜了出去。

20

大爹逃窜的方向,是丛林深处。

他真的很聪明。

别人往什么地方逃,他就反其道。

这样是最容易被逃脱的。

换做以前,他或许会成功。

只不过,这次有了我。

作为曾经的偷渡蛇头,丛林简直是我的后花园。

这样又追了一段。

大爹跑不动了,也发现了我。

一瞬间,他那表情……

既呆住了,随后又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别动!」他被逼的,突然间停下来,一转身,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把枪。

我没料到会这样。

所以,一下子也站住了。

我俩离着不到十米,隔远相看。

「放了我!」他开口了。

「不可能!你杀了阿金!」

我冷冷回答。

但这种回答,最终只招来大爹的嘲讽。

「他死就死了,你又没死!你替一个死人,出什么头?啊?」

「放了我!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过一阵,我必有表示,你绝对会看花眼地表示。」

他一边做着数钱的动作,一边观察我的反应。

但发现我无动于衷时,他又换了个套路,放下枪,故作震怒。

「你个崽娃子!我是你大爹!你给我磕过头的,你忘了么?」

我摇摇头,示意没忘。

我:「我依旧会叫你大爹,但仅限于此!」

看我默默的,试着接近他。

大爹脸现一丝狠意,用枪瞄准了我。

但我不是莽汉。

如果在空旷的地方,我肯定不触这霉头。

但这是哪里?

我立刻往旁边扑去,藏在一个老树的后面。

「杂碎!」大爹咧着黄牙,骂咧了一句。

他又急匆匆的要逃。

看得出来,他以为我就此打住了呢。

但这是哪里?!

我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随后立刻追了出去。

21

妖娆的西双版纳丛林,它给我带来了短暂的灰色收入,也带来了悲伤。

同样的,这一刻,它成了我的保护伞。

一颗又一颗的苍天老树,高耸挺拔着,也促使我,能不断接近大爹。

他快疯了。

估计他这辈子,绝对遇到我现在这种的。

他气得好几次,都举起枪,试着瞄准我。

但最后,又拿出郁闷的样子,转身加快了逃亡的步伐。

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为什么?」我脑中冒出一个问号。

因为有一次,我别看躲在树后,却也大意之下,把胳膊暴露出一截。

他竟都没开枪!

一瞬间,我猛地明白一件事。

他哪那么容易能弄到枪啊。

十有八九,是个假货!

再往深了想想,这倒很符合他的为人了。

狡诈,阴险!

这么一来,我放开了不少。

「大爹!」我大喊着,也主动从树后面站了出来。

我赌自己猜对了!也许冥冥之中,阿金的亡魂在保佑着我。

其实,接下来大爹的眼神,也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你、你……」他简直呆了。

而我,不再顾忌的,把猎刀彻底从背上拿了下来。

唰的一下,把刀拔了出来。

「你……你敢杀我?杀了我,你会挨枪子的!」

大爹吓得有些腿软了,对我大喊。

我真的真的,想把他大卸八块!想把他剁碎了,喂野狗,然后再让野狗把他拉出来。

但他说对了,他不能死!

因为,他必须要招供!到底还有什么同党,到底怎么忽悠来这么多偷渡者的。

一时间,我脑海中有些乱。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但是,我又立刻把杂念清空了。

几乎是一声暴喝,我拎着猎刀,往他那边面前。

一种没有任何畏惧,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的,那种飞奔。

22

我最后跳了起来。

那是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是,刀光粼粼。

砰的一下子。猎刀砍在了大爹的胸口。

他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也潜意识的,捂向胸口。

但,没有血!

原因很简单,中途我把猎刀拧了半圈。

等于是用刀背,狠狠砍向他。

大爹拿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嘴里又啊了几声。

但立刻的,他回过味来。

只不过,仅限于此了。

我举起猎刀,对准他的脑门,又狠狠来了一下子。

惨叫声,不断。

他像个虫子一样,满地打滚。

乍一听,很残忍。

但我又觉得,这叫残忍么?真便宜他了!

这样,少说一刻钟。

面包车那边,已经完事了。

那些偷渡者,还有那两个一脸稚气的青年,都高举着双手,蹲成一排。

疤脸警察正派出人手,焦急地寻找我呢。

而我,却扛着昏死的大爹,从丛林中出现了。

23

半个钟头后,我带着「偷渡者」,出发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当蛇头。

但不同的是,偷渡者都是乔装的警察。

这次的任务,也不是去交接,而是利用偷渡这个幌子,把前来接头的黑齿男,全都抓住。

说实话,曾经走在这片丛林中,我想的,往往是怎么能尽快走出去。

但现在,我却反其道。

经常左顾右看,回忆种种。

时不时地,我还摸着手腕。

因为此时,这上面系着一截头发。

是从殡仪馆尸库里,从阿金的尸体上,剪下来的一截头发。

谁说这次的蛇头只有我?

阿金也在!

还是我们俩!

我们,永不分离的兄弟!

也一起,当完这最后一次的边境蛇头。

24

三个月后,我锒铛入狱。

但考虑到有立功表现,也考虑到其它种种原因,我只被判九年。

大爹就不同了,直接死刑!

还有其他一些相关的犯人,服刑期限,长短不一。

对他们,我并不关心。

这样刑满以后,在疤脸警察的介绍下,我成了一名护林员。

每天的职责,是在西双版纳丛林的边缘,巡逻着。

这九年时间,在警方的积极作为下,偷渡少了很多。

我能撞到的,也往往是从缅甸那边,偷偷跑过来的。

但也有一次,我遇到两个驴友。

大包小包的,那一身装备,很亮眼。

我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丛林里,因为很危险。

结果,其中一个胖子,得得瑟瑟地喊道。

「瞧你那怂样,也就守个林子吧,你去过这里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

「没去过!」我很肯定地回答着。

25

有时候,我们要被迫剥夺别人的东西,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这不叫残忍。而是,生存的本能。

我和阿金为了活得更好,选择了这条路。

结果是什么?

大爹也这么做了,变本加厉。

结果呢?

当然了,最终,我永远记得那个场面。

我用刀背,把大爹砍得满地打滚!

其实,人生没有绝对的公平,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善与恶。

但是,我还有一个不是观点的观点。

不要因为不公平,而放弃尊严,放弃好好活下去的权利。

因为,一切只是暂时的,都会越来越好的。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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