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女生会遭人嫉妒?

男友的小青梅回国了,她貌美有钱,第一次见面就送了我五位数的礼物。

她一次次介入我们,在男友求婚那天,不惜假装车祸也要搞破坏。

最后我分手去了国外读博,那天我接到她的电话:

「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只是嫉妒你。」

1

我男朋友有一个小青梅。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比亲兄妹都要亲密的存在。

——我和祁徽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介绍尹小伊的。

我相信他。

直到祁徽同门师妹提点我。

「安妍你也别光顾着你的项目,多来我们实验室坐坐。」

我跟她挺熟了,所以叫苦:「我哪有时间。你还不知道我导师的外号吗?」

好半天,师妹回复:「祁徽那个妹妹,天天来实验室找他,好多人猜,是不是你和他分手了呢。」

我一怔。

祁徽不是花心的人,我对他很信任。

如果是旁的女生,我可能还会酸他两句,但尹小伊是他妹妹,这只能是旁人的八卦了。

话虽如此,但某次我恰好顺路,去找祁徽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

因为,尹小伊真的在那里。

天热,她叫了外卖冰激淋到祁徽的实验室。

大概是清点失误,买来的恰好少一份。所以她说:「祁徽,你就委屈点,跟我分享吧!」

我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尹小伊把冰激凌递到祁徽嘴边。

祁徽正在看电脑,大约是觉得烦,扭脸躲避。

「我不爱吃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尹小伊还想说什么,站在门口的师弟已经发现我,叫:「嫂子来啦,快进来。」

祁徽立刻回头。

尹小伊手一抖,冰激凌正好打翻在他身上。

粉红色的,想必是草莓味。

祁徽这人有洁癖,立刻揪着衣服,抖了两下,「毛手毛脚的,烦不烦呀。」

尹小伊突然恼了。

她扭头就走,还甩下一句:「好心给你吃,你还嫌我!我回家告状!」

祁徽黑下脸,「弄脏我衣服,你还有理不成?」

我知道祁徽有时候像个孩子,脾气说来就来。尹小伊要是真告状,他爸妈念叨,他更烦了。所以赶紧截住尹小伊,打圆场,「别走别走,我替你教训他,行不行?」

最后,是尹小伊提出要赔祁徽一件衣服。

我们打车去了商场。

祁徽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合身,但尹小伊眼光独到,全程喋喋不休,要祁徽试这个,试那个。

我觉得无聊,就在店里四处走,下意识地去翻衣服上的吊牌。

我原生家庭家境很普通,像这样的商场,绝不在我的消费范围内。

感谢店铺里交错安放的镜子。

因为就在那时,透过镜子的反光,我看见尹小伊冲我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

那是一种什么表情呢?

大概是,鄙夷,嘲弄,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我的手像是被虫子蜇了一下,衣服从手里滑过。

确实是好料子,被空调一吹,指尖透心的凉。

尹小伊慢慢收回目光,走开了去。

我静静地站了半分钟,才转身回到试衣间门口。

祁徽站在镜子前,不耐烦地问:「尹小伊,你满意了没有?」

这件衣服总算被尹小伊批准了。

柜员麻利地打包,「新品没有折扣,4999 元,女士您有会员卡吗?」

在听到价格的时候,我的心跳重了一拍。

这么贵吗?

就在一周前,我刚给祁徽买了一件睡衣,99 元包邮。

我上前拉了下祁徽的手,想叫他别买,但尹小伊已经满不在乎地拍出信用卡。

「就这件吧。」

说完,又给祁徽使个眼色,「老规矩,我给你买衣服,你请我吃饭。」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商城里,旁边花店的推销员已经迎上来,「先生,给女朋友买束玫瑰吧,我们今天做活动。」

尹小伊嘴角勾起,看起来像是要说「好」。

我咬紧牙,上前跨了一步。

「小伊,喜欢的话,我给你买吧。你今天送了祁徽礼物,我……我替他回赠。」

尹小伊去触碰玫瑰花瓣的手缩回来。

她对我莞尔一笑,「安妍姐,玫瑰我收过太多,已经看腻了。」

「而且,送花都是有寓意的。你送我玫瑰,算怎么回事呀。」

是,我不能送她玫瑰,那祁徽就能送她了吗?

这天晚上,我彻夜未眠。

我想了很久,尹小伊到底是什么心态?

她是真的懵懂无知,在恣意行使「发小妹妹」对哥哥撒娇的权力?

还是,她对祁徽有想法,所以想破坏我和祁徽的感情?

第二个想法未免荒唐,因为尹小伊要想对祁徽下手,十几年前就该下手,何必等到现在。

那就只能是第一个可能了。

我生怕自己敏感多思,上网刷了无数的帖子,熬到两眼泛红,才得出一个结论。

我,没错。

就算是青梅竹马,就算两家人熟稔……

当祁徽有了女朋友,他和她,就应该疏远一些。

2

我和尹小伊第一次见面,是在 A 大的咖啡厅。

彼时,因为高考失利,尹小伊出国留学,祁徽则留在本地读 A 大。她放假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祁徽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我。

那时我觉得,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虽然家境优渥,免不了带些骄矜,但总是可爱的。

但她给我的见面礼,确实吓到我了。

是 C 家的一款手链。

那天阴雨连绵,光线昏暗,但链子仍然发出细碎而耀目的光芒。

我回到宿舍,上网查了好久,怎么也不敢相信价格五位数的首饰,男朋友的妹妹会随手送给我。

我问祁徽,要不要退还?

「我在官网查的,要两万多……太贵重了。」

这么一条手链,比我衣柜里所有衣服加起来都贵。我想,我应该也不会戴它。

可祁徽没当回事,「她肯定是在免税店买的,不是原价——你拿着吧。比起我爸妈送她的,这不算什么。」

也不知这话怎么辗转传到尹小伊耳朵里,她找我说:「安妍姐,其实我是有事求你。我们教授布置了一篇论文,我写得头痛。你帮我查资料吧。」

我想拒绝,「你学校在国外,课程内容不一样,我怕我做不好。」

尹小伊拉起我的手,左右摇晃,「安妍姐,祁徽说你是大学霸,你肯定可以的,不要谦虚。」

她当真把资料包和作业的内容发给我。

确实和我的专业沾边。但我还是很为难——做吧,怕做不好,让人笑话;不做吧,我又收了她那么贵的礼物,拿人家的手软。

最后,我在图书馆里泡了半个月,终于做出一份看起来像回事的作业。

我终于完成尹小伊的作业的那一周,祁徽和尹小伊,去了日本度假。

两个家庭,六个人,一同出游。

祁徽事先问过我要不要加入。我手里的确攒了些钱,足以支付旅费。但七天就要花光积蓄,我心疼。

所以我说:「你给我带手信就好。」

祁徽确实给我带回来了一箱子的零食和纪念品。他每拿起一样,就给我讲一点当地的趣事见闻。

「这样给你讲一遍,就当你陪我去过了。」

至于尹小伊,回来没多久,她提前结束假期,飞回学校。从此,几年都没有回国。

从朋友圈判断,这姑娘过得蛮快活。男朋友换了几茬,个个都是高富帅。衣着打扮也从一开始的清纯,逐渐变为热辣。

我本以为尹小伊会移民,谁知道毕业后,她却义无反顾地回到 A 城。

这时,我和祁徽已经本科毕业,开始读研。

尹小伊没有什么正事可做,一时说要申请硕士,在家准备材料;又说想跟朋友创业,但也没什么实际行动。

祁徽的妈妈跟我抱怨过:「小伊这孩子啊,人是好的,就是家里宠坏她了。年轻人闲着,会荒废的。」

我和祁徽的感情很稳定,也得到了他家人的认可。

阿姨偶尔带我出门,甚至会当着众人,介绍我是「准儿媳妇,读书厉害,我很喜欢」。

她的朋友也会顺理成章地夸我懂事乖巧。

但我也知道,有的话,不能跟长辈直说。

尹家条件摆在那,尹小伊就是一辈子不工作,照样可以过得舒舒服服。

她不像我,生怕自己的原生家庭入不了祁徽父母的眼睛,所以拼命地搞学习,做研究,讨好老师,多给我一点项目,就为了自己的简历好看一点。

因为我,除了简历,一无所有。

我说:「小伊条件太好了,走哪条路都会很顺的。多花一点时间想想怎么走,不是闲着——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是谎话。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尹小伊确实应该找点正经事做。

不然,她时不时就跑到实验室去找祁徽,缠着他陪她去购物、吃饭、见朋友、看电影,我也挺无奈的。

3

我之所以没有立刻挑明「我介意尹小伊」这件事,最主要是因为,祁徽对她的态度。

祁徽跟我交往多年,他的哥们我已经认全了。他怎么对待这些同性朋友,就怎么对待尹小伊。

大大咧咧,毫不避讳。嘴巴损起来,恨得人牙痒痒。

我和祁徽没有向彼此报备朋友见面的习惯,但当我问起尹小伊,他就会如实告知。

我旁敲侧击问过:「你一个钢铁直男,有时候我都嫌你,小伊还总找你,她没有别的朋友吗?」

他好似完全没听懂,「她出去读书好几年,原先那帮朋友,是都淡了些。」

假如祁徽心里坦荡,我却让他注意分寸,以他的脾气,肯定要恼。

所以,我想了一个应对方法。

祁徽有个哥们叫庄霆,是我们的本科校友。因为表弟想考 B 大的研,他在朋友圈求助。

原本我不大愿意搭理庄霆,因为觉得他个性张扬,惹人烦。但这回,我不仅帮庄霆的表弟修改了简历、准备了材料,甚至还亲自带人去拜访导师。

其实现在做这些事情,时间还早,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表弟名叫韩峥,个子很高。和庄霆有五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五官倒是精雕细琢的帅气,但不笑的时候,眼神总有点阴郁。

韩峥的本科不是很好,虽然在校期间拿过专业相关的奖,基本功也挺扎实,但导师的态度明显有些冷淡。

庄霆和韩峥都有些心灰意冷。

我安慰他们:「现在这个阶段只是给老师留个好印象,说到底考研还是要看成绩。你们别担心,我会联系上一届的人,给弟弟找些资料。」

我帮了忙,庄霆肯定要有所回报。

所以他请我吃饭,在要喊祁徽的时候,我劝住了:「祁徽最近忙,别招他,省得数据出不来,又埋怨我耽误他时间。」

单独跟庄霆吃饭惹人怀疑,但加上他弟弟,就不一样了。

一女两男,吃饭聊的话题是学校考试,听起来多正常。

我故意选了家网红店,排队就花了一个小时,吃完饭,已经晚上十点。

大概是因为庄霆过于热络,显得韩峥越发沉默。

我和祁徽每晚都会打电话,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打了三个电话没有接听。我猜他的火气已经到了顶峰,这才接起来,公放。

「安妍,你去哪里了?宿舍里没人,电话又不接!」

确保庄霆和韩峥都听见之后,我带了三分撒娇语气,「干什么啊,我跟庄霆在一起呢。」

「我帮他了个忙,他请我吃饭。」

祁徽仿佛被噎了一下,十秒钟之后才说:「在哪儿?我去找你。」

大概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祁徽到了餐厅,不仅和庄霆抢着结账,没抢过以后,他又做东,拉着大家在旁边的酒吧喝了几杯。

三个男人从股票行情侃到国家大事,我笑盈盈地在一旁,时不时插两句玩笑话,气氛还不错。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祁徽送我到宿舍门口,却不着急走。

夜风燥热,他搂住我的腰,在我脸上印下一吻,突然有点气恼,「你怎么跟庄霆出去,也不叫我。裙子还穿那么短。」

我知道祁徽在想什么。

几年之前我们还没有交往的时候,庄霆曾经打听过我是否单身。只不过祁徽先一步表白,庄霆便也断了心思。

我瞪大眼睛,佯装不懂,「不是你说要做实验的吗?再说,我又没有瞒着你。而且,大夏天诶,你看看哪个女生不穿裙子。」

祁徽哽住,「那庄霆是男的啊,他弟弟,也是男的啊?」

我笑着拧他脸上的肉,「男的女的,重要吗?我都不管你和尹小伊,你干吗管我和庄霆?跟异性朋友交往,我们从来都不干涉彼此的。」

祁徽语塞,像只大狗狗一样,在我肩膀上蹭了蹭。

「我心眼小,我吃醋。」

「算了,我们约法三章吧,你以后不准单独跟男生出去,我以后也不单独跟女生出去,行不行?」

要的就是这句话。

我挑起眉毛,拖了长音,「行。」

4

我的小心机是成功的。

祁徽和尹小伊,再没有单独约出来过。但我的担忧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尹小伊总是有办法,让祁徽忽略对我的承诺。

她很快交了一个男朋友,然后又分手,半夜在酒吧里买醉。祁徽去接她,因为怕喝醉回家被父母埋怨,所以他们去了祁徽在校外的房子。

那房子刚装修好,只配了基本的家电,祁徽偶尔会住。

他也邀过我去过夜,而且很坦白,「我妈买这房的时候就说了,这是给我的婚房。」

祁徽越是诚恳,我越要矜持。所以我只去过几次,而且总是挑白天。

但我想不到的是,第一个陪祁徽在那里过夜的人,会是尹小伊。

而且,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我的人,也是她。

大早上,没头没脑一条微信发过来:「安妍姐,你买的床垫好舒服,我也要买张一样的。」然后配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我有点讶异,「什么床垫?」

「嗷,就是我昨天去祁徽的房子过夜,发现主卧的床垫很舒服。」

「祁徽说是你买的。」

「滚来滚去.jpg」

我觉得有火气从脚底呲呲往上冒。

床垫的确是我买的。

我们本科毕业那年,祁徽家里以他的名字买了房,又想锻炼他,让他负责装修。

恰逢元旦,祁徽送了我一台电脑做礼物。我想回赠,又一时不知道送什么。巧的是,我室友在一家床垫品牌做兼职,有员工优惠。

所以,我干脆走实用路线,买了张床垫送给祁徽。

收到货的时候,他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连连夸我,别出心裁。

这也成了他提起「我女朋友脑洞很大」的必讲故事。

想必,尹小伊也听他讲过。

我伸手掐住自己的大腿,让疼痛帮我恢复理智,然后很快给尹小伊发了条语音:「好,我给你销售电话,报我名字,让他给你打个折吧。」

尹小伊的语音也追过来:「不用,我爸妈有钱,我又不用像安妍姐这样,买个床垫还要精打细算。」

跟祁徽交往,我最大的心病,就是原生家庭差距悬殊。

我也最怕别人说,我是爱上了祁徽的钱。

尹小伊……果然很明白。

我假装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按住录音键,语气轻快,但略带抱怨。

「没办法,我这是已经准备结婚过日子的心态了,柴米油盐,可不是要精打细算——」

「不过小伊现在没有男朋友,确实想不到那么长远的事。」

尹小伊再没有回复我。

我按灭手机,感觉两耳有嗡嗡的响声,好久才停歇。

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已经触及我底线。

我承认,我有很多缺点,以世俗的眼光,我也不一定配得上祁徽。

我父母都是工人,没什么学历背景。而祁徽的父母,一个是教授,全世界飞来飞去开讲座;一个从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我除了老天赏脸,给了我好用的脑子,和不算很难看的姿色,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尹小伊看不上我,也是应该。

但因为祁徽发小的挑拨,就放弃祁徽和这段感情,未免也太离谱。

在尹小伊回国之前,我们谈了四年多的恋爱,一直都无比甜蜜,堪称校园里的模范 CP。

我是爱祁徽的,原生家庭带来的富裕,使他永远他自信开朗,我像海绵一样汲取他的热量,补充到自己身上。

旧友重逢,很多人会说:「安妍你上了大学就不一样了」。

其实,我是越来越像祁徽。

而且我知道,祁徽他也毫无保留地爱我。

据他说,他在军训的时候见过我,就喜欢上了。一个连队的女生都怕晒躲懒,只有我一丝不苟地练习动作。

他想,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能吃苦啊。

后来我们一起熬夜自习,他困得打盹,我却能撑一整夜不睡觉。风油精不要钱似的往额头上洒,那我也要复习,不拿前三名不罢休。

祁徽也喟叹:「妍妍你对自己可真狠——不过,我喜欢。」

我从小接受的是勤俭节约的教育,袜子破了,补一补能再穿。祁徽是我认定的男朋友,不能因为一点小毛病,就放弃他。

既然之前委婉提点不管用,这次,我要单刀直入了。

我找到祁徽,开诚布公地问他:「你那天接小伊去家里住了?」

祁徽怔了一会儿,「她告诉你了?我……我让她不要说的。」

好像生怕我多心似的,他赶紧找补,「太晚了,我就没通知你。后来,就陪她在家里又喝了几杯,我睡着了,一觉醒来就中午了。

「不过你别生气,她睡床,我睡沙发。我对天发誓,我们只是喝酒聊天。

「我跟你承诺过的事情,我都记得呢。」

看来,他是知道,要跟尹小伊保持距离的。只是,既然知道,为什么却做不到?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我故作惊愕地打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怀疑你和尹小伊?你喊了人家二十年妹妹,妹妹失个恋,你还不能安慰吗?」

祁徽显然是更蒙了。

我语重心长:「我是想说,你的处理方式不是特别妥当。小伊夜不归宿,与其担心家里骂她喝酒,家人更关心的是她的安危吧。如花似玉的女儿住在男性朋友的家里,不让人担心吗?」

「你应该把小伊送到女性朋友的家里啊。」

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来最理智体贴的说辞。

尹小伊「少不更事」,祁徽「碍于情面」,那我,就「贤惠大度,毫不吃醋」。

大家都有个属于自己的人设,也挺有意思的。

5

从小到大,我血液里就有一种「放手去赌」的勇气。

所以我在看到高考成绩、知道自己可以读普通一本的时候,毅然选了复读,就为了拼一个「排得上名号」的学校。

我赌对了,复读后的学校带给我更高的起点。

也因此,让我接触到了显然不是同一阶级出生的祁徽。

后来,明明我和祁徽都能保研本校,我却硬是要考一墙之隔的国内 TOP 名校 B 大。

不成功便成仁。那段时间我压力大到满脸爆痘,却最终成功上岸。

事实证明,祁徽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比我还嘚瑟,逢人便说:「我女朋友是个学神」。

我们的关系也是在这以后,才逐渐被他家里默认。

既然决定修补感情上的裂痕,就不能知难而退。

我本以为,此局必破,谁知,祁徽只用一句话就让我破防。

「我跟尹叔叔说过了,小伊在我那里住,他们很放心。」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居然,是尹家人知晓且默许的吗?

果然是我太傻了。

尹小伊住在男性朋友的家里,恐怕不行,但如果这个人是祁徽,那就无碍。

青梅竹马的信任感,是数十年如一日建立起来的,稳固有如城墙,根本不可能随便就崩塌。

我很快调整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早说,我……我白担心了。」

祁徽是真的以为事情雨过天晴,他凑过来搂我。

「媳妇儿,你最好了,总是为我想。哎,我实在也是推不掉……你知道吗,尹叔叔一直把我当亲儿子一样,我不能不管小伊。」

我任由祁徽撒娇,却只觉得烦躁。

但我不该让情绪影响思考。

办法总会比困难多。

尹小伊的父母不介意她留宿祁徽房间,那,祁徽的父母,总会有所表态吧?

毕竟,他们也该为祁徽的名誉着想。

我找了个机会,对祁徽妈妈说:「小伊最近失恋了,您知道吗?」

阿姨果然好奇,「哎,怎么回事?」

我故意说出留宿的事情。

「小伊喝了酒,跑到祁徽彼岸花园的房子里睡了一夜,祁徽还不告诉家里。我挺担心她出事的。」

祁徽妈妈剥葡萄的手顿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阿姨要说句公道话,但很快,她就拉开话匣子:「他俩就是这样,从小给对方打掩护,谁干了坏事,另一个就护着……」

祁徽妈妈长篇大论,讲两个小孩子的趣事,足足十分钟才停下来。

我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但,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吗?

阿姨也是不会帮我管束祁徽的。

在她心里,祁徽和尹小伊,二十几岁了也还是孩子。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个家庭几十年来的交情,总要比我这个区区几年资历的准儿媳要深。

恐怕,我让祁徽和尹小伊避嫌,她还会嫌我多事呢。

我是真的开始烦腻这件事情了。

这么一个如珠似宝的小青梅,甩不掉、惹不起、打不得、骂不了,哄着又没用,讲道理,人家还不见得领情。

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愁了三天,居然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这个寓言故事,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把山挪走,谁也不能过来。

既然阻止不了尹小伊来找祁徽,那就让祁徽远离尹小伊。

我和他都愿意走科研这条路,如果我们申请国外的 PhD,就可以自然而然将尹小伊隔开。而从我们事业发展考虑,假如能够有海外经历,也是大有裨益。

在尹小伊插入我们生活之前,我就跟祁徽推心置腹,谈过这个可能。

祁徽不是很愿意远离自己熟悉的环境。但他表示,假如是跟我一起走,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大的阻碍,来自他的家人。

祁徽的祖辈四位老人,身体都不大好,一直住在疗养院。老人把祁徽这唯一的孙儿看得很重,他父母恐怕不会愿意祁徽出国。

所以,出国这条路,我有两层准备。

好的结果,是祁徽能自愿跟我走,家人也不阻挠。这样,可以彻底断绝尹小伊对我们的影响。

坏的结果,是祁徽愿意走。但走不成,因为他父母不同意。

不过这样也不是无解——我可以顺势留下,让祁徽对我感觉亏欠,从而自动疏远他的家人,包括尹小伊。

听上去很算计,但只要我做得妥当……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6

决心已下,为了让自己的简历漂亮一点,以便拿到全奖,覆盖生活费用,我几乎拿出拼命的架势搞数据,写文章。

我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室,偶尔休息五分钟,拿起手机刷下社交软件——尹小伊的性格,自然是喜欢分享的。她所有的社交账号我都知道。

大号的她,是一个自信、阳光、接地气的白富美形象。粉丝挺多,经常有人评论是「人美心善的精致小姐姐」。

但她也有小号。小号上的她,时而矫情,时而文艺,有时候还沙雕搞笑。

说真的,要不是认识真人,我会觉得尹小伊的小号版挺可爱,我愿意跟她做朋友。

在我死咬着牙、铆着劲攒文章的时候,尹小伊的大号,发了她和祁徽朋友聚会的照片。

五六个朋友勾肩搭背,毫无疑问,尹小伊离祁徽最近。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尖锐地刺痛了。

一直以来,我都笃定尹小伊不是真对祁徽有所企图。因为她小号里秀过的那些前男友,无一例外都是精通玩乐的玩咖,跟祁徽这种单纯枯燥的理工男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但,万一,是我猜错了呢?

我想得太多,脑袋疼痛欲裂。下楼取外卖的时候,大概是多日连轴转的疲惫,加上低血糖,我脚一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这一下子摔挺狠。脚踝扭了,额头撞流血。简直是狼狈不堪。

今天是周日晚上,教学楼里空无一人,我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人来查看。我挣扎着坐起来,打开手机,看谁能来帮我。

点开祁徽的微信头像,我和他最后一段微信语音是:

「今天小伊过生日,要去 XX 唱歌。我晚点回宿舍给你打电话。」

「好,少喝酒哦。」

祁徽和尹小伊在一起。

他在陪她过生日。

——现在喊他,是合适的时机吗?

疼痛影响思考,我犹豫了半分钟,也没能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再次睁开眼,有双鞋出现在视线里。

纯白色运动鞋,纤尘不染。

鞋子的主人慢悠悠蹲坐下来,视线与我平齐。

是韩峥。

他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自从见导师失利,他开始联系学长学姐,偶尔帮忙跑腿,以求博个好印象。

说起来,这个小孩的目的性很强,倒有几分像我。

韩峥敛下视线,「学姐,你男朋友要是帮人过生日不能来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他都听见了?

我觉得有点尴尬,试图解释:「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去医院。」

韩峥只用一句话就将我钉在原地。

「你们两个之间有问题。」

他语气淡漠,我判断不出来他的意图。

「不过,我不是很关心。」他将手递给我,「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会快一点,学姐不是在争分夺秒地发文章吗?现在耽误的时间,以后要成倍补回来。」

我愣了三秒钟,将手放到韩峥掌心。

韩峥说得没错,就算有心利用我摔伤这件事拿捏祁徽,我也不能本末倒置,让受伤耽误我的论文数据。

我本以为韩峥会扶我,但他看了看我脸上的伤口,二话不说,将我抱起。

我的脑袋被迫贴到他胸膛,他的心跳略重,每一下都很有力。

想不到他看起来清瘦,倒有力气公主抱。

「多谢。」

「不必。」

韩峥的动作果然快。

不到一个小时,我脚踝上的扭伤被处理,医生又给我开了一些口服葡萄糖。CT 检查结果显示并没有什么大碍。

已经挺晚,但韩峥丝毫没有疲惫。

他一边慢条斯理帮我将医院单据理好,按纸张大小排序,一边说:「可以喊他过来接你了。」

「什么?」

「喊你男朋友来接你回去吧。女朋友摔伤,自己却在她处理完伤口之后才赶来,看到这么懂事的女朋友,他的内疚应该会加倍的——学姐是这样想的,没错吧?」

「学姐也不用担心我会泄漏,就当是你帮我引荐导师,我给你的谢礼吧。」

可能真的是脑子钝了,我思考了很久才明白过来,韩峥其实早就看穿我的意图。

我挖空心思给祁徽下套,但眼前的这个男生居然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出事件全貌。

跟同类,不用多费唇舌。

我笑了笑,「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就不用跟你再客套了。」

时间已过午夜,祁徽的电话如期而至。电话里,他明显是玩得开心的语气。

「我刚散场,不过小伊说她想再去……」

我适时打断:「你喝酒了吗?如果喝酒了,就算了。」

「妍妍,怎么了?」

我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嗓音越发沙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刚看完急诊。要是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就打车回学校。」

祁徽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怎么不跟我讲啊,让我陪你看医生。你别动,我现在过去。」

我挂掉电话,韩峥懒洋洋地站起来,「那我先走了。学姐晚安。」

我向他再次道谢。

半小时之后,祁徽出现在门口。

他的担忧和不忍做不得假。

他就是这样的人,感情充沛,心肠又软。

祁徽先是认真翻看了我的病历,然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扶住我,往门口移动。

「受伤了也不跟我讲。」

「安妍,让我陪你做这些,知不知道。你这样懂事,我会心疼的。」

我笑着摇头,「我又不是分不清楚轻重缓急。我只是摔了下,但小伊过生日,一年才一次。而且你朋友都去了,你怎么能不去嘛。」

祁徽手臂的肌肉紧绷,他停下来,不满道:「那你二十年才摔伤这一次啊!」

「诶,好了,知道啦,你话好多。」

「不行,安妍我要给你说明白,小伊是重要,但她永远不会比你重要,以后你只要有事,必须喊我,知不知道?」

「我女朋友比天王老子都重要。」

祁徽还在唠叨些什么,但我太累了,有点不想听。

视线遥遥落在诊室门口的男孩子身上。

路灯惨白,落在身上,勾勒得他轮廓冷硬。

韩峥半低着头,将手里的香烟丢到垃圾桶,然后抬头,看我。

眼神疏离,好像在看局外人的作秀。

我向他轻轻一点头。

于是韩峥对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扭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7

因我这一摔,祁徽对我千依百顺,几乎是每天陪着我,花样百出地哄我开心。若不是我好言相劝,只怕周末他连家都不愿回。

但我的目的,不止于此。

趁此机会,我顺便去挂了些其他科室的号,譬如睡眠不佳、肠胃不适,大大小小的毛病都看了一遍。

有位中医大夫很给力,把脉以后,面色凝重。

大夫深入浅出给我讲了半天,熬夜、饮食不调和多思,会带来什么病症。

「小姑娘,别仗着年轻就逞强,身体还是要好好保养。」

「男朋友也要多盯着她点。」

拿完药,祁徽明显有点忧虑。

他字斟句酌地劝我:「妍妍,我知道你是很努力的女孩子。可是我想说,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拼……」

「诶?」

「你,你可以歇一歇的,你身后永远站着我呢。我一个大男人,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祁徽以为我生气了,赶紧哄我:「我不是说你不能刻苦认真,我是想说……你有我,可以放心依靠。你看,虽然我家里不是多么富裕,但负担你我开销,绰绰有余……」

以祁徽父母的财力和对他的宠爱程度,「绰绰有余」恐怕都是在自谦。

我摇了摇头,认真道:「就是因为你家里很好,所以,我才这么拼的。」

「妍妍?」

「你以为我不觉得累吗,你以为我不需要休息吗?可是我……我不敢。」

「因为我没有底气。」

这么多年,我从未在祁徽面前展现太多的负面情绪。

在他看来,我永远都是认真、上进、打不倒、不服输的。

但这次,我很坦诚地给他讲,这么多年来,我曾经难受过很多很多次。

很多待人接物的礼仪,我都是从祁徽身上学到的。

他如此游刃有余,衬托得我笨拙有如稚童。有时候我会在心里默念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然后反复记诵,收为己用。

我们第一次出去旅游花掉了五千多,我坚持 AA。返程时恰好我手机坏了,添了笔额外支出。我吃了两周泡面,才等到了兼职的工资打款。

考研期间脸上爆痘,室友推荐了高价的护肤品,我不舍得,只能每天晚上绕着操场跑圈,因为我觉得运动出汗,不花钱。

直到考上 B 大研究生,我才鼓足勇气,去拜访了祁徽的爸妈。我就像狐假虎威的小狐狸,披上学校名头,才敢见人。

但考上 B 大也不意味着从此就诸事顺利。

同门有个家境优渥的女生,善于花钱搞好人际关系。我手头紧,不舍得请客,就另辟蹊径——师弟师妹们不会做的问题,我都会耐心解答。因为这样,我可以和白富美学姐「分庭抗礼」。

就算出国读 PhD,我也不像是尹小伊,可以随便拿几百万当学费,我只能倚仗学校提供的奖学金。甚至为了奖金数额,我会降低学校档次的考虑。

我就是这样的敏感,自卑,外表再如何的洒脱,可我永远都是不安的。

不安的源头,就是我怕,小镇做题家的自己,配不上生长在优越家庭的祁徽。

一向好强的人示弱起来,会格外让人震撼。

把心肠都剖开给他看的结果,和我预料的一样。

祁徽的眼睛红了。

「妍妍,不要这样,你已经很优秀了,我从来都不觉得你配不上我。」

「以后……我比从前更爱你一点,让你更自信一点,好吗。」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祁徽的性格里,有朴实诚恳的一面。他若是信赖一个人,那就会对他推心置腹,完全不设防备。

我破涕为笑,拿手指去刮他鼻子,「傻子,你已经对我很好了,你还想怎么再爱我?莫非你要卷死别的情侣吗?」

祁徽没有接茬。

他的眼神里有急促而笃定的光。

我能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这也是我苦心引导的结果。

我和他已经谈了五年恋爱。走向下一个阶段,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其实,若没有尹小伊的搅和,我也不会这样想方设法地从祁徽嘴巴里讨要承诺。

但在合适的时机推他一把,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猜。

8

接下来的几天,祁徽总在神神秘秘地玩手机,跟朋友聊天。偶尔我拿他手机,也假装没看见短信提示「您购买的 XX 浪漫布置已发货」。

天气已经凉下来,入秋的某一天,是我 24 岁生日。

祁徽的行动,恐怕就是布置在这一天。

我假装以为祁徽约我去餐厅吃饭,只是为了庆祝生日。

但当我如约到达餐厅,看到餐厅布置以后,我仍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祁徽请来十几个我们共同的朋友见证。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还破天荒做了发型。

单膝下跪,打开手里的丝绒小盒,在众人的注视下,向我求婚。

「安妍,请你嫁给我。」

餐厅中心的投影,循环播放着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合影。我们一起上课,一起竞赛,一起参加社团,一起出游。

我的妆容越来越得心应手,祁徽的气质也越发彬彬有礼。

这些照片定格下来的幸福,即便是多年以后再看,依然是感动的。

我以为自己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我以为我能控制好情绪,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仍然泣不成声。

我擦掉脸上的泪痕,「好。」

这一幕被朋友们拍到,然后 po 到各自的社交平台。

所有人都在笑,在祝福。

笑声仿佛是无尽的起伏的浪潮,让我一阵一阵的眩晕。

祁徽凑近我,压低声音,「我们中午请他们吃顿饭,然后下午就去领证,我都已经预约好了……」

我正想揶揄他心急,下一刻,祁徽的手机响起。他拿起看了一眼,面色突然转为凝重。他对我做个手势,走到僻静处打了个电话。

我悄悄挨近,只听见祁徽妈妈焦急的声音。

「快来,小伊出事了,在医院。」

祁徽有点无奈,「妈,我这里有事走不开。」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瞒着我们跟安妍求婚,小伊为了帮你庆祝,着急出门,被车子撞了,你……你于情于理都要过来看看她!」

「妈,我晚点去行不行?我和妍妍……」

「我们和尹家几十年的交情,小时候尹叔叔对你多好啊!你这孩子,拖拖拉拉,要气死我?」

祁徽苦笑,「好好,你别急,我马上就去。」他挂了电话,却好像还在天人交战似的,并没有转身回来问我。

祁徽为难的样子落在眼中,我双手交握,刚刚戴在无名指上的那颗钻石,咯得生疼。

尹小伊,又是尹小伊。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我不能阻拦。

祁徽是善良又心肠软的人。他能钻到我的套里,自然也会忍不住去关心别人。

哪怕是在求婚的场合,他也会招架不住母亲的命令,撇开我,去看望他的小青梅。

至于留下我一个人,要怎么处理现场这帮朋友?

他恐怕也是为难的。

可是,我就应当承受他为难的代价吗?

在座的朋友,不只是他的朋友,也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也要陪着我一起尴尬?

我躲进洗手间,让自己冷静一下。

好像有把斧子劈开了两个我。

一个是疯狂的,愤怒的,恨不得冲过去,对着祁徽狠狠甩出一耳光。

另一个是冷静的,理性的,在仔细权衡,在现在的场合,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众人看笑话。

怎么做都是错。

而且怎么做,都很憋屈。

我不想无休止地跟祁徽的小青梅拉扯。我当然可以继续用手段控制祁徽,但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呢?

而且就算赢了尹小伊,又能怎样?

那不过是赢得了所有其他女生天然就应该拥有的、男朋友全部的爱和尊重罢了。

恐怕,是时候彻底放手了。

但现在绝不是分手的时机。

恋爱多年,我和祁徽的圈子重合太深。

哪怕是 BE,我也要设计一个让所有人对我都无可指责的结局。

五分钟后,我面色平静地走出来,问祁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在他解释「尹小伊在赶来为我们庆祝、但不慎受伤」之后,我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要亲自过来给我们庆祝,发条微信不行吗」,也没有批评「她怎么这样不小心」,更没有怀疑「祁徽你又不是医生,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而是毫无怨怼地建议他:「你赶紧去看小伊,这里留给我。

「你们两家的交情,你要顾着。你请来这么多朋友,也要给人家面子。所以你去吧,我来招呼他们。

「我自己的场子,我自己能撑。」

假如此时祁徽反悔,我或许会收回刚才的想法。但他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反而如释重负,「好,妍妍你太懂事了。我去完医院就赶回来。」

他当真走了。

我目送着他离开,仿佛在跟我过去的五年时间告别。

这场男主人临时消失的求婚并没有因此变得冷场。

我拿出毕生所学的社交技能,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妥妥当当。不仅自己拍照,还让别人给我拍照,拍完我还叮嘱大家,一定要发朋友圈。

心里越难受,我越要笑得漂亮。

午餐结束的时候,我甚至没吃几口饭菜,但也丝毫不觉得饿。

送走所有客人,我决定去医院。尹小伊毕竟受伤,我,总要去看看她。

我吩咐服务生帮我打包几朵用来装饰的玫瑰花。

这玫瑰,和我们那次在商场里见到的一样。

既然尹小伊喜欢,那我就送一束给她。

9

我赶去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

医院里,每个人都神色匆匆,愁眉不展,刚刚「好事临门」的我,本应该喜悦,但路过镜子时我才看见,我脸色恰和他们一样。

我顺利找到尹小伊的病房。

就像我猜测的那般,她伤得不算重,至少在我看来,只是膝盖磕破而已。但她既然躺在医院的 VIP 病房,那就有她的道理。

我没有质疑,只是把手里的花束放在尹小伊床边。

病床上的她闭着眼睛,似在沉睡。于是我和陪床的尹家父母打了招呼。

他们和祁家父母的气质很相似,自带长辈一贯的居高临下的和气。

但可能是错觉,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别扭。

尹叔叔欲言又止,阿姨却长叹口气,拉住我的手。

「安妍是吧,这次是我们小伊不懂事,我会批评她。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是我们做家长的不是。」

尹爸爸「嘶」的一声,轻轻拍在阿姨的手臂,「说什么呢?孩子都躺病床上了,你有什么话不能等她好了再说?」

阿姨瞪着他,「老尹你就纵着她吧!迟早——」却始终顾念着我,没有说完。

我早就知道尹小伊是父亲的老来女,宠爱太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不过,假如只是因为尹小伊搅和了我们的求婚,似乎不必动这么大的气。

两个人话里有玄机,我必须问个清楚。

我转身出了病房,试图去找祁徽。

大约真的是运气好,我找了没多久,就在顶楼的楼梯间,看到了祁徽的影子。

站在他旁边揽着他手臂的,正是祁徽的妈妈。

她正语重心长地劝:「安妍是很好,妈妈从来也没说过她不好。但你求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商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就不要爸妈了。」

祁徽不耐烦道:「我跟妍妍谈了五年,我给她一个承诺,不应该吗?」

「应该,但现在小伊这个样子……孩子,你要不要多考虑一下再决定?不能委屈了小伊……」

祁徽紧攥双拳,怒不可遏,「少来!尹小伊她撒谎,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满口谎言乱语,你们居然还信她?」

「她怎么可能喜欢我!」

我心中一震。

尹小伊,居然真的喜欢祁徽?

这几句话带来的信息量,属实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假如我不是早已决定放弃这段感情,我只怕会难受到无以复加。

从前我揣测过无数次,尹小伊插在我们中间,到底是我多心敏感,还是她别有所图。

现在答案揭晓,此刻,我居然有点想笑。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却变不成恋人,尹小伊怕不是觉得,我才是插足的第三者吧。

祁徽的妈妈犹在苦苦哀求。

「你不相信,也罢,但我们总要跟尹家有所交代……这样好不好,反正你还年轻,又还没毕业,确实不急于一时。你们先不要领证,等小伊好起来再说……」

祁徽大概是被他妈妈缠得无计可施,只好扭身,狠狠踢了楼梯间的不锈钢栏杆。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

阿姨震了一下,她突然不再说话,只是捂着脸,蹲下来,呜呜地哭起来。

这场闹剧,我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回到学校的。

手机电池已经只剩下一格,今天我的微信爆了,所有人都在发微信祝福我,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么讽刺。

中午我还满心欢喜地想嫁给祁徽,晚上我就得知,「青梅也喜欢他」,而且他的妈妈,求他不要娶我。

心灰意冷吗?自怨自艾吗?

都不必,不过是觉得,哦,原来如此,罢了。

我父母都没有念完高中,只能进厂。

厂里的工作既辛苦,又不赚钱。家里亲戚,老的老,病的病,总有人来借钱。直到我读大学,境况才好了一些。

所以我很谨慎,跟祁徽谈了三年恋爱,都不敢接受他的邀请,去他家里坐一坐。我怕被问:「安妍你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祁徽跟我说过无数次:「我爸妈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只要觉得你人好,就不会阻拦」。

我动心过,但还是咬牙在考上 B 大研究生之后,才登门拜访。

那天,他们果然表现得极为热情,对我赞不绝口。

我还傻呵呵地以为,是我小人之心度他们的君子之腹。

果然是我太天真。

祁徽的父母,从来都没有看上我。他们不过是不愿让儿子难受,所以不曾反对罢了。

恋爱,随意。

结婚……万万不可。

想得越多,我越觉得浑身发冷。

我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暖一暖自己,比如酒精。但我不能喝太多,因为也许祁徽会找我谈一谈,那么,我必须维持理智。

我克制地买了三听啤酒,坐在操场看台,沉默地喝着。

但是等到十一点半,祁徽没有找我,甚至连微信也没有发。

于是我叼着啤酒罐子,懒洋洋地敲了一段话。

「今天晚上去医院看了小伊,但没有看见你。我先回宿舍休息了,你安顿好了跟我说一声。爱你!」

分手,是必须要分了。

现在情绪占据身心,按兵不动是最好的方式。

等我清醒,我会想出计划。

——提分手的人,必须是我。

——但分手原因,必须不能是我。

10

酒精麻痹神经,我破天荒睡了个懒觉。醒来,心情不错。

我去找祁徽,顺便关心一下尹小伊。

当我问起,在医院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祁徽的眼神有一点不自然。

「没有事情啊,就是小伊冒失,过马路不看路。过几天就能出院。」

祁徽是个不怎么会说谎的人。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他强装的镇定了。

他隐瞒我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或许是怕我忧心,或许,是怕我会迁怒尹小伊。

不管怎样,不能坦率地告诉我一切,就说明,他心里是很煎熬的。

我若无其事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啦。不过我们领证的事情——」

祁徽的身子僵住。

我却抢先道:「我又想了下,还是毕业了再说吧。毕竟结婚是大事,我们的父母也该再见面聊一下才是。而且最近事情很多,我怕顾此失彼,反而不好。」

祁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我抱进怀里。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