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圈少爷三下乡
我是贫困生,男朋友比我还穷。
他说他家住平房,父母在外打工,生活费都不够他买双鞋。
我不忍心,把馒头分一半给他。
直到我去他家……
所谓的平房就是祖传四合院,父母在国外做进出口生意。
而他京圈少爷看上的限量版球鞋,我一年生活费都买不上。
我沉思片刻,将他送我的「地摊货」项链拿了出来,问他:「你老实说,这真的是八十块买的吗?」
「八十万。」
1
家里农活多得做不完,我点开手机微信,将前任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我还是舍不得你,能见一面吗?
——呵呵,又骗我去喂猪是吧?我是你家奴仆吗?
秒回,且语气又冲说话又难听。
我深吸一口气,为了找免费苦力,看来得来点猛药了。
——我想你了。
随后聊天界面上落下黄色的小星星,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似乎,对面已经阵脚大乱。
去年这时候,我和谢灼还没分手。
谢灼以他爸妈在国外工作,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为由,软硬兼施,非要让我带他回家过年。
我支支吾吾地给他说了很多家里的情况。
「我家在农村,你去了会不习惯的。」
「我都没有自己的房间,我和奶奶一起睡。」
「而且我每天都要做农活,根本没空带你玩。」
谢灼认真地听我说完,淡淡一笑:「我家也是农村的,我也没自己房间,和兄弟一起睡,农活很多我可以帮你做。」
我不会承认,我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的。
这种时候,我确确实实需要人帮忙。
那是我第一次带人回家,谢灼看着我家家徒四壁,只说了两个字。
「牛逼。」
这是直男吗?也许吧,谢灼很震惊。
他说我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长大,能以高考省状元的身份进入 H 大,还年年专业课第一,属实牛逼。
我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关注的点总是不一样。
奶奶看到他第一眼就很喜欢,抓住他的双手就疼得不行。
「孩子,你长得可真俊,家是哪儿的啊?」
「奶奶,我北京的。」
「哎哟,那离我们这可真远,你和乔乔这以后要是结婚了……」
我急忙打断奶奶:「奶奶,我们还念书呢,你说太远啦。」
谢灼抬眼看我,弯起嘴角笑:「没事奶奶,再远我都来看您。」
「好孩子,奶奶一会杀了鸡,鸡腿给你。」
「给乔乔吧,她爱吃肉。」
之后他喂猪劈柴砍甘蔗,硬是一个人把一家子的农活都给干了。
那阵他真的眼里全是我。
分手后,他恨不得把我噶了,见面就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渣女,把人用完就扔。」
2
几个小时后,谢灼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手里啃了一半的地瓜掉落在地,内心极为震惊……还有点心跳加速。
「你真来了?」
「上辈子欠你的,你家山头的野菜都被我挖光了,操。」
谢灼将我推进屋里,冷风灌进来,我一下子冷了个哆嗦。
他瞥了我一眼,闷声说道:「这么冷的天,上次送你的羽绒服怎么不穿?」
我吸了吸鼻子:「哪有穿这么贵的衣服干农活的。」
他捡起地上的地瓜,微微皱眉:「你就吃这?」
「嗯,随便吃点,能填饱肚子就行。」
是我看错了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就出门将行李搬了进来。
光是行李箱就拿了两个,背上的包很沉,放在板凳上都发出一声闷响。
「你这是要搬家?带这么多行李。」
他打开行李,嘴上骂得很凶:「我给奶奶带的礼物,不行?」
几个行李箱里,带的全是他那边的特产,还有我最爱的北京烤鸭。
「还有北京烤鸭!」
他扯着笑看我,说:「这是给奶奶的,你是沾光,明白?」
「切,全身上下只剩下嘴是硬的。」明明是给我的还嘴硬。
「你确定?」
……我没话说了。
3
奶奶知道谢灼来了,开心得不行。
知道山里的气温很低,谢灼给奶奶买了一件大棉袄。
奶奶开心得眼睛眯成了缝,长满冻疮的手在棉袄上轻抚着,小心翼翼。
「这衣服可真暖和。」
「奶奶您喜欢就好。」
这家伙挺会讨奶奶欢心,也不怪奶奶非要我把鸡杀了,给谢灼补补。
那只鸡是下蛋的,奶奶一直都舍不得吃。
但我抗议无效,奶奶拍了我一把:「快去!」
谢灼特别怕有羽毛的动物,尤其是鸡,在院子里抓鸡的时候,他就差跳到房顶了。
「康念乔!救我!!!」
我受不了了,几秒钟就把鸡拿下。
谢灼就坐在藤条凳上看我利索地给鸡封喉,放血,然后开水一烫,利落地拔毛。
「康念乔,你怎么什么都会?鸡你都敢杀。」
「你那么闲就帮我烧点热水。」
他突然轻笑出声,我抬头白了他一眼:「笑屁啊?」
「你说想我,该不会是骗我来干活的吧?」
「不然呢?」我理不直气也壮。
「渣女,也就我心甘情愿被你骗。」
谢灼淡淡地骂了句,语气却很温柔,他戴上手套,回头看我:「猪圈洗了没?我现在去。」
谢灼真是挺特别的,他似乎做什么事只图开心。
被分手后还能屁颠屁颠跑来给我干活。
不远万里,嗯,从北京到我这山旮旯里。
每天站在猪食槽前,探着身子一点点往里舀潲水,猪吃得哼哧哼哧地。
他笑着拍了拍猪头:「金刚,多吃点儿,我最喜欢吃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了。」
是的,他给家里的年猪取名「金刚」。
每天称兄道弟的,完了告诉它,喜欢吃它大大的猪耳朵,凉拌的。
4
我把刚宰的土鸡下了锅,顿时香气四溢。
谢灼给灶里添柴,吹得脸上都是灰。
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我看得有点发愣。
谢灼抬眼轻瞟:「看够了没?菜糊了。」
我看着锅里快要糊掉的菜,急忙翻炒几下。
「谁让你把火烧这么大。」
我夹起一块肉递到他嘴边:「尝尝咸淡。」
他一愣,张嘴吃掉。
「怎么样?」
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毕竟之前他老说我做菜咸。
他没说话,弯下腰将我一把抱住,头埋在我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我再认真地问你一次,为什么提分手?」
没等我说话,他又补了一句。
「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了。」
5
之前提分手,我和他说的理由是,没感觉了。
我至今能记住他那副受伤的表情,想要保持骄傲,却猛地红了眼。
他说:「你别后悔康念乔,我再回头就是孙子!」
说回头就是孙子的是他,因为我一句话立马回头的也是他。
这次他再问,显然对前面的理由不相信。
说真话,有时候会特别伤人。
我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放软:「我们都是农村的,嫁给你不就是从这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太没盼头了。」
谢灼气疯了,掐着我的脸但没舍得用力。
「康念乔,你可太现实了。」
「没办法,穷怕了。」
餐桌上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彼此交谈,气氛冷得可怕。
奶奶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来,多吃点。」
他把鸡腿夹到我面前的盘上,一个字没说。
嗯,就算是生气,也还不忘记我喜欢吃什么。
吃完饭,奶奶让我把另一间装稻谷的仓房清理出来。
那原来是我爸住的,我爸走后,就拿来装稻谷。
床单是干净的,荞麦枕是奶奶亲手做的。
就连被子里的棉花也是奶奶亲自摘的,特别暖和。
谢灼看我把床铺完,直接裹进被子里,我踹了他一脚:「洗了澡再睡。」
「这么冷的天,明天再洗。」
洗澡的地方就在猪圈另一侧,早年我爸在的时候修的。
现在已经四面透风,风稍微大点,就能把木板吹得哐哐作响。
我打了热水进去,刚脱掉衣服,就冷得直起鸡皮疙瘩。
但我也习惯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秒,漏风的洗澡房外墙就被被单罩住。
「风这么大你还非得洗,要我说怎么你鼻炎老好不了。」
「你就是作的,不然每个月那几天怎么老疼呢?」
灯光下,他侧脸的轮廓投射在床单上,英挺的鼻梁下,那张微翘的嘴叭叭叭骂个没完。
我最喜欢他的京腔,再加上低沉的嗓音,即便是骂人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心里有块地方,温热而发烫。
谢灼总有这样的魔力,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会喜欢他。
就连菜市场卖菜的大婶,见到谢灼都会多送他一些菜。
在学校里,有谢灼的选修大课,来的女生总比男生多。
他温柔而善良,幽默而炽热。
这世界上,恐怕只有我是瞎的。
5
天还没亮,奶奶就起床摘菜,赶着去镇上赶集。
赶集日的人总会很多,能比往常多卖些钱。
谢灼站在仓房门口刷牙,睡眼惺忪,头上还立着几根呆毛,怪可爱的。
「你要不多睡会,我和奶奶去就行了。」
「你别叭叭了,这么重的担子你扛不动。」
以前菜担子都是我和奶奶一人一头抬着去的。
谢灼轻轻一挑,就把菜担子提了起来。
几公里的山路,到了山脚下才有车子进城。
天微微亮,就刚好到了城里。
菜贩子们全都来收菜,兴许是快过年了,给的价格比以往都要高些。
奶奶很高兴,给我们一人买了一块糯米枣糕。
谢灼拉着奶奶去买豆花,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总有种现世安好的错觉。
自从我爸走后,奶奶总是愁容满面。
谢灼的到来,让她变得爱笑了,叹气的时刻都少了很多。
谢灼回头看我,满脸是没见过世面的兴奋。
「康念乔!吃不吃冰糖葫芦?」
「啊?吃!」
我站在卖冰糖葫芦的大爷跟前,踮起脚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挑选着。
他宠溺地笑着,抽了其中一根:「这根的草莓最大,山楂的也来一根吧。」
「别买这么多,吃不完。」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拿着吧。」
我喜滋滋地接过冰糖葫芦,有种被人当小孩子宠的感觉。
从小跟我爸来赶集,只有眼巴巴看着别的小孩儿吃。
「你也来一根吧?」
「不用,我就喜欢吃你的。」
他俯身,在我刚咬了一口的草莓上轻咬了一口,笑得有点满足。
「嗯,真甜,果然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
我刚想揍他,他兜里的手机就震个不停。
他不耐烦地摁掉。
「谁啊?干吗不接?」
「骚扰电话。」
回城的路上,谢灼显然比来的时候沉默多了。
他不开心,我看得出来。
我得想个什么办法,让他开心。
6
刚回村就遇到村里的人正在杀年猪。
原想给谢灼买点他最喜欢的猪排,让他开心开心。
但人太多,猪排一下子被抢光了。
高中时候追我的黄毛,现在可是村里的杀猪红人。
看到我落了空,急忙追了上来,给我送了一条漂亮的猪排骨。
「念乔,你想要排骨是吗?我这还有一条自留的,给你吧。」
谢灼的眼神一下变得犀利起来。
我急忙解释:「他是康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青梅竹马是吧?」
阴阳怪气,话里话外怎么就这么酸呢?
康明抬眼看向谢灼:「……他是?」
「我同学。」
「男朋友。」
我们不约而同异口同声,但显然没有一点默契。
好家伙,这下谢灼的脸更黑了。
康明尴尬地提着猪肋排站在那,我要还是不要?
没等我做反应,谢灼就瞥了一眼猪排:「拿回去吧,我们不要。」
「我是给念乔的,关你什么事?」
康明也不甘示弱。
「呵呵,念乔知道我最喜欢吃糖醋排骨,特意要买的,你说呢?」
「那我就算扔了,也不给你。」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奶奶急忙拉住谢灼。
「奶奶也正打算把家里的年猪宰了,给你做糖醋排骨。」
我没说话。
家里的年猪本来是要卖掉的,也可以给家里减轻点压力。
但奶奶疼谢灼。
康明挽起袖子,说道:「奶奶,杀年猪的时候叫我,我给您帮忙。」
谢灼冷笑:「不用了,奶奶有我就够了。」
康明一脸不屑:「你压不住猪的,到时候可别出洋相了。」
「呵呵,我要是压住了,你得叫我爸爸。」
果然男人吵起架来,和三岁的小孩差不多。
7
俗话说没有黄毛压不住的猪。
康明的发色有种天然的优势,但谢灼偏不信邪。
谢灼在一众杀猪匠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谢灼,算了。」
我真不想看他当众出糗,不然这自尊心超强的家伙,一定会生几天闷气的。
谢灼揉了揉乌黑浓密的发丝,不以为然:「不就一头猪吗?有什么难的。」
劝不动啊。
金刚或许是嗅到了血腥味,刚出猪圈就受到了惊吓。
横冲直撞,谢灼追得满菜地跑,还被猪撞得摔进地里。
「金刚!我白养你了!」
我没眼看了,谢灼追着猪到屋后,人和猪都一下子没影了。
康明笑了笑:「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他挺好的。」
半个小时后,谢灼满脸泥巴和叔伯们架着金刚,完成了猪的使命。
他洗干净脸,冲康明叫嚣:「叫爸爸!」
康明甩了甩额前的几缕黄毛,侧头看我:「哪来的小子,胜负欲这么强。」
我冲谢灼招手,回他:「火星来的。」
这一次的较量,谢灼充分体现了他在农村生活的天赋。
晚上吃排骨的时候,也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宰的猪就是香。
只是晚上在洗澡的时候,被热水碰到伤口疼得嗷嗷叫的也是他。
我举着药膏,问他:「摔哪了?我给你上药。」
谢灼将自己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微红的脸,小声回我:「尾巴骨那。」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常点。
「屁股撅起来。」
「……看了要负责。」
「我去叫奶奶。」
惯他的,我站起身,手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拉住。
谢灼满脸通红地看着我,表情竟然有些许娇羞。
「……你轻点儿。」
8
假期就这么过去了。
奶奶把我们送到村口,看着我们上了车。
谢灼在书包里摸出几张百元大钞:「6 啊,在包里还能摸出零钱来,一会请你吃烤肉。」
我瞟了一眼,说:「这是奶奶偷偷塞的。」
他一下子破防了。
「这点钱奶奶攒得多不容易……唉,给你交了学费,又给了我零花钱,她还能剩多少。」
这家伙表面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但是心软得很。
也难怪奶奶这么喜欢他。
他把钱塞给我:「你拿着吧,这么瘦多买点吃的。」
「你拿吧,奶奶疼你,再说了,到时候我还可以申请助学金。」
他将钱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包里,望着窗外缓了许久。
「你要是真没钱了,来找我。」
我被他逗笑了:「得了吧你,你爸妈常年在外打工也不容易,你可别充大款了。」
他爸妈应该是打工吧,一年到头也不回家几次。
就跟我们村的留守儿童一样,父母常年在一线城市打工,被迫骨肉分离。
想到这里,我看着谢灼,鼻头一酸。
「你太可怜了。」
?
谢灼嫌弃地看着我。
「停止你的内心大戏。」
9
兴许是返校高峰期,火车站的人尤其多。
谢灼背着我粉色的书包,和他高大的身型形成强烈对比,有种反差萌。
他提着行李,回头看我。
「打车回学校吧,人太多了。」
「打车多贵啊,公交只要两块钱,挤一挤没事的。」
在第 N 次挤不上公交,鞋子还被人踩掉后跟之后,谢灼将我拽出人群。
「快挤上了,你拉我去哪啊?」
他一言不发地拦下出租车,将行李搬进后备厢,再将我丢进车子后座。
「师傅,H 大。」
师傅一听,急忙回头扫了我们一眼:「你们是 H 大的学生啊?那读书可用功哦,听说这学校有好多状元的咧!」
谢灼笑了笑,用胳膊肘怼了我一下,说道:「师傅,您说对了,她就是省状元。」
「哎呀,你是状元啊,我这单就给你们免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行呢,你们也不容易。」
「哎呀,没事,我女儿明年高考了,你要能帮我写几句祝福语,那就太好了。」
师傅说着,把笔记本递给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谢灼,他挑挑眉,一脸看戏的样子:「写呗,状元。」
我写了几句打气的祝福语,师傅开心得不行,一路都在聊她女儿,说个没完。
也就谢灼社牛且话多,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谢灼来到女生寝室楼下,还非得要帮我把行李送到寝室门口。
我拿过行李:「我自己来吧,你赶紧回去休息。」
「你鞋后跟都掉了,怎么搬?我去跟宿管阿姨说,我给你送上去。」
「你别!那宿管阿姨可凶了……」
但我已经拦不住他了。
他在窗口前弯下腰,不知说了什么话,把宿管阿姨逗得直笑。
他还转身指了指我,宿管阿姨看向我,笑着点头。
神奇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骂人骂到天灵盖发麻的宿管阿姨吗?她竟然还会笑?
谢灼一路小跑朝我走来,拿过我的行李。
「搞定了,我送你上去。」
「你都和宿管阿姨说了什么啊?」
「不重要。」
他的大长腿一下子跨了几级台阶,轻轻松松就帮我把行李送到寝室门口。
还好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不然被其他女生看到,岂不是又掀起一波议论。
他回头看我,压低声音:「那我就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我推开门进去,小心翼翼地将行李放好,再将书包里的书拿出来。
突然书包里有东西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顺着台灯昏黄的柔光看去,那鲜艳的百元大钞安静地躺在地上。
我捡起来,钱上面还有奶奶之前用铅笔在上面计的数。
这是奶奶给谢灼的钱。
我鼻头一酸,想给他咣咣两拳。
——钱是奶奶给你的,你又塞回给我干吗!
——你拿着吧,我糙老爷们用不上什么钱,安。
10
学校每年都会给贫困生发助学金,今年申请的同学比较多。
班里就决定让贫困生轮番上台讲述自家困境拉票。
也就是将遮羞布扯开让大家看,最惨的那几个,就能得到大家的同情,票数最高。
班长郝麦丽站在讲台前,敲了敲黑板:「好了,现在哪位同学先上来说说。」
班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她偏头看向我,笑得很甜:「要不康念乔你先来?」
我刚想站起来,就被谢灼摁住手,他站起身来,看向郝麦丽。
「这不合理吧。教育部 2017 年就已经公开发文,不提倡助学金认定变成『比惨』大会,提倡大家保护学生尊严和隐私。」
郝麦丽歪着头,眨着大眼睛:「怎么不合理了呢,这样才最公平呀。」
「公平?」
谢灼笑了,继续说道:「真正的贫困生因为惧怕上台演讲,放弃了申请助学金的机会,你觉得公平吗?口才好人缘好的,反而得到了补助,你觉得公平吗?」
「是啊班长,算了吧,大家都私下填申请表格好了。」
眼看着大家都在应和,郝麦丽脸上挂不住,气得满脸通红。
「算了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站在逆光中的谢灼,他那自信张扬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们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孩子。
我即便是省状元,但是骨子里的自卑和胆怯,都被谢灼了解得透透的。
「谢谢你啊,我请你吃凉皮。」
谢灼挑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铁公鸡终于长毛了?」
「不吃拉倒。」
「吃吃吃。」
学校食堂的凉皮四块钱一份,量又很多,管饱。
「好吃,再来一碗。」
我瞟了他一眼:「你也不怕撑死。」
他无奈地摇头,眼睛里却带着宠溺的笑。
「我长身体呢,怎么,不会连这四块钱你也跟我抠吧?」
「吃吧吃吧,没有下次了。」
「我说康念乔,你能不能别这么抠啊?」
11
隔天一早,谢灼就给我信息轰炸,让我下楼。
头也没来得及洗,披了件外套就下去了。
谢灼站在雪地里,深灰色的老头毛线帽谁戴谁丑,在他头上感觉像是加冕,长得帅果然可以随便穿。
长款大衣只到膝盖,深蓝色的围巾还是刚谈恋爱的时候我送他的。
「这围巾脱线了还不丢?」
他垂眸看我,冷笑一声:「没钱买新的,凑合戴呗。」
「找我干吗?」
他将礼盒袋递给我:「给你买的鞋。」
「我有鞋,我要你给我买鞋干吗?我们已经分了,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你那掉跟的鞋能不能别穿了,看见就烦。」
他不由分说把袋子塞我手里,转头裹紧大衣走进人群里。
背影傲娇又倔强,真是一点都没变。
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他总是嘴硬心软,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离谱的是,第二天我就被匿名举报了。
说我作为贫困生,申请助学金,转头就买名牌,应该取消我的助学金资格。
郝麦丽还叫了全班同学一起,让我跟同学们解释并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欺骗了大家的感情,大家都以为你是贫困生,把名额让给了你,结果你却穿名牌。」
我气笑了:「我什么时候穿名牌了,我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都不到三百块,羽绒服还是打折一百八买的。」
郝麦丽走到我跟前,将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指着我的鞋说道:「没钱你穿巴宝莉的鞋?」
哈?巴什么莉?
「鞋子是我送的,有什么问题?」
谢灼靠在教室门口,语调松散,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冷峻。
12
助学金风波总算是过去了,但我却开始疑惑了。
「你哪来的钱买名牌?」
谢灼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微微闭着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语调慵懒。
「我攒的,之前计算机大赛获奖有两万块的奖金。」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谢灼被人怂恿去参加了计算机大赛,听说还拿了个什么奖,没想到还有两万块的奖金。
我双手环胸,眼神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但我听同学说你身上穿的也不便宜。」
他睁开眼,偏头看我,语气很淡:「我堂哥衣服多,他不要的就都给我了。」
「那你也太幸运了吧,我从小也捡同村姐姐的衣服穿,不过都是穿得很旧的了。」
说到这个谢灼就来气了,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冷笑一声:「那我给你买的新衣服你怎么不穿?」
好疼!我气得站起来就要扬起手打他,这家伙下手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谢灼!我必须得弹回来!疼死了!」
「哎,弹不着。」
他笑着往后躲闪,大手轻而易举就将我的两只手腕扣住,我气得往前使劲,整个人就倒入了他的怀里。
前一秒还想把他五马分尸,却在对视上他深沉的眸光时沦陷。
他的鼻尖轻点着我的,他甚至再往前一点,我们的唇就碰到一起了。
谢灼眼眸一沉,我心里警铃大作。
这表情我可太熟悉了,太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眼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闭上,他锁在我后腰的手一下子收紧,我急忙伸出手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哈哈哈!弹中了!」
谢灼疼得捂住额头,气得深吸了几口气,就差把我整个人抬起来扔进湖里了。
「康念乔!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我站起身来,叉腰看他:「我康念乔有仇必报!」
谢灼气了一路,一言不发地把我送到寝室楼下。
「行吧,既然还生气那就回去消消气吧,我先上去了。」
我刚转身,就被拽了回去,谢灼咬着牙控诉:「送你回来的路上一共十一分钟五十六秒,你都没打算哄我两句?」
我笑了,踮起脚尖取走落在他头发上的树叶。
「大老爷们,要学会自我调节,要大度,怎么能跟我这样的小女生计较呢?」
谢灼举起双手投降:「得,你又 KTV 我,我认了。」
「明天我生日,打算请几个朋友去唱歌,你也来啊。」
我愣住了,明天他生日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见我没说话,谢灼突然睁大眼睛,火气就又上来了:「你该不会连我生日也忘了吧?!」
13
为了逃避没给他买礼物的尴尬,我只能以已经分手为借口拒绝了。
但谢灼没打算放过我。
「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既然是朋友,一起过个生日怎么了?」
「你心里该不会还有我吧?不然怎么连陪我过个生日都要逃避。」
行,算是戳中了我内心的点,我当然不能让他觉得我在逃避。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在他生日聚会前,把生日礼物准备好。
网上买是来不及了,我路过两元精品店,走了进去。
14
谢灼的生日会比我想象中还要夸张,推开包厢门,就被清一色的长腿美男镇住了。
谢灼说到场的都是他的兄弟,大老远从各地赶过来给他过生日。
土包子的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愣在原地。
原本以为谢灼已经是我所见男人的颜值天花板了,但坐他旁边的那位美男,比女生长得还要漂亮。
他弯起嘴角笑笑,声音却很低沉:「勺儿,就是她?」
谢灼抬眼看向我,随即低头笑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就是她。」
长腿美男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朝我走来:「乔乔,我是谢灼的发小齐放,很高兴见到你。」
齐放轻轻抱了抱我,我对这突然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好。」
谢灼一把将他拉开,满脸敌意:「接下来是不是要贴脸亲了?把你留学那套礼仪忘掉,这里是中国。」
「OKOK,怎么就急眼了。」
齐放说着,弯下腰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待会给你讲讲勺儿小时候的糗事。」
「好啊,你们怎么都叫他勺儿啊?」
「他呀,小时候特烦,我们就老叫他玩儿勺子把去,再加上他的灼字有个勺,我们就叫他勺儿了。」
我一下子燃起了兴致,这以后就有了谢灼的把柄了。
谢灼却不乐意了,不悦地看着我:「你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儿。」
「我乐意,你玩儿勺子把去。」
我拿起一颗樱桃放嘴里,白了他一眼。
这时,服务生推着蛋糕车缓缓走了进来,又到了尴尬的送礼物环节。
也不知道谢灼哪里认识的这些有钱朋友,送的都是看起来很贵的礼物……
齐放送的还是有球星签名的限量版球鞋……
「这是我花高价买的,看在你小子生日的份上,忍痛割爱了。」
「Messi!Amazing!」
谢灼兴奋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儿,抱着球鞋冲上去就要亲齐放。
齐放嫌弃地推开他:「滚。」
现场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大家都期待地看向我——全场唯一的女生。
我兜里揣着送给谢灼的礼物,笑得尴尬:「……我忘拿了。」
谢灼扯开嘴角笑了,弯下腰伸手摸进我兜里,冲我眨眼:「我早就看到了,快拿出来。」
连夜给他织的手套就这么被他从兜里扯出来了,我急了:「那不是!」
全场的朋友发出暧昧的笑声,齐放更是拿出手机开始录屏。
我跳起来想要把手套拿回来,但他却笑着抓住手套给自己戴上。
更尴尬的是……手套织小了。
「有点小……嗯,看得出来是连夜赶工的。」
我刚想给自己找借口糊弄过去,谢灼就弯着嘴角笑了起来,眼眸里闪着愉悦的光。
「我很喜欢。」
「为了表示感谢,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谢灼说着,从兜里拿出首饰盒打开,在灯光的加持下,小太阳的项链吊坠熠熠生辉。
朋友们开始起哄,我愣住了,心跳快得要冲出嗓子眼。
「这……我不能要。」
「送你的,地摊买的不值钱。」
「可是……」
「今天我生日我最大,你听我一回行不行?」
我刚想说什么,齐放就冲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由着他吧,不然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
谢灼将项链给我戴上,满意地揉了揉我的发顶:「嗯,好看。」
「那快吹蜡烛许愿吧!」
不知是哪位朋友喊了声,齐放把谢灼推到蛋糕前,给他点上蜡烛。
谢灼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微微扬起许愿:「我希望康念乔和我复合。」
也就是那一瞬间,全场一阵欢呼,礼花炮绽放。
齐放拿着手机对着我们,笑着说:「亲一个!亲一个!」
我呆在原地,不知是烛光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灼脸颊微红,低头看我。
他甚至紧张得语气有些不稳。
「乔乔,你能帮我实现这个生日愿望吗?」
我的心跳很快,眼眶却突然发烫,我强撑着笑容:「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14
谢灼眼角泛红,脸上却是自嘲的笑:「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谢灼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灌进喉里:「那什么,谢谢兄弟们今天来参加我生日,大家尽情玩儿啊。」
「勺儿,你说这次生日很重要,我可是提前一周从新西兰回来了……」
「是啊,你没事吧?别喝了。」
「嗐,就这样吧,喝。」
慌乱无神的我,去洗手间洗把脸,好巧不巧,碰到了郝麦丽。
「康念乔?你怎么会来这地方,这里的消费可不低。」
上次助学金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找到机会就暗讽我一番。
我正考虑该怎么回应时,齐放从男生洗手间出来,瞟了郝麦丽一眼。
「她是我朋友,来这有什么问题?你丫谁?」
郝麦丽被怼得哑口无言,但还是憋红了脸耻笑一番:「康念乔,有本事啊,这么快就换人了,谢灼呢?」
齐放将我拉到身后,冷言道:「今天谢灼生日,我不想骂人。」
「今天是谢灼生日?那我要去当面跟他喝一杯,上次的事都是误会。」
郝麦丽一下子来了兴致。
郝麦丽一向自来熟,闯进包厢,就举起酒杯来了三杯。
「我自罚三杯,上次助学金的事是我不对,我也知道了康念乔家里是真穷,以后助学金评选,我都投给她。」
「谢灼,你以后也带我玩呗,成不成?」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当着谢灼朋友的面,我只想原地消失。
谢灼的脸黑得可怕,那双静默的双眸异常冰冷,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郝麦丽跟前。
「康念乔可没得罪你,你丫的犯不着处处针对她。还有,融不进的圈子就别强融。」
郝麦丽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指着我说:「笑死人了,那康念乔就能进你们的圈子?她家……」
「没完了是吧。」
谢灼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皱着眉:「以后你再针对康念乔,就是跟我作对。」
郝麦丽回头瞪了我一眼,愤愤地离去。
我有些懵,谢灼过来揽住我的肩揉了揉:「甭理她,事儿逼一个。」
生日的狂欢慢慢褪去,朋友们一一道别,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我抓过书包:「那……我先走了。」
「你不许走。」
谢灼抓住我的书包,抬眼看我:「陪我多待会儿行不行?」
齐放皱着眉,上前夺过他的酒杯:「行了,别喝了。」
「今天我生日,你甭管。」
「我送你回学校。」
齐放想把他拉起来,谢灼抬眼看他:「齐放,让我和她单独待会儿。」
齐放拗不过他,只好走了。
齐放走之前给了我他的电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谢灼喝多了,凑过来抱住我,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哭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儿。
「康念乔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
我拿起桌上的酒瓶,对着酒瓶子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
酒壮怂人胆,也许把事情说出来,我俩之间也就掰扯明白了。
我深吸一口气:「因为我……」
谢灼突然的呼噜声打破了我微不足道的勇气,我偏头看他,他脸颊通红地倒在我肩上,鼾声四起。
15
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摇醒。
服务员一脸歉意地看着我:「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要打烊了,您能先付款吗?」
「唔……多少钱?」
我揉了揉眼睛,拉开书包拉链找手机。
「一共是一万八千六。」
「多少?!」
服务员把账单递给我:「一万八千六,女士。」
我一下子清醒了,看了眼睡成一头死猪的谢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把他卖这算了。
「……你们这边有优惠券吗?有没有打折?」
「女士,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优惠券,这已经是白金卡打完折了,而且谢先生生日,我们酒水钱都没有算在里面呢,很实惠了。」
一万八千多……我攒了几年的奖学金一下子就刷没了。
16
谢灼醒来的时候,看到我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一夜没睡。」
刷了一万八出去,我整个人一整夜手脚都是冰凉的。
谢灼脸色一红,有些腼腆:「所以你一晚上都在看我?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还钱。」
我把账单递到他跟前,他瞟了眼,笑了:「就为这,你就盯了我一晚?」
「不然呢?我攒了好几年呢!」
谢灼薄唇微翘,眼里满是戏谑。
「我没钱,先欠着你,以后记得天天追着我还钱啊。」
「没钱你充什么大款!」
我气得将枕头砸在他身上,真的要被他气哭了。
就这么守着他一夜,身心疲惫不说,钱也被骗光了。
谢灼拿开枕头,笑得很欠:「怎么还生气了,我又不是不还。」
「这一万八我攒得容易吗我?每天用功学习,争那奖学金,课余时间我还给人做家教,全都是辛苦钱,你过个生日就骗光了,我本来还想今年存够两万给奶奶装修老房子的……」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听话了,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很逊,但是我真的很心疼钱。
他谢灼没钱我可一点儿都没嫌弃,但他过个生日就要花这么多,我越想越气。
谢灼微微一怔,向前揉了揉我的发顶,就连声音都透出些局促慌乱来。
「对不起,我逗你玩儿的,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
「您的支付宝到账,五万元。」
支付宝到账信息的提示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晰。
「一万八千六,我一分都不多要你的。」
我拿出手机就要把多给的钱转回去。
谢灼按住我的手,哑声道:「我给奶奶的,你没资格拒绝。」
「记得把洗澡房的门修一修,再买个浴霸,冬天洗澡怪冷的。」
他的目光就像夜空一样深邃,又是那样的温柔撩人心怀。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有过心动,但我不能无条件地享受他对我的好。
我拉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你哪来的钱?」
「奶奶给我攒的老婆本。」
他似乎还有点儿得意。
「那我更不能要,你没钱就别充大款,别把老婆本都赔光了。」
「那你嫁给我不就行了?」
谢灼轻描淡写的一句,笑得慵懒。
「想都别想,钱给你转回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呢?」
17
下课的间隙,大家都习以为常地点开手机刷会热搜,趁机聊聊八卦醒醒神。
谢灼趴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最可爱,长长卷卷的睫毛怪好看的。
我一边帮他抄写上课的笔记,一边听着英语单词。
「你们看热搜了吗?之前肇事逃逸的那个人被抓了!」
「就是撞人逃跑的人渣吗?」
「太好了!这种人就应该给他处以极刑!」
我手里的笔一抖,点开手机网页……
果然,即便照片再模糊,我也看出了那人是我爸。
我爸之前开货车,因为疲劳驾驶把人撞了,他给医院打了电话。
但在看到救护车来之后,驾车逃逸了。
他曾给家里打过电话,他说他害怕被抓之后,需要巨额赔偿,不想连累我们,就再也没回过家。
我爸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没怎么读过书,经历这样的事,压根不懂法的他只想到了逃跑。
怎么劝都不听,他甚至觉得逃得远远的,找不到人就不用承担责任了。
「哎,康念乔,我看这个人挺像你爸的,大一新生开学,是不是你爸送你来的?」
郝麦丽的话,让所有同学都回头看我。
其他同学看了眼手机,凑在一起小声说道:「而且这个逃逸者也姓康,和康念乔还是一个地方的。」
「你爸是法盲吗?没读过书啊?」
「你们快别说了,不怕被报复啊?」
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学,此刻他们如此陌生。
我下意识看了眼谢灼,生怕他醒来知道这些事,那他该如何看我?
那一刻我害怕了,抱着书本跑出了教室。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喘不过气。
泪水糊在脸上,风吹得脸生疼,兜里的手机也震得我心慌。
谢灼的电话总是这么及时,我没敢接。
18
在回寝室的路上,远远的,那高大的身影,戴着兜帽,靠在路灯下,嘴里哈着气。
哭疼的眼一下子就又红了,也不知道他在寝室楼下等了多久。
看到我,谢灼快步向我走了过来,看样子还有点儿生气。
我想解释,但话刚到嘴边,他就把我拽进怀里。
「外边儿这么冷,天擦黑了也找不着你,电话也不接,是要着急死谁呢,昂?」
我呆呆地任由他抱着,埋怨着。
他毛衣上的熟悉味道,他炙热的体温让人感到心安。
「找我干吗?我这么个大活人了,也丢不了。」
「你犯得着躲着我吗?你爸那事儿我早知道了,怎么了,那犯错的是你爸,跟你有啥关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然后也一直憋着没吱声?没问?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我去你家那会儿,奶奶和我说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一次性把话讲清楚吧。
「这件事不可能跟我没关系,受害者家属让我们家赔偿,天天去家里闹,也就过年那段时间消停几天,你就别掺和了……」
「等等……」
谢灼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表情像是在生气,但随后又摇头笑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事儿跟我提分手的吧?」
「不然呢?我压根没心思谈恋爱,我只想照顾好奶奶,赶紧把债务还完。」
说得够直接的吧?
「而且我爸是要坐牢的,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你家人肯定也不同意。」
昏黄的路灯下,那张俊朗的脸晕染出隐隐的怒气,语气很凶。
「你见过我家人吗?就说不同意?你也没问过我,凭什么私自决定分手?」
「分手也不一定要两个人都同意……」
「真不爱听你说话……」
他弯下腰将我拽进怀里,那熟悉的清新味道灌入鼻内,他微凉的唇就落了下来。
脑袋在那一瞬间宕机,竟也没反应过来要推开,就被他霸道的侵略搅得天旋地转。
他满意地抽离,勾起嘴角看着我,那股霸道又蛮横的劲儿又上来了。
「那我告儿你,我不答应分手,就非得跟你绑一起。拒绝的话别说了,不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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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这玩意儿真的糟心得很,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碰,感性却忍不住拥抱迎合。
我被他亲得腿软,最后还被嘲笑一番。
「康念乔,喜欢就别克制,我又不会不给。」
「滚。」
身后传来谢灼爽朗的笑声,我满脸通红跑上楼道,却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人。
郝麦丽穿着睡衣站在那,双手环胸看着我:「你和谢灼和好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劝你还是离他远点,你俩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气笑了:「你很闲吗?」
我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压根不想跟她多废话,她眼里的厌恶我不是没感受到。
「康念乔,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19
几乎每天,谢灼都会在寝室楼下等我一起上课,一起吃食堂。
如果没事,他会带我去湖边晒晒太阳。
他懒洋洋地把下巴垫在我肩上,说话带着慵懒的语调:「跟我回家吧,带你见见我奶奶。」
「不好吧,我去你家干吗?」
谢灼垂下头,语气放软:「奶奶喜欢热闹,你就陪我回去一趟呗。」
谢灼也是奶奶带大的,跟我一样。
被奶奶带大的孩子,冥冥之中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对奶奶的感情也格外亲。
「那我去买点东西,你奶奶喜欢吃什么?」
「不用。」
谢灼将我的手握住,嘴角扬起:「我都准备好了,你人去就行。」
虽然谢灼说只是普通的见面,但我总有见家长的紧张感。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轻笑出声:「不用太紧张,奶奶很好。」
我想象过无数次谢灼长大的地方,听他说家里是年代久远的平房,院子里还有青苔和奶奶种的玉兰花。
但真的见到那四合院时,我还是怔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年代久远的平房?」
「是啊,祖传的。」
谢灼笑着推开四合院红棕色的大门,玉兰花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小院里种满了花草,还有个藤条秋千在微微荡漾。
齐放放下浇花壶,回头朝屋里喊:「奶奶,他们来了。」
满头花白的谢奶奶从里屋走出,戴着老花镜,举手投足间无比优雅,笑容慈祥。
「来了正好,今儿玉兰花开了。」
「奶奶,她就是康念乔。」
谢灼将我推向前,我立刻将礼盒递给谢奶奶。
「谢奶奶好,我是康念乔,谢灼的同学。」
谢奶奶笑着看向我,双手抓住我的手,仔细端详着。
「谢灼他可没说你只是同学,他说,奶奶我在学校有个喜欢的姑娘,想带回家给您瞧瞧。」
谢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连忙搂住谢奶奶撒娇。
「奶奶您说这干吗呢,您快露一手让康念乔尝尝,她可是个小馋猫呢,比翠花还能吃。」
我没见过这样的谢灼,他总是一副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唯独在谢奶奶面前,他就是一个大孩子,喜欢撒娇。
谢奶奶回头看我:「念乔,你屋里歇会,奶奶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我给您打下手。」
「不用,你就在院里和翠花玩儿吧,奶奶能行。」
我局促地站在院子里,看了眼坐在秋千上看戏的齐放,问道:「翠花是谁呀?」
齐放抱起胖成球的狸花猫,笑道:「就它,奶奶刚把它捡回来的时候,瘦成猴,现在已经胖成猪了。」
我接过翠花,唔……真沉!
齐放坐在秋千上,指了指院墙上斑驳的字迹,那潦草的字迹很熟悉,写满了我的名字。
「这胡同里,大家都知道谢灼喜欢的女生叫康念乔。」
20
齐放的家就在谢奶奶家隔壁,他和谢灼从小一起长大。
在这胡同里的,都是大院的子弟。
听齐放说,谢灼六岁那年,他爸妈出国做生意,就把谢灼丢在奶奶家。
他们每年给家里打很多钱,但再也没回来过。
在谢灼 16 岁那年,独自出国去找他们,才知道他爸妈早已离婚,在国外又都有了各自的家庭。
「他就站在院子外,看他妈抱着一个混血孩子,教他喊妈妈。」
「那他爸呢?」
齐放笑着摇头,说道:「他爸也有了个混血女儿,他在他爸那就住了两天就飞回来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从国外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个多星期。」
我鼻头一酸,透过斑驳的窗,看到谢灼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脸上挂着暖洋洋的笑。
这个爱笑的大男孩,原来心底里藏这么多事儿呢。
好想抱抱他。
「念乔,谢谢你啊。」
齐放冷不丁地道谢,让我疑惑了。
「谢我?」
「嗯,没有你勺儿早就死了。」
20
原来我和谢灼的渊源,要追溯到高二那年。
那时候谢灼刚从国外回来,知道了父母各自再婚有孩子的消息。
后来他爸妈给他打电话,他从来都不接。
他觉得自己是个负累,抑郁症困扰了他很久。
当时我无意中逛到了一个贴吧,有个叫「火勺」的楼主发帖说活着没意思,但害怕孤独,特来相约赴死。
跟帖的网友很多,但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
也有人劝他,但楼主似乎一心求死,发了一句「886」就不再回复信息了。
我给他发私信,发了一张我在烈日下割草的照片,并告诉他:
——我现在也很想死,要不你先来帮我把猪草割完?
没想到他竟然回了。
——不去,累。
——死都不怕,还怕累?
后来他跟我说了很多心事,包括他爸妈离婚的事。
我安抚他,我也一样,我妈和我爸离婚后,也改嫁了,有了个弟弟。
我们就像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惺惺相惜。
他问我想考哪个大学,我说 H 大。
——你为什么一定要考 H 大?
——我家没钱供我读大学,考上 H 大乡里会给两万奖金。
后来临近高考,我说要好好学习,近期就不上网了。
我顺利考到北京,来到 H 大,一脸憧憬地开始了新生。
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齐放带我来到谢灼的房间,拉开那棕色的木质抽屉,满满一抽屉的册子。
谢灼将我们的聊天记录打印成册,封面的字是康大人语录。
我真的会笑死,康大人是我在贴吧的昵称。
「那阵他就老跟我们提你,还说要去找你,我说那人家都要考到北京了,你也去 H 大,你俩不就见面了?」
「好家伙,他为了去 H 大也是拼了,凌晨两三点,我还能看到他房间的灯亮着。」
「念乔,是你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拿起桌上的相框,那是我当时在贴吧发给他的,我在割猪草的照片。
太阳晒得我满脸通红,汗水落在额间弄湿头发,但那时候的我,脸上的笑容让我此刻都觉得耀眼。
「割猪草的康念乔。」
我红着眼回头,就看到谢灼靠在房间门口,脸上是挂着温柔的笑意。
「你还笑?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这就是你说的平房?还没钱吃饭?你那一面墙的限量版球鞋是怎么回事?」
「难为你之前跟我啃馒头了,装得累不累啊?」
谢灼似乎极乐于看到我炸毛的模样,唇角弯起,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心里乐意着呢,和你吃糠咽菜都香。」
亏我之前心疼他没钱吃饭,把自己一周的饭钱压缩了一半。
穷到只能买一个馒头的时候,还掰了一半给他。
原来人家是京圈少爷,从小住的四合院,在二环还有房产,哪用得着人心疼?
「呸,那你明知道和你发消息的人是我,为什么不直接说?」
「见到你之后我很激动,但又很害怕,害怕你知道如此不堪的人是我,就不愿意理我了。」
他很真诚,站在他的角度想,那段脆弱的堕落的时光,确实像个伤疤,不想被人再揭开。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气得想打他。
「我错了,以后对你绝不隐瞒。」
再也没有比发现陪伴自己走过至暗时刻的人,就在身边更好的事了。
21
临走时,谢奶奶把她压箱底的翡翠手镯给了我。
「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这镯子本来就是要给我未来孙媳妇儿的。」
谢奶奶笑着把镯子帮我戴上,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呆掉了。
「奶奶,我家……」
谢奶奶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多说,她的脸上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旧透出一股清醒的智慧。
「你家的事奶奶都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读书刻苦又很善良,最关键是谢灼最喜欢你。」
「谢灼遇见你之后,人都开朗了很多,奶奶由衷感谢你,也很喜欢你。」
谢灼推开门进来,看到我手上的镯子,眉梢上扬:「奶奶,你这压箱底的嫁妆都送出去了?」
「给我未来孙媳妇的。」
我刚想说什么,就被谢灼揽住肩,他弯下腰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听到了吗,媳妇儿。再拒绝奶奶就伤心了。」
「谢谢奶奶。」
本该很开心的时刻,不知为何有种想哭的冲动。
原来幸福真的会让人落泪啊。
在回学校的路上,车窗外的北京夜景缓缓掠过。
我沉思许久,把谢灼之前送的项链拿了出来,问他:「你老实说这真的是八十块买的吗?」
谢灼睁开眼瞟了一眼,淡淡说道:「八十万。」
「什么!八十万在我家的县城都能买别墅了!」
我脖子上挂着个房子吧!瞬间觉得脖子怪沉的。
谢灼将头靠在我肩上睡得迷迷糊糊,说的话却让我如同五雷轰顶:「……奶奶给你的镯子能买几套别墅。」
!!!
22
学校放假,谢灼和谢奶奶打了招呼,就又跟我回家了。
「念乔,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就让谢灼干,他这孩子皮实。」
谢灼俯下身抱了抱谢奶奶,语气无奈:「奶奶,您是我亲奶奶。」
刚回到村里,奶奶知道谢灼要来,硬是赶去集市买了鱼肉。
她老人家自己在家,是怎么都舍不得吃的。
说了很多次,嘴上答应,却依旧舍不得花钱。
谢灼找人把洗澡房修好,还装上浴霸,晚上洗澡就再也不怕冷风把人吹感冒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还在感叹。
「谢灼是个好孩子,把你交给他,奶奶放心。」
「如果你们想毕业就结婚,奶奶也不拦着你,只是奶奶也没本事给你准备什么嫁妆,就给你缝几床被子吧,到了季节,那棉花可好了,比店里卖的都要暖和。」
我嗅着被子上奶奶熟悉的味道,忍不住伸过手抱住她,这些年眼看着她的腰越来越弯了。
「奶奶,您别这么说,您能健健康康的,就是给我最好的嫁妆。」
奶奶拍了拍我的手,轻声说道:「睡吧,奶奶好着呢。」
迷迷糊糊中,窗户外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我坐起身来,将窗户打开。
「你大半夜不睡干吗呢?」
谢灼靠在窗边,眼神示意我看向夜空,语气很兴奋:「今晚有大月亮,百年难遇,叫你起来看看。」
我仰头,那浩瀚的夜空中,月亮大得出奇,那皎洁的月光洒在院落,竟和童年中的场景如此相似。
「这月亮,这星星,也就只有在山里才能看见了。」
谢灼很感慨,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我也靠在窗台上,仰望夜空,配合院落里的蟋蟀声,恍惚如梦。
谢灼侧过头,眼里全是温柔的光。
我心跳漏了半拍,他的唇就落了下来,不同以往,这次温柔又缱绻。
他伸出手将我的腰搂住,碰落了窗台的多肉,奶奶一下子醒了过来:「什么动静?」
几乎是一瞬间,我猛地将谢灼推开,他憋着笑退了回去。
「不知道,我刚看了也没见着什么。」
我瞪了谢灼一眼,示意他赶紧回去睡觉,他笑着指了指手机,我点开手机屏幕。
——亲个嘴儿跟做间谍似的,慌什么,又不是不负责。
奶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说道:「可能是大耗子,明天奶奶去买点鼠药,太猖狂了。」
——晚安,跑到窗台偷亲的大耗子。
23
我爸欠伤者的钱,都一一还上了,生活似乎在慢慢好起来。
我给谢灼打了个欠条,他这家伙看都没看,就撕掉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费劲,真觉得欠我,就多亲亲我。」
他说着,还不要脸地凑了过来,我笑着举起镰刀:「赶紧把猪草割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
他不满地低骂两声,手脚利落地割了一大把猪草。
天与地之间,山里的鸟叫声清脆,骄阳似火,而我的心却一如初见他那般火热。
我喜欢的男孩子,干净而纯粹,出身不凡却能落入凡间,吃过很多山珍海味,却依旧能和我在芦苇荡里吃烤红薯。
他曾有过至暗时刻,我也庆幸在他想要放弃自己时,陪着他的是我。
(正文完)
【番外:谢灼视角】
1
从美国回来后,我消沉了很久。
我爸妈都说我大了,能照顾自己,弟弟妹妹还小,不能没有他们。
搞笑,他们都不要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经过我同意了?
奶奶是最疼我的,每天守在房门外,生怕我出什么事。
在我想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康念乔出现了。
只是一张简单的做农活的照片,就让我对她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怎么会有人凌晨四五点就起来干活,但她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她身上有股野蛮生长的能量,让我不自觉想要靠近。
为了和她考同一个学校,我也开始起早贪黑。
想死的念头,就在努力考 H 大的那年,不知不觉消失殆尽了。
2
康念乔入学第一天我就看到她了,我还给她搬了行李。
后来发现我俩竟然在同一个班级,她坐在角落的位置,看来是社恐。
我偏要越过人群,越过一大片空位,坐到她隔壁。
她有些不安,将桌上的书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我看了眼她的书,开启话题。
「你喜欢村上春树?你有没有看过他的那本《海边的卡夫卡》?」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就这书的内容聊了很久。
和我印象中的她倒是有点像了,有点小话痨,又特别容易激动,哈哈。
后来我每天想着法给她带好吃的,她总是拒绝,拒绝不了就第二天拿别的零食来换。
她似乎很惶恐接受他人的好意。
我带她去外边的餐厅吃饭,她总是很局促,小声地说:「这也太贵了,我们走吧。」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生长环境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稀疏平常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价格昂贵。
那我便陪她吃学校食堂,告诉她我家里也很一般,她反而更轻松自在了。
后来,在学校运动会上,她刚跑完三千米,低血糖,直接在终点晕了过去。
我把她抱到医务室,跟她表白了。
「你不跟我在一起很难收场,全校的人都看到我把你抱过来的。」
多少有点儿威逼利诱的成分,她红着脸,将脸埋进被子里。
「丢死人了!」
怪可爱的,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
我拉开被子,凑近她红扑扑的小脸,亲了上去。
3
我俩在一起后,班里的人都觉得挺神奇的。
尤其是我那些个室友,简直惊掉下巴了。
「你小子怎么会喜欢康念乔啊,你当初拒绝了郝麦丽的表白,我还以为你眼光很高呢。」
我气笑了:「康念乔不比郝麦丽好几百倍?你们什么眼神,别瞎琢磨瞎操心。」
「哎,哥们也是为你好,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
「是哥们祝福就完了,说我媳妇儿怎么个事儿?」
就这样,打起来了。
这事闹得挺大的,我把他电脑砸了,辅导员都来了。
我去医院包扎伤口,康念乔一脸慌张地跑来,一边心疼地给我吹伤口一边骂我为什么要打架。
我自然不会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告诉她。
看她喋喋不休的样子,我将她拥入怀,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要将她宠成公主。
谁也甭想欺负她,嘲笑她。
但可笑的是,没多久她就和我提分手了。
4
分手后我气得差点把她联系方式都删了,但没舍得。
我不相信她对我没感觉了,果然,去她家之后才知道为什么。
奶奶把家里的事都跟我提了。
「念乔回家之后就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我问她她也不愿意说。」
「后来听到你俩打电话,才知道你们分开了。」
「她爸也是拖了她后腿,她自尊心强,宁愿你不知道这些事,更不想拖累你。」
这看起来是康念乔会做的糊涂事儿。
没办法,自家的媳妇儿,惯着呗,还能咋地。
5
原本想在我生日聚会那天和康念乔求复合的。
把我那些哥们都从国内外召唤回来了,就想让大家见证,给她个仪式感。
谁知道她临阵脱逃了。
现在想想还是来气,让我在兄弟面前下不来台。
就算我俩现在已经结婚了,哥几个还是会拿当年生日的事儿来开我玩笑。
康念乔却笑我幼稚,现在她可了不得了,大工程师呢可忙了。
我洗了澡躺床上,露出八块腹肌在那诱惑,也换不来人家一个回眸。
「康总,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七分,您打算什么时候宠幸下卑微的我。」
「忙,没空。」
得,还惜字如金。
谁知道我婚后生活能卑微成这样,我得支棱起来啊。
「我给你一分钟,你马上给我上床,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康念乔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回头看我。
「谢灼,我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又来这招?我气笑了,站起身来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再惯着她,奶奶叮嘱的造娃计划就又要延迟了。
「谢灼!你要干什么!」
她气得满脸通红,我将她摔进被子里,她愣住了,一下子憋不出半句话来。
我笑了,俯身亲吻她的嘴角。
「软的不吃偏要吃硬的。」
6
第二天接她下班的时候,在她公司楼下遇到了郝麦丽。
她比之前胖了些,听说现在接管了她爸的公司,也算是混得有模有样了。
但尖酸刻薄的嘴脸还是一点没变,她走过来上下扫了我一眼。
「好久不见啊谢灼,京圈少爷婚后成司机了?」
「没办法,我就愿意宠老婆。怎么,你结了婚还要自己开车来上班?」
她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随后又恢复了一脸假笑。
「离了。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宠老婆,但我有一点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明白,想问问你。」
「问。」
郝麦丽拨了拨长发,抬眼看我:「我和你才是门当户对,谁都可以,凭什么是康念乔?她救过你的命?」
「是。」
她笑了,说道:「你别开玩笑了,我认真的。」
「她是救过我的命,但这不是全部原因。」
「说她善良认真又太浅薄,我没想过原因。我只知道她是康念乔,除了她谁都不行。」
我抬眼,看到康念乔踩着高跟刚出大堂,我冲她抬了抬下巴:「这儿呢!」
郝麦丽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那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走了。」
康念乔一路走来,闷不吭声地坐进了副驾驶。
我刚落座,侧头看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收拾他。」
「就你!你把自己揍死得了!」
康念乔翻开包包,将一张纸片扔给我,我捡起一看,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杠。
我嘴角扬起,快咧到太阳穴了,激动得一把抱住她。
「揍死我了谁给咱孩子当爸。」
「我还打算下个月出差呢,看来这计划泡汤了……」
她懊恼地垂下头,随后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老公,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害怕。」
我握住了她的手安抚:「月子中心我去联系,尿布我换,孩子我哄,奶……还是得你喂。」
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眸光也变得温柔。
「嫁给你真好,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操心过。」
「谁让你救过我命呢。」
「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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