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求文笔很好,读起来不落俗套的小说和作者如愤怒的香蕉,三天两觉《赘婿》《雪中悍刀行》?

这部小说讲的是一个小混混,误入大佬云集的情报交换中心,竟然成了各方势力争相利用的「工具人」。才貌双全的青楼乐伎、潇洒多金的富贵公子、不可一世的跋扈将军、阴险深沉的警卫首领……在这部隋唐版《风声》里,你可以看到多姿多彩的各路人物。

这部小说的作者是曾经参加过《秦时明月》、爱奇艺「迷雾剧场」等知名影视项目的编剧@雪迹不拖稿啦 ,所以,相比于一般男频网文,

隋朝大业十二年七月初一,都城洛阳。

雨如注。一柄油纸伞出现在雨幕中。

二十多岁、腰杆挺拔的善德太监撑着伞,向前迅速而默然地行走。

这里是洛阳北城,靠近北市的清化坊。

宵禁的时候,禁街鼓已经在响,砰砰地敲在人心上。加上下雨,大街空无一人。

三百声禁街鼓。

善德太监在心中默数,在第二百九十响时一头扎进清化坊门。他这才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

从这儿向前看,十字街中心地带有座名满洛阳的酒楼——金碧楼,那儿就是善德的目的地。

这位宫中内侍实为瓦岗军密探。此行正是为了送一份来自紫薇皇城的谍报,接应之人就在金碧楼中。

当善德太监穿过清化坊门,踏入十字街,三百声鼓落。

坊正指挥手下关闭了坊门。善德太监回头看了一眼,心绪稍微定了些——接下来他只要将消息送出,而后或许可以在金碧楼休息一晚,等明日开坊了再回宫。

但坊门刚落闩,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坊正在里面大吼:「宵禁已至,各坊关闭。」

外面响起了一个更大的吼声:「金吾卫捉拿叛贼,开门!」

善德太监的右眼皮下意识地跳了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身后坊门重新开启,火把熊熊燃烧,两队手持长矛、身穿明光甲的金吾卫鱼贯涌入清化坊。

一位握着横刀的将军随后冲进来,一眼就望见了数十丈外撑伞疾走的善德。

「善公公,留步!」

善德太监听到了风中飘来的话,一把扔了伞,向前狂奔。

「关上坊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将军给坊正扔下一句命令。

沉重的盔甲摩擦声响起。金吾卫追了上去。

洛河北岸多官宦人家。

而这金碧楼独占了清化坊的四分之一,坊内十字街西北全是金碧楼的建筑:三层主楼,两旁各有一座三层小楼,在第二层用飞桥连通,楼后部亭台楼阁齐备,还有一座大池塘。

楼里可住宿、歌舞、狎妓,往来宾客也尽是些达官贵人、江湖豪商,是个一掷千金的所在。

此时此刻,二十五岁的李云东蹲在金碧楼外的窗户下躲雨。这家伙身上一袭灰衣,手里捧着个烙饼,吃得挺忙,眼神却在四下里搜寻。

沿着墙根走来了个撑伞的丽人。她在李云东面前驻足,露出穿着黛色布鞋的双脚。李云东看得一呆,不料眼前咣当落下两枚铜板。

丽人完成施舍,径直向金碧楼走去。

李云东气结,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叫了一句:「看不起谁呢,爷像是个乞儿吗?」

丽人转头、抬伞,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来,皱眉道:「那是我多事了。」

李云东又是一愣,旋即上前一把抓住丽人的手,将铜板拍在她手心:「教你知道知道——爷是洛阳城有名的游侠儿,姓李,大名李云东。」

他唐突地握住丽人的手,丽人也没恼怒,更不多话,转身就要进楼。

李云东嘿嘿一笑,亮出左手。

他拈着的正是从丽人腰间摸来的荷包,上面的花样是银线绣梅,一看就是名贵玩意儿。

李云东正为自己的窃技陶醉,身后突然传来了疯狂的脚步声。

大雨中,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只有金碧楼的灯笼暗暗侧照,露出那人惊慌失措的脸色。这人慌不择路,一头撞上了李云东的肩膀。李云东踉跄两步,直扑上丽人后背。

他竟无耻地在丽人香喷喷的身上蹭了蹭脸,转头便骂:「不长眼的东西,瞧不见爷站在这吗?」

那人影一言未发,贴地滚了滚,带着一身泥冲进了金碧楼。

李云东转过头来,看到了丽人愠怒的双眼,摸了摸自己的脸讪笑一声:「这可不怪我。」

只见丽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那手上还捏着那只银线梅花荷包呢。

李云东急忙把手背到身后。就在这时,雨中传来了震撼的整齐脚步声。是金吾卫与一名将军追到此地。

一名金吾卫向将军禀告:「人进了楼。」

将军停在门口,喘了几口气,扯了扯胸甲:「好啊,自寻死路,将楼围起来,不要走了人。」转脸盯着李云东和丽人问道,「刚才那人为何要撞你?」

李云东脖子一梗:「他瞎了眼。」

将军眯着眼:「你们是何人?」

丽人先开了口:「小女子叫纪青衣,金碧楼琵琶乐手……」

李云东:「我李云东,乃是洛阳游……」

「不管你们是谁,现在进楼。未经许可,不得外出。」将军趾高气昂地抢白了一句。

金碧楼外四下无人,但李云东一进楼,却瞧见了一副富丽堂皇、令人眼花缭乱的场面——喧闹、烛台、雕栏、巨大的中庭、满座的客人、穿梭的婢女、舞台上的乐队,恍然另一个世界。

李云东站在一旁发呆。虽然他常在金碧楼周围偷东西,此番却是头一回进来。眼前的繁华简直令他眼晕。

八名金吾卫进了金碧楼,一字排开。

将军走到前面,环视一圈楼中状况。但见一道泥泞痕迹直冲楼上。

金碧楼内已有杂役在清扫。将军眼神一动,当即就有两名金吾卫会意领命,顺着痕迹追上楼去。

楼内有宾客注意到金吾卫,金色的明光甲十分耀目,随后便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朝将军拱了拱手。

「这位将军,小的是金碧楼管事何其正。楼上有空座,请上楼如何?」

将军理也不理他,随手接过手下的长矛,在地板上顿了顿,宾客们都转头去看他。

将军大声道:「本将金吾卫将军贺昭然,捉拿叛逆,从即刻起,封锁此楼,未得本将许可,一概不得进出!」

众人都愣住了。

一名金吾卫士兵凑近将军耳畔:「将军,地上的痕迹很明显,咱们按图索骥,应该很快就能抓住善公公……何必要锁楼呢?」

贺昭然冷笑:「抓住善德有什么用?他既来到这鱼龙混杂的金碧楼,定是图谋将密报偷偷传出去。事已至此,我们定要将消息封锁,再不能外传了。」

金碧楼中的客人多是显贵,见贺昭然如此霸道,怎能服气?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一个贵公子拎着酒壶上前嚷嚷:「你们这些金吾卫,知道今夜在场的都是谁吗?本官乃光禄大夫萧敢,皇后娘娘的亲外甥!敢封楼?你有几颗脑袋!」

贺昭然瞧他一眼,顺手解下腰间横刀,连带着刀鞘扇了出去,正中萧敢脸颊。萧敢被抽翻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脸颊也立刻肿起来。

贺昭然拄着横刀:「本将军管你是什么人!事涉皇宫,有不听者,斩!」

金吾卫士兵齐齐将长矛向前一亮。原本吵吵嚷嚷的众宾客顿时鸦雀无声。一片肃杀中,贺昭然拍了拍管事何其正的肩膀。二人一同走出楼门。

看到此情此景,李云东心惊胆战,不自觉地缩在纪青衣身后。

一个三十岁的虬髯汉子扶起萧敢。李云东望见虬髯汉子的面目,心里一惊。这人名叫宇文宿,正是洛阳府尹手中最得用的武侯长,专司追捕盗贼、维护治安之责。

换句话说,自己这样的小贼,正是宇文宿抓捕的对象。更何况自己和宇文宿有旧……李云东暗自祈祷:「千万别看见我!」

一转头,却见纪青衣已经自顾自往楼上走。李云东急忙跟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纪青衣在楼梯上住了脚,皱眉道。

「我是被你连累才进了楼。你好歹得照顾照顾我!」李云东这话说得十分厚颜无耻。纪青衣略一停顿,居然没有反驳,继续向楼上走。

两人转眼上至二楼。

相比一楼的宽阔宏伟,二楼则多是装潢精细的包间,无数侍女穿梭其中。而那道泥泞的脚印,顺着走廊一路消失在转折处。两名金吾卫正在此查探。

纪青衣脚步不停,继续上楼。

到三楼楼梯间,迎面下来一个与李云东年纪相仿、长相居然也有三分相似的年轻人。只是这人身着华贵,和李云东明显是两种人。

看到穿着破衣烂衫的李云东,这公子满脸厌憎地往旁边一躲,还用手捉住袍角往后贴了贴,生怕李云东沾脏了他的衣服。

李云东最见不得这种嘴脸,擦肩而过时故意脚下一滑,身子狠狠靠在华贵公子身上,衣袍上的泥污沾上了对方衣角。

李云东假惺惺地赔笑:「啊哟,对不起对不起,脏了公子的衣服。」

华贵公子气得面色发白:「你!不长眼睛吗?」话音未落,转身又冲上了楼。

李云东呸了一口:「狗东西,看不起谁呢!」

「粗鄙。」纪青衣甩了一句。

三楼都是客房。走廊两侧的烛台洒出暖黄色的光,将四下里照得十分温馨,比起楼下两层也安静得多。

纪青衣好像不在乎李云东跟着自己。到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门前,她掏出钥匙开门,径自进房。

李云东就更不客气,跟了进去,被房间里的香风闹得打了个喷嚏。

房中倒也没多少闺阁气,只是墙上挂了许多琵琶,样式各不相同。看来此处是纪青衣的工房。

窗户正对着十字街。窗外大雨如注,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李云东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姑娘,你是哪头的?洛阳城里可到处是瓦岗寨的人。」

纪青衣拿了件青袍从里间转出来,将衣服扔给他,没有说话。

「刚才楼外撞我那小子跟你使了个眼色。他咋使的?哦,好像是这样。」李云东缩起身子,背对着纪青衣,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摇头。

纪青衣微微皱眉:「眼神不错。你想要什么?」

李云东一拍大腿:「痛快!要你帮我打听一个人。我弟弟,叫李雪萧,听说也在瓦岗寨。」

纪青衣问:「你怎么不自己去找他?」

「说来惭愧。家门不幸,我们兄弟已经十多年没见了。帮我这个忙,我就不把你的事捅给金吾卫,怎么样?」

纪青衣忽然轻轻笑了笑:「楼下那位叫宇文宿的武侯,我认识。听说最近一直在抓城里的贼偷呢。他对你应该也很有兴趣。」

李云东的脸色顿时像吃了苦瓜一样难看:「纪姑娘的眼神也不错嘛。」

纪青衣微笑道:「所以,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云东展开衣服,只见这长袍颇为华贵。他看着衣服回答:「拿人手短,你说吧。」

纪青衣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贺昭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开门,金吾卫。」

李云东和纪青衣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敲门声来自两人隔壁的房间,并不是敲纪青衣的门。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凑到门后,附耳听着。

隔壁门开了,说话人声音有点熟悉。

李云东情不自禁地掏了掏耳朵——说话的就是刚才在楼梯里被李云东弄脏衣服的华贵公子,没想到他居然住在隔壁。

「金吾卫?出什么事了?」年轻公子问道。

贺昭然说:「方才有反贼进了楼。我等顺着踪迹追来,在你的房门处发现了泥土。所以得搜查一番。」

「笑话!我怎会与反贼有交情?」公子话语中十分不满。

「有没有,搜一搜就知道了。」只听铠甲抖动,那公子似是被推到了一边。随后便是一阵乱糟糟的搜查声。显然,贺昭然没打算文绉绉地搜查。

李云东和纪青衣心事重重地回到桌旁,坐了下来。

纪青衣顺手从墙上取下一只琵琶,摸了摸琴弦,试着调了调音,神情十分紧张。

李云东的眼神四处瞥,猛然看见房间窗下有一滩水,像是雨水。

他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打开了窗户,果然在窗棱上看到了剐蹭的痕迹。

「这这这……你真是反贼?」李云东紧张得结巴起来,压低声音问。

「有人翻窗进了屋里?」纪青衣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急忙在房间里四下搜寻起来。

当李云东俯下身子查看里间的床底时,他看到角落里躲着一个身穿灰袍的年轻人——正是刚才路面上撞了自己的那人、贺昭然嘴里的反贼——善德太监。

看见李云东,善德太监很小心地笑了笑。

李云东叹了口气:「完了,全完了,爷这条命,得断送在你手里了。」

纪青衣闻声过来看,也被吓了一跳。

李云东皱眉:「还好金吾卫没查到咱们这。」话音刚落,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敲的就是他们的门。

贺昭然的声音比刚才更近:「开门,金吾卫。」

「说啥来啥,怎么办?」李云东眼巴巴地望着纪青衣。

纪青衣朝善德太监示意,让他不要出声,然后向李云东使了个眼色。

贺昭然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给左右两名金吾卫使了个眼色。

士兵正要发力破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纪青衣领口稍乱,怯生生地站在门里,朝门外三人行了个礼。

「贺大人。」

「为何迟迟不开门?」贺昭然的视线越过纪青衣,已将房内扫了一遍。看到了桌上有人喝过的半杯残茶,他冷笑一声,推开纪青衣闯进房间。

纪青衣慌了:「贺大人,这是女子房间,您进来多有不便……」

贺昭然盯着桌上的杯子:「国法在此,顾不上小节了。纪姑娘,你房里另一人去哪了?」

「贺大人说笑了……此地只有我一个人,正在准备一会儿的琵琶舞乐。」纪青衣头垂得很低,一副心虚的模样。

「哦,那这里为何有两个用过的杯子?」

「都是我自己喝的。」纪青衣头垂得更低了。

贺昭然也不多话,随后便看到了窗户的异常。他一把推开窗,朝外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一眼纪青衣,大手一挥:「搜。」

两名金吾卫四处翻看了起来。纪青衣十分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下。

这个眼神显然没有瞒过贺昭然。他索性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抽出了横刀。

「想清楚了再说,到底有没有人。」他亮出刀刃比画着,似乎要一刀刺穿床面。

纪青衣吓了一跳,手捂着嘴。

贺昭然举刀,作势要往下戳。

床底下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别别别,我出来,我出来!」

两名金吾卫如临大敌。贺昭然一跃而起,将利刃横在身前,随后就看见李云东从床底爬了出来。

「干什么啊,抓奸抓到这来了?」他拍着身上的土,十分不乐意。

贺昭然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抓奸?」

李云东朝他大大施了个礼:「贺大人,青衣不是名门闺秀,我也不是大家子弟。我俩两情相悦,虽然说违反了他们楼里的规矩,但也用不着金吾卫来抓人吧?」

贺昭然看了看这一对男女。一人坦荡,一人娇羞,实在就是一对偷情被抓的人。再一看纪青衣还有些凌乱的衣衫,贺昭然自失地一笑。

两名金吾卫也偷着咧开嘴。

「走。」贺昭然下了命令,三个人往外走。

纪青衣将三人送了出去,关上了房门,脸色瞬间变回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李云东贱兮兮地凑上来:「小娘子,咱们继续呀。」

纪青衣不理他,走到床边拍拍床板。

善德太监爬出来,眼神充满感激。

李云东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都能翻窗了,怎么不跳街上跑呢?还躲起来,你以为躲起来就能活了?」

善德太监惨然一笑:「我还有事没办完,不能走。多谢两位义士相助,瓦岗会铭记两位的大恩大德。」

「爷也佩服你们瓦岗的人,但现在别说那些没用的。眼下该怎么办?这障眼法可骗不了多久。」李云东仍然心有余悸。

纪青衣盯着他:「你是宫里的人?」她听到善德太监讲话尖锐,连喉结都没有,就已经猜出八九分。

善德太监神情凄然:「若不是宫里出来的,怎能引来金吾卫?也怪我做事不仔细,露出了马脚,不然这一趟不会如此凶险。」

纪青衣问:「你要传什么消息?」

李云东帮腔:「是啊,不必忌讳,这位姑娘也是你们瓦岗的人。」

善德太监眯着眼摇摇头:「对不住,事关重大,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说完拍了拍胸口,喝了口水,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一个时辰前的一幕。

那时正值黄昏。

天空阴云密布,一只蝉趴在柳树上鼓腹嘶鸣。但风不动,柳枝也都静静垂着,似乎在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紫薇城大业殿。

空中滚过一道闷雷,随后便落了雨。

七月流火,大业殿外的左右金瓜武士浑身大汗,兀自强撑着。

转角处,善德太监躬身端着一碗冰镇甜露水,匆匆进了殿里。

「这事儿可不能传扬出去。惦记朕这颗头颅的人很多,将军,就全靠你了。」

这个略显轻佻的声音来自皇帝杨广,善德太监很熟悉。他绝不敢抬头冒犯天颜,只是踩着厚重的地毯,躬身将甜露水放在案头,就向后退几步准备转身出去。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阶下一位穿皂靴的大臣。

这个时候,还在和皇帝议事的怕也只有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了。

他慢慢往殿外退走,顺便又听了几句。

宇文化及说:「三天太短了。陛下,您这次去江都,仪仗不免要简略些。」

皇帝喝了口甜露水,咂巴着嘴回答:「预备一艘龙舟就够,快点到江都。这次待上他几年,免得身在危局,有朝一日被那些乱臣贼子给抓了去。嘿嘿,王世充、窦建德虽然还没动作,我看他们迟早要耐不住性子。瓦岗的人是心头大患,剿了它,这些土里面的寒蝉才不敢爬出来!哦,还有太原的李渊,一副忠臣良子的模样……哼,一个个的当朕是傻子。化及呐,你可不要也学了他们。」

宇文化及急忙躬身:「臣不敢,臣只认陛下一人,陛下放心,大隋的天下,他们夺不走。」

皇帝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嘿嘿笑着:「走不走的,我不一样是个孤家寡人……」

善德太监出了大业殿,还在想着刚才君臣的对话,一头撞在了金瓜武士的铠甲上。他急忙笑着赔礼,揉了揉发痛的脑门,匆匆朝自己的班房走去。

从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他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三天之后,杨广要去江都,而且此行匆忙,洛阳四周遍布着瓦岗军势力,天下所有人都在观望这里的动静。

如果消息传出去,自然有人会在杨广离开时做手脚。或刺杀,或起义,或围攻,不论哪一件,都可能是压垮大隋王朝的最后稻草。也难怪杨广这般小心。

善德太监思索着这些,紧张得手都抖了起来。他钻进班房,赶紧裁下一小截纸,将这情报写在了纸上。

善德拿着情报走出了屋子。

但他没有注意到,也许是那张纸太薄了,底下的桌面上淡淡地印出了他写的字……

「砰砰砰!」

房门又被敲响了。

贺昭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想起一事要请两位帮忙,纪姑娘开门。」

屋内三个人都慌了。李云东搓手指,纪青衣站起来,善德太监则是一脸视死如归。

敲门声更加急促。

善德太监仿佛打定了主意:「两位,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房门被李云东打开。他没好气地看了眼门外的贺昭然。

贺昭然再次走进来,看到窗户开着,雨丝飘进了房间,将地板打湿。他紧走两步到了窗边,向外面左右一看,没有发现人影。

「这么大的雨,为何不关窗?」贺昭然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平静,带了几分怒意。

纪青衣道:「屋子里太闷了……贺将军又有何贵干?」

「纪姑娘是楼内的琵琶手,对楼里肯定很熟悉,所以想请两位帮我找到反贼。」贺昭然说得漫不经心。

「大人说笑了。这种事,小女子可不懂。」

贺昭然也笑了笑,目光从她脸上转向李云东。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纪姑娘不懂,李公子一定是懂的。我说的对吧,李云东?」

那人说着话走进屋子。正是方才在楼下碰见过的武侯长,宇文宿。

李云东吓了一大跳,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宇文宿盯上的,讪笑着后退了两步:「您,您来啦,宿兄。」

宇文宿皮笑肉不笑:「李云东,阔别一年,你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长安武侯头子,怎么沦落到偷鸡摸狗的下场了?」

纪青衣诧异地看了李云东一眼,这个吊儿郎当的混混居然曾是长安的武侯?

李云东一脸假笑:「宿兄,那都过去了。」

宇文宿摇摇头:「李云东,今日你不帮这个忙,我就只好将你拿入洛阳府监牢了。我认得几家丢了东西的苦主,他们很想见你。」

「这话说的,哈哈哈……」李云东笑得咬牙切齿,「帮!您可算是我的带路恩师,您开口了,我一定要帮。」

宇文宿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面武侯令牌扔给了李云东:「刑部侍郎的儿子,可不能埋没在洛阳城里,干完这件事,我便招你入洛阳武侯。至于这位纪姑娘,我自然再帮你好好安置她。」

戏还得演下去。纪青衣装出一脸感激的样子,朝宇文宿跪拜下去。李云东也假惺惺地作了个揖。

贺昭然此时才缓缓说道:「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便把话说开了。那反贼是宫里的太监,手里握着极为重要的情报,现如今困在楼中,也不知道消息被他传出去没有。本将军人手不足,就得多劳烦武侯的兄弟们了。善德太监和他的同伙,一个都不能跑。」

安静了一瞬,众人忽然听到楼梯处传来一个人急促的推门声。

有人冲出房间,咚咚咚地在回廊里跑。

接着就有一个人大吼:「你谁啊!」

贺昭然等人已经冲到了门外,看到善德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

「善公公哪里走!」

说着话,贺昭然和宇文宿已经追了出去。片刻之后,回廊处只剩下李云东、纪青衣,还有住在隔壁的那个贵公子——看样子,善德就是从他的房间里跑出去的。

方才,善德太监跳出窗户,又顺着原路进了年轻公子房里。

年轻公子看到了李云东,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就进了房间。

纪青衣扯着李云东的衣服回了房间,关上门。

她瞪着他:「没想到你还是个武侯。」

李云东双手一摊:「我如今是个游侠儿,洛阳有名的游侠儿。」

「你打算帮他们?」

李云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那太监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又听楼梯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应当是两名金吾卫走了过来。他们将旁边公子的房门撞开,随后进去拿住了他。

那公子似是在挣扎着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那人我不认识!我是李雪萧,不是反贼!」

「李雪萧」三个字像弩箭一样射进李云东的耳朵里。他愣了半晌,下意识地掏掏耳朵,闷声问纪青衣:「爷没听错吧?李雪萧?」

纪青衣点了点头。

李云东皱着眉:「李雪萧?这小子怎么跟我弟弟重名呢?哈哈哈。」

纪青衣道:「刚才在楼梯间,你说他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巧了巧了,一定是巧了。」

说着话,李云东推开门,风一样冲了出去。

他冲出回廊,冲到楼下。因为刚才的变故,一楼宾客大多回房去了。贺昭然和宇文宿就在大厅中。善德太监已被抓住,押在旁边等着审问,身上衣服歪歪斜斜的,显然被搜过了。

李雪萧也被金吾卫押下楼来,正站在贺昭然面前。

李云东冲下来,看着场中,忍不住打量了几眼李雪萧,没敢说话。

贺昭然看着善德太监:「善公公,你来金碧楼,是来见谁的?」

善德太监咬牙不说话。

贺昭然说:「你不说本将军也猜得到,无非是一些瓦岗逆贼,你想把今日皇宫里的消息传给他们。但我告诉你,不将这座楼掀得底朝天,我是不会罢休的。你趁早说实话,我赐你个全尸。」

善德太监惨然笑道:「将军说笑了,我本就是残缺之人,说什么全尸不全尸的。」

贺昭然一愣,闭上了嘴。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错了,看看宇文宿,又道:「宇文兄,你来审吧,这是你的本事。」

宇文宿嘿嘿一笑,看了一眼李云东,说道:「说到这本事,那还是李兄更胜一筹,李兄当年在长安可是鼎鼎有名的。」

贺昭然:「哦?那就拜托李兄了。」

李云东铁青着脸。关心则乱,他刚才就不想下来,但一听到李雪萧的名字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时候倒被人架了上去。

他清楚,恐怕贺昭然和宇文宿心中还在怀疑自己就是善德的接头人。窗户上的痕迹或许可以瞒得过贺昭然,却瞒不过宇文宿。

干咳了两声,李云东笑着说:「两位大人看得起,那我就不推辞了。善公公,我先问你,方才贺将军已经查过一遍,并没有搜查到你,为何你又突然要跑出来?」

善德太监嘿嘿一笑:「缩在柜子里太闷了,憋不住,出来了。」

贺昭然插嘴:「本将军搜过柜子,当时你不在里面。善公公,都这个时候了,不要再胡言乱语的好。」

李云东又问了一句:「你把那消息给谁了?」

善德太监没说话,但众人的眼光不由自主看向了李雪萧。

李雪萧叫起了屈:「我不认识这人。」

李云东:「那他为何要躲在你房中?」

「这我哪知道?」

李云东转身对贺昭然说:「贺将军,若他们是一伙之人,又怎会大喊大叫,又跑出房门引起注意?」

贺昭然点头:「虽然如此,但也不可轻易放了。将李雪萧押回房中看管起来,未经许可不得出去。」

李云东叫住了贺昭然的话头:「将军,得换个房间。说不定善公公的消息就藏在那里面。」

贺昭然:「你们听到了?给这位李公子换个房间。」

随后他又转头看着善德:「善公公,你方才的举动,是求死。既然你此来是为了传递消息,那我只能认为消息已经被你传出去了,你才会将自己暴露,好让本将撤销围楼的军令。接到消息的人得了自由,自然会将消息传出去。可惜,一切不会如你所愿。」

他这番话,让善德太监皱起了眉。

一旁的李云东也在心中叫苦不迭。他急忙接了一句:「将军,善公公逃进金碧楼后,路线应当确定无疑:他跑上二楼雅间,寻得了一套干净衣服换了,然后又翻窗户上了三楼,找了间房藏起来。这过程里不一定有人与他接应,或许消息只是被藏在了什么地方。我去搜一遍,如果搜不到,咱们再审也不迟。」

见贺昭然点头,李云东又问善德太监:「善公公,东西藏哪了?告诉我,都少折腾,反正你传不出去的。」

善德太监冷哼:「我赌你们找不到。」

「若是真找不到,我们便派人将你今日走过的地方都把守起来,掘地三尺地找,试问有谁敢来取?」李云东说道,「说白了,你没时间。而贺将军有大把时间。」

善德仍不松口:「消息早传出去了。」

贺昭然哈哈大笑:「善公公,你知道我是如何发现你暗传消息的吗?」

「不知道。」

贺昭然慢悠悠地说:「皇上要第二碗甜露水,传你呈上去,你却不在。金瓜武士去班房查看,发现你的笔迹印在桌子上。你太紧张了,才犯了错。我问你,你这个消息一旦过了三天,还有用吗?只怕一天都等不得。唉,你这条命,赔得不值呀!」

善德长叹一声:「不错,都怪我,都怪我。」

他突然挣脱了金吾卫的手,朝楼外狂奔,边跑边大叫:「劝君更惜金缕衣,劝君再提三尺剑!」他反反复复,用尽全身力气吼这两句话,没跑出去几步,就被楼门口的金吾卫拦住。但善德太监脚步不停,一头撞上金吾卫,顺手拔出他腰间的横刀,更不说话,一刀割断了自己脖子。

善德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串哔哔啵啵的气泡声,很快就没了呼吸。那伤口长长一道,十分骇人,鲜血喷涌出来,很快将地面染红了。

贺昭然走到尸体面前,蹲下来摇头,叹了口气:「这差事,办得不舒服。抬走吧。」

两名金吾卫拖着善德太监的尸体离开。

贺昭然回头朝李云东一笑。李云东不明所以,也跟着朝对方笑了起来。

贺昭然说:「李公子好手段,果然是武侯出身的。」

李云东赔笑:「贺将军过奖了。」

贺昭然眸子一寒:「李公子,换你跟我解释解释:为何善德会藏在你和纪姑娘房中?」

楼梯上脚步声骤然响起。两名金吾卫带着纪青衣下楼来。

李云东大惊之下,与纪青衣对望一眼。洞开的楼门外雨声更大,淅淅沥沥砸在瓦片上。

贺昭然的手按住横刀,冷笑道:「既然都已入局,何不坦诚相见?」

戌时,洛阳大雨未停。

多年刻润门楣的「金碧楼」三个大字上,正趴着一只蝉。树少、雨大、人少,它支着腿,一声不吭,等待雨慢慢停下来。

凭楼听雨。听雨的人却都各怀心思。

一弹指的工夫里,李云东扫视过了场内众人的神色——

正对面的贺昭然握着横刀,大拇指在环首上不断摩挲,鲨鱼皮刀柄已经被手磨得油亮。他身架端得稳当,透着逼人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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