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败后,我和系统在一起了。
我红着脸缩在被子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怎……怎么办?」
他漫不经心地挑挑眉:「不怎么办,男主我来当。」
1
我推开包间时,周倦正低头吻着一个女孩。
他嘴角似笑非笑,眼尾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纵使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我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偶像剧中男女主缱绻又青涩的初吻,也不过如此。
四周的起哄声在我推门而入时,戛然而止。
一瞬间,我似乎成了局外人。
周倦看到我时,我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红色丝绒盒子被冷汗浸湿,黏黏地抓着手指。
甚至有一刻,我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冲动。
故事的女主角率先开了口:「姐姐,对不起,倦哥大冒险输了,我不该……」
这个女孩,我在一张大合照中见过她。
林嫣,周家资助她多年,今年刚刚从国外回来。
原来今天不仅是周倦的生日宴,还是为了迎接白月光回国。
怪不得准备得如此隆重用心。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哦」了一声。
但周倦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不悦。
他皱着眉,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江韵,你闹什么,玩游戏而已。」
我没闹,我有什么资格闹脾气?
我追了他整整三年,他从未亲口承认过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甩开手,自顾自找了个角落坐下,给聊天置顶的人发出了一条消息。
2
「系统,我要换人。」
车祸的第二天,我就穿进了这场攻略游戏。
但别人的系统是靠高级环保的脑电波交流,我的却是个躺在手机里的微信号。
我质疑过他的身份,但是当他精准地曝出我的口味、喜好,以及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时,我还是信了。
周倦,是我自己挑选的攻略对象。
就在一个普通的午后,我抬头时,看到周倦单手拎着外套,漫不经心地走在阳光下仿若撒满金箔的江边。
心底忽地升腾起一阵暖意。
我喜欢他对待世界漫不经心的态度,喜欢他如风一般的性格。
我当即拍照发给了系统:「就他了。」
十分钟后,他只回了句:「好。」
那天之后,我追了周倦整整三年。
系统会时不时会给我发来周倦的资料,他所有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我们的相遇,是场「美救英雄」的戏码。
但这件事,是个意外。
按照我和系统原本的打算「英雄救美」或许更好。
但我小时候被绑架过,有些心理阴影。
再加上系统极力反对。
最终还是作罢。
还没等我们商量出对策,周倦就出事了。
他的车在弯道处坠江,生死未卜。
第一个跳下去救他的人,是我。
我将昏迷的周倦从水下捞出,又顶着高烧在床前守了三天三夜。
那次过后,周倦的朋友看我的眼神多了些不一样的神色。
我成功来到了周倦的身边。
但系统半个月没理我。
许久,才发来一条消息:「太冒险了,这是最后一次。」
哦,许是担心自己的业绩吧。
后来,我和周倦关系逐渐亲密。
我们拥抱,亲吻,做尽亲密的事。
他或许爱我,但未必只爱我。
我天真地以为,总会等到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直到今天看到他在亲吻林嫣时,我才发现。
原来亲吻真正喜欢的人,手会紧张到微微颤抖。
但这些,都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算了,放弃吧。
3
过了许久,系统回复了两个字:「地址」。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秉持着对他的信任,我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刚关掉手机,周倦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
他朝我手中的礼盒招了招手,低声道:「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眉心微蹙,浅棕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诱人的深渊。
这就算是周倦的道歉了。
偌大的房间内,人人屏气凝神,等着我乖乖奉上礼物。
我送周倦的礼物谈不上最贵重,但总是最用心。
那份限量版的球衣,是我喝酒喝到胃出血,牺牲三个项目才换来的。
他还有段时间喜欢喝茶,我跑到江南,包下了最贵的一片茶园,只为送他一包最新鲜的毛尖。
一小包十两的茶叶,我却奔波了整整一年。
但周倦喝到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错」。
不错。
算是我在周倦那里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我仰起头笑了笑,当着周倦的面,把礼盒丢到了窗外。
「抱歉,忘记准备了。」
周倦不可置信地看着礼物消失的方向,腮边咬得发紧:「江韵,你……」
眼前的人单手扯开领带,正打算找我算账,旁边的林嫣却脚下一软,顺势跌在了周倦怀里。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再度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中,八位数的腕表闪着金光。
他不顾四周人的目光,长腿迈上前来,牵起了我的手。
「怎么这么凉?」
一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
周倦一把将林嫣推开,他怒不可遏地指着我身旁的男人:「齐砚礼,你他妈把手放开!」
男人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在周倦面前炫耀:「抱歉,我女朋友喜欢。」
我从未见过周倦这般盛怒的样子,桌上摆放精致的香槟塔几乎在瞬间化成了碎片。
碎落的瞬间,齐砚礼将我结结实实地搂在了怀里。
隔着西装外套,我听到了林嫣尖叫倒地的声音。
尘埃落定时,我看到林嫣碎发微落,半裸的小腿被玻璃碴割出点点鲜血。
「阿倦,别……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白月光的娇嗔到底还是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
但周倦依旧没有看林嫣一眼,始终死死地盯着我和齐砚礼。
我被周倦盯得有些发毛。
毕竟他可是个实实在在的混世祖。
逼急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齐砚礼倒是不紧不慢,十指修长,轻捏着我发间的玻璃碎片。
「齐砚礼,你他妈放开她,听到没有!」
周倦觉得不解气,尽管被周遭的人拉着,还是狠狠地踹了沙发一脚。
我没预料到这一出,在齐砚礼怀里被吓得一激灵。
齐砚礼几乎是瞬间变了神色,一记眼风扫了过去。
「周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会场的氛围一瞬间降到了冰点,原本拦着周倦的人作鸟兽散。
妈呀,好他妈帅!
「论辈分,我是你小叔。这个家以后姓齐还是姓周,还是我说了算。」
周家的事,系统和我讲过一些。
周倦的爷爷当年是入赘齐家,老爷子咽气的时候,周倦的父辈竟然依靠改姓来自立门户,在家族内形成了两大派,内斗至今。
齐砚礼,齐砚礼……我想起来了。
我好像见过他两次,怪不得有些熟悉。
一次是在酒桌上,我为周倦推杯换盏,喝到眼尾泛红时,齐砚礼如天神降临。
他三言两语,搞得同桌的大佬面色煞白,落荒而逃。
但我那天实在喝得烂醉,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没了他的踪迹。
第二次,是我壮着胆子,踮起脚亲周倦的那次,他只露了一面,就匆匆离开了……
可是,系统为什么会派他来呢?
齐砚礼拧着眉,气势压制下,周倦动也不敢动。
许久,才梗着脖子看向我:「可江韵是我女朋友,就算你是长辈,也没有这个道理。」
齐砚礼听后也不恼,饶有兴致地回头看我:「他说,你是他女朋友。」
我追了周倦三年,无数次在深夜的街头问他:「周倦,我们算什么?」
回应我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带着醉意的吻。
追问了三年的答案,现在被周倦亲口说出来,我内心竟然没有半分波澜。
我面色平静地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周倦:「不,我是他爹。」
周倦被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正要壮着胆子要来质问我,却被一旁的林嫣抢了先。
「姐姐,你怎么能瞒着周倦和他小叔搞在一起呢?」
呵,一边和周倦不清不楚,一边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
但还没等我出手,齐砚礼把裹着玻璃碴的西装外套甩到周倦身上,淡淡地瞥了一眼林嫣。
「想死可以直说。」
痛快。
热闹看够,我拎起包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屋外起了暴雨。
我回头看向齐砚礼,他毕竟是系统派来的,总不会不管我吧。
事实证明,他管了,而且管得很到位。
他直接让周倦为我们在楼上准备了一间房。
就在周倦卧室的对面。
4
「江韵,我有话和你说。」
齐砚礼进门后,周倦大着胆子拉起我的手腕。
眉间微皱,一双含情目直勾勾地看着我。
「江韵,你找小叔来,就是为了气我?」
「只要你认个错,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
我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刚把手抽回,身后压上来一个身影。
「周倦,大晚上的别逼我扇你。」
说罢,直接拥我进了卧室。
牛逼啊,系统这是给我派了个嘴炮吗?
齐砚礼一个妥妥的西装暴徒,骂起人来也是格外地带劲儿。
这种人就应该手拿皮带沾碘伏,让人跪地喊 daddy。
系统也太够意思了。
回到卧室时,齐砚礼裹着浴巾,自顾自擦着头,水滴顺着湿发淌进了浴巾深处。
三年,整整三年,我为什么只知道围着周倦打转?
但来不及垂涎美色,我还有一些事情没问清楚。
「你……是系统派来的救兵吗?」
齐砚礼动作一顿,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也可以这么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快步走到了齐砚礼身后。
「你见到他了吗?他什么尺寸?」
虽然系统和我用微信号交流,但我一直怀疑他是个机器人。
还是那种大头老式电脑的感觉,打字又少又慢。
所以我一直对系统很是好奇。
齐砚礼微微蹙眉,耳尖泛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红晕:「189,26」。
这……长得也不匀称啊。
我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一般。」
这机器人的审美真的很一般。
齐砚礼几乎立刻沉下了脸色:「你试过?」
我和系统聊了三年,怎么没试过?
本来就是性能差,打字慢啊。
「嗯,不太行。」
齐砚礼扔掉毛巾,慢慢欺身过来。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呢,我的主神大人?」
我去,系统有时候也这样叫我。
我慌乱地翻出齐砚礼的手机,逐一核实。
一路翻到聊天记录最顶端,我绝望了。
跟了我三年的系统居然是个真人!
我追周倦最烦的时候,大半夜还找他发过癫。
齐砚礼单手撑在床边,笑意盈盈地偏头看我。
「还需要什么证据?」
「需要,我最喜欢的花?」
「向日葵。」
「我小时候被绑架的地点。」
「建华福利院。」
「我第一次见到周倦的地点。」
「江边。」
……
完蛋了,真是他!
我心绪有些乱,随手拎了件衣服躲去了浴室。
一直以为系统是类似文件助手的存在,没想到皮下居然是个真人。
想起我无数次醉酒后和他发疯的瞬间……
啊,想死,现在只想死。
那他为什么还骗我系统是什么 189,26……
该不会是……
我忽然反应过来时,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不是吧?
系统跑来救场,我居然明目张胆地调戏他?
鉴于那段尴尬的对话,我等了许久才磨磨蹭蹭地迈出浴室。
出门后,发现齐砚礼已经在地铺上睡着了。
他长腿微屈,眼睫微颤,睡得昏昏沉沉的。
也好,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我简单收拾后上床睡觉,不知是不是床太软的缘故,总是翻来覆去。
还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
十二岁那年,我被亲生父母从福利院认领回去的三个月后,被绑架了。
曾经最好的朋友把玩着飞刀站在我面前,她见我醒来,大力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她。
「江韵,凭什么你的父母那么有钱,我却要被那群杂碎骗回家抵债?」
我被领回家的第二天,她的父母也找到了她。
本来我很替她开心,但始终联系不上她,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手中的刀在我脸上比画,我不敢动,呆呆地望着她。
曾经,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她终于骂够了,门口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我说你差不多算了,等拿到赎金我们就撤。」
我不知道她用什么作为筹码,可以说服一个成年人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趁他们在门口争吵的间隙,我逃了出去。
我抱着玩具熊,一直向前跑。
一条长长的路,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终于从噩梦中清醒时,我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了齐砚礼身上。
真丝的睡衣裙摆已经被蹭到了腰间,双臂死死地环着他的腰。
齐砚礼似乎早就醒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听到动静后偏头看我:「醒了?」
我偶尔会有梦游的习惯,但我怎么跑到地铺上,怎么钻到齐砚礼被子里的,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
我红着脸缩在被子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怎……怎么办?」
攻略对象还没有正式更换,不会受到惩罚吧?
说起惩罚,在我私自下水救周倦的那次。
有一次午夜睡得正香时,我感到周身一阵电流漫过。
虽然只有那一次,但我再也不想体会了。
齐砚礼倒是不慌不忙,挑起睡衣慢悠悠地系着扣子。
他漫不经心地挑挑眉:「不怎么办,男主我来当。」
5
齐砚礼去洗澡,我刚穿好衣服,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站在门口的,是林嫣。
双手捧着一杯茶,披肩欲遮还休,露出些许红痕。
「唉呀,敲错门了,是姐姐呀。」
我双臂环胸,慵懒地倚在门框上看她表演。
昨晚我洗澡出来时,就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怎么,刚从对面出来,就不认识门了?
「姐姐,你也别怪我多嘴,周倦他心里有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你生日时送他的那包茶叶,他放在茶柜的最高处,谁也碰不得。」
「但你为了气他,和他小叔搞在一起,就是你的不是了。」
「不如早点找他服个软,事情就过去了。」
在茶园奔波了大半年,我对茶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她手中捧的,绝对是我送周倦的那包。
「林嫣,我并不记得我得罪过你。」
「若是因为周倦的事情,那你现在更应该夹紧尾巴,好好傍着你的大腿。」
系统替我查过林嫣,当初能主动联系上周家资助,背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些跟我也没关系了。
连周倦我都不要了,还在乎林嫣干嘛?
林嫣刚要发作,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立刻换了一副柔弱小白花的嘴脸。
「姐姐,你说我可以,你不要这样说周倦,他是真的爱你。」
周倦衣衫不整,锁骨上的红痕遮都遮不住。
许是见到我心虚,他把林嫣拉回房间,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
「江韵,昨天林嫣见我心情不好,陪我喝酒,我们就是喝多了而已,不作数的。」
「倒是你和我小叔,我相信你们昨晚没什么,闹够了就回来。」
无语,话都让你说了。
以前的莺莺燕燕,最多也不过是和他搂搂抱抱。
现在都明明已经有实质进展了,还要拿这种话来恶心我。
过去的三年,仿佛是喂了狗。
我甚至气到找不到一个精准的词来骂他。
「谁,谁大早上在我门口喷粪?」
西装暴徒打着领带从我身后走来,小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呼,痛快了,就是这句话。
林嫣像是踩着点,娇弱地抚着自己的小腿推门而出。
「阿倦,昨晚我的腿被玻璃碴伤到了,好像还有块碎玻璃,可以帮我看看吗?」
在齐砚礼面前,周倦几乎是落荒而逃,还随手关上了对面的门。
挺好,你俩就锁死吧。
我转过身,替齐砚礼整理了一下领带。
领带夹微凉,贴在指腹上,带着一丝畅快。
从昨晚齐砚礼如天神般降临时开始,一切似乎都走向了不同的轨道。
我捏了捏他的领带夹:「找个地方,聊聊吧。」
6
「所以,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齐砚礼带我去了一家顶楼的私人咖啡厅,抬头望去,就是整个海城。
「没错,这个世界是以你的精神世界为基石而搭建的,我只是一个辅助。」
「所以过去的三年,我虽然一直以齐砚礼的身份在海城活动,但是没有你的召唤,我不能私自闯入你的故事线,只能游离在外,通过手机和你沟通。」
「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太后,我是你的丞相,但你勾勾手,让我做你的男宠,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齐砚礼忽然欺身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喊着我「我的主神大人」。
我心中一颤,小说果然还是要少看。
这三年,我都错过了什么,我兢兢业业地搞任务,结果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问,而且,是你要主动追周倦的,我以为你喜欢他。」
我喜欢周倦?
或许,曾经是真的喜欢过吧。
周倦像极了年少时爱而不得的那种男孩,错过了觉得可惜,但他像风一样,根本就抓不住。
我总怀疑,周倦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也没有爱。
我望着远处一处不规则的湖泊,摇了摇头。
算了,都过去了。
「那……我要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我还没有放弃小说中,完成任务可以死而复生的设定。
毕竟,现实生活中的江韵,应该还躺在病床上。
「根据我的经验,平静的精神世界可能会自然消亡。」
「也就是说,如果你有了爱与被爱的幸福感,或许,这个世界就消失了。」
所以,我还需要一个男主。
思索片刻,我朝齐砚礼抬了抬下巴:「就你了。」
齐砚礼有一瞬间的失神。
7
和齐砚礼培养感情的第二个月,纠结再三,我准备直接搬去他家。
谁知,搬家第一天,就接到了张嘉的电话。
张嘉,周倦的狐朋狗友中最出色的一个。
当初周倦的车坠江时,跟着我跳下去的人,只有他。
思来想去,我还是接通了。
「江韵姐,我知道打给你不太合适,但周倦这样下去真的要不行了。」
周倦生日宴那晚,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听说,那天我离开后,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喝酒。
张嘉不是个没分寸的人,若不是事情很严重,他也不会和我开口。
我抬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地址发我吧。」
最后一次了。
到达阁景别墅时,正是大中午。
门口的密码,我记得是林嫣的生日。
当初为了这件事,我和周倦闹过脾气。
他只是抽着烟,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林嫣是我妹妹,忘记改了而已。」
妹妹?
妹妹会给哥哥打电话一整夜,仅仅是因为害怕一只溜进门的松鼠吗?
妹妹会在哥哥的生日宴上准备 9999 朵玫瑰花高调示爱吗?
妹妹会踮起脚尖亲吻哥哥吗?
我平静地输入了林嫣的生日——密码错误。
鬼使神差地,我试了试自己的。
密码正确。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迟来的深情,到底是在感动谁啊?
我笑了笑,抬手推开了门。
门刚被推开,我就被叮咣作响的酒瓶吓了一跳。
屋内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我打亮了屋内所有的灯,这才看到窝在沙发深处的周倦。
他怀里抱着我送他的限量版球衣。
周倦平日爱玩,衣服穿完就扔,从不重样。
头发也总是精致到头发丝。
像这样颓然的周倦,我也是第一次见。
周倦被灯光晃醒,抬起小臂压在了眼睛上,勉强适应后,才看向站在门口的我。
「江韵,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还是放心不下我对不对?」
周倦踉踉跄跄地抱住我的腿,如信徒般虔诚地凝望着我。
「我已经送林嫣出国,她再也不会打扰我们了。」
「江韵,我以为你只是闹脾气,直到你真的拉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时,我才慌了神。」
「想到你和我小叔在一起,我的心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江韵,我是真的爱你。」
若是几天前,我听到这些话,可能都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但现在,我只觉得吵闹。
整整三年,我对他的心意从没变过。
将真心抛却,视而不见的人是他。
现在求我回来的人,也是他。
我抽身,坐在了沙发上:「张嘉给我打电话,我才来的。」
「江韵,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们重新……」
我无心听这些废话,缓缓从包里抽出一张火红的请柬:「下个月摆酒,希望你能来。」
周倦像是受了当头一棒,灵魂出窍般愣在原地。
失神的眼睛落在刺目的请柬上,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我走出门时,才听到身后传来周倦的嘶吼声。
何必呢,他既然从未承认过我的女友身份。
一个女伴离开他而已,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掸掸裤脚,正准备开车离开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齐砚礼靠着车身,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我,揶揄道:
「主神大人,结婚的事,怎么没有通知我?」
我们最近天天在一起增进感情,彼此之间竟很快有了一些别样的默契。
「那你现在不就知道了?」我偏头看他,「不过,你是有顺风耳吗?这都能听到。」
「不止,我还会瞬移,保护你,也是我的任务之一。」齐砚礼说得一本正经。
「那我这个主人,怎么什么能力都没有?」
「有,操纵时间,是你的特权。」
不得不说,西装暴徒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总让我有欺负他的欲望。
想把他铐起来,让他双膝跪地,颤抖着吻我上鼻尖,虔诚地喊我「主神大人」。
我面上淡定,内心的车已经开出了十万八千里。
末了,我单手抻了抻他的领带:「走,回家培养一下感情。」
8
最终,还是没买到手铐。
齐砚礼公司不知出了什么事,电话像疯了一样打进来。
我踢了踢他:「接吧。」
齐砚礼暴躁地扯了扯领带,咬牙切齿地开口:「如果没事的话,有事的就是你了。」
这人,一点都不稳重。
但下一秒,齐砚礼的脸色愈发沉重,看来是真出事了。
我裹好衣服,把新的西装外套递给他。
眼前的人拧着眉,亲了亲我的额头:「在家,谁叫你也不要出门。」
话音刚落,齐砚礼像一阵风一样出了门。
妈呀,还真会瞬移。
头发白给他打理了。
我简单收拾后,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挂断,再来。
再挂,还来。
「您好,请问您是周倦的家属吗?我看他手机上备注的老婆。我们是市刑侦支队,他在江边出车祸,被人送到了医院,您方便来过来一趟吗?」
老婆?
我是他未来婶婶。
想起齐砚礼临走前凝重的神色,我摇了摇头:「不方便,你们联系别人吧。」
他手机里那么多狐朋狗友,总不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挂断电话,打给了齐砚礼。
忙音。
打给张嘉,也是忙音。
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给齐砚礼微信留言时,楼顶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人迷晕了。
齐砚礼,你大爷的,买的什么破别墅。
我在心里暗暗咒骂,才想起来,他虽然有顺风耳,但可没有读心术。
我们为什么不是高级环保的脑电波交流啊!
我昏睡前的最后一点意识,都留给了齐砚礼。
再见面,我一定要骂死他。
9
醒来时,我躺在一个破旧仓库里。
裸露的门框正对着江边,汹涌的浪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和我一同被绑的,还有林嫣。
她不是被周倦送去国外了吗?
林嫣身上的白裙被苔藓、泥沙染得不成样子,脚踝处也有几处红痕。
我喊着她的名字,踹了踹她。
一双小鹿眼才勉强睁开,不知为何,她虽然总是眼中含情,但总会让我和当年绑架我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摇摇头,不会这么倒霉吧。
既然是我搭建的世界,为什么还要把仇人放进来。
林嫣终于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惊慌地观察着四周,脸上的碎发为她平添了一份凄美。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倦不是说你去国外了吗?」
提起周倦,林嫣脸上的岁月静好再也绷不住了。
「呵,阿倦为什么会送我去国外,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我悄悄按下了怀里的录音笔。
录音笔是齐砚礼临走前塞给我的,这些话,留着将来在他们婚礼上放。
「怎么,我这个婶婶可没有棒打鸳鸯。」
林嫣装也不装了,冷眼睨着我,咬牙切齿地,像是个护食的狼崽子。
「江韵,你凭良心说,要不是你趁我出国,对阿倦死缠烂打,他会允许你在他身边三年?」
「现在又玩什么欲擒故纵,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他不过受不了一直对他好的人突然离开罢了,等你回头舔他,他不出三个月就腻了。」
不得不承认,林嫣看男人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第一,我追求周倦时,他是单身,并且在所有人面前称呼你为妹妹。」
「第二,我本就没打算回头,所以,你与其追着我不放,不如把时间花在他身上,我作为婶婶,到时候一定送一份大礼。」
林嫣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笑话,我又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
我皱眉,满脸不解地看着她。
那我今天他妈的为什么会被绑架?
正狐疑时,一个面具黑衣人拎着包走进来,拿出一串炸药包。
我去,我去,我去!
在这里死了,现实世界会不会也死翘翘啊。
齐砚礼你赶快瞬移过来啊!
我焦急地环望四周,但绝望地发现,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就算齐砚礼有读心术,也找不到我啊!
黑衣人熟练地拿出两串炸药包,分别绑在了我和林嫣身上。
「大……大哥,有话好好说,你用我手机打电话,绝对会有人送钱过来的。」
大哥业务能力极强,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宽厚的手掌几乎在瞬间制服了我的挣扎。
我被五花大绑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反观林嫣,满脸淡定,还颐指气使地指挥大哥怎么绑。
她如果不是共犯,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黑衣大哥干活极其利索,绑好炸药后,双腕相握在身后,站在了门口。
我不再敢乱动,转头看向左侧:「周倦现在对我还很上头,你猜他知道了,会不会迁怒你?」
我其实也在赌,手中冷汗直冒。
她冷笑一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江韵,周倦出车祸,还躺在医院里,你猜他为什么会出车祸?」
「他不吃不喝,看着个破请柬,非要去机场,说要去找什么茶园。」
她指的,或许是我在江南包下的那个茶园。
「江韵,门口那个,是我名义上的爸爸,他要把我卖了换钱,我骗他说读书能赚更多的钱,他才放任我读了几年书,但我知道,这不是长久的办法。后来,我盯上了周家。」
「本来,齐砚礼权势渐盛,可他实在是油盐不进,没办法,只能去贴周倦那个废物了。」
林嫣谈起周倦时,竟然满是鄙夷。
我忽然想起,我为周倦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时候,他却为了林嫣一通电话跑去了大洋彼岸。
周倦回来时,一句解释也没有,但嘴角总是止不住地上扬。
那是我过去三年中最想放弃的瞬间。
我总以为,周倦至少被人爱着。
但现在看来,可悲啊,原来没一个人爱他。
林嫣的话,让恐惧在一瞬间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恐惧又陌生。
我心中暗暗祈祷,齐砚礼快来吧。
然而,最先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张嘉。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精致的鞋底踩满了泥沙。
可是,他来干什么呢?
许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林嫣莞尔一笑:「好戏,要开场了。」
10
「嘉哥,嘉哥你救救我。」
林嫣捏着嗓子,不顾身上绑满的炸药包,弯着身子向屋外的张嘉喊道。
张嘉被门口的人拦住,只能眼神示意安抚我们。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黑衣人沉默不语,握着手中的榔头渐渐朝张嘉逼近。
张嘉也是个标准的公子哥,哪儿见过这个架势。
他半蹲着,慢慢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身上炸药包的倒计时,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小命要玩完了。
张嘉越退越远,渐渐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人。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竟然还有时间接电话。
就在我怀疑救兵是不是已经走掉的时候,齐砚礼闪着残影,一把卸下了黑衣人手中的武器。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齐砚礼已经半蹲在了我的身前。
妈的,帅得我想哭。
齐砚礼还穿着我递给他的西装,精致的皮鞋一尘不染。
不愧是飞来的,就是发型有些乱。
我眼底含泪,正要开口时,旁边的林嫣率先开了口:「小叔,救救我。」
白皙的脸颊粘着微干的泥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齐砚礼看了她一眼,朝呆愣在远处的张嘉招了招手:「你来。」
「嘴塞上,再绑结实点,扔出去。」
……
林嫣挣扎未果,被张嘉捆成粽子扛回了车上。
空旷的废旧工厂,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终于放松,我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
齐砚礼摸摸头,将我揽在怀里。
我正要回抱,却发现身上的计时器正在加速。
齐砚礼抽出身,低头看着我身上的炸弹:「问题不大,交给我。」
我相信他,但心里还是乱得很。
心里越乱,我发现倒计时的声音频率越来越高。
齐砚礼手中动作没停,修长的手指在五颜六色的线之间飞舞。
「还记得我说过,你可以控制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