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小跟班
宋尧高调表白女神的那天，当着众人的面叫我以后不要再缠着他。
「因为我女朋友不喜欢。」
我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当场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一并拉黑删除。
就此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多年后再次相逢，是在一个高端商务活动上，一向镇定优雅的他，失了态，红着眼要我给个说法，我则在他面前挽上了旁人的胳膊。
他追过来说爱我，我躲在别人的身后，对他说：
「你的爱还真廉价，别靠近我，我嫌脏。」
1
宋尧从少年开始，身边就不缺女人，他的女朋友走马观花，一年都要换好几茬。
我作为他的小跟班，已在他身边十年。
宋尧的朋友们总是笑称，流水的女朋友，铁打的小跟班。
我家和宋尧奶奶家是邻居，他父母都在外面做生意无暇照顾他，他在爷爷奶奶家长大。
所以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他。
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向他表白。
那时上初中，下晚自习回家，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我红着脸，从后面轻轻拽住他的衣角。
他扭过头：「怎么？有事？」
我结结巴巴：「宋尧，那个……我喜欢你。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喜欢我？」
他似乎很是惊讶。
然后嗤笑着转过身，走到一旁的路灯下，双手插在兜里，慵懒地靠在柱子上。
眉梢轻挑，狭长的眼睛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
我局促地站着，身体绷得僵直。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手心里全是汗。
半晌，他薄唇轻启：
「不行。」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太小了，不懂什么叫喜欢。」
见我沉默不语，他走了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柔声道：
「小孩子家家的，好好读书！
「明天带你去吃自助餐。」
后面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之后，他就像没发生过似的，一如往常地和我一起上下学。
他却在这不久，轻易就接受了另一个女孩的表白，她是隔壁班的班花。
女孩表白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宋尧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长得好，打球帅。
「我觉得我们很配。」
女孩明媚张扬，盯着宋尧，眼神炽热：「宋尧，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宋尧笑着望着她，我安静地站在宋尧旁边，心里却七上八下，比告白的女生还要紧张。
「好啊。」
耳边是宋尧轻快的应声，他答应了她，我脑子轰地炸了，只剩一片空白。
宋尧松开了拉住我的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乖，哥谈恋爱了，要去约会，你自己回家，嗯？」
说完，牵着班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
宋尧谈恋爱了，我比第一次表白失败还难受。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宋尧谈恋爱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他谈恋爱后，我就一个人独来独往，正当我渐渐接受这种状态时，宋尧又来找我了。
他和班花的这段恋爱谈了不到两个月，就分了。
他来接我放学，对着我讶异的眼神，他毫不在意地说：
「分了，没意思。」
就这样，我在他身旁，看着他被一个个女孩子表白，然后他牵着她们的手离我而去，把我孤零零一个人扔在路上。
只不过，他的恋情都很短命，都维持不了三个月。
每次分手后，他都会来找我，像是补偿似的，带我去吃大餐，带我买东西。
我不知道他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对我很好，但好像又不好。
他会带我出去玩，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会在我被霸凌时，挺身而出，将人揍得鼻青脸肿。
会在我难过的时候给我拥抱，也从不吝啬给我买礼物。
只是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也没给过我任何承诺。
他明知道我喜欢他，却一次次在我面前接受了别人。
有一次，宋尧的兄弟们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轻笑着：
「能有什么关系？你们养过宠物吗？」他摸着我的头，别过脸打量着我，「就跟那差不多。」
2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我的人生轨迹都是跟宋尧有关。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我们都读的同一所学校。
毕业后，他自己开了公司，让我帮他。
一个月前，宋尧在一次活动中结识了刚留学回国的顾菲菲，与以往的莺莺燕燕不同，这次他对顾菲菲一见钟情。
他是个行动派，当天就拿到了顾菲菲的所有资料，然后对她进行穷追猛打，宋尧本身帅气多金年轻有为，没过多久就俘虏了她的芳心。
顾菲菲已经来过我们公司几次了，他们在公司举止亲密。
宋尧跟我们说他终于找到了心中的女神，要给顾菲菲一个浪漫的告白仪式。
他将公司的业务都交给我，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告白，不想草草敷衍，所以要亲自策划。
告白仪式是在我们这座城市的江边广场上举行的，那天晚上，江对岸的几栋摩天大厦上都闪烁着 SY Love GFF 的示爱标语。
与此同时，几百台无人机同时升空，依次组成了玫瑰、拥抱、手牵手等一系列完美图案。
江边所有人都驻足观看了这一盛况，大家都被这浪漫的氛围所感染，纷纷讨论是哪个女孩如此幸福。
楼宇的广告牌上，直播着告白的全过程，镜头切换到现场。
宋尧穿着西装笔挺，身姿颀长挺拔，看上去矜贵又优雅，让人移不开眼。
「太帅了！」
「可惜，是别人的了。」
女孩子一个个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顾菲菲长发披肩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女神范十足地站在台上。
他们两两对望，彼此的眼里全是柔情蜜意。
耳边有人嚷嚷：
「我靠，这眼神，麻了，真爱无疑。」
「酸了酸了。」
宋尧从司仪手中接过一大束玫瑰。一步一步走到台上，对着顾菲菲深情表白，请求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她微笑着，满脸幸福，接过了宋尧递过来的花，娇羞地说：「我愿意。」
随后俩人紧紧相拥，忘情接吻。
烟花绽放的声响和人们的欢呼声混在一起，都在祝福着这一对佳人。
「他们很配是不是？」旁边的女孩显得非常激动，「呜呜呜，又相信爱情了，我也要找个这样的男朋友、」
宋尧是个高调的人，他想让全世界都看到他对顾菲菲的爱意和偏宠。
他们告白的全过程同时被全网直播，数千万网友观看了这一浪漫又奢华的告白仪式。
网友们纷纷评论：
【有钱人终成眷属，没钱人目睹。】
【这就是霸道总裁的偏宠吗？我酸了！】
【下辈子我也要找个这样的。】
宋尧邀请了所有好友来见证他的幸福时刻，我也被邀请到了现场。
他的哥们开玩笑说，
「宋尧这次来真的？一个告白仪式都花费了好几百万。」
「那可不，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之前的都是自己贴上来的，只有顾菲菲是他主动追求的。」
「没想到阿尧也有浪子回头、海王收心的一天啊。」
其中一个哥们打趣地看着我：
「小跟班，看来你要失业咯~」
3
仪式结束后，宋尧拉着顾菲菲把我们依次介绍给她。
大家都很给面子，满脸堆笑地祝福着她俩。
顾菲菲笑着与大家谈笑风生。
轮到我时，顾菲菲先开口了，她看着我说：
「你就是江一念吧？我知道你。」
宋尧宠溺地看向顾菲菲：
「宝贝，说说看，你怎么知道一念的？」
顾菲菲白了宋尧一眼，娇哼道：
「哼，谁不知道你身边有个死缠烂打十年的小跟班啊！」
看来她对宋尧也是做过一番调查的，只是说我死缠烂打，属实冤枉。
她的语气全是对我鄙夷和不屑，之前围观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
人们都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
我像是与所有人隔绝开来，一人面对着全世界的恶意。
「我没有。」
我确实没有死缠烂打过，都是宋尧自己来找我的。
他就是我心里的那束光，从小到大，我已习惯等待。
「也不能这么说，小跟班跟我们是一样的，阿尧就是把她当哥们。」
宋尧的另一个兄弟梁城看不下去，为我辩解。
「她要是做了变性手术，我就相信你和她是真哥们！要不然，这不就是汉子茶么？」
顾菲菲翻了个白眼，不依不饶，看来今晚不让她满意，她是不肯罢休了。
宋尧叹息着，无奈地看着她：「宝贝，你要我怎么做才满意？」
「我不希望再见到她！」
「行，这还不容易，我让她走就是了。」宋尧搂着顾菲菲轻哄着，「乖，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气到自己。」
他哄完顾菲菲，抬头望着我：
「你看，我有女朋友了，我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顾菲菲补充了两句。
「那你们网上也不能联系！
「网上聊天最能聊出事来。」
「行，依你。」
宋尧一口答应，看向我：
「江一念，你以后不要来缠着我了，要不然菲菲不高兴。」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宋尧的手机号和社交平台，都拉黑再删除掉。
删完我扬了扬手机：
「你的联系方式我全删了，那公司那边，我今天就向你辞职吧。
「祝你们幸福，再见！」
再也不见。
转身离开，走在江边，吹着晚风，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而是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的光去照亮别人去了，我也不再需要他了。
梁城追了上来，紧张地打量着我：
「小跟班，你没事吧？」
我停了下来，望着他笑着摊了摊手：「能有什么事？」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喃喃道：
「不是，我觉得你实在太平静，不应该啊。」
是啊，我也觉得不应该，但我确实不怎么难过了。
也许我的心早已死掉了，在他一次一次当着我的面和其他女孩卿卿我我时，我对他的爱意也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不笑话你。宋尧现在主要是想哄女朋友，以后他肯定会跟你恢复联系的，你再等等。」
我摇摇头：「不，我不想再等了。」
我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整整十年，我累了。
4
第二天，我想起来，我还有一些个人物品，包括我的身份证、银行卡以及一些重要的证书，都放在公司。
本来说过不再见了，但是为了拿回这些东西，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公司一趟。
只求宋尧没在公司，他最近恋爱脑，一心扑在追求顾菲菲上，应该不会遇到他吧。
进了公司大楼的时候，有几个拿着摄像机的人正对着大门拍摄。
可能是宋尧昨晚告白场面太震撼人心，不少记者围在公司，想多挖一点消息。
我刷卡进门，却发现门卡已经失效了。
前台见到我后，神色有点为难，隔着玻璃大门跟我说：
「念念姐，那个……宋总说你已经离职了，他特意吩咐你要是来公司，不要放你进来。」
我愣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怒火：
「我是来拿我个人物品，拿了我就走。」
「可是……」
前台犹豫了片刻：「要不你等等，我跟宋总请示一下？」
她回到工位，正准备拨电话，宋尧揽着顾菲菲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卿卿我我，宋尧的眼睛一直是看向顾菲菲的，根本没看到我，
直到顾菲菲掐了下宋尧的胳膊，跟宋尧低声说了句话：
「看吧，我就说她肯定会回来缠着你的。」
然后一脸讥诮地打量着我，宋尧蹙着眉头：
「江一念，不是辞职了吗？你还来干什么？」
「我的东西还在公司，我来拿一下。」
宋尧用眼神示意我快走：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我让人寄给你。」
以前，每次我们走在路上，他被其他女生表白的时候，都是用这种眼神示意我快走，别打扰他，我都是默默走开。
可这次，我不想配合他了。
记者的摄像头在我和他们俩身上来回拍摄，不知道待会在网上会被抹黑成什么样。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坚持说：
「不行，我要自己拿，我怕有遗漏，万一丢了，证件补办麻烦，再说拿下东西就几分钟而已。」
「江一念，你走不走？」
宋尧脸上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他应该是想让我赶紧原地消失：
「能不能别这么死皮赖脸？」
我平静地与他对视：「就是辞职也要让人拿东西再走吧？你要不让，我就打电话报警。」
「去吧去吧，拿了赶紧滚蛋！」
宋尧挥挥手，又看向一旁的保安：「你跟着去，给她十分钟的收拾时间，过了十分钟立马让她走人。」
5
在宋尧跟我说话的间隙，顾菲菲已经走到记者旁边，接受他们的采访。
「顾小姐，请问您和宋总是怎么认识的？」
顾菲菲往后拢了一下头发，举止优雅，笑容得体：
「我和阿尧，是一次招商会上认识的，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竞争关系呢，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请问最后这个项目谁拿了？」
「当然是我拿到了。」顾菲菲神色骄傲，「我今年刚毕业回国，这也是我第一次做项目，没想到运气真不错，连宋总都是我手下败将。」
而宋尧则在一旁不时地配合她：「菲菲的能力和才华我自叹不如。」
记者对着顾菲菲一顿猛夸。
我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往我的办公室走去。
宋菲菲说的这个项目本来应该是我们的，只是宋尧一见顾菲菲，发了疯，将我辛苦做了一个月的竞标方案拿给了顾菲菲看。
最后一轮竞标，宋尧没让我去，估计是怕我耽误他追女神。
参加了竞标的同事回来后，愤愤不平：「那个顾菲菲拿的标书，跟念念姐做的简直一模一样，真不知道宋总怎么想的。」
我随口问了宋尧一句为什么？
「这是菲菲第一次带项目，我不想她的信心受到打击。这个项目我们不是非做不可，那让给她又有什么问题？」
呵，不得不说，宋尧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挺恋爱脑的。
拿了我个人物品回家后，我却意外地接到了同事小杨的电话。
「念念姐，之前凯阳的单子你们是怎么谈的？」
电话是宋尧让她打的，我从电话里听到了宋尧的声音。
他终于想起来，最近公司业务都是我在处理，终于想到我了吗？
「我可是已经离职了的呢。」
「念念姐，您别生气了，凯阳这个项目的方案，您放在哪里了啊？对方的陈总说要跟您亲自沟通。
「您能不能……能不能再代表公司去一趟？」
「不行，我有其他事。」
「江一念，你什么时候涨脾气了？」
另一头的通话人已从小杨变成了宋尧。
「宋总啊，抱歉，我有事，不聊了。」
我直接挂了电话，默默将号码拉黑。
6
我拿出银行卡，盘算了这几年的钱，不多但也不算少。
跟宋尧创业的这几年，虽然辛苦但是公司发展得不错，收益可观，薪资加上年底的分红一共攒下来几百万。
我准备拿着钱去国外进修，大学时读的是工科。
我性格内向慢热，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大学毕业后，宋尧说想创业，当时让我去帮他。
我二话不说放弃了手中大企业的工程师 offer，和他一起创业，进入了并不了解的行业，从事了并不喜欢的工作。
为了拿单子，不擅长交集的我，每天强迫自己去拜访客户，和他们吃饭喝酒，有时候还要被老色批动手动脚。
但为了拿项目，我都忍下来了。
现在离开宋尧，我终于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我拿起手机刷了一下微信，本来想发一个朋友圈发一个已离职的信息，省得客户还老是找我沟通公司业务上的事。
无意间，发现宋尧的哥们群里，我也已经被踢出来了。
群里都是宋尧的一帮发小好友，我跟他们也都很熟，认识好多年了。
那个群群主并不是宋尧，而是他的同学王磊，所以我当时将宋尧的社交平台都拉黑的时候，并没有从这个群退出来。
王磊将我踢了后，又私下给我发了条信息：
【小跟班，实在抱歉，是宋尧为了哄他女朋友，让我先暂时将你移出来。】
其实这也不是宋尧第一次要求王磊这么做了。
宋尧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非常爱吃醋。
她拿着宋尧的手机，私自将他微信好友里面的女性联系人全部给删了，又让宋尧把群里的我给踢了，宋尧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好让王磊把我暂时移掉。
宋尧喜欢一个人时，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捧给她。那个女朋友很作，他一开始还由着她，后来腻了，就毫不犹豫地分手了。
分了之后才重新把我加了回来。
所以这一次，他的好友们，觉得将我移掉也理所应当。
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只是宋尧身上的一个挂件，他们都很少叫我的名字，都是叫的「小跟班」。
宋尧说把我踹掉，他们就全部舍弃了我。
我默默地将他们这一群人都拉黑删除。
从此我只是江一念，不是谁的附属。
7
社交网络上都是宋尧和顾菲菲的告白视频。
宋尧对顾菲菲的爱，全世界都看得见。
视频里的顾菲菲，美得像个公主。
评论里全都是祝福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平静地看着一条条的评论。
是了，他们的确万分般配。
宋尧喜欢的就是这样家世好，长相明艳，皮肤白皙，身材妖娆的女子。
而我，从小生活在破碎的家庭，性格自卑内向，身材干瘪。
年少时，我一直留的短发，宋尧偶尔会挖苦我身材像平板，跟男人没区别。
我不止一次跟宋尧表白过。有一次他分手后，揽着我的肩，跟我说：「念念，还是你好啊，脾气好，处着舒服。」
其实，也不是我脾气好，只是从小生活在那种家庭，没有反抗的能力，生活早让我学会了隐忍和屈服。
我问他：「既然觉得我处着舒服，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
宋尧拨弄着我的短发，嗤笑一声：
「别开玩笑，江一念，你说你哪一点像个女的？」
他扬了扬手中的 Ipad，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
「你看看你的身材，跟我这平板有什么区别？
「我谈过的女朋友，每一个都是前凸后翘的。咱俩走在一起，别人只会以为你是我弟弟。」
我小时候营养不良，身材枯瘦，时常被人嘲笑是火柴妹。
长大后除了个子拔高了，身材还是一如既往地一马平川。
这也成了宋尧拒绝我的最好的借口。
只是他也这么直白地说我，让我很是恼羞和难堪。
当然他时不时有其他借口：
「江一念，你瘦成这样，摸着都硌得慌！
「你看你这么黑，比我奶奶家的烧火棍还黑。
「你好矮啊，人家以为我是在带小孩。」
……..
总之，我缺点很多，不是他喜欢的那款。
被他拒绝次数多了，麻木了，从第一次被拒绝的自卑难过，到后来的波澜不惊。
这两年我再也没向他表白过。但我还是待在他的身边，这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不得不说，改掉一个习惯真的需要勇气。
8
傍晚的时候，宋尧跑到我住的公寓找我。
他把门拍得砰砰响：「江一念！你开开门！
「我有事找你！」
打开门，宋尧一副急躁的表情：
「江一念，你现在能耐了？」
我扭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不仅把我拉黑了，还把小杨拉黑了？」
「有什么问题吗？」
呵，难道我就不能拉黑别人吗？
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伸向我的头，我知道他又想揉我脑袋了。
我往后退了步，躲过他的爪子。
「你还是离我远点，要不然你女朋友又要说我是汉子婊了。」
他像是吃了一惊，收回了手：「你不会真生气了吧？念念？」
「宋尧，是人都有脾气。」
「呦，现在脾气还挺大啊。」
宋尧笑了一下，并没有当一回事。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菲菲在嘛，我得依着她，让你受委屈了。
「念念，你再等等，等菲菲没那么大气性了，我多哄哄她，到时候你再回公司帮我。
「她现在还没什么安全感，我得多顺着她点。
「不过你才走一天，我就累得够呛，公司的事我真是焦头烂额。
「你把我的手机号从黑名单放出来，工作上的事，我有问题会给你打电话。」
宋尧自顾自地说着，仍然没在意我的态度和情绪。
见我没回应，他打量了一下我的房间，因为准备收拾行李，所以有点乱。
「你这是要去哪？
「回家？你家里都没人了。」
我摇摇头，并没告诉他我要出国：
「就是想出去走走。」
我已经约了房东，明天下午就退租。
宋尧没当一回事：
「行，去就去吧，你将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听到没？你还当真了啊？
「凯阳单子，陈总约你下周五开会，你帮我跑一趟。
「还有嘉利的项目，你再给我跟一跟。」
这两笔订单是我最近才谈下来的，金额很大，宋尧全程没参与。
「宋尧，我已经离职了。
「我要离开这，以后不要再见了。」
「差不多就行了，江一念，别告诉我你还要玩离家出走那一套？真幼稚！」
宋尧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我就知道你来找她！」
顾菲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
宋尧一见到她，神色慌乱，连忙解释：「不是，宝宝，真的是公司的事找她。不信你问念念。」
她当然不信：
「不能打电话问吗？非得跑到她家里来问？」
宋尧摊摊手：「没办法，她把我们都拉黑了啊！」
顾菲菲鄙夷地看着我：「又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真恶心！」
我厌倦了他们这种做派，拿着扫帚面无表情地下着逐客令：
「请你们都离开，我要打扫屋子，谢谢！」
宋尧搂着顾菲菲，一再保证：
「宝宝，你放一百个心，我又看不上她！她又矮又丑，连你一个手指甲盖都比不上，我又不瞎……」
哄好了顾菲菲，他又朝我说了句：
「说好了啊，念念，那两个项目麻烦你再跟一下。」
「宋尧，我没有答应！」
宋尧挥了一下手，头都没有回，揽着顾菲菲离开了。
他是笃定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吧，所以我的反抗，在他眼里只是耍小脾气而已，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9
顾菲菲和宋尧在公司的采访视频已经在网上流传出来了，同时流传出来的，还有我在公司纠缠宋尧的视频。
我的这个视频，只有图像，没有声音，明明我是回来拿东西，却硬是被人引导说这是我在纠缠宋尧。
还有有心人将昨晚顾菲菲讽刺我是汉子婊的视频也发到网上了。
我一下子经成了网络上的过街老鼠。
【看她装可怜的样子，真是恶心。】
【这种人我知道，那种混在男人堆里的汉子婊，跟谁一副哥们的样子，偏偏很多男人都会上她的当。】
【听说她追了宋总十年了，宋总都没理她。】
【宋总人好，眼不瞎也不烂好人，有了正牌女友就立马将汉子婊赶走，简直大快人心！】
【人家郎才女貌，她死缠烂打不嫌丢人啊？】
这是我第一次遭受网络非议，我想解释想澄清，但无济于事。
网上的「正义之士」太多，我在评论区认真解释了一下，我只是回去拿我个人证件，这条评论发出去就被淹没在无数骂我的评论中，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算了，心累，不解释了，反正我要走了。
退了房，手机设置成静音，公司同事的电话，我一律没有接。
签证下来得很快，我没有与任何人告别，独自去了国外。
10
五年后，我第一次回国。
来到滨城参加一个高端商务会议，我代表我们公司作为技术负责人向嘉宾介绍行业的最新技术和未来展望。
我登上演讲台的时候，台下有人站了起来，我看了一眼，是宋尧，他死死地盯着我，朝我走了过来。
这次来滨城，我是没想到会遇到宋尧，因为之前我们上大学和开公司是在永兴市，与滨城一南一北，距离几千公里。
他之前公司所经营的行业，也与我们行业没有关系。
在这个场合看到他，我还是有点好奇的。
眼前的宋尧，依旧西装革履，一副成功精英人士的装扮，但脸上写满了沧桑和疲惫。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他走向演讲台，走到我跟前，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我两边的肩膀，
「江一念，你这几年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五年？
「你不声不响地走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这样失态的宋尧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微笑着示意保安人员：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情绪有点激动，还请将他带离。」
几名保安走了过来，请他下去，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我是安南集团的宋尧，我有事与江一念小姐商谈。」
保安听到他的名字，都停了下来。
看来宋尧在滨城，还挺有影响力的。
我的搭档陈渊走了上来，我过去的事都对陈渊说过，他当然也知道宋尧这个人。
「宋总，现在是江小姐的演讲时间，您非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找她商谈私事吗？」
台下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好奇怪，安南集团的宋总这么激动干嘛？」
「宋尧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不近女色吗？怎么突然发了疯似的？」
「什么不近女色？听说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失联了的发小。」
…..
宋尧望着台下的人，终于平静下来：
「抱歉，我一时情绪激动，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晚点再过来找你们。」
我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抱歉，刚才有点小状况，我们现在开始吧。」
11
演讲完，我们接受媒体的采访，主要是回答一些产品和行业趋势相关的问题。
后来，有几个记者开始问八卦的问题：
「请问江小姐与安南集团的宋总有什么关系？」
我微笑着说：「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听说宋总一直在找一个女孩，请问是您吗？」
「不是。」
「可是宋总刚才接受采访说就是您呢？」
「我不清楚，谢谢！」
陈渊揽着我从记者的围堵中挤了出去。
会议大厅的另一边，宋尧似乎正与一个女生拉拉扯扯。
「宋尧，你帮帮我们家！」
「你放手！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女孩拉着宋尧的衣袖不放：「你再帮我一次，我只能求你了，宋尧。」
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女孩是顾菲菲，才五年时光，当初那个光彩照人的女神，脸上已黯淡无光，披头散发的像个泼妇一样。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这是永兴市顾氏集团的千金？哎，可惜现在顾氏垮掉了。」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不过当初听说宋总创业失败过一次，她把宋总甩了，谁知宋总那个公司只是自己玩玩的，直接回滨城接手家里的集团，她就后悔了。」
「听说她天天去安南集团堵宋总，宋总根本不让她近身。」
「她胃口太大，想让宋总出手救她们顾氏集团，谁会去当那个冤大头？」
…….
与顾菲菲擦身而过时，她认出了我。
「江一念，你不是死了？
「你竟然还活着？」
她的话音刚落，宋尧一个大耳刮子抽到她脸上。
「你果然是和这汉子茶有一腿，当初你可是说她又丑又矮，连我一块指甲盖都比不上的，怎么，现在竟然为了她打我？」
「顾菲菲，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
顾菲菲冲了上去，与宋尧扭打在一起，但被宋尧身边的助理给拉住了。她又哭又闹，陈渊趁机带我离开了这混乱的场面。
12
晚上的酒会，我穿着晚礼服，与陈渊兵分两路，端着酒杯与合作伙伴介绍我们产品，挖掘潜在客户。
「念念！」
不知什么时候，宋尧已站在一旁，他脸上还有一道鲜红的抓痕，估计是上午跟顾菲菲扭打时被抓的。
宋尧盯着我，目光灼灼。
「念念，有空吗？我们谈谈？」
「宋总，不好意思，现在没空。」
我带着得体的微笑，朝他举了一下酒杯。
他愣了一下，神色失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等你。」
说完，他还真在我们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样子，他是准备一直等下去了。
真是好奇，五年前的他，连我说话都没不愿意听完，现在竟然有这样的耐心。
我只得拿出手机，给陈渊发了条信息，让他结束后先来找我。
陈渊是我美国读研时的校友，是他一直鼓励着我，让我变成更好更自信的自己。
毕业后，我们合伙成立了公司，他主导销售商务，我负责研发。
与合作伙伴谈完后，宋尧起身来拉我：
「念念，现在有时间跟我谈了吗？」
我向陈渊招了招手，将他喊了过来。
宋尧看着陈渊，蹙着眉头，神色戒备：
「念念，我们两个人的事，不用第三个在场吧？」
「宋尧，这是我的搭档，你有话快说，我们还要一起去谈另一家客户。」
这次回国，一是参加行业技术交流，二是开发客户，毕竟国内市场大。
宋尧沈过手来拉我，我闪到陈渊背后，陈渊拉着我的手，准备离开：
「看来宋总是不打算聊了，那我们失陪了。」
宋尧疾步挡在我们面前，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等等！念念，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整整五年！
「这五年，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江一念，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难以接受也是正常，毕竟在他印象里，我永远是事事跟在身后，一切都以他为主。
陈渊挡在我身前：「宋总说笑了，请问您与念念是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你们只是发小的关系吧？
「当初是你亲手将她从你身边赶走的，现在就不要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小猫小狗，你什么时候尊重过她考虑过她的感受？
「你等她，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你给过她承诺吗？是她让你等的吗？」
宋尧恼羞成怒，走过来要推搡陈渊：「你闭嘴！你又是她什么人？」
陈渊拉着我闪到一边。
宋尧冲我喊：「江一念，你自己没嘴巴吗？你自己说！」
「好！」
13
我应了下来，看来是得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他才会甘心。
「你想问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
「宋尧，当初我跟你告别了，只是你没当回事。
「我说，我要走了，你说江一念，你玩离家出走这一套很幼稚。」
宋尧的脸色凝固了，嗫嚅着：「念念，我当时……对不起！」
「宋尧，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和情绪。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是这么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你以及你那帮哥们，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
「念念，对不起，你走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念念，我一直以为你想不开，寻死了，我每天都活在愧疚与自责当中。」
我笑了笑：「宋尧，你真的很不了解我，我以前虽然一直很懦弱，但我从来不是个拿生命开玩笑的人。」
我是好不容易才长大的，我还没见过人生的精彩，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看，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也不用自责了。」
我朝他摊了摊手，礼貌地笑了笑：「让过去的就过去吧。」
「念念，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宋尧指着陈渊问我。
陈渊拉过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
「宋先生，我和念念相知相爱，我们是校友，是工作伙伴，是心心相印的爱人，当然她也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我去美国时，孤身一人，离开宋尧，心里虽然坚定，但是也很迷茫孤独。
在新的学校结识了陈渊，他告诉我：「江一念你很棒！」
「念念，你好酷！
「你的肤色很健康。」
他从不会攻击我的容貌，对于我的缺点，也只是鼓励我，帮我提高和改变。
与陈渊相处，我终于明白，被一个人重视和呵护的感觉。
陈渊给了我满满的安全感，我再也不用容貌焦虑，也不再患得患失。
「念念，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朝他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计划明年就结婚。」
宋尧红了眼眶，震惊又难以接受：
「怎么可能？你爱了我十年，凭什么这么轻易就放下？」
他此时表情，像极了被抛弃被辜负的怨妇。
「宋尧，没有谁会一直等你，我是人也会累。」
「念念，我爱你。你不是一直想当我女朋友吗？我现在答应你，你别闹了好不好？
「这几年，我真的好想你！」
陈渊拉着我起身：「宋总，抱歉，我们还有个客户见面会，我和念念先失陪了。」
「念念，你不许走！」
宋尧抓住我另一只手，我被陈渊和宋尧两人拉扯着。
「宋尧，不要再纠缠，也不要再说什么你爱我，我嫌恶心！
「你不知道跟多少女人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千万不要再对我说，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又脏又廉价！」
我本来也不想说这么重的话，但是在听到他的表白时，我感觉非常恶心，生理性地排斥。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宁愿他从来不爱我。
宋尧听完我的话，面色惨白地待在那里。
14
宋尧也没再来纠缠我。
看到他，我只会想起自己卑微的过去。
曾经我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后来才发现，我们能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
我只希望，我和他，就像陌生人一般相处，或者我大度些，点头之交也行。
陈渊说国内市场好，想在这开分公司。
我和陈渊国内国外两地来回跑，国内业务开展起来后，免不了要和滨城各大企业家打交道，也遇到过宋尧数次。
每次他只是淡淡地朝我们点点头，我们真的成了点头之交。
放到五年前，我根本不敢想象我和宋尧竟然会变成这样陌生。
后来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奶奶病重住院，想见我。
他来滨城后，将奶奶也接到这里了。
宋尧和他奶奶感情很深，他奶奶心地善良，对我很好。
我小时候，她可怜我吃不上饭，经常让我去她家吃饭，我也是这样才和宋尧熟悉起来的。
她想见我，我不能不去。
奶奶见到我时，灰败的脸色仿佛一下子有了神采，她说话很是吃力：
「念念，你……还在生阿尧的气？」
我流着眼泪，摇摇头：
「奶奶，您别说了，您先休息。」
她抓过我的手，叹了口气：
「你生气，连奶奶都不来看了。
「再不说，恐怕没机会了。
「都是阿尧不好。」
…..
奶奶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紧紧地抓着我手：
「不要……生……阿尧的气。」
我已经放下，只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奶奶，我不生他的气了。」
我一下泪崩，奶奶和宋尧是我黑暗童年的光，没有奶奶，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其实我也有点后悔，当初去国外之前，就应该回去看看奶奶的。
但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想与宋尧彻底划清界限。所以没有回去看她。
奶奶还是走了，送走奶奶那天，宋尧蹲在奶奶的墓碑前，神色落寞，整个人颓废又忧伤。
他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不羁少年了。
我和陈渊跟他辞行，国内的分公司运营已进入正轨，以后我可能很少长时间回来居住了。
宋尧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力气，抬起头望着我，低声呢喃：
「你们都离我而去了。
「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宋尧，你还年轻，好好保重。」
他没回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寂了片刻，陈渊开口：「那我们回去了。」
陈渊拉着我，往出口走去。
「念念，你一定要幸福！」
身后传来宋尧的声音，我没有回头，我会幸福的。
15 番外（宋尧视角）
我和江一念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邻居。
她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爱喝酒、喝醉了就打她的爸爸。
听说她妈妈是被她爸爸打跑了，反正也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小时候她永远脏兮兮的，流着鼻涕。
我奶奶可怜她，经常把她拉到家里来吃饭。
她会跟在我身后叫我哥哥，跟着我出去玩跟着我去上学。
我当时非常嫌弃，但她总是不声不响地跟在我屁股后面。
本来她比我小两岁，没到上学年纪，但她天天跟在我身后，赶都赶不走，老师只得同意她的入学。
奶奶开玩笑说，要把她娶进来给我当媳妇，我又羞又恼。
谁要娶她当媳妇。
「你还嫌弃额，念念多乖巧，人家还不愿意嫁你呢！」
其实我和她的家庭有点像。
我爸妈都在南方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
十岁那年过年，我爸妈回来之后，妈妈红着眼睛告诉我，爸爸在外面养了狐狸精，她和我爸离婚了。叫我以后不要找她。
我们都有不完整的原生家庭，不过我还是比她幸运很多，至少我有奶奶，爸爸会给我们寄很多钱。
奶奶对我有点溺爱，给我很多零花钱，我经常拿着钱带着一群小伙伴吃喝玩游戏。
江一念每次不声不响跟在后面：「哥哥，哥哥。」
他们都会笑着说：「宋尧，你的妹妹来了。」
「我才没有妹妹！」
一个叫阿南的小孩说：
「不是你妹妹，那我就去踹她两脚。」
他走过去一脚将江一念踹倒在地，本以为她会嚎啕大哭，但是她没有，只是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我喊「哥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常生气，冲上去就将阿南暴打了一顿。
打完冲着这一群小伙伴骂道：「你们以后谁再打江一念，我就打死你们！」
长大一些后，我不再允许她叫我哥哥，因为总是有人取笑我：
「宋尧，你的情妹妹来了！」
这让我非常恼怒，板着脸跟江一念说：
「以后不许叫我哥哥，听见没有？！」
她红着脸，低着头：「知道了。」
后来，她果然不再叫我哥哥，我心里空落落的，不过没多久又习惯了。
我们上中学的时候，我身高长得很快，五官也长开了，听说还被女生私底下评为校草，很多女生都红着脸给我传小纸条。
有些，还是让江一念传给我的。
但第一个明着跟我表白的人，竟然是江一念。
她也不害羞，拽着我的衣角，支支吾吾说喜欢我，让我做她的男朋友。
不是，她怎么会懂喜欢呢？她还是个小屁孩啊。
所以我拒绝了她，她虽然情绪有点低落，但好像也不是很难过，也没有哭。
对了，其实她好像从来不哭，总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会懂爱情。
后来有个漂亮女生向我表白，听说追她的男生很多，和她在一起，会让我有面子。
所以我轻易地答应了她，牵着那女孩的手招摇过市，那心情别提多爽了。
只是没过多久，新鲜感过去了，就觉得有点没意思了，于是跟她提了分手，那女孩哭得眼睛都肿了，这让我很烦躁，有啥好哭的。
这让我想起江一念来，她永远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
分手后，我立马去找江一念，上次把她扔在半路，心里还挺愧疚的，于是带着她去大吃了一顿。
我其实也搞不懂我自己，后来不断有女生向我表白，我总是一开始对她们很好奇，后来没处多久又失去了兴趣。
直到后来遇到顾菲菲，就像触电了一样，感觉以前的恋爱白谈了。
我举办了轰动的告白仪式，她对江一念很排斥，我当时很宠着顾菲菲，所以也顺着她将江一念赶走了。
因为我觉得，江一念是不会离开我的，她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永远站在我身后。
只是这次我错了，她真的走了。
直到公司所有同事打她手机都是关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一走，我全身好像被抽走了筋骨。
原来，这么多年，我的底气，江一念。
她谈的几笔订单，我们都没能接下来，反而赔了很多钱。
公司一下子开不下去了。
最让我难过的，是真的找不到她了，我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
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受了刺激，自杀了。
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后悔和自责，如果和顾菲菲在一起的代价是失去江一念，那我宁愿不要。
顾菲菲见我公司垮掉了，她跟我提了分手，我那时候一心扑在找江一念身上，所以痛快地答应了。
我关了公司，天南地北到处找她，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
我还报了警，找了很多关系，被告知她出国了，其他详细内容不肯透露。
恰好这个时候，我爸中风了，他将他的公司交到了我手上，我搬来滨城。
我怕江一念回到永兴找不到我，我特意还在那边开了个办事处，租用原先公司的办公室。
顾菲菲得知我成为安南集团的总裁后，又来纠缠了好几次，听说这两年行情不好，她家里的公司垮掉了，她想让我出手救她家的公司，这让我更加厌烦。
原来除了奶奶和江一念，没有人无条件爱我。
我一边努力工作一边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江一念的下落。
我的奶奶也时常念叨她，我不敢告诉奶奶，是我赶走了她。
我想告诉江一念，你快回来，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我再也不和别人谈恋爱了，我只要你。
五年后，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终于得到了她要回国的航班信息，目的地还是滨城。
再见到她时，她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地介绍着公司的产品，她已经不是那个躲在我身后的姑娘了。
她身边有了别人，她躲在那个男人的身后，看着我一脸嫌弃与厌恶：
「宋尧，你太脏了。」
我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面对事实。
我真的失去了那个满眼是我的姑娘，那个天天跟在我身后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姑娘，终于不要我了，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这样爱我的人了。
后悔又难过，我不想放手，但是一想到她说我恶心的表情，我的心都要碎了。原来被所爱的人嫌弃，是这么难过，我以前说过那么多伤她的话，她当时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真是罪该万死，整夜整夜地失眠，这个时候奶奶又病了。
奶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还是抛下我走了。
送走奶奶那天，我接到了医院的诊断书。
几个月前身体就一直不太舒服，陪奶奶住院的时候，自己也顺便做了全身检查，诊断书上「胃癌」两个字，我看了半天才确定没有看错。
江一念跟我来辞行，她要回美国了。
也好，她也不用再看我的狼狈的样子。
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她的另一半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们要结婚了，希望我能到场，他说：「还是要感谢你护着她长大，她的未来，由我守护。」
我是多想到现场去看看她穿着婚纱的样子，可是我现在哪也不能去。还是不去给她添堵了吧。
念念，希望你以后都这么幸福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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