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情有所起,爱无归期》
和顾舟在一起的第四年。
我大费周章的邀请了半个圈子里的朋友来参加他的生日宴。
结果他抛下我去找小青梅。
每次都是这样,我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把他送的廉价戒指扔在地上,「顾舟,你没机会了。」
1
「你别怕,我马上赶过去!」
顾舟挂了电话,眉头紧蹙,神色慌乱,连脚下都没注意。
昂贵的皮鞋踩到了长到拖地的桌布,桌上的高脚杯歪倒,红酒洒在米白色的桌布上,刀叉凌乱和竹艺桌花散落在地上。香薰蜡烛的火焰点燃桌布,瞬间窜起灼热的火苗,火势蔓延。
我精心为顾舟准备的花瓣在火焰烧成了灰烬,一如我们那脆弱易折的爱情。
工作人员紧忙拿灭火器灭火,把餐具什么的全换成新的。
一时间,乱成一团。
他顾不得礼仪,逆着人群匆忙往外走。
我背对着顾舟,和傅安姐在一旁喝酒,没看到那个场景。
傅安姐脸色突然难看,抬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阻止我回头看,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上挂着的笑意僵住了。
顾舟迈着大步往外走。
她想拉我,没拉住。
我冲上去死死的攥着他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顾舟,你现在真的要走吗?」
「雪雪被车撞了,现在一个人在医院,我得过去陪她。」
顾舟垂眸才勉强压下神情中不喜,那是一种他拼命想掩盖都掩盖不住的焦急。
周围都是圈里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来给顾舟庆生的。
如果他走了,我怎么办?
那些奚笑的眼神像刀一样,在我为数不多的尊严上凌迟。
他皱着眉,视线落在我拉着他手腕的手,眼神冷冰冰的,「你能不能懂点事?雪雪出了车祸,身边没个人,你让我怎么能放心!」
又是这样的诘责。
那眼神如同凛冽的寒风,将我拉着他的手刮的鲜血淋漓。
顾舟句句不离陈静雪,我瞬间情绪崩溃,心中酸涩难言。
之前他搂着我,眉目柔和,温声说我们羡羡最乖最懂事。
我们两个人深情的过往就像笑话一样铺展在他人面前。
那些窥探我和顾舟关系的窃窃私语像虫子一样啃噬着我引以为傲的尊严。
模特本来就是靠青春吃饭的行当,没几年的。
那些一个个跟花骨朵一样水灵的小姑娘卯足了劲往前挤。那些不明不白被挤下去的连个浪花都翻不出来。
而这个圈子里的资源就那么多,我是从女人堆里厮杀,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的。
我业务最多的时候,各大杂志封面都得看我的档期。
在一二线女艺人都争抢着上时尚周刊的时候,那些最有份量的封面我都集齐了。
可我在最风生水起的时候,他说想要结婚安稳了。
于是,我的通天路……戛然而止。
停了工作准备婚礼。
结果他就给我这样的结果。
我握着手机,里面躺着陈静雪发过来的就诊报告。
脚踝轻度扭伤,医生只给了在家修养的建议。
可她却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大张旗鼓的打了石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朋友圈里她是个娇弱可怜的小姑娘,精致的妆容配上腿上触目惊心的石膏,和擦伤,骗了一大票的赞。
她却私发给我说。
「顾舟哥哥生日,我得亲口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2
「你在场,我不方便去,只好把他叫过来啦。姐姐那么大度肯定不会介意吧,毕竟顾舟哥哥跟我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呢。」
后面还跟了一个那个俏皮的吐舌表情,恶心的我反胃!
什么单纯关系,要穿着真丝睡裙半夜出现在别人家门口,什么没有非分之想,喝多了搂着顾舟的胳膊恨不得贴在他身上!
一边一口一个姐姐不会介意吧,一边使唤顾舟使唤的理所应当。
那一桩桩一件件,她明明知道顾舟心底里对她暗藏的心思,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照顾,却又装作看不见他的心意。
以至于顾舟在我和陈静雪中间摇摆不定。
他不能确定陈静雪爱他,他也不想放过爱着他的我。
他们顾忌着我的颜面,不敢明面上多说。
可背地里说我是个恋爱脑,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打下来的资源全都拱手送了别人。
对,我之前的资源都给了陈静雪。
而因为我,傅安姐和顾舟表面上成了合伙人。
没有人愿意用一个业务生疏的新人,可多少都肯给我点面子。
于是陈静雪踩着我的肩膀,用着我亲自谈下来的资源也算小有名气。
我看着顾舟的脸,失望如同潮水反复涌上心头,忍住哽咽,「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了陈静雪要留我一个人在这?」
我捏着手机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骨节发白,恨不得把屏幕捏碎。
顾舟很好看,黑碎的发遮住眉眼,鼻梁高挺,下颚线清晰,薄唇有着淡淡的粉,他眼尾偏长,不苟言笑的时候有些凌厉。
我公司里,很多模特的颜值也比不上他。
如今对着这张脸,我心里只剩难受了。
他之前看我的时候,眼里都蕴着淡淡的笑意,明朗又温柔,如今只有陌生,还有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关心在意。
他想把电话给陈静雪回拨过去,我扯着他的袖子,碍着了他的事。
顾舟脸色微沉,顾及着这么多人才压着火气,压低声音,「丁羡,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说。」
我想把那份报告扔在他眼前,让他看看陈静雪究竟把他当成什么!
一个随意消遣的玩物,只有我拿真心对他,还被他任意伤害!
我发现我是真的贱!任着顾舟这个狗男人一次一次的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伤害我!
受伤不喊爹妈照顾,非喊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我死死盯着顾舟,语气不由得尖锐,「解释什么?她是没爹没妈还是没钱雇个护工?没这个钱我可以出。」
不就是面子吗?我不要了!
离我和顾舟近的,顿时就走远了几步,生怕这火引到自己身上。
「车祸要是真的严重,她现在应该躺在 ICU,而不是跟别人的男朋友在这打电话撒娇要照顾。陈静雪她自己不知道要跟你保持距离,你自己也贱非要往上凑!」
我把手里的香槟杯砸在脚下,碎玻璃划过我的脚背,脚背上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
傅安姐吓了一跳,冲上来检查我有没有伤到哪里。
3
顾舟看着地上那摊酒和碎玻璃,眼神骤然变冷,语气里都裹着冰碴,「丁羡,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他心气高,也就我愿意哄着他。
我在这段感情里,永远卑微,永远放低身段。
如今我当众驳他面子,他脸色难堪到了极致。
我想着陈静雪那个炫耀讽刺的嘴脸,眼眶一酸。
明知道他会走,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
「你只要踏出这个门,我们就分手!」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往外走。
胸腔里心室的位置似乎什么东西在碎裂着,成了齑粉,没有了再愈合的可能。
我手背嘭的一声,碰到了桌台,磕的生疼,手背上留下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痕,看着都让人害怕。
之前我轻轻磕碰了一下,他都要给我吹半天,现在为了陈静雪居然推开我。
傅安姐搂住我的肩膀,猛地往嘴里灌了两杯酒,看着顾舟的背影恨不得把他撕碎。
傅安姐是我经纪人。
和我一路走到现在,看着我一路走的崎岖坎坷,又顺风顺水。
对着我恨铁不成钢,心痛又不敢太使劲的戳了戳我额头。
「羡羡,这种狗男人留着干什么,还他妈不分,留着过年给老祖宗上贡吗?老祖宗看了都得骂一句这是什么狗东西!」
我被傅安姐的直白,堵的心里难受,却也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
顾舟步履匆忙,他穿着墨色熨帖的高定西装,手机贴在耳边,我都能想象到他是怎么温柔安抚对面的女人。
甚至都顾不上回头看我一眼,哪怕是他回个头,我可能都不会这么坚决的想分手。
陈静雪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论时间,我就比她短了四年而已。
就是这四年,在顾舟心里差了万道天堑。
是我荒唐,感情这个事,怎么能用付出来衡量。有些人不用付出分毫,就在他心里如同皎月高悬,念念不忘。
可我,才是他那个正牌女友。
在他心里的份量比不上陈静雪分毫。
她是明皎月,我是地上霜。
一心付出的人才不会被人珍惜。
我点了烟,吸的那一口将我呛的直咳嗽,我才收回停在顾舟身上的视线。
拎着桌上的酒和傅安姐轻碰了酒杯,紧接着灌了一大口酒,灼烧的我五脏六腑都疼,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我看着她想抿唇笑,可眼角的泪却先止不住的涌了出来,脸上一片湿热,「不留着了,软饭都吃不明白,留着有什么用。」
傅安姐抱着我的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有个可以依靠发泄的地方。
原本是我一个人哭,后来她抱着我,我俩一起抱头痛哭。
因为她十七万的真丝裙子让我哭皱了,救都救不回来。
生日宴结束,那个蛋糕孤零零的放在小推车上,甚至都没有推出来的机会。
傅安姐不放心我,我再三保证我不会做傻事,她才勉强信了,要我散完心之后给她打电话早点回家。
我关了机,一个人坐在江边,江水波光粼粼的映着摩天轮霓虹灯的倒影。
4
在记忆里我似乎永远都在追逐着那个青葱的少年,他留给我的只有背影。
我都没能有自己的痕迹,就像雪地里的车辙,只是一味的跟随。
他偏爱的目光从未停留在我身上过,反而更喜欢像小白花一样娇柔的陈静雪。
他义无反顾,如同飞蛾扑火。
我又何尝不是那个一头撞进火里将翅膀烧的斑驳惨烈的蛾。
咔嚓,一声。
我被闪光灯晃到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江里去。
一个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往下栽的趋势。
我心有余悸的扶着他的手,差点就要制造出为爱自杀的新闻。
我都能想到今天我要掉进湖里,明天他们得说成什么样。
我虽然放不下顾舟,但也真没想过要为他死。
扣着我手腕的那只手很热,灼的我心发慌。
修长冷白的手掌,青筋微鼓,骨节分明。
手的主人很年轻,和顾舟的沉稳冷静不一样,他似乎血管里都是沸腾奔涌的血液,燃烧起来能炸裂出最绚丽的烟火。
他松开我,郑重的跟我鞠躬道歉,他说是学校作业,他说不是故意偷拍我的,实在是太难得了才没忍住。
我坐在凳子上,仰头看他,被他这一鞠躬弄得有些惊讶,「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有礼貌吗?道个歉还要鞠躬?」
从他弯腰的角度看过去,男大学生的耳朵红了,月色皎洁冷白,将这一点羞赧的绯红展露的一览无余。
他挪开视线不敢看我,「没……没有。」
他的板正局促让我新奇又觉得好玩。
连日压抑沉重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我弯了弯唇,「好了,原谅你了。」
他低着头把相机递给我:「你如果不喜欢,可以删掉。」
我接过相机。
他镜头下的我,背影伶仃,脆弱易碎,尤其还映在一潭幽深凄寒的水里,仿若一只扇翅的飞鸟都能惊动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不该是这样的。
像是脆弱不堪的蔷薇经不起一点点风,只会在雨里自怜自艾。
我该是那种带着尖锐锋利毒刺的食人花,不该是这样娇气的。
我点了根烟。
他有些紧张,低头手指搅着衣角。
我吐了一口烟,侧头冲他笑,「你知道我最贵的时候,一张照片多少钱吗?」
烟雾缭绕中,男大学生惊诧的抬头看我。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知道他认出来了我。
眼里那种像是见到偶像裹着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欣喜雀跃真的有点迷人。
他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轻轻的念着我的名字,「丁羡?」
生怕劲儿大了,把那两个字给辗碎了。
我点了点头。
他欣喜过后,有些垂头丧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眼睛瞬间就黯淡了。
「我很穷,」他抱着相机有些不舍,纠结了很久,「要不我删了?」
「留着吧,挺好,照的我跟仙女似的,要是得奖了别忘了在微博上@一下我工作室。」
我不在乎这些事,傅安姐可在乎。
「谢谢姐姐。」
他又给我鞠了个躬。
5
男大学生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江边坐了很久,坐到摩天轮的光都熄灭了。
突然就觉得跟顾舟的这些日子没什么必要。
纪念日是我一个人过的,他总以工作忙推脱。
生日也是我一个人,点蜡烛许愿。
连跨年的时候,我们都是异地,我留在家里,而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陈静雪身边。
那时候我们隔了七百里,而陈静雪就在他身旁。
我被性骚扰崩溃哭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陈静雪拿着一支小小的仙女棒烟花出现在他面前。
那天晚上,他是怎么选的。
哦。
他选择了逃避。
他挂了我的电话。
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站在另外一个女孩身边。
如果我和顾舟不分开,我们两个之间会横着无数个这样的瞬间。
无数个顾舟要选择的瞬间。
而我,在顾舟心里永远不会是第一意愿。
可是凭什么啊!哪个十九岁的姑娘不是心里柔软渴望偏爱,凭什么陈静雪心安理得,而我活该要被这个女朋友的名头禁锢着?!
我将手机开机,里面只有傅安姐的十三个未接,和陈静雪的一条微信。
傅安姐锲而不舍,第十四个电话打了过来,她脏话连着关心一起涌了过来,骂了我个狗血淋头。
知道我没事,对面长长舒了一口气,让我早点回家。
而陈静雪发的只有一张照片,顾舟在病房里给她盛小米粥。
顾舟垂着眸,从侧面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他拿着勺子凑在嘴边轻轻吹凉米粥。
他照顾陈静雪照顾的细致又妥帖,我高烧的时候,他只劝我别耽误工作。
男人爱和不爱都藏在细节里。
我都能想到陈静雪趾高气扬的模样,她想看我气的半死,可顾舟从生日宴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将顾舟从心里剜了出来。
我可以接受他不爱我,但我不能接受因为他另外一个女人,而让别人看笑话将我的自尊踩在脚底奚落。
年少一腔孤勇的爱意就到此为止吧。
追在顾舟身边做舔狗的日子该结束了。
我拨通傅安姐的电话,「傅安姐,我婚不结了,就这样吧。」
我和顾舟准备办婚礼的场地,我花了大价钱包场。
周将迟想订,但是下手晚了。
婚礼不办了,地方就当顺手推舟的人情给周将迟做大秀 T 台。
我把陈静雪推给了他当压轴,周将迟一个月都没再跟我联络过一回。
我知道他那场压轴想让我上,可为了讨好顾舟,我把资源给了陈静雪。
对面傅安姐愣了足足半分钟才敢开口,「祖宗,你真醒悟了?!我他妈太高兴!操!丁羡,你别!哈哈哈哈,我太高兴了,我他妈终于活着等到这一天了!」
如果我在她身边,她一定要搂着我,疯狂的亲好几口,亲的我脸上都是唇印。
傅安姐最后冷静下来问我,「场地给出去可就要不回来了。」
我都能想象到傅安姐高兴到嘴都合不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我一句。
「行了,别憋笑了。」我戳穿她,「那不正和你意吗?」
6
对面哈哈哈笑的很大声,比我集齐所有含金量封面的时候,笑的还大声。
「我会在微博上替你官宣和顾舟分手。」
「你看着来吧,」我揉了揉额角,想到那个才气傲人的设计师,对傅安姐说,「周将迟那场秀,替我联络一下。」
陈静雪装病的那么严重,她现在摁着消息,估计还是想要走那场大秀。
我到要看看事业和顾舟,她选哪个!
我怎么可能让她都如愿!
有舍,才有得。
还有和顾舟合作的公司,那些股份我都要拿回来。
顾舟,你他妈和陈静雪喝西北风去吧!
我分手的消息传出来,微博上热火朝天。
我回到家,让搬家公司把他的东西全都收拾了出去,放在保安室门口。
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他没出一分钱。
因为我的房子离他公司近,所以那时候我以这样蹩脚的理由让他搬了进来。
想想自己当初真是弱智的很。
几乎是那条微博发了才两分钟,顾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把我一个人撇在酒会上没打电话。
他去找陈静雪的出租车上没打电话。
他照顾陈静雪的时候没打电话。
五个小时那么长时间都没打电话。
我只是官宣甩了他,才两分钟他就坐不住了。
面子比我重要的多。
别人说他吃软饭,我次次替他辩解。
可是有什么好辩解的?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丁羡,别闹了!我什么时候说分手了?」
我都能想到他那副神情了一下。
将猎物圈在怀里,把所有的去路都斩断,对它藏起獠牙,张开看似无害温暖的怀抱。
那样毒辣的手段,让我后背发凉,幸亏他看上的不是我,要不然我需要费多大劲才能斗得过他。
再知道顾舟的消息,已经是半年后了,他落魄至极,大笔的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哪里还有半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13
陈静雪在过年的时候怀着孕去金主家闹,舞到他媳妇面前,她越了界,金主动手打了她,孩子差点流产男人都没来看她一眼,她才认清现实。
陈静雪找顾舟哭诉,顾舟因为那双鞋才沦落成这样,心里生着怨恨,哪还有时间理她。
那场滑稽的生日宴宛如昨日,而我们早已陌路殊途。
无牵无绊的我,资源一路飞升。
周及至去了国外学习,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他小有成就。
青涩的少年如今在也在人群里熠熠发光,不再隐匿人海。
他手中的那束玫瑰娇艳欲滴,像极了我当初费劲心力准备的那一束。
如今也有人愿意捧着花,为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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