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阴暗起来可以阴暗到什么地步? -
有人打电话报警说我家里进了贼,警察上门却抓到了我妻子和别的男人鬼混在一起。
家门口围满了人,谩骂声不绝于耳。
我怒不可遏,红着眼要揍人。
很多人并不知道,警是我报的,生气是我装的。
对于我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五年前,我接到朋友大津的电话,他说看见我老婆和一个男人去了酒店,现在就在酒店下面守着。
我问了具体地址,怒不可遏地赶过去。
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畏畏缩缩地拦着我,不让我知道我老婆开的哪间房,我忍着心里的怒气,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递给她,说:「你放心,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你把她们的房卡给我就行。」
「对不起,我们酒店有规定,客人的隐私不能透露。」那小姑娘不敢接钱,拦着我的胳膊微微发颤。
「干你娘,你他妈的给不给,不给老子现在就打电话说你们酒店有卖淫嫖娼,我哥就是公安局的,要不要试试?」大津耐心耗尽,指着那小姑娘吼。
就这样,经过短暂的对峙,那小姑娘把房卡递给我。
上楼的每一个台阶,我都像踏在自己的心脏上,我和妻子是相亲认识的,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说话做事都很得体。结婚这几年来,我们都很少吵架,我爸妈身体不大好,每次住院都是她陪着照料,如果不是大津拍到照片抓个正着,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
走到房间门口,大津要用房卡开门的时候,我突然抓住他的手。
「搞什么?」大津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
「不用开门了,我们走吧。」
「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你老婆正在房里和别人乱搞呢,你怎么这点血性都没有……」十几年的朋友,大津恨铁不成钢地骂我。
我不再说话,拉着大津走下楼,寒风吹拂过我们的脸庞,冻得我俩都脸色铁青。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如果看到赤身裸体的妻子和另外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我觉得自己会气得昏厥过去,而且大津又是心狠手辣的德行,万一一个失手闹出人命,这么多年的朋友也被我连累了。
我就像一只蜗牛,遇到意想不到的情况,总会把全身都缩进壳里,觉得只要自己没有看见,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这种掩耳盗铃的滑稽心理,从小到大被不少人痛骂过,但我就是改不了。
我甚至单纯地在想,其实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我给她一次悔改的机会,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那天晚上,接近十点钟妻子才回来,她看起来很疲惫,连饭都没吃就去洗澡,等她躺到床上时,我用平常聊天的语气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加了个班。」妻子打了个哈欠。
「你脖子上怎么弄的?」我注意到她脖子上有块地方很红,应该是「草莓印」。
「哦,可能是大衣领子蹭的,一到冬天我皮肤就容易过敏。」她有点紧张,随即找出一个敷衍的借口。
我心里涌出一股无言的愤怒,拳头握得太用力掌心都流出血来,但我还是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周红,我们结婚快三年了,我一直很信任你,所以有什么事我希望你坦白跟我说,只要你坦白,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
这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妥协。
「你有毛病吧?我有什么好坦白的,神经病……」
周红不耐烦地侧过身子,开始玩手机不再搭理我。
臭婊子,是你逼我的,我在她背后冷笑一声,拿起烟灰缸走出房门,开始了漫长的报复计划。
2
随后一段时间,我做了很多布置,买了几个摄像头,放在房间的隐秘角落,拿着她的身份证,去电话公司调了她所有的通讯记录,还有就是给岳父岳母买了一套两万多的按摩椅,岳父当了一辈子教师,腰椎颈椎都有毛病,在我面前念叨了好几次,一直没腾出工夫给他们买。
「试试吧,爸,您就躺上去我来调角度……」我殷勤地摆弄着开关。
「干吗买这么贵的,你们又没攒多少钱。」岳父皱着眉头数落我,但眼角的笑意收敛不住,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礼物」很满意。
「赚钱就是花的嘛,只要您二老身体好,这点钱算什么。」我把按摩椅调高一点,岳父脸上也舒展起来。
当年我和周红相亲约会了几次,她对我一直不冷不淡的,走路和我保持距离,看电影也不自觉把脑袋偏向另一边,有一回晚上我送她回家,下车时无意间碰了一下她的手,她就像被电打了一下,整个胳膊都缩在背后,眼神还带着防范之意,这一切都让我以为,我们俩应该是没戏了。
但没想到一个月后,她却突然跟我提出结婚。
「我二十七,你也二十九了,我们都不小了,我觉得你人也比较踏实,要不我们找个时间把证领了吧。」周红第一次对我表现出热情,挽住我胳膊。
我有点意外,问:「你想好了吗?结婚可不是儿戏。」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但是你得保证要对我好,对了,我爸妈还有两个小要求,第一是在市里买一套房子,不用太大三居的就行;第二就是我妈去年做手术,家里欠了亲戚十几万块钱,你先替我们还了。」周红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那种表情,有点被迷住了。
这些要求不算过分,我爽快地答应了。
结婚那一天,我家把排场弄得很大,来的客人坐满了一个大厅,还有些远房亲戚,来得迟了甚至要等到第二席。周红那天特别漂亮,婚纱把她的身材完美烘托出来,背部光滑如玉,小腿颀长,锁骨漂亮,浓妆下的表情端庄得体,和我的长辈打招呼,喊人也勤快,他们都说我娶了个好媳妇。我觉得飘飘然,就多喝了几杯,后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几个同学又冲进来拉我,要我别想逃跑。
我被拉拉扯扯往外走,在楼梯转角瞟见周红在和一个人说话,我大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就看见她脸色惨白地转过脸,嘴角有点抽搐。
「怎么了,是你朋友过来了吗?」我醉醺醺地问。
「没有,就是……就是之前一个同学。」周红结结巴巴地说。
「叫他去客厅吃饭呗,在这里站着干吗?」
「哦,他还有点事,现在就走了。」周红慌不迭地过来搀我,我忍不住探着头望过去,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有点怪异,但那时我没当一回事。
新婚之夜,我急不可耐地脱光衣服,把她扑在床上开始亲她的脸,她却用手抵住我,小声说:「今天不行,我那个来了。」
「这么倒霉?」我语气郁闷。
「说什么呢,我人都是你的了,还急着这么三两天啊?」周红笑着打打我,神情颇为自然。
现在想来,周红也许自始至终都在骗我,她给我的所有印象,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就像一条蛇藏在花丛里,你一直以为它是一条彩色的绳子,但你不小心踩到时,才会被她的毒牙吓到魂飞魄散。
婚后第二天,我清理卫生间的垃圾,发现并没有卫生棉,洗衣机里她的内裤上也没有血迹。
一周后,我带她回娘家,得知她妈做的只是小手术,根本没有找亲戚借钱。
一个月后,她出差时生了一场大病,回来休养了一个月,她说是肾结石,但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应该是去打胎了。
狗娘养的,我忍不住咬咬牙齿。
「阿谦,陪你爸多喝几杯,对了,周红今天怎么没过来?」岳母把最后一盘菜放在桌子上,边擦手边问我。
「哦,她今天公司有事,说下周再回来看您。」我笑眯眯地回答。
就在此时,我手机震了一震,我解锁屏幕一看,周红和一个男人走进我家,她谨慎地看了一眼楼道,然后把门锁紧,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
3
晚上回到家,周红正在卫生间里洗澡。
虽是刻意清洁过,但我还是能闻到一股气味,就像动物交媾后产生的气息,我忍着恶心把摄像头里的内存条取出,不动声色地放到自己口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周红站在房门口,用毛巾擦头发,湿漉漉的水滴在她肩膀上,姿势颇为诱人。
「那按摩椅进口的,教了好久你爸才学会。」我笑着说。
「他们喜欢吗?」
「你爸说挺舒服的。」
「你要不要去洗洗,早点睡觉?」周红俏皮般眨眨眼,给了一个想亲热的信号。
她下午才带了野男人回家,现在居然想和我亲热?我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今天不行哦媳妇,我还有个 PPT 没做,明天开会要用。」我装出抱歉的神情。
「哼。」周红转身就去卫生间洗衣服,带着撒娇和佯怒的口吻,她知道我一向受不住这一套。
但今天她恐怕要失望了,我吃饭的碗如果沾了屎,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再用这个碗吃饭了。
我哄了她几句,去书房把门反锁,随即把内存条里的东西拷入电脑,点燃一支烟,冷冷地看着上面的画面。
结婚这几年,我们亲热的时候,周红总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而且每次结束后她没有任何留念,总是第一时间推开我去冲澡。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干净的女人,接受不了太大的尺度。
现在看来,是我蠢得太过分了。
视频里周红做了所有我觉得她做不出来的事,尤其是事情结束后,脸上还带着妩媚的神情。我的心已经凉透了,只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带着窒息的味道,我咳嗽几声,又点燃一根烟。
烟雾弥漫的密闭空间,我在为自己的婚姻写墓志铭。
4
一个星期后,我找到完美的时机,当周红再次带那个男人回家时,我打电话报了警,说自己家进了小偷,希望他们快点出警。挂完电话我以最快速度赶回小区,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围到我家门口,警察站在我身后要我别紧张,把门打开退在后面就成了。
我的心开始悸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利索地把大门打开,三个警察一拥而入,带着「不要动」「靠墙蹲下」的呵斥声,几分钟后,我和那些邻居都见到衣衫不整的周红和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被带出来。
空气很沉默,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有讥讽、同情、期待我闹事……这是我预谋已久的表演时间,绝对不能怯场。我深吸一口气,冲过去要揍那个男人,一个高个子民警把我扯住,他安慰我:「不要冲动,打人是犯法的,有什么事我们回派出所再说。」
我挣扎着把他甩开,指着脸色惨白低着头的周红嘶吼:「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对你哪点不好?我赚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你身上,你平时想要什么东西,我拼命地满足你,连包好烟都舍不得抽。你爸妈要按摩椅,我他妈去开了两个月的网约车,累得差点出车祸,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竟然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乱搞?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即使是最好的导演,相信对我此刻的表现也无话可说。
我眼眶微红声音沙哑,脸上悲愤无比却依然舍不得动妻子一指头,在所有人心中,我都是一个善良的受害者,鸡蛋和石头相撞,只要不被沾得一身腥,谁都愿意站在鸡蛋这边。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她到底有没有良心?」
「唉,早就说了漂亮的女人靠不住,这男人也是瞎了眼,要是找个贤惠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你什么狗屁逻辑啊,明显就是这女人的问题嘛,怎么还怪到男人身上,要我说这种奸夫淫妇就该坐牢判刑。」
「对,大白天的还在自己家干这种事,简直就是畜生嘛……」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那些民警看周红的眼神都带着些鄙夷。
周红低着头,身子不停打颤,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羞愧。
我瞥了一眼蹲在墙边的那男人,三十岁左右,相貌中等,身材臃肿,肚子上的赘肉就像个泳圈,我觉得很恶心,周红居然为了这种男人背叛我。
在派出所做了个简单的笔录,民警问我是公了还是私了,我只提了一个要求,我希望见到那男人的家属,父母、老婆或是子女都行,我希望他以后不再纠缠周红。等了半小时,那男人的老婆怒气冲冲赶过来,进门就是一耳光甩在他脸上,看得出来是个母夜叉,那女人身材魁梧声音粗犷,但穿金戴银的,想必家境不错。
我和那女人谈了十分钟,一同表达了对出轨者的痛斥,并交换了联系方式,要是发现那俩人还有猫腻,就立马给他们好看。
就这样,第一场戏演完了。
回到小区,周红怯生生跟在我身后,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一路上都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这个浮躁的时代,相信我家这个「大新闻」已经传开了。有几个男人跟我打了招呼,要我想开点,别为了这种女人做傻事,不值得。
我冷着脸谢谢他们的好意,然后脚步加快上了楼。
关门的瞬间,周红就跪在我面前,她哭着说她们就这一次,是她自己失心疯了,要我原谅她,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在心里不停冷笑,还他妈就这一次,老子头上的绿帽子都快掉色了,要是信了你的鬼话,老子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我不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们是高中同学,已经好久没联系了。」
「他知道你有老公吗?你知道他有老婆吗?」
「我们……我们喝多了,我……错了。」周红声音越来越小,估计心里没底的缘故。
我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周红还是跪在原地,她眼睛肿得像个核桃,眼泪巴巴地望着我。
苦肉计,一直以来我都很吃这一套,要不是我清楚事情的全貌,说不定此时就心软原谅她了。
「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我走到书房,把门摔得震天响。
5
世界上最可怕的绑架,是道德绑架。
这种绑架就像无孔不入的病毒,只要你深陷其中,就逃不出来。
而世界上最极致的暴力,是冷暴力。
它不用拳头,不用脏话,甚至不用表情,就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心。
这两样武器被我完美运用,周红成了人尽皆知的「烂裤衩」,无论走到哪,都被人戳着脊梁骨。
相反的,对于我,那些人都表达同情和善意。
他们会用污秽不堪的词汇骂周红,劝我离婚,有的大妈大婶还说给我介绍好姑娘,有时甚至是当着周红的面,我很喜欢看周红那瞬间的表情,眼睛里有愤怒,嘴巴被气得发抖,但整个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已经失去了表达委屈的资格。
在家时,除了必要的话,我们基本上是零交流,我不会刻意刁难她。吃饭后各洗各的碗,睡觉时背对着背,连洗漱用品都是分开的,有一次她用了我的护肤液,第二天我就把那个瓶子甩进垃圾桶,当时她愣在垃圾桶旁,整个人像座石雕,过了很久才转过身,用袖子擦擦脸上的眼泪。
关于离婚,我们谈了几次,我的意见是无所谓,房子是婚前买的,车子也开了几年不值什么钱,存款还有个十几万。要是她想离婚,我可以给她十万块钱,但除了这个她什么也别想要,有派出所的那些笔录,我相信打官司她也讨不了好。
可是在内心里,我觉得还没解气,她受到的惩罚还是太轻。
我希望继续扮演那个「大度」「善良」「温和」的丈夫,对犯了错的妻子,依然保持体面,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精神上继续被凌迟。
但我没能想到,周红的抗压能力比我想得要弱。
某个深夜,她突然就崩溃了,发疯一般摔东西,盘子、遥控器、手机……客厅的地板上一片狼藉,她的神情带着些许癫狂。
「你想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离婚,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明天我们就去离婚。」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你想好了?」
「对,徐谦,你不是人,你是一头没有感情的动物,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因为我早知道你就是这种人。你脸上永远是一副戴了面具的表情,你的每句话都像冰冷的刀子,我不就犯了个小错嘛,你为什么……」
小错?
我打断她的话:「不用废话了,我同意离婚,但明天不行,明天我还要上班,等周五吧。」
她还要说什么,我穿上外套走出门。
等电梯的时候,我听到痛苦的哭声从屋内传出,回荡在幽幽的楼道。
6
那个男人叫赵欢,和周红是高中同学,两个人在高中就开始谈恋爱。赵欢读书时就是个小混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听别人说后几年带周红打过几次胎。现在想来,结婚这么久一直怀不上孩子,应该就是底盘坏了。说起来有点可笑,每次亲戚朋友问起这个事,我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年龄大又不爱锻炼的缘故,周红假模假样地安慰我慢慢来时,我还感动得说不出话。
赵欢周红之所以会分手,是在我和周红相亲的前半年,赵欢赌博欠下十几万块钱,跑路去了南方,又在南方勾搭上一个按摩妹,周红一气之下才和我相亲。也许结婚那天楼道里的那个男人就是赵欢,自始至终我就是个烂凯子,周红找我要的十几万块钱,应该是给他还了赌债。
还真他妈郎有情妾有意,我把那些资料收进档案袋,自嘲般笑笑。
「怎么样,要不要弄那小子?」大津给我倒了一杯酒,冲我挑挑眉毛。
「算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打打杀杀划不来。」
「那你就吃这个闷亏?你晓得不,前几天老枪、陈树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要带人去逮那小子,被我给拦下了。」
我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笑着拍拍他的肩:「你电脑带了吗,借我用用。」
把视频发完后,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我躺在大津办公室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铃声把我吵醒,我眯着眼睛接电话:「嗯?」
岳父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阿谦,你现在回来一趟,出事了。」
我心里好笑,却还在装糊涂:「什么事,爸你说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岳父叹了口气,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还是回来一趟吧,我们都在家等你。」
我慢悠悠地下楼吃了顿早饭,看了一眼天气,阳光温和万里无云,吹着口哨买了份报纸,然后拦下一辆计程车。
到岳父楼下的时候,我收拾表情,敲门时满头大汗,一副急匆匆赶过来的模样,岳父看了我一眼,我读到了他的愧疚和自责,他拉着我的胳膊:「坐下说。」
我擦擦脸上的汗:「吓我一跳,出什么事了,我还怕您二老的病又犯了呢。」
话音一落,坐在沙发上的岳母抽噎一声。
多么有趣的场景,周红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屋内,每个人都盯着我,想必他们看到周红和野男人在床上的放荡模样,受的刺激都不轻。岳父颤颤巍巍地把手机递给我,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装作第一次看见的样子,憋着一口气让脸变得通红,眼睛都充血了,又是黄金表演时机,我怎么能浪费。
「啪!」
手机摔在地板上,屏幕裂开一条缝,我整个人还是呆呆坐着,脖子上的青筋不停跳动。
我该咆哮痛哭吗?还是应该摔几个东西「泄愤」?抑或是甩自己几耳光,表达自己快要疯掉的状态?
就在我思考怎样做最好时,门哗一下开了,周红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都转过脸,目光就像锥子刺在她苍白的脸上。
下一秒,岳父扑过去抓住周红的头发,带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周红整个人跪在地上。岳父当了一辈子老师,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他用颤颤巍巍的手甩了周红两耳光,周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缩成一团。
岳父哑着嗓子喊:「家门不幸,丢人啊……」
岳父的身体抖到一种夸张的程度,我心里的快感越来越强烈,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忍住不笑出来。周红抬起脸看了我一眼,我依然保持着呆滞的姿势,岳父还想继续打,却直直地倒了下去,脑袋磕出血来,地板印成红色的诡异图案。
7
岳父中风了,我跑上跑下地缴费拿单子,拜托朋友找医院的熟人,想办法给岳父弄到独立病房。岳母和那些亲戚彻底站在我这一边,我的「孝顺女婿」人设已经根深蒂固,有正面角色,当然就有反面角色,在我去厕所转角抽烟时,听到岳母在痛骂周红:「好好一个家,你脑袋抽什么风,阿谦这孩子踏实又勤快,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要我和你爸怎么面对人家?」
我侧着身子偷瞄,看到岳母指头戳在周红额头上,周红像个不倒翁,左摇一会右摇一会。
岳母数落完走进病房,周红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结结巴巴地解释:「周主任,我……」
但她的话没能说完,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周红就像被子弹击中,整个人贴着墙软下去。
她已被彻底击溃。
她们公司的领导都收到了视频,为了顾全企业形象,她那个班肯定也上不成了。
我很喜欢玩石头剪刀布,说起来很神奇,每次我和别人猜拳时,只要我赢了他一次,就能一直赢下去。技巧就是要观察对方出手前的姿势,出拳指头是怎样弯曲,出剪刀脸上又是什么表情,当我可以预判到他的行为时,我就可以一直赢。
我和周红的婚姻,也像一场石头剪刀布。
接下来无论她想玩什么花招,都会一直输,输到地老天荒为止。
我直直地走到她身前,问:「怎么了?」
她抬起脸瞪着我:「视频是不是你发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这些视频我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我发的,你觉得我会把这件事情弄得众人皆知吗?你觉得我丢得起这个脸?你为什么不用脑袋想想,最有可能拍这些的是谁?」
周红身体一抖,脸上露出痛苦和歉意的神情,她伸出手想拉我,被我嫌弃地甩开。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我坐在一张有年月的木凳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晚上十点半,护士把最后一瓶液输完,岳母说她留下来照顾岳父,要我和周红回去休息。
我说:「妈,今天你也累了,要不我在这看着,你回去睡一会儿。」
岳母眼眶一红,拉了拉我的手:「不用,你还要上班呢,阿谦,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周红做了这种事,无论是打是骂,都是她活该,我以后……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周红眼泪无声地滑下,她知道自己已被彻底孤立。
刚走进小区大门,一个女人从黑影里扑出,不仅是周红,连我都被吓了一跳。那是赵欢的老婆,她扯着周红的头发,长指甲把周红的脸抓得血迹斑斑,周红大声惨叫,一些路人听到动静都围过来。
「臭婊子,骚成那个样子,那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我让你再勾引我老公……」赵欢的老婆比周红高一个头,很快就把她打得没还手之力。
「你干什么,松手!」
我用力掰开她的手,隔在两个女人中间,对赵欢的老婆怒斥。
「你这个男人也是下贱,你老婆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这么上赶着护她?」赵欢的老婆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想必她看了那个视频后,已经被气到失了智。
「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我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冷冷地看着她。
那女人外强中干,听到报警就把地上的包捡起,瞪了地上的周红一眼,快步走出小区。
我把周红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她的身子往家里走。
「那女人真是活该,太不要脸了。」
「那男人也是好脾气,要是我,早就把她踹了。」
「现在这个社会哟,男男女女就喜欢乱搞,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议论的声音从背后传出,周红脸上的血滴到我胳膊上,我第一次感觉到,血居然会这么炙热,就像开水一样烫。
回到家,我蹲在地上给周红清理伤口,用热毛巾敷,随后又找出纱布创可贴,棉签的动作轻微谨慎,我轻声问:「还痛不痛?」
周红再也克制不住,扑在我身上把我抱紧,她号啕大哭,把脸埋在我的脖子边。
她一无所有了,亲人、工作还有那个很在乎的「初恋」,在一天内都化为灰烬,只有一直看不上的「凯子」老公还陪伴着她。
「对不起,徐谦,对不起……」
周红语无伦次地忏悔,我相信她是真诚的,我甚至觉得此刻她已经爱上我了,脸上不禁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我温柔地拍拍她的背:「早点睡吧。」
周红把我抱得更紧,破了相的脸往我耳边靠,她呼吸急促,觉得幸福还给了她一次机会。
但下一秒,她会堕入深渊。
「早点睡吧,我已经请了假,周五我们去离婚。」
我松开她的手,在她呆滞的眼神中走回房间。
8
周红当然不能离婚。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幻想,现在她已过了三十岁,虽然还有几分姿色,有这样的「黑历史」在,哪个男人会要她。再加上她的亲戚朋友,在情感上都是支持我的,她离开了我,能不能养活自己都难说。
所以,她开始改变,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般。
她开始殷勤,开始讨好我,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和我说话总是带着卑微的口气,之前从不做菜的她,也跟着菜谱慢慢能做出一桌子丰盛的菜来,每晚我回到家,都能看见她给我泡好的茶放在桌上,用手摸一摸,温度喝起来刚刚好。
这一切,当然需要莫大的心血。
还有就是床事,她会穿得性感漂亮,关灯后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靠,还有一晚,估计是她的情欲爆发,居然脱得一丝不挂,整个人贴在我身上。她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身材保持得很好,皮肤也很有弹性,她嘴里发出诱惑的哼哼声,把我的脖子勾住,往她胸口那边挪动。
我没推开她,只是把床头灯打开,冷冷地说了句:「你之前和那个男人就是这样做的吧?」
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把野火燎原的情欲全部浇灭。
周红就像被打了一拳一般,扑在枕头上痛哭起来。
「其实不用这么委屈,我们随时可以离婚,你自由我也自由了。」
这句话就像另一拳,周红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乖乖地穿好衣服,把灯关了侧起身子睡觉。
玩具。
黑暗里,我脸上挂着冷笑。
平日里,我会给她基本的生活费,出门时我依然扮演着体贴的丈夫角色,帮她拿东西,带她去商场买衣服。回到她娘家,我会对她爸妈嘘寒问暖,俩老有什么需求,我总是尽力满足。
不知不觉间,周红变得憔悴了,窒息的压抑让她开始失眠,情欲得不到发泄让她脸色发黄开始长斑,她的脾气开始暴躁,经常在超市和别人吵架,但在我面前,却连一句大声话都不敢说。
对此,我深感快意。
9
时间过了五年,她的相貌彻底改变。
如果你看过她之前的照片,绝不会相信她和那个身材苗条笑容甜美的女人是同一人,现在的周红身材臃肿,脸上带着重重的黑眼圈,穿着邋遢言行粗鄙,走在大街上,别人都觉得她是四五十岁的家庭妇女。
在这五年里,石头剪刀布的游戏一次次重复。
她的每一次挣扎,都被我谈笑间化解,反而是她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卑微。
而我的样子一如当初,照镜子的时候,我看到自己身材还很健硕,脸色依然红润,头发很茂密,稍微收拾一番,也上得了台面。说起来,这几年我也有解决欲望的需求,大津有个哥们是开会所的,里面有很多虚荣的小姑娘,比周红年轻,大部分也比周红漂亮,只需要花点钱,她们什么都愿意为我做,而且完全不需要担心被骗感情。
这种直来直往的交易,比起我那骗局一般的婚姻,岂不高尚得多?
回到家时,我看到周红脸上一块淤青,想必是她在超市又和人吵架了,被人家老公收拾了一顿。
她看了我一眼,笨拙地站起来,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去把菜热热。」
「不用,我睡觉了。」
我把外套甩在沙发上,去卫生间里刷牙。
这些年来,无论她怎么表现怎么讨好,我总是不冷不淡地保持距离,和她说话能用三个字就绝不超过四个字。
我绝不打她,绝不骂她,也绝不对她表现一丝丝关心。
她还没有疯掉,就够让我佩服。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听到一阵歌声,我摸黑爬起来,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周红在阳台上唱歌。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约会时,餐厅里放的英文歌。
「i want to raise dogs, dogs and money
stop threatening to leave town and i』ll stop running
we』re good heart people but why don』t we show it
we』re good heart people but why don』t we show it」
我突然想起来,周红曾经有个好嗓子,她学过几年音乐,在我们结婚的时候,她在台上唱了一首歌,引得掌声雷动。
我被那时她的风采所倾倒,为自己能娶到这样一个女孩而自豪。
此刻的周红,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肚子上的赘肉把裙子撑成一个滑稽的曲线,但她唱得很投入,带着沙哑的声线,让这个深夜布满忧伤。
「我们本是很好的人,为何从不展现出来?」
周红一遍遍重复着最后那句歌词,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天太冷了,回房睡觉吧。」我对她说。
她转过脸,对我挤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不是讨好,也不是谄媚,仿佛是一种释然。
「徐谦,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折磨我,你心里恨极了我,这些我都知道。」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我伸出手:「但我不怪你,你能不能抱抱我,就当施舍几毛钱给街边的乞丐那般,我太冷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她的眼泪全滴在地板上,溅起水晶般的花朵。
她说的冷,和天气无关,我心里了然。
我也伸出手,我看见她脸上的欣喜,就像一个孩子终于收到期盼已久的礼物,但下一秒,她的脸上就变得毫无生机。
我拉住她胳膊,把外套放在上面。
「早点睡吧,小心感冒。」
我面无表情地走回房,预计的哭声却没传出,我回头瞄了一眼,周红居然还在笑,她又坐回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夜空。
10
第二天下起雨来,到下班时简直是竹筒倒豆子般,雨水就像子弹,顺着狂风打在身上,带着冰冷的阵痛。
我狼狈地开了门,把湿透了的外套甩在门口,准备去卫生间找毛巾。
屋子里很安静,我擦干身体找了一圈,看到周红在卧室床上昏睡,估计是昨晚受了凉,有点感冒。我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用手摸了一下周红的额头,就像触电一般,整个人都摔在地上,我又把颤抖的手指放在她鼻尖。
周红面色平静,嘴角甚至还有淡淡的笑容。
死亡对她而言,居然算一种解脱。
我脑子乱成一团,拿出电话打 120,但电话那头的人说今天是台风天,车过来可能要半小时,要我先自己采取一些急救措施,比如按压胸口人工呼吸之类的。放下电话我浑身是汗,周红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肯定死得透透的了。
但我还是要做必要的措施,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别人怀疑周红的死和我有任何关系。
我翻箱倒柜地找药,把周红的身体翻过来,让她脸朝下可以呕吐,又开始用热毛巾按压她胸口。这一切当然是徒劳,她的身体越来越硬,我口干舌燥有点想吐,抓起旁边的茶杯一口气喝完。
已经决定自杀了,还不忘给我泡茶,我呆呆地看着周红的尸体,思绪就像缠在一起的线头,不知该哭还是笑。
我再次拿起电话,拨打急救中心,外面狂风乱作,一根树被吹倒,砸在一辆商务汽车上,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你好,我是十分钟前打电话的徐谦,你们车到哪了,我爱人……已经要不行了。」我喉咙发干,咳嗽几声。
「我们的救护车正在往您那边赶,但很多路都发生交通事故,拥堵得很严重,请您再耐心等一下。」
「你们……大概……还要……」
手机摔在地上,大脑产生致命的眩晕,我的腿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我终于明白,周红想要结束这一切,不止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紧只一步之遥的手机,却怎么也做不到,我的意识开始迷离,眩晕和剧痛让我发出惨叫。
屋外一道闪电劈下,我看到床边周红的尸体,微微上扬的嘴角,好像在嘲笑我。
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
我听到诡异的幻音,世界慢慢变得昏暗。
欢迎收看城市新闻,昨天台风「泰利」经过本市,造成大规模停电和交通拥堵,很多居民的日常生活受到影响,而在这场始料未及的灾难中,有一户家庭更是受到致命打击。该家庭男主人回到家,发现妻子服用过量安眠药,打了急救电话,随后又误食了致命毒药,为了求救居然忍着剧痛爬下十三层楼梯。但遗憾的是,刚爬出楼道就被台风吹倒的一棵树压住,当场死亡,而那时救护车已经赶到小区门口。
夫妻二人双双殒命,这给我们带来警示,如何在自然灾害中保护自己,遇到危险时应该如何自救,接下来请看本台自制的科普小短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