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七年之痒

七年之痒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因为一道水煮鱼,七年男友和我提了分手。

他说:「桑冉,你就像这道菜,我吃腻了。」

分手第一天,我哭着求他不要离开。

分手第七天,我歇斯底里地骂他是个渣男。

分手第十五天,我去参加了他的婚礼。

分手第两千天,他的妻子哭着求我去看他一眼……

1

我看着婚宴现场新人的照片,笑得有些讽刺。

新郎江不予,我谈了七年的男朋友。

半个月前还在我的床上,今天却和别人结婚。

「桑冉?」

陪着江不予在敬酒的新娘子温欣注意到我,江不予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安心,两人穿过众人走向我。

华丽的婚纱在巨大的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真是郎豺女豹,天造地设……

嘲讽的话还没说出,我直愣愣地看着温欣隆起的腹部,心脏刺疼。

「出去。」

江不予皱起眉,并不打算给出多余的解释。

见到江不予之前,我预想过千万种场景,也幻想过他会不会抛下这一切跟我逃婚……

但是,最不能接受的是这一种。

他早早背叛了我。

温欣似是故意刺激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满是温柔道:「四个多月了。」

时间都对上了。

差不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江不予买了很多母婴书籍,看着育儿图鉴,还把手机屏保改成了软萌的宝宝照。

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在计划着结婚,计划着想要孩子了。

我还去医院问过大夫,去药店买了叶酸。

原来,他是要当爸爸了,但生孩子的人,不是我。

2

温欣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他对你也早没感情了。」

「桑冉,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比不过你,我也不想跟你比,别来打扰我们,别插足我们的婚姻,我真心实意地谢谢你。」

江不予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伸手去搀扶着新婚妻子的腰,生怕她受累。

婚礼现场很多人都是我们共同的大学同学,看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在窃窃私语,好奇,又不敢走过来。

此时的我,像是个小丑般,明明知道对方已经要迈入新生活了,还要巴巴地赶过来,巴巴地站在这里接受侮辱。

我梗着脖子,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着这张曾经深爱的脸,尽可能冷静地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不予没说话,身形偏移,挡住了温欣的方向。

他总是这样,毫无条件地护着他爱的人,以前我是被他护着的那个,如今我却站在了他对立面。

「是从今年,还是去年?应该是今年,你跟她……」

江不予拧着眉,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声音放得很低:「冉冉,是我的错,别怪温欣。」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又何苦再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

我不得不承认,江不予是真厉害,几句话就让我满肚子的委屈,却无地自容。

我低下头,泪水淹没了视线,勉强点点头:「你说得对。」

为了这种渣男,丢自己的脸不划算。

「新婚快乐,祝你们幸福。」

扔下一句,我推开江不予,走出酒店,入冬的寒风吹得脸上一片冰凉。

就在这个月,江不予提出分开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每顿饭都有水煮鱼。

我是无辣不欢,喜欢重麻重辣,但我烧饭不行,都是江不予做饭。

除了上班在外面吃,回家就是水煮鱼。

顿顿都是。

我抱怨的话还没说,江不予就道:「看吧,再好的菜连续吃都会腻,更何况是我们都这么多年了。」

「桑冉,人心是会变的,我们分开吧。」

人心是会变的……

再多年的感情也不例外。

3

回到家,打开灯。

这房子有些老旧,也不算大,两室一厅,却是学区房。

江不予月付按揭,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从毕业住到了上个月,他说了分开,就搬了出去。

前两天他给我来电话,说回来谈谈。

我还在生气,虽然嘴上没吭声,还是匆忙拜托同事帮我处理一下手上的活,请假跑回来。

家里房门大开,搬家公司里里外外地正在忙活。

江不予抽着烟,从卧室走到客厅,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等我。」

然后挂断。

我记得,那日他凉凉的目光再无往日的笑意情深。

「这房子,卖了吧。」他说。

这个时候我才看出来,他是来真的。

真的决心分手。

就因为时间长了,腻了?

「不卖!你觉得月供有压力,那我出。」

我在律所还没什么资历,但也是赚工资的。

江不予听着倒是笑了,有些嘲讽道:「不切实际,你总是活在梦里。」

我顿时火大了。

「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说分手?」

「因为钱?还是你上班压力大?我妈没管你要彩礼,结婚也不用你出什么钱,实在不行我还有存款……」

「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有什么不能我们一起面对?」

我说了太多,还说自己脾气不好,我会改。

最后,我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别这样,别走,别不要我……」

以前只要我一哭就没辙的男人,这次只是任由我抱着他哭了一个小时,然后淡淡说了一句「因为腻了」。

我还没来得及接他的话,江不予已经把手上的烟在烟缸里按灭,偏头跟完活儿的搬家工人说了抱歉,再掰开我的手,一字一句道:

「冉冉,我已经结婚了。」

然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本本。

我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却让我的心脏火烧火燎的,全烂了。

江不予,真够狠。

他直接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那仅剩的一丝希望也成了绝望。

4

我脑海里一直回放着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江不予变得手机不离身,平时总是随处丢,后来却变成了连他洗澡都要带着手机,睡梦中听着手机响也会马上惊醒……

我是注意到的,也为此跟他闹过。

「谁啊?」

在不知道多少次他借口抽烟,却在走廊楼道里与人聊电话时,我爆发了。

「是温欣对吗?」

不用偷查手机,稍微留神听听电话里的女声,我都听得出来。

温欣是江不予大学同系的女同学,曾经含羞地向他表过白。

「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又是电话,又是信息?」

江不予已经挂了电话,还补发了几条信息。

见我要来抢手机,他仗着身高优势举起了手机,我抢不到。

然后他拦腰强行搂着我进了家门:「都是同学,她开口找我帮忙我不好拒绝。」

「冉冉,理解一下。」

多年的相处,我是信任江不予的,所以适可而止地闹了一场,被他揉在怀里,听着他在我头顶哄笑道:「你看你,以后家里都不用买醋了。」

当时我心里就有点不得劲。

女人的第六感是准的,很多事也都是有征兆的。

没过多久,江不予就和温欣领了证。

5

江不予走后,我也没再回来住过,我害怕面对空落落的房子,害怕不由自主地总想起他。

我回父母家住了些天,并且跟爸妈说了我们分手的事情。

两家以前是邻居,江家爸爸意外早走了,江不予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忙着学业事业,怎么看都是个踏实稳重靠谱的小伙,没想到还看走了眼。

爸爸生气地说要找他算账。

出去一圈,不知道江不予跟他说了什么,爸爸回来看着我,摇头叹气。

「算了吧,回头咱再找个更好的。」

听着这话,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下班回家路上,我收到了江不予的信息,这是分手后他唯一一次发来信息。

[桑冉,忘了我吧。]

我握着手机不断打字,再不断删除。

最后蹲在地上,捡着掉落的手机。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那晚我发了高烧,妈妈帮我请了病假。

「冉冉,怎么发烧了?等我,我现在就回家……」

「冉冉,想买什么就去买,我挣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

「冉冉,我好想早点娶你回家……」

江不予的面庞时时刻刻在脑海中回荡,就在三个多月前,他还撒娇似的缠着我:「天天加班,你不烦我都烦了,咱不给资本家打工了。」

「我的冉冉随心情上班就好了,上司给你脸子就炒了他,我挣钱养你。」

「养得冉冉貌美如花,白白胖胖……」

分手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但分手后积攒的负面情绪,总需要有个发泄口,可江不予掉头就开启了婚姻生活,残忍得连这个发泄机会都不给我。

我想给他打电话骂上两句都做不到。

「混蛋!王八蛋!」

浑浑噩噩地病了两周,突然某天,看着父母在厨房忙碌着急的身影,我终于整理好情绪给江不予回了信息。

[好。]

这之后又过了两周,我在单位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努力地让生活回到正轨。

从那以后,我就隔绝了一切跟江不予有关的消息。

不打听,不窥探,也克制着不再想他。

话好说,事难办,这就像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想要戒掉,太难了。

所以我跟爸妈商量,一边正常上班,一边备战考博,必须多找点事做,劳累过度了或许才能睡个好觉。

6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

这天午休同事分发喜糖和零食,合作律所的江律师当爹了,喜得贵子沾沾喜气,大家纷纷微信祝福随礼。

我走进来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些。

我在门外就听见了,不想破坏气氛,随手挑了块糖塞进嘴里。

这糖,真苦。

我坐进工位里,拿着气垫补妆,同事探头问我:「你晚上有相亲吧?」

我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是啊,年纪大了家里催得紧,步入相亲行列了。」

「你都二十六了好吗?也不小了。」

晚上,我踩着点去了饭店。

刚进来,就有人朝我招手。

看清男人的长相时,我是意外的。

「跟你相亲的人是我,没想到吧?」傅于天坐在对面,得体的穿着再不似以前篮球场上耍帅的大男孩了,已经在职场历练得成熟有魅力。

没想到老妈介绍的人竟然就是傅于天。

我跟傅于天没什么交集,也算不上多熟,但傅于天和江不予曾是一个篮球队的哥们。

我坦然道:「没想到,很意外,世界这么大没想到圈子这么小,这顿饭我请你,吃完就互删吧。」

傅于天笑了:「爽快啊。」

「谢谢。」

「没夸你。」

我无语地看着对面的人。

傅于天说:「我对你很满意,感觉我们会很合适,要不要试试?」

我不想再和江不予有关的人有任何交集,拒绝得干脆:「不要。」

「因为我认识你前任?」傅于天一句话戳破了,染满笑意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我一直暗恋着你,桑冉,我很认真地想跟你谈恋爱。」

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表白的话,说得这么强势。

我固执地拒绝到底,吃完饭,结完账,就当着傅于天的面给他拉黑了。

傅于天也不生气,揉着我的头说:「看我怎么拿下你。」

这天后,傅于天就对我展开了追求,先是搞定了我爸妈,在得到二老的首肯后,他就抱着淘来的学习资料,天天来陪我勤学苦读。

上次这么刻苦,还是在考研。

当时陪我温习背题的……是江不予。

7

转年,我经过初试复试,如愿考上了政法大学的博士。

得知消息那天,傅于天比自己考上了还激动,抱着我旋转。

也是在这一天,我们正式交往了。

傅于天拉着我去了金店,买了枚钻戒戴在我手上,他说:「可以当订婚,也可以当承诺,冉冉,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一辈子?

这种誓言还能再信?

我笑着看着傅于天,分明是笑着的,但却莫名红了眼尾。

为了入学读博,我辞掉了律所的工作,临走那天无意中听同事们说江律师在年初就走了,离开了本市,带老婆孩子去南方发展了。

听着这个消息,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个城市再没有他了。

江不予从没联系过我,我也没去找过他。

就这样,我们成了两条平行线,在同一个世界,永不相交。

九月初,我去了学校报到,傅于天时不时就去学校看我,偶尔约会,谈天说地,还别说,慢慢相处下来,我们似乎真的很合适。

时间兜兜转转,我用了四年读完了博士,毕业那天我和傅于天领了结婚证。

婚礼办得很简单,在双方父母和为数不多的朋友祝福中,我们选择了旅行,目标西沙群岛还没去,就因一个人的到来全打乱了。

这人是温欣。

温欣求我,去见江不予最后一面。

8

时隔五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窒息得厉害。

但我拒绝了。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一切早就耗尽了。

当初在一起时,我对他问心无愧,分开了,我也尽量没有怨恨他,更没有纠缠他,谁也不是谁的唯一,看开了,就释然了。

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好见的。

「还记得大学你遭遇的那场意外吗?」

温欣突然提起,我愣住了。

大二时,一个学长疯狂追我,我拒绝后,他恼羞成怒了,对我施暴时江不予及时赶来。

为了护着我,头部受了很重的伤。

这件事过去……有好多年了。

温欣冷笑地用手指着我:「桑冉!江不予就是那次为了救你……他治不好了,他要死了……」

「但凡你要还有一点点良心,不用我求你,你都该去见见他……」

我没太弄懂温欣说的话。

什么叫为了救我,为什么他就要死……

我脑子一时有些乱,听不清温欣又说了什么,我只想尽快离开,出去透透气。

我没有因为这事闹情绪,冷静片刻就缓过来了,望着给我端来热饮的傅于天,我微笑着挽起他的手:「机票不用退,我哪儿都不去,我要跟你去西沙度蜜月。」

前任代表的是过去,过去不可追。

当下和未来,才是最该珍惜的。

9

蜜月旅行游遍了群岛,风景如画美如天堂。

我和傅于天都有一个月的婚假,转眼假期过半,这晚,我在做游玩攻略的时候,傅于天坐到旁边说要跟我谈谈心。

他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看着兴致勃勃的,但笑得心不在焉,玩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我不觉得,感觉是他想多了。

但相处这么久,他很懂我,一听就知道我没说实话。

傅于天取消了后面的旅程,拉着我去了机场,在路上他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桑冉,我只大度这一次。」

刚落地,就遇到了温欣。

温欣见到我后,一边把手机塞给我,一边揪着我的衣领,她气愤地质问:「看看里面的视频!他那么想你,你还不想去见他,桑冉,你的心是铁做的啊!」

「大学的时候他是为了你打的架!为了你受的伤!」

「你欠了他一条命!你怎么忍心……不去见他……」

10

我沉默地看着温欣的手机。

里面有很多视频。

一段又一段,拍摄的角度是偷拍的,并不是很清晰,但每个字落入耳中却清晰得能剜出血。

「冉冉啊,哪儿都好,就是太一根筋了……」

「我得让她忘了我,不然这丫头能为我殉情你信不信?」

「她病了,又不知道瘦了多少斤,我真他妈的混蛋……」

「我的傻丫头,真要命了……」

我看着视频里按着眼睛的男人,这还是在他爸过世后,我第一次看见江不予落泪。

就在五年前,他说腻了分手的时候。

温欣让我仔细想想大学那件事,那是江不予第一次跟人打架,他一个人对付七八个人,还要护着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就是因为后脑受伤严重,才埋下的隐患。

我还记得那个学长当天伙同了好多人,当众向我表白,被我再次拒绝后就恼羞成怒,抓着我拳打脚踢,周围同学恐慌得都不敢上前,就在这时江不予来了。

江不予毕竟是学法律的,遇事肯定先想着以理服人,可当他冲进人群,抱起地上的我时,一切都变了。

我永远记得他当时凶狠的眼神。

他紧紧地将我护在身后,撸起袖子就跟七八个学长打了起来。

他完全可以将我推出去,让我躲远点,可他说不放心。

后来去了医院,他也抓着我的手一刻不肯放,明明他的伤势最重,他却还催着医生先给我看看……

那时我觉得他就是我的盖世英雄,这辈子跟他,不亏。

但我却怎么都没想到……

这反倒成了他逼我分手的导火索。

11

温欣看着我沉默不语,质问我真的关心过江不予,在乎过江不予吗?

如果关心,怎么会没看出来他伤好后,还时常头痛,如果在乎,又怎会为了论文和实习忽略了他。

「你知道他一个人跑医院,反反复复听大夫的确诊,他是什么心情?」

「他患了重病,还自己扛着……」

「从小到大,你都把他对你的好当作理所当然,你有真正地关心过他吗!」

温欣声泪俱下,也是那时候她在医院碰见的江不予,她被渣男欺骗怀了孩子,看到江不予的确诊病历,她突发奇想提议跟江不予结婚。

他给她肚子里孩子一个名分,她帮他演戏让我死心。

「知道他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跟你说吗?他不想耽误你!」温欣哭得哽咽。

「桑冉,你爱过江不予吗?你对他的爱,没有他对你的多!」

温欣是跟江不予演了一场假结婚的戏。

一演就是整整五年。

看着哭成泪人的温欣,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掌心。

恍恍惚惚中我似乎推开了温欣的手,说了:「让他死,我不去。」

这几个字,足够残忍。

跟当初江不予对我,是一样的。

傅于天温柔地搂着我:「温小姐请不要再打扰我们夫妻俩了。」

我将头埋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低声道:「我们回家吧,我谁也不想见,只想快点到家。」

没想到温欣突然跑上来拉住我的手,哽咽道:「你不能这么心狠,他那么爱你,你怎么还能……」

「桑冉你跟他视个频,你看他一眼,他……他就要死了啊……」

温欣哭着掏出了手机。

我大脑一阵轰鸣,好像有根弦断裂了。

眼看着温欣就要拨出视频,我夺下手机摔了出去,反手一巴掌扇在了温欣脸上。

温欣被我打愣住了,哭声停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还手。

「桑冉!」

我努力压下去的情绪再也忍不住,顾不上机场众人的眼光,指着她骂道:「温欣,如果你真的为江不予好,就不该想出什么假结婚的馊主意,如果你真的为他好,这几年多少次,你可以来找我告诉真相,明明是你自己贪恋江不予的温柔和陪伴,舍不得放手,在我要彻底忘掉他重新开始的时候,在江不予快要死的时候,你又自以为是地替他满足遗愿了。」

「可你知不知道,江不予那么骄傲的人,死之前根本不想见我。」

「如果你真的为他好,你就会替他死守这个秘密,让他安安稳稳地离开。」

「温欣,你不该来找我的,自私的事你都做了,你还不敢承认。」

我撕开了温欣最后的遮羞布,我戳破了她的心思。

听着这些,温欣一个字都还不了口。

她双手捂脸,发出呜呜呜的哭声,无力地蹲在地上。

我再也顾不上她和傅于天,拿着我的行李大步离开。

我不想,再接触跟江不予有关的所有事和人了。

在打车回家的路上,我不小心睡着了。

梦里江不予朝着我摆了摆手,一如年少时的勾唇坏笑:「冉冉,我走了。」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使尽所有力气都追不上,眼睁睁看着他身影淡去,我哭着从梦中醒来。

此刻,我清晰地感知到……

江不予走了,孤零零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12

江不予患有家族遗传病,后来才知道,他爸就是意外导致这病发作走的。

这病不受外因刺激就跟正常人一样,最忌讳脑部损伤,偏偏他为我打架的时候导致脑垂体受损,从而激发、加剧了病情,病发以后忘记一切,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欣用拍摄的视频作证,他忘记了所有,却只记得一个人。

冉冉。

这个他五年来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呼唤的名字,刻骨铭心地扎根在他记忆深处,陪伴着他煎熬对抗着病魔。

「冉冉的胃不好,少食多餐,要有人管着她吃饭,还是只小馋猫。」

「也懒着呢,就小嘴说话好听,牙尖嘴利的要不怎么去当律师了。」

「我的冉冉啊,可机灵了,但她的人生里……不该再有我。」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躲她远远的,我的冉冉,以后一定是个好妈妈……」

「我想再撑几年,看眼她的孩子,我那么漂亮的丫头,生不出丑孩子……」

「不得不承认,傅于天那小子还凑合,可不能让我的冉冉吃苦了……」

一段段的视频,记载了一段段他独自承受的日日夜夜。

五年五个月零二十二天。

一共两千天。

他长我一岁,江不予的年纪永远留在了三十一岁。

13

江不予提前就把遗产一分为二,一部分留给了母亲,一部分送给了温欣。他把所有钱提前都给了我爸,手里剩下的本来就不多了。

温欣跟他有名无实,蹉跎了这几年,以后还要养个孩子,我知道,他是不想亏欠了。

他早年就劝着他妈妈改嫁了,又生了两个孩子,老有所依也不让他牵挂了。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心里像是麻木了,没什么感觉。

爸爸把一杯热茶塞在我手里,坐下来跟我说:「还记得你们分手了,我去找江不予的事吗?」

「他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是他攒的钱,他不让我告诉你,让我帮你存着,如果以后你丈夫对你好,手头宽绰也是好的,如果你丈夫不好,那钱就是你的退路。」

爸爸没想到江不予这小子竟瞒了病情,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没了,难受得不停抽烟:「我当时听着这话啊,就觉得这小子心里有你,我说替他保管这张卡,等他随时来管我要……」

结果,这一等就是无期。

「冉冉,钱不是攒的,钱是挣的。」

刚念大学的时候,有天江不予倚在阳台围栏,一边弄着电脑,一边拉着我:「来,予哥交你炒股理财,这个弄好了就是副业,先说好,你喜欢钱还是喜欢我?」

阳光晃眼,我抬手遮着眼睛,踮脚亲在他脸上:「当然钱了。」

「小没良心的。」

「我错了,我重说,我喜欢你去为我挣钱。」

「你很有周扒皮的潜质。」江不予扣着我后脑轻吻,「行吧,老子一世英名就这么交代你手里了。」

14

江不予火化那天我也没有去,我跟他的过去,在五年前的那条短信彻底结束了。

都说,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安静。

江不予做到了。

我也做到了。

温欣给我发了很长的信息,字里行间都是愧疚和道歉,末了,她说:

「……其实我很嫉妒你,他想偷偷地死去,成全你的幸福,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幸福,于是我违背了他的遗愿来找你,你说,他在底下会原谅我吗?」

「不会。」

我面无表情地回复了短信,不想再和她多说些什么。

温欣还在自言自语,最后温欣说搬家了,离开这城市回老家待段时间。

临走前温欣给我留了钥匙,她建议我过去看看,犹豫了很久,我终究还是去了。

傅于天陪我去了江不予住了几年的出租房,房间干净整洁,就如他这个人,干干净净得一尘不染。

温欣说过,江不予搬过来时带的东西,都是和我有关的,早有话在先,麻烦温欣在他快不行了,就把所有东西都烧了。

他觉得留话就是留希望,留东西也是,他想让我忘了他,好好走下去。

温欣是妒忌的。

虽然是假结婚,但温欣也真爱上了他。

所以温欣违背了江不予的意愿,想让我知道一切。

床上还剩一只熊猫玩偶。

那本是一对的,我的那个当初就扔给了废品阿姨,他的这个始终陪伴至今。

拿着那只熊猫玩偶,我到底是没忍住,哭得胸口钝痛。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会不会来找我?」

记忆中,只记得我看着江不予一字一句道:「我这个人很记仇的,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先放手,我就不要你了。」

江不予,我们到底还是……没那个缘。

当天,我跟傅于天说想去看看他,就看一眼,往后就不去了。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江不予,却是在他的坟墓前。

他那么高高壮壮,此刻却只容纳在了小小的墓碑里,徒留一张年轻帅气的照片,我看着他,红了的眼睛却没流出泪。

天阴阴的又下起了雨,四周没有被雨水打湿,头顶被人撑起了一把伞。

「冉冉。」

记忆深处的呼唤和现实的声音碰撞,痛得我没勇气回头看一眼。

「我们该回家了。」

15

婚后生活与平时无异,只是从一个人独居,变成了两个人。

我还是不太会做饭,下厨房的重任就被傅于天拿去了,这晚,他接我下班,说想偷偷懒,我俩在饭店解决晚饭。

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水煮鱼,那一刻我愣住了。

我尽力隐藏,却还是被傅于天看出来了,他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一如既往地语气温柔:「你爱吃辣的,我就点了,冉冉,往后你还有我。」

他说的这话,让我觉得……爸妈好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我在他深情又充满笑意的目光中,终究也笑了,点点头,我说好。

「我听你的,老公。」

傅于天笑得目光更柔了。

那天过后,周末我在收拾东西时,不经意翻出了一本日记。

我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

翻开来,很多当年的事跃入眼帘。

2 月 14 日

跟江不予过的第七个情人节,七年了。

七年之痒,我和他也平淡了。

…………

他放了场烟花,以为他会求婚,白激动了。

但你还记着我喜欢烟花,算你有心了。

2 月 22 日

我要准备实习了,律师不好当啊,江不予怎么那么轻松?

他说实习非常容易,听着这欠揍的话,好像是对我的嘲讽。

不行,我要加倍努力!

3 月 7 日

江不予最近在搞什么?大半夜的跟谁打电话?

3 月 10 日

鬼鬼祟祟的,姓江的不干好事,真的是工作太忙,我多心了?

3 月 28 日

我最讨厌疑神疑鬼,我妈说女人永远活在捉奸的路上,是最悲哀的,我不要。

江不予,你不好好的,我就走。

4 月 3 日

江不予不对劲,他头痛,我陪他去医院,他不去。

真的没问题吗?

6 月 6 日

他不怎么头疼了,也不跟人打电话了,但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看在这么多年的分上,也看在你买了那么多孕期育儿书的分上,我先不跟你计较。

6 月 8 日

请假去了医院妇产科检查了下。

我身体很好,大夫说要孩子的话要提前备孕,吃些叶酸。

我要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

…………

10 月 1 日

江不予有心事。

我等他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10 月 10 日

江不予昨天说了分手,还提前收拾了行李。

江不予,你想清楚了,放开我的手我就不会再回头了。

10 月 25 日

你和温欣大喜的日子。

江不予,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忘了你了。

11 月 19 日

病了一场,妈妈劝了我很多,我跟妈妈说,我没有因为江不予痛苦,而是我要从这段感情中,吸取教训。

6 月 9 日

老妈总磨叽我相亲,我年纪不算大,又不愁嫁,为什么非要相亲?

6 月 12 日

应付老妈去相亲了,对方怎么是傅于天?

讨厌跟江不予有关的一切。

6 月 15 日

傅于天纠缠我,爸妈还很吃他这一套。

哎,我只想工作,不想恋爱。

6 月 16 日

律师圈不好混,我想考博,爸妈支持我,我要读博士,用学历镀镀金身。

7 月 14 日

傅于天学了做饭,天天给我做吃的。

那又怎样?我还是不想恋爱。

8 月 8 日

傅于天陪我刷题,为什么他懂的那么多?

1 月 28 日

要过年了,傅于天你没有家吗?为什么赖在我家过年?

好吧,有你陪我,我蛮高兴的。

2 月 14 日

傅于天送了我一枝玫瑰花。

他说我没答应他,不算正式的女朋友,就只给了我一朵,其余的都给了我妈。

3 月 1 日

准备考试了,加油加油!

3 月 30 日

初试过了!我跟傅于天还有爸妈庆祝。

越来越感觉老妈说得对,我是喜欢他的。

5 月 2 日

考上了!

傅于天比我都高兴,我也答应他了。

今天是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他送了我一枚钻戒,他说的承诺,我等他兑现。

…………

5 月 21 日

我跟傅于天恋爱三年零十九天,今天领证了。

你说往后余生,不会让我伤心难过。

你说漫漫人生,不会让我孤独寂寞。

你说会保重自己,一定要比我多活几天,你不舍得让我孤零零地走,你不放心我的后事交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我们的孩子。

你说即便有了孩子,我也是你唯一首要考虑的。

傅于天,你的爱要记得都用行动证明。

希望在我们离世的那时,我不后悔爱上你,嫁给你。

8 月 23 日

我毕业了,入职了新的律所,工作稳定了,该商量婚礼了。

9 月 7 日

明天结婚了,蜜月去西沙群岛。

9 月 9 日

我没想到过了几年是从温欣的口中得知江不予的事情。

我不会去见他的。

我这个人很自私,去见他,就是对不起曾经的我自己。

9 月 29 日

最终。

我还是去墓地见了他。

江不予,你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胆小鬼。

傅于天来接我回家了。

江不予,我好像忘记你了,你也忘了我吧。

16 傅于天番外

阴沉的天,窗外飘起了雪。

傅于天拉开窗帘,来到床边轻声叫人:「冉冉,今年的第一场雪,起来看看……」

被窝里的人翻了个身。

隔了好久才睡眼惺忪地嘟囔:「嗯……你自己看……」

好吧,难得的周末让她多睡会儿。

傅于天掖了掖被子,独自出去拿相机拍摄雪景,看着纷飞的雪,记忆似乎褪去……

「你为什么要追我?」

相亲过后,桑冉对傅于天执着的追求毫不领情,找了个机会就单刀直入:「别跟我说你暗恋我,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你条件不错,年纪也不算大,喜欢你的女孩子多的是,为什么你非要找我?」

当时桑冉是认真地在问。

傅于天也仔细地琢磨着,可终究还是笑着没说话。

为什么要追她?

他要怎么说出口呢?

那些年少时对她的暗恋。

那些听到她分手时的欣喜若狂。

那些为了她回国发展的处心积虑。

那些得知她要相亲时的有意为之……

桑冉看着他不说话,就冷笑了声:「你是觉得好玩吧,你一直都喜欢和江不予比较,追到我,你就有吹嘘的成就感了。」

桑冉,不是难追,是他根本没机会。

傅于天拦住桑冉,无奈地笑着说:「你说的是别人,不是我。」

「桑冉,我喜欢你,不是说着玩的。」

桑冉怎么可能相信?

桑冉爸妈虽然很喜欢傅于天这个女婿人选,但也不想违背女儿的意愿。

傅于天对这块硬骨头是没招的,想拿下来,就不能过分妥协。

所以他采取了迂回策略。

不过分打扰,不过度联系,只在必要的事情上,他才有回应。

比如,她考博复习,他给送了复习资料,然后让她加油用功,他没有陪伴。

直到桑冉苦于找寻合适的老师,始终无果的时候,傅于天才发来信息,说他可以帮个忙。

桑冉不会拿自己学业前途较劲,当即就同意了。

傅于天出面把她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师,还引荐了另外两位教授。

慢慢地,桑冉复习时遇到难解的问题,想不通、理解不了的时候,只要她询问了傅于天,他就会耐心地给她解释。

这样日复一日地,两人关系勉强拉近了一些。

真正让桑冉放下心里戒备,还是在考试的前几周。

当时她压力大,情绪焦躁,连续数天没联系任何人,也不见父母,就把自己关在租的房子里自闭,父母担忧就联系了傅于天。

傅于天敲开了房门,桑冉顶着一张糟糕至极的脸,却还克制地收敛着脾气。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事,我爸妈打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听着她一声声故作逞强的说辞,傅于天直接伸手扯过她,抱在了怀里。

「干嘛一个人憋着?不开心就说出来,你不用那么懂事的。」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里有什么说什么,情绪不好又怎样,发脾气又如何?都有我呢。」

就是这几句话,让压抑许久的桑冉彻底破防了。

等她哭够了,他会给她擦去眼泪,说:「我的冉冉,哭鼻子也这么好看。」

等她说累了,他会给她做点心煮奶茶,说:「补充点体力,你再说,我在听。」

婚礼那天,温欣来了。

有关江不予的一切,说实话,傅于天不想让桑冉知道,爱情都是自私的,谁也做不到完全地大度。

他自私地想要完全占有桑冉,却又见不得她难过伤心。

所以他说,桑冉,我只大度这一次。

傅于天用温柔,一点一点一天一天融化着桑冉心底的冰。

如果说江不予是她的劫,是放手成全她幸福。

那傅于天则是上天送她的救赎,是朝夕与她共白头。

17 江不予番外(1)

江不予拿着医院开具的诊断书,一根一根连抽了两盒烟。

脑部重创,损伤无法逆转,再怎么治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

他不想忘记桑冉,不想她自责愧疚,不想她……像自己母亲一样。

他没有见到爸爸病发,不清楚这个过程有多痛苦,但他看过他妈往后的每一天……

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他不能让桑冉经历。

遗传的家族病,如果他和桑冉生了孩子,那孩子也不是他留给她的寄托,反而……是对她的折磨。

江不予不怕死,得病,就是命,他认了。

但他心爱的姑娘有什么错?凭什么用她最好的年华,余下的大半生都活在他这个死人的阴影之下。

他想要桑冉快乐,想要她每天都笑得开心。

长痛不如短痛。

冉冉,我只有狠心了。

江不予打定主意,还没离开医院就遇到了温欣。

两人不慎撞了下,江不予手里的东西和温欣的都散落一地,他看到了温欣的孕检,温欣也看到了他的诊断书。

温欣吓坏了。

江不予哭笑不得:「没事,我这不还好好的吗?就是,别告诉桑冉。」

温欣不理解:「为什么?你病了为什么瞒着桑冉?你担心她误会我和你?那我去和她解释……」

「不是误会。」

这个面对病情,能笑对医生,能宽慰妈妈,能安慰旁人,能咬牙把所有事都扛在身上的男人,在说到桑冉时还是红了眼眶。

「是我不能耽误她。」

江不予怎舍得让他的冉冉,遭受这些。

温欣嫉妒得发酸,提出了假结婚。

江不予认真地看着她:「除了名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还确定?」

温欣确定,这辈子能嫁给自己当初一眼就看上的男人,怎么样都值了。

这之后江不予像没事人似的回了家。

掐着桑冉下班的时间点打电话,再看着她进门挂电话藏手机。

洗澡带着手机,睡觉留根神经闹铃一响就睁眼。

他去书店买了很多母婴书,漫不经心地摆在桌上,书架里,一切处心积虑只为制造变心的假象。

他以为准备好了,却在留意到桑冉悄悄吃的药是叶酸时,他愤懑地咒骂上天,也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这以后江不予就做得越发过火了,天天看育儿图鉴,大大方方地翻孕期常识,丝毫不再避讳桑冉。

时机足够成熟了,只差最后一步。

他选了桑冉喜欢吃的水煮鱼,第一天,看着她吃得热火朝天,一边对着嘴巴扇风,一边还吃得津津有味。

江不予低下头,躲闪的目光不敢看她。

转天他继续烧了水煮鱼。

桑冉闻着辣味钻进厨房:「小江,坦白从宽,是不是菜场买鱼的大妈夸你帅,你禁不住诱惑替她收摊了?」

热油烧着辣椒,江不予呛得连声咳嗽,刚好能演绎出不耐烦的情绪:「出去。」

桑冉也不气,打开窗户,拿纸巾给他:「快擦擦,眼睛都辣红啦。」

看着她走出厨房的背影,他抓着纸巾的手在抖。

之后日复一日,算下来桑冉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的水煮鱼,她不爱抱怨,只会委屈巴巴地朝他噘起嘴巴,江不予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提前收拾好了东西,说出分手,他就走了。

摔上门,他还是能听到她的哭声。

对不起,冉冉。

18 江不予番外(2)

江不予跑了银行,问了中介,卖掉按揭的房子,处理了手里的股票。

在他的认知里钱是唯一能靠得住的,所以他尽可能地变现,把所有钱集中在了一张卡里。

没多久桑冉的爸爸就找来了。

看着气势汹汹找来单位的人,江不予劝开了同事,单独走过去,开口还是叫了声叔叔。

「叔叔?你应该改口叫我爸了!」

桑爸爸气得咬牙:「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家对你怎么样!你摸着良心自己说说!」

「到底因为什么?你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别想蒙我!」

江不予暗暗握紧了拳头,多次演练的伪装面无表情,冷漠得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掏出那张银行卡递了过去:「这里面是我的积蓄,别告诉桑冉,替她收着。」

「什么意思?拿钱打发我女儿?」

「是补偿,钱不多,若有需要的时候总好过让她为钱犯愁,叔叔,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桑爸爸不是失望,是愤怒转为不理解,拉着江不予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

江不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坚持让桑爸爸收下卡,最后说:「我要结婚了,别让桑冉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刚好桑爸爸看到温欣来找江不予。

那个瞬间,桑爸爸是真的失望了。

很多事大致都处理完了,江不予才抽出工夫看着手机里桑冉发的大段大段的信息,他抽了一晚上的烟。

次日,他跟温欣领了结婚证,联系搬家公司,再给桑冉去了电话。

在他们住过的家里,他站在阳台远远就看到了急匆匆打车来的她。

又瘦了。

傻瓜。

他颤抖的手多少次都没滑着打火机。

即便做好了万全准备,但眼睁睁地推开一个心爱的人是什么感受?

活生生地割刀子,生不如死。

19 江不予番外(3)

结婚那天,江不予就知道桑冉会来。

她会亲眼看着他娶别人,她在想办法逼着自己死心。

这就是江不予想要的。

但看着她满含悲痛的目光,听着她含泪的祝福,他痛得不如死了。

他多希望她能大闹一场发泄出心中的情绪。

可他的傻姑娘,到最后也不愿跟他撕破脸,宁肯一个人强撑着也要给他留一个体面。

江不予每天都会按着桑冉上下班时间,远远地,看她一会儿。

看着她进楼上班了,看着她下班回公寓了。

这不行。

在他还没下定决心克制住时,他就迷路了。

天天走的路,突然不认识了。

黑灯瞎火的胡同里,是温欣找到的他。

温欣又慌又乱,担心得不知怎么好,江不予却焦急地问她:「几点了?冉冉明天要高考,我去给自行车打气……」

那一刻温欣整颗心都沉了。

病情恶化的速度……太快了。

江不予很配合医院的治疗,他还想撑撑,他还不想忘记她。

温欣看着他天天一把一把地吃着药,坚持反反复复念着他的冉冉,温欣越心疼他,就越气不过。

她在江不予的相册中找到一张照片,故意指给他:「你的桑冉已经有人了,就是这个,你篮球队的好哥们,傅于天。」

「江不予,你别再想她了,你多想想我不行吗?我……」

「桑冉她移情别恋了,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爱她!」

听着温欣说这些,从来不对女人发火的他,破天荒地说了重话:「闭嘴!」

这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关注着他们。

看着傅于天追求桑冉,看着傅于天陪伴着桑冉……

看着傅于天在桑冉身边,慢慢地,一步步取代了他。

这就对了。

往前看,往前走。

我的冉冉,值得最好的。

那年九月,桑冉要去大学报到了,再毕业就是博士了,江不予坐在车里,远远地目送着她走进校园,那道背影,牢牢地烙印在了他脑海里。

即便病情折磨,即便情况恶化,也终难消除。

他辞了职,在温欣的坚持下,带着温欣和孩子去了南方。

都说落叶归根,但他不想死在有她的城市。

我的冉冉,你要长命百岁,你要子孙满堂。

可惜,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这是我的遗憾,不该是你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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