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尔虞我诈:我做高净值人群征婚那些年
在医院的日子简直是我出生以来最清闲的日子,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模特每天白天都来医院陪着我,跟打卡上班似的,小李这孩子没眼力价儿,有几次被表哥安排来替班,都被模特撵了回去。
我俨然又成了模特的自留地儿。
我甚至在这段平静的日子里生出了一丝幼稚的幻想,认为以后的日子都会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地消磨下去,在表哥手底下安心干活,和模特一切水到渠成,可我恍然忘记了在老鼠的世界里,本就是问题缠着问题。
大问题是在我出院前一个星期发生的,我平静的生活像一场并不真实的梦,轻易破碎……
医院的生活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禁烟,我这人烟瘾大,住院这些天可算是遭了烟瘾的罪,住院两个月,想烟想了两个月。
在这事儿上模特赤裸裸给我玩了把双标,自己明明是个老烟枪,非得一本正经地给我科普什么吸烟有害健康,天天抠着抖音上的健康大法师们给我洗脑,顺便还给我买了本什么《这本书能让你戒烟》,语重心长地说,男人成熟的标志就是学会断舍离。
俨然一副大灰狼教兔子吃斋念佛的架势。
解禁是从复查那天开始的,那天模特推着我到门诊,CT、核磁共振一通乱查,检查结果不是小好是大好,骨头愈合都不错,脾脏也没落下啥毛病,医生下了诊断,再恢复一星期就能出院。
那天模特挺高兴,回病房路上喜滋滋地说出院之后要给我整个趴,洗洗这几个月的晦气。
当时我看这姑奶奶心情不错,小心翼翼蹬鼻子上脸地说,趴不趴的咱就免了,您要是现在能赏我一根烟抽,那可就人生大圆满了。
模特笑眯眯地骂了我一句没出息,从手包里掏出自己的蓝爱喜,自己叼了一根儿顺手也赏了我一根。
说实话要放在平时,这种没滋没味的烟我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可架不住形势比人强,有总比没有好。
我撅着嘴叼着烟等着,正等着享受尼古丁,可模特愣是没了动静。
我坐在轮椅上一副老领导的派头,我说小王啊,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这眼力价还得练啊。
模特说,练你个头啊,姑奶奶找火呢。
我扭头一看,就看着模特跟浑身招了虱子似的全身上下翻腾,翻了五分钟,最后朝我傻呵呵地一摊手。
我说,火呢?
模特睁着大眼睛特无辜地说,奇怪啊,我记得出门的时候都装上了,咋就找不着了呢。
当时我们正好是在病房楼门口,大门拐角的墙根底下就是个吸烟区。
我说,算了,咱去吸烟区借个火去吧。
模特那天是真顺着我,一边我骂着我没出息,一边把我推到了吸烟区。
我们那天在门诊楼检查了一上午,折腾到挺晚,回病房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儿,吸烟区没啥人,就看一个穿病号服的哥们儿在烟灰缸跟前站着。
那哥们儿造型挺独特的,脑袋上也一圈一圈的大纱布,嘴里啪嗒啪嗒冒着烟,站远了一看还以为是哪颗大蒜头着了火。
我当时还跟模特开了句玩笑说,这造型挺像你前两天那样啊,都是你们大蒜精家族的吧。
模特赏了我一个大白眼。
谁承想就是这么普普通通一根烟,硬生生彻底撕碎了我和模特的平静生活。
两枚本在渐渐磨合的齿轮在这一瞬间突然开始错位扭转,失控的漩涡像巨大的黑洞,将我们再次吞噬回那片本就未曾远离的黑暗深渊,而后我们奔逃、隐遁、藏匿、流离。
可在当时,我们身在其中,却恍然不知。
模特把我推到跟前,我冲病号服说,兄弟,借个火呗?
当时这病号服兄弟是面朝烟灰缸站着,背对着我。
也不知道我这句话是哪个字儿说得不对劲,我一句话刚说出来,就看着这个大蒜精兄弟跟触了电一样,猛地定在了原地,手里还剩了大半的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当时我也是没回过味儿来,还以为是我这话说得太突然,莽撞了这哥们儿。
我小了点声说,哥们儿,没别的事儿,就是想借个火。
就看那大蒜精猛地一转身,和我打了个照面,这一回头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说实话当时这大蒜精造型挺猛的,一张脸上一层一层裹着医用纱布,把整个脑袋都包了起来,依稀露着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点点嘴巴。
说是露着,也就是纱布缝里稍微透了点气儿。
也不知道这哥们儿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就看那纱布上也是黄澄澄黑乎乎的跟糊了锅似的,整体感观上就觉得像个放烂了的大蒜头。
我没想到这大蒜头正脸儿这么生猛,当时心里就是一哆嗦,我这么一愣正好和大蒜精对上了眼,也不知道是这人怕见生还是怎么的,一看我瞧他,眼里一瞬间露出一丝惊慌的眼神儿,猛地一下低下了头,把手里打火机刷拉一下扔在了我身上,接着跟受了惊似的蔫鸡似的,跳着脚朝病房楼匆匆走去。
我下意识拿起打火机耍了一下,就觉着这打火机手感挺好的,低头多扫了一眼,一看还是个纯银都彭,牌子货。
我顺手开了一下盖,开盖声带着都彭火机特有的脆音,叮的一声,那叫一个顺耳。
我掂量这打火机不便宜,没敢留,抓紧点上烟冲着大蒜精说,哎,你别走啊,你打火机不要了?
我这一喊,好像又跟喊了什么惊魂咒似的,这大蒜精眼瞅着又哆嗦了一下,急匆匆地又赶了两步,一头扎进了病房楼里,眼看就没了人影。
当时我没多想,以为这人可能啥怪鸟,怕见生人啥的。
当时我还发了句感慨说,这年月真是生活条件好了?这好好一个打火机说不要就不要了?
模特没接茬,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房楼沉默了半晌,然后突然凑到我跟前说,陈加,你看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模特没说之前我还没觉出什么,这一说我突然回过味儿来,就觉着那道眼神儿似乎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可这人一脑袋全让纱布裹着,实在看不清五官,我脑子里打了几个转儿,硬是没对上号。
我说,还真是,我看这哥们儿挺眼熟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模特跟看白痴似的瞪了我一眼说,陈加,你是不是脑子留啥后遗症了,男女不分了吗,这特么明明是个女的啊!
模特这一提醒我又恍然了一下,回忆了一下那人身段,说起来还真像是个女人。
我也觉着我这眼神儿挺降智的,尴尬地赔了个笑脸,举起打火机给模特亮了亮,岔开话题说,你瞅瞅,这火机好像还挺贵的,咱给人送回去吧,可别占这小便宜。
模特看了一眼打火机,有点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了一声,推着我进了病房楼。
我和模特追到病房大厅的时候那大蒜精已经没了人影,就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个劲儿地往上蹦着,最后停到了七楼上。
我一看标识牌,七楼是烧伤病房。
当时我脑子又福尔摩斯附体了一下,跟模特说,看见没,刚才那人脸上黑乎拉碴的,八成是烧伤,应该就是住烧伤病房里。
模特没吭声,等电梯落下来直接摁了个七。
那时候我还没觉出模特异样,跟模特吐槽说,这人可真牛逼,脸都给烧成锅底了还不忘了下楼抽一口,啥叫洒脱,这就是洒脱,任他东西南风,我自一根烟儿。
我嘚吧嘚吧地说着,模特又是嗯了一声,没接茬。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电梯窜上了七楼。
我和模特出了电梯还没开始找人,就让护士台值班的护士给堵在了楼口,这小护士挺负责人的,堵着我们一顿问,找谁,哪个病房,哪个床……
我们一句话答不出来,撂了实话说可能是你们病房的病人下楼抽烟落了个打火机,我给人家送上来。
当时护士就一脸不信说,你们找错地方了吧,我们这是烧伤病房,住的都是重病号,生怕感染啥的,谁还抽烟啊。
我说让我们进病房看看,八成就能物归原主呢,护士死活不同意。
也是事儿赶着事儿,我和模特还正想再解释解释,我手机突然来了电话,一看是小李打来的。
小李这孩子好就好在办事儿认真上,今天中午是他来送饭,送到病房没见人,问了护士台说我们去检查了,结果左等右等还不见人,老实孩子就开始瞎琢磨,最后憋不住了就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一通小李就急哄哄地问我和模特在哪儿呢,是不是检查结果不好啊啥啥的。
我笑着说在烧伤病房呢。
我这一说又把小李吓了一跳,问我出了啥事儿。
我知道闹了误会,说句马上回病房,挂了电话。
我们一看这护士态度挺坚决,也觉得为了个打火机不至于这么费工夫,寻思吃完饭再上来问问,就这么悻悻下了楼,回了外科病房。
模特下楼的时候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看着光秃秃的电梯板子自言自语了一句,真像……
我说,像啥啊?像你们一块地里种出来的大蒜精啊?
模特没吭声。
小李这孩子是真惦记我,我一回病房就见小李正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打着圈,一看我全身不缺零件地回来才放了心。
我把这事儿纯粹当笑话给小李讲了一遍,小李拿过打火机看了看也说我走运,算是捡着漏了。
那天小李带的是饺子,小李说这是表哥一大早安排表嫂在家包的,表哥今天公司有业务走不开,这才安排小李过来跑了一趟。
表哥还是挂着我。
饺子是韭菜肉加鲍鱼碎馅的,表嫂手艺挺好,整得味道不错,就是放的时间长了有点粘。
折腾了一上午,我也是着实有点饿了,低头扒着饺子一边给小李说公司忙,你先回去吧,我这儿没啥大事儿。
我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干,能有单生意上门那是真难得,来我们这儿的客户又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估计我住院这些天表哥自己也没少操心,看着表哥这些天为了我跑前跑后,我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结果我一抬头,看见小李还在我眼巴前杵着。
我说你有事儿走就行啊,别为我耽搁了。
我这话一说,小李当时脸跟加了催熟剂的西红柿似的涨了个通红,吞吞吐吐说,陈哥,有个事儿……
我一脸纳闷儿说,啥事儿啊?
小李说,有个东西我觉得给你和倩姐看看,要不我心里不踏实。
小李这话说得遮遮掩掩的,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问说是不是公司出啥事儿了?
小李说,不是,陈哥,和咱公司没关系,你看看就知道了。
小李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手机,我让小李这一顿绕也绕没了胃口,索性放下筷子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着小李手指头在手机上一通划拉,最后翻出来一条三分多钟的视频。
当时我还没在意,寻思小李这孩子咋还装神弄鬼的,一条视频有啥好看的。
人生似乎总是这样,意外来得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在视频播放了短短几十秒后,我不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脑子轰的一声炸了起来……
这是一段有些没头没尾的视频,画面混乱,时间很短。
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画面晃动着,啥也看不清楚,似乎是有人在调整着拍摄设备,给我感觉像是偷拍。
然后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一间灯光昏暗的房间出现在画面中,隐约看着像个卧室。
摄像头安置的位置正好对着床,可以完整拍下床上的画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躺在床上,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缚,女人在录制视频前似乎已经受到了惊吓,身体正在极度恐惧地颤抖扭动着。
然后画面捕捉到了女人的正脸。
下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小李为何在亮出这段视频时如此为难,因为画面中的那张脸庞我是如此熟悉。
即便恐惧已经让女人的面容扭曲,可依然无法掩盖那张脸庞原本的惊艳。
没有人可以忘记这样一张惊艳的脸,我一眼认出了视频中的女人,赫然正是两个月前还与我嬉笑怒骂的白月光。
这是一段没头没尾的视频,我不知道这个总是麻烦缠身的女孩儿为何会出现在这样一段古怪的视频中,又为何会陷落在此时此刻这般危险的处境里。
我迷茫地看向身边的模特,模特同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视频继续播放着。
男人随后走到了床边,进了镜头。
男人戴着一个金色兔子面具,刻意遮住了五官,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视频中的白月光此时似乎已经到了恐惧的极点,颤抖着变了声的声音说,你特么到底是谁啊?你这是绑架你知道吗?放我出去,你特么放我出去!
可男人只是沉默地转身就从床头橱上拿出了一把木头梳子。
我注意到男人拿起梳子的同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把梳子齿儿往旁边的一个小铁盒里慢慢蘸着,调着……
这诡异而又细微的动作让我本能嗅出一丝危险气息,下一秒,这不好的预感就迅速应验。
男人从小铁盒里蘸完梳子,走回床边,猛然将白月光摁在床上。
白月光试图挣扎,可男女的力量实在相差悬殊,梳子开始粗暴地撕扯白月光的头发。
我无法看清那梳子上到底蘸了什么东西,就看着白月光的头发明显湿漉起来。
男人在狠狠梳完几下之后又扔下梳子站起身来,拿起床头一个女士手包,扒拉着手包开始翻找什么东西。
此时的白月光已经颤抖如筛糠,泪水吞咽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说,你给我梳的什么?你特么到底想干什么?你翻我包干什么?你是不是抢劫的?
男人继续沉默着,很快从手包里拿出了一个银色打火机。
在看清打火机的一瞬间,我失力般靠倒在椅背上。
因为这同样是一个令我眼熟的打火机。
纯银的壳子,壳子上刻了只熊掌,嵌了颗绿松石。
此时此刻,视频中的这个打火机正摆在我手边,思维的闪电在一瞬间照亮了我脑海,吸烟区发生的小插曲与眼前的视频发生了诡异的契合。
我慌张地拿起桌上的那个打火机跟模特小声说,这个打火机,吸烟区的那个人就是……
模特比我脑子转德还快,已经想到了男人即将干什么,脸色惨白如纸,捂着嘴啊地低声叫了一声说,艹,这个特么变态。
下一刻,男人用拇指挑开了打火机盖,视频里传来叮的一声脆响……
是都彭火机特有的脆响。
看到这里的时候,模特已经开始捂住眼睛,我浑身颤抖着大口喘着粗气,我们不约而同地已经预见到了这段视频的结局。
一切毫无意外地进行着。
再下一刻,就听视频里啪嗒一声脆响,打火机在男人手里迸溅出一道微弱的火苗,白月光想要挣扎逃脱,火苗凑向了白月光黏糊拉碴的头发……
再下一刻,一团巨大的火焰从白月光头上陡然烧起,手机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我从没听过这样凄惨的惨叫声,尖利刺耳的声音似乎已经刺破了喉咙。
熊熊的火焰从白月光的头上蔓延开去,白月光疯狂挣扎着扭曲着,像是一个不停扭动的人形煤油灯。
头上燃起浓浓的烟,火焰开始蔓延至面部,我依稀看到白月光那张女神般的脸庞在火焰中逐渐消融。
最后一个镜头是男人提着一罐灭火器再次出现在镜头里,干粉呼呼地喷在了白月光的头上……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视频只有短短一分钟,可在我的时间坐标中好似已经经历了一年之久。
病房里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我有几秒甚至生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个混乱的短视频仅仅是某部电影的一个段落,白月光可能是去当了个群演拍了部什么惊悚悬疑片。
可那个银色打火机就在我手边放着,像一道咒语摧毁了我的所有妄念,清晰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模特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着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却一脚踩空,失力般地扑到了我怀里。
模特颤着声说,陈加,这特么是人吗?这畜生还把我们当人看吗?
我使劲攥着模特的手,想要安慰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全身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是小李这孩子最先开口说了话。
小李一脸愧疚说,陈哥,我知道你这住院的时候给你看这个不合适,可我寻思这女的跟你和倩姐都是朋友,我寻思这事儿瞒着你俩也不合适,上次见她们家老头儿其实人也不错,我就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小李说到最后低着头搓着手一副怕我发火的模样,我沉默地拍了拍小李,我知道这孩子老实,心里头装不下事儿。
我喘着粗气问小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视频到底哪来的。
按小李说,这个视频已经火了小半个月了,他也是昨天刚知道。
起因是昨天晚上小李和几个同乡小哥们儿聚餐。
说起来,小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单亲家庭长大,父亲是个老酒鬼,母亲受不了看不到头的日子,早些年离了婚。
小李老家和我一个地儿,依稀听表哥提过,似乎和表哥那边有点沾亲带故,表哥这人天生带点带头大哥的气质,回家过年的时候看小李这半大孩子没着落,心里一软给带到了北京。
小李这孩子实诚,知道知恩图报,事事尽心尽力,跟着表哥摸爬滚打这几年,眼看着也成了表哥手下一号得力小将。
人在外地混,同乡情谊就格外重,小李在北京这几年,也认识了一圈年纪相仿的小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再加上都是年轻小伙子能喝能造,那天晚上他们七八个人造了一箱白酒,又一人踩了一箱啤酒,酒喝到酣处,年轻人的话题就开始往刺激上走。
当时里头有个搞 IT 的小同乡就神秘兮兮地说,哎,给你们看个新鲜的。
小同乡说完就掏出手机翻出了这个小视频。
这帮小伙子当时喝得晕三倒四,看了个开头都不以为然的说,艹,这画面黑乎乎的拍的啥啊,装神弄鬼的。
IT 小同乡当时特认真地说,你们再看看,这个真不一样。
结果这视频放到一半的时候,这帮小伙子们全都闭了嘴,再看到后半程,原本闹哄哄的酒席上彻底没了声,一帮愣头小伙子彻底让这变态视频震得醒了酒。
小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白月光,当时就留了心,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问,这视频从哪来的。
IT 男看小李挺在意,给小李好好介绍了一遍说,这个视频是从一个 app 里慢慢火起来的,这 app 算是偷拍圈里挺公认的一个 app,里头有几个冒尖的偷拍高手,靠着做付费偷拍直播赚钱,超有人气。
视频里的这个男兔子就是偷拍圈里风头最劲的一个,自己给自己起了个江湖诨号,叫低磁偷拍者,有一帮铁杆粉丝,特别擅长把自己包装成富二代诱骗各种女孩儿,视频多以各种刺激手段为噱头,可搞得这么出格的还是头一次,直接爆了偷拍圈……
小李这话一说到这里,我就知道白月光这次是栽到了一个偷拍狂手里。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当时那几天泡菜国那个什么房事件正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地,没想到此时此刻就在我眼巴前硬生生出了一个翻版。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可对恶的趣味却总是出奇一致。
事儿说到这里的时候模特已经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扭头冲出了病房。
我看模特情绪挺激动的,怕出事儿,追到了电梯门口说,你干啥去啊,你是不是要上去找她?
模特一个劲儿地拿手戳着电梯按钮,嘴里一劲儿地说,不是人,畜生,变态,艹特么的……
我拦着模特说,你先缓缓,刚才在吸烟区咱不是都碰上了吗,人家现在不愿意见咱,你上去不是给她添堵吗?
模特当时已经彻底上了头,也不吭声,电梯一下来闷头进了电梯,手指头哐哐戳着 7,我看模特这架势俨然是又犯了拧巴,我没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当时护士见了我们一眼就认了出来说,你们两人咋回事儿啊,咋又来了,不是给你们说了吗,我们这是烧伤病房,不能随意出入……
模特这时候已经发了疯,一下把护士拨拉到了一边儿,硬生生冲进了去,开了几个病房门都没找着白月光,模特彻底红了眼,站在楼道里开始吼,白小纤,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呢,你特么给我出来啊,你特么不是牛叉吗,你特么不是天下无敌吗,这点事儿就扛不住了吗?妹妹啊,谁害的你啊,你给我出来啊……
秋日的午后,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着模特受伤的哀鸣,模特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吸顶灯的光泼洒在模特身上,像一具即将坍塌的白色雕像。
我知道模特这哭声里八成也有触景生情的意味,挣扎在黑暗深渊的老鼠们似乎总是这般矛盾,在苟延残喘的乞食之中总会露出各自凶厉的牙齿,却又在同类们受伤夭折之后生出感同身受的悲伤。
我们各自奔逃,却又互相怜惜。
就像此时此刻的模特。
模特喊着喊着就开始蹲地上哭,我拉了几下没拉动,听着模特的哭声我心里也是一阵一阵揪心的难受……
护士一看模特发疯,以为是什么医闹,给吓得不轻,当时就想拿起电话打 110,我连忙跟护士解释说,我们不是闹事儿的,就是来看个病人。我正和护士掰扯着,眼看着最东头病房里突然出来一个人,快步走到了我们跟前。
这人长了朱时茂似的浓眉大眼,是个大高个儿,站到我们跟前就跟立了一堵墙似的,瞪着大眼就问我们,你们谁啊?
当时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神奇觉醒,我就觉得这大高个儿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威压感,明显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下意识把模特挡在了身后,也瞪着眼问他,你又是谁啊?
就看这浓眉大眼哥回瞪了我一眼,从兜里翻出一个小本本,我看着上头烫金的三个大字,赫然写着警官证……
大高个似乎生怕我看不清楚,又特意把这可辟百邪的证件打开,在我眼巴前亮了一下。
市局刑警队,李力,然后是警号 XXXXX。
一应信息俱全。
我当时脑子就开始有点发蒙腿肚子就有点打结,寻思这 110 还没打呢,怎么这警察就从天而降了,现在这医院都开始安便衣了吗……
我们这种人,天生就对这种伟光正的行业过敏,虽然咱也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吧,可心里就是紧张,这一紧张说话就开始有点不利索,我磕巴着说,警官,我们……我们就是来看个病人。
大高个警察瞪了我一眼,语气不善地说,看病人就看病人,你们在走廊里瞎叫唤啥啊,你知道这是病房吗?
对警察我实在不敢硬刚,我赔着笑脸说,知道知道。
警察继续训着我和模特,找人就找人,好好说话,风风火火地干啥,炸碉堡啊?你们和白小纤啥关系啊?
模特蹲在地上低头不吭声,我赔笑着说,是是是,啊?
我先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听到最后突然就一愣,没成想从这警察嘴里听见了白月光的大名。
这次我脑子算是转得快,念头一翻我明白过来,寻思八成是白月光的事儿已经报了案,警察是为白月光来的,可警察这一问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我和白小纤这关系吧,还真有点儿不清不楚的。
说是业务合作伙伴吧,显得有点生分,说是朋友吧,好像还差那么一点儿知根知底的情分。
当着警察面我又不敢撒谎,正踌躇着该怎么说,就听警察身后一个挺熟的声音说,李警官,这两人是我们家亲戚,你让他们进来吧。
这声音我听着熟,抬头一看更是熟上加熟。
那人瘦高个,有点秃顶,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老头衫儿,衬衫一看就是穿了多少年的,洗得都发白了,收拾得倒是挺利索,一身斯文劲儿。
赫然正是白小纤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