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都停了。
我们的关系也就停在这吧。
「季途生,你知道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这是我最后想和他说的话,
「那天,你问我,如果你没去上海,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一切就变好了。」
「我曾经也这样想,我甚至自责过,甚至觉得是不是都怪我没有一早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你,才会酿成苦果。但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不会的,季途生,不会变好。你就是这样的人,傅柔是客观存在的,你的家人也是。你对傅柔的情意是种罪孽,只是你的罪要我赔,太不公平了。」
我打开车门,走下去。
抬头看看天,一架飞机低低地驶过,轰隆隆的,遮盖了身后季途生执着的挽留。
13
我把傅柔监控里的所作所为整理成视频,发到网上,很快引发了热议。
有人人肉出傅柔的地址和真实身份,一时间,她成了网上人人喊打的罪人,名誉扫地。
同时,我整理了各种材料,一起交给了我的律师,正式对那家私立医院和季途生母亲进行了起诉。
好在,我刻意地留存了很多证据,照片、录音,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煞费苦心地收集。
律师夸我清醒谨慎,他却不知道,我为自己曾经的愚昧和幼稚,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开庭前,季途生母亲就和她的贵妇闺蜜,——那家医院的董事闹翻了天。
二人互相推诿,差点当众扯起头花。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件事还捅出了季途生家族公司的其他龃龉之事,引起了整个公司巨大的损失。
他妈把一切归咎为我的错,找不到我人,就发泄到儿子身上,指责都是季途生瞎了眼,引狼入室。
她拆下季途生家中的那幅肌理画,狠狠砸到地上。
画框四分五裂,季途生去护着。
二人推搡之中,他妈妈气血上涌,突发脑梗被送进了 ICU。
季途生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是兴师问罪,他开口却是。
「够了吗?」
「什么够了?」
「你还想看我付出什么代价,你可以都说出来,我全都给你。只要你……」
这时候还谈条件,我冷笑:「只要撤诉?」
「不是。」
他吸吸鼻子,声音憔悴得不像那个风发意气的公子哥,「只要你可以原谅我。」
「原谅你,然后呢?」
「我想你回来。」
他还在做梦。
「别玩自我感动的戏码了,季途生。快三十的男人了,装什么恋爱脑,多管管你妈吧。」
我挂断电话前,听到他在那头大喊。
「因为傅柔对吗,你放心,傅柔会走的……」
14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式说服了傅柔回美国去。
但我知道,傅柔绝对不甘心。
飞机起飞前一个小时,她还在酒店里磨蹭着不肯启程。
季途生吩咐人把她的东西打好包,不由分说塞到车子后备箱里,然后把傅柔摁上副驾驶。
她戴着口罩帽子,畏畏缩缩,网络上对她屠害小猫的指责也延伸到了生活中。
为了赶上飞机,季途生又把车子开到飞快。
我曾经非常纳闷,他这样一个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驾照为什么还没被吊销。
路上,傅柔依旧顽抗:「阿生,我不信你不爱我,我不信你会爱别人,我要听你亲口和我说。」
「我不爱你。」
季途生斩钉截铁,不假思索。
「我不信,阿生,你看着我说。」
他不耐烦:「我在开车。」
傅柔去扳他的脸:「我要你看着我说!」
他们对视了五秒。
五秒,一辆货车插过来。
两辆车猝不及防地相撞。
事故发生的那一秒,季途生遂了她的愿:「傅柔,我不爱你了。我恨你,更恨自己。」
一阵轰鸣声,车子翻过去,汽油混着血往下滴。
……
那场车祸中,傅柔的髋骨和下半身受到了重创,医生说她不会再怀孕了。
季途生也没好到哪去。
鬼使神差的,他口袋里一支我送的钢笔滚出来,在撞击中狠狠插入了他小腹。
被人救出来时,看着哭成泪人的他妈,他死死拉住她的手,哀弱地问她。
「……妈,当时那根针,也是这样戳进南南的肚子吗?她多疼啊……她最怕疼了,她得多疼啊……」
真像一场因果,无人善终。
15
季途生说想见我一面。
他以为,只要他有了足够惨的下场,遭了足够多的罪,就天经地义要被原谅。
不是这样算的。
我的官司判下来了,受到法律惩罚的同时,那家医院和季途生妈妈还要陪我一笔钱。
我全都还给了季途生母亲,分文未收。
那是他们曾资助我读大学的费用的好几倍,我感念这份恩情。
之后,我的生活回归正轨,我妈也终于听了我的话,在家享受起她的退休生活。
再一次见到季途生时,是在他家楼下。
我去同一个小区拜访客户,下楼时遇到了一只小猫,躲在花坛里。
看见我,它窜出来。
它也有尖尖的耳朵,有蓝色的眼睛,它绕着我转圈,一圈接着一圈。
我一蹲下,它就往我怀里钻。
我于是抱着它,没有再撒过手。
我知道,我身后的不远处,此时正站着季途生。
他满面的憔悴,走路有些慢,一歪一拐。
他静静地跟随我走出小区,看着我上了一辆车。
我从车窗看出去,他似有满腔的话语和遗憾,嘴唇翕动着,喉头吞吐着。
最终,他挥挥手,我也挥挥手。
我们一言不发,仅此而已。
车子发动起来,我们去往不同的方向,再不会有所交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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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乱世,倾城之恋
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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