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9有个可怕的大学室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老郭见我看到那张照片,很快收了起来,似乎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准备回老家了,许言也是。」

老郭说明了往后的打算。

我没多问,心里也算有数,老郭这小子真就打算一棵树上吊死了。

倒是个痴情的怨种。

我招呼老郭来和我们合影,照片要洗,当天出的很贵,虽然肉疼,可谁也不会舍不得这笔钱。

期间,老郭给我、老李、徐哥三个人每人送了个挂在脖子上的玉珠子,说是保平安的。

我对这不感冒,老李倒是视若珍宝。

10

毕业后,我留在了这座南方的城市。

工作,工作,工作,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身上喘不过气。

这时代发展得很迅速,智能手机普及,QQ 的时代到来了。

自此我已毕业多年。

我和舍友们加上了 qq,建了一个 QQ 群,群头像是我们当初毕业时宿舍的合影。

我们日常调侃几句,倒也乐得自在。

直到很久以后,老李在群里发了一张碎掉的玉珠子。

老李:我今天出了车祸,别担心,人没事,只是莫名其妙这玉珠子碎掉了,我记得好像是大学时候有的这珠子,你们还记得我在哪求的吗?

徐哥发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玉珠子,只不过那珠子还是完璧无缺。

徐哥:诶,我也有一枚诶,是不是我们当时一起去什么地方求的,不记得了。

我摸了摸胸口一直戴着的珠子,我也有一颗。

但我什么都不记得。

但我始终觉得应当记得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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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虽然未有缘由,但并没有无疾而终。

我和徐哥都没能回答这珠子从何而来,但老李似乎执着于此事,为此他甚至停掉了工作,回到了我们曾经一起上学的城市。

我接了老李,一如许多年前那样,我们同游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

但没有一人能告诉我这珠子的来处。

老李回去后,我依旧两点一线地不停工作,繁忙的事务几乎全部堆积在了我身上。

几天休假欠下的工作也要做,我日日加班,几乎住在了工作室,彻夜未眠。

那天一早,例会上老板见我状态不好,让我回家休息。

我离了公司,回家睡觉。

我做了场梦,梦里我的前半生断断续续,我的后半生千篇一律,忙忙碌碌。

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交了辞职信。

我一路北去,目的地是我的老家,一路上走走停停。

我认为喜欢的、抑或没见过的地方便多停留几日。

见多了城市里的钢铁森林,我更喜欢这样的风光。

回家千余里的路程,愣是让我慢慢悠悠游荡了半年。

那天我登上又一座陌生的城市的又一座不知名山峰。

自古山中多古刹,可我在这山上呆了很久,却没见到一座庙宇。

倒是下山的路上,一座破败的道观出现在我眼前。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指引着我,那道观虽然大门紧闭,可我依旧不自觉地推开了那扇门。

说是道观,可这儿只有一处院子,四五间房。

园中香炉中最后一柄香火即将燃烧殆尽,侧角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石桌旁看着我。

坐上一盏茶壶,几个小盏。

似乎在等人来。

12

难道是在等我?

我不自觉地想着,不停地打量着这个小道士。

年纪和我相仿,我甚至觉得面善。

但我不停回想,又似乎不曾有这个熟人。

小道士招呼我过去,他将一个小盏推向对面,又满上了茶。

「小友能至此,也算有缘,小观破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杯茶还是招待得起的。」

我喝了茶,味道很是熟悉。

我曾喝过,可我始终记不得那茶从何喝得。

连同那道士的口音,我觉得我也该是听过的。

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甚至觉着这山,这道观,我似乎该是在那听闻过。

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觉得我应该记得点什么。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那有什么东西硌我一下。

就连同我胸口这枚玉珠子我也不记得。

我想起了我那个梦。

前半生支离破碎,断断续续。

不对,断断续续的不是我的前半生。

而是?

对了,那是我的大学的四年!

断断续续,为什么断断续续!

老李,徐哥,还有我。

那枚玉珠子。

为什么,难道关于这珠子!

我把那珠子取出,它还带着我的体温,在手里暖暖的。

悄无声息地,珠子坠落在了石桌上的茶盏里。

绑着珠子的绳断了。

我翻遍背包,都没有找到其他可用的绳子。

倒是一张照片落了出来。

那是老李来找我时给我的。

是我们宿舍三人的合影。

老李来找我时将那照片在我们学校门口重新洗了出来。

我记得那时老李临走时跟我说:

「我始终觉得这照片应该是四人的。」

四人,什么四人?

我当时还跟老李开玩笑,你是不是把那张放行李的床也当兄弟了?

我们是四人寝,却只有三个人住,另一张床上堆放的都是我们的行李。

不对,是行李吗?

行李会动,会说话,还会喝茶?隐隐约约的,我怎么就记得这茶我也曾在那床行李那里喝过?不对!那他妈的不是床行李,那他妈是个人!

活生生的人!

老郭!

我们为什么会忘了老郭?

看着照片上三个人,我,徐哥,老李。

我背后泛起薄薄的一层冷汗。

即便现在是正午时分。

我抬头。

那道士在对我笑,还问我要不要重新倒一杯茶?

他妈的,是老郭的脸!

13

这件事很难以置信,但这就真实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老李,徐哥,很可能还有那所学校所有跟老郭相熟的人。

我们完完全全忘记了老郭这个人。

整整七年!

毕业已经七年了!

当我喊出老郭的名字时,他甚至比我还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认得我?」

我怎么会认得你?我怎么会认得你?我跟你一个房间睡了四年,你喜欢的女孩还是我在帮你追,你问我怎么会认得你?

老郭比我还高兴,他甚至亲自下厨整个了几个小菜。

我从来没吃过老郭做的菜,依稀的记忆里老郭似乎只给许言做过。

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个待遇。

「你不是跟许言回了你们老家吗,怎么许言还是没追到,看破红尘当道士了?」

老郭只是盯着我,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直到我觉得我自己问错话的时候,老郭不急不缓地跟我说:「许言是我初恋,算起来我认识她十三年了,比认识你的时间还长。」

我猛然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许言说过他不认识老郭,她还说她不知为何十分厌恶老郭。

初恋?

不认识?

我觉得老郭不会骗我。

我忘掉了老郭七年。

甚至本来我们四人的合影都成了三人。

许言也是这情况?这都是什么玄乎的事情?

老郭依旧不急不缓,一如十年前那样:「你相信命运吗?」

14

老郭给我讲他和许言的曾经。

就如同很多人的初恋那样,高中时老郭和许言两情相悦,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又和无数对相恋的情侣一样,他们没能熬过高中三年。

但两人分开的原因是因为老郭的病。

先天性心脏病,复发的时候老郭正处高三,医生甚至早早地下了病危通知书。

老郭便跟许言分手了。

但他奇迹般地挺了过来,重读一年考上了大学。

老郭本是不知道许言的去向的,但他没想到他们却在同一所学校。

一切阴差阳错,却又好像命中注定。

我在那天雨夜引来老郭为许言送伞,许言对老郭的厌恶让老郭一度以为是他的分手伤害到了许言。

15

直到那年寒假,他见到了自己的爷爷。

老爷子出身大家族,年轻时不顾一切选择了出家修道。

老爷子学易,不只是现在有流传的前半部,他还学会了早已失传后半部。

易的后半部算天偷天,先天的一身因果,五弊三缺,孤独终老,甚至会影响自己身边亲近之人。

老爷子没结婚,老郭的父亲是老爷子当年在战场上救下来的孤儿,当时老爷子以为自己修道有成,可以对抗五弊三缺带来的因果,故而收了老郭的父亲做儿子。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直到老郭出生,老郭母亲身死,老郭也带了一身的先天病。

老爷子这才明白,五弊三缺的因果没能作用到自己儿子身上,作用在自己的孙子身上了。

老爷子用尽一切办法,换了老郭十八年。

然后重新回了山林间道观修道,他希望能在自己的孙子十八之前找到去掉这因果的方法。

如此十八年,老郭挺过了十八,迈过了那个坎。

老爷子找到了救自己孙子的方法,但却有副作用。

「你认识的人都会忘记你,你的一切痕迹在他们那里都会被抹去,先前越是亲近,之后见面越是厌恶。」

这是因果,是命,也是许言不认识甚至厌恶老郭的原因。

听起来很玄乎?

我原本也该这么认为,如果不是我真的忘了老郭整整七年。

老郭不信邪,回学校后整整追求了许言四年。

这四年,许言都没让老郭近身她两米内过几次。

再然后,老郭跟着许言回了老家,如此又追求了许言一年多。

结果跟在学校没什么两样。

老郭去找了自己爷爷,他不想这样。

老爷子本不想让老郭也趟这浑水,耐不住老郭软磨硬泡。

他甚至跟老爷子表演了他生病那年偷学的自家爷爷的本事。

最后老爷子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放弃许言,好好活着,接受这因果,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换个人喜欢,自此好好生活。

二、跟老爷子修道学易,等到什么时候老郭自己可以对抗那些五弊三缺带来的因果,便可巩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合理性。虽然许言对于老郭的记忆已经丢失,但老郭可以选择和许言重新开始。

在我的印象里,学道难,学易更难。前半部的易就是很多人一辈子也弄不明白的东西,更何况是后半部?

选择了其二,就意味着从此山野为伴,素衫褴褛,有可能穷极一生都达不到老爷子那种对抗因果的地步。

即便是达到了,那又会是多少年后?许言会等老郭?那个时候许言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娃都我们这个年纪了。

第二个选择是在拿后半生赌一个不知道的结果?

老郭没有说他的选择,能在这儿看到他,我心里大概也清楚了他的选择。

该怎么形容老郭?一个痴情的道士?

老郭在用自己的方式不停地靠近许言。

但很可惜,许言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16

「你相信命运吗?」老郭又问我。

许多年前老郭就曾这样问我,我一夜未眠也没能想清楚。

现在我依旧想不明白。

「值吗?」我问他。

「这么多年过去,这已经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了,许言对我来说可能是个执念,或者说心魔。」老郭说得平平淡淡,就如同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你学得如何了?」我问老郭。

「今日也算学易小成,不若我就在此为你卜上一卦?」老郭满脸笑意,看得我无法拒绝。

我突发奇想问老郭:「为什么不算一算你和许言的姻缘?」

老郭愣住了,我上一次见他这样愣住还是在他第一次得知许言与他同校的时候。

他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没在跟我说话,而是自顾自的推门而去,留下我和那一桌的菜肴。

17

下山后,我一直在想老郭讲给我的那些故事究竟是真是假。

或许他后来真的算了他和许言的姻缘。

或是他只是一个被爱情抛弃躲在深山的胆小鬼?

又或许他只是个故弄玄虚的疯子?

后来我闲赋在家倍感无聊,又走上了当初的路。

这次是在我的家乡一路北上,我还没见过那边银装素裹的天寒地冻。

直到那日,我来到一个喊不上名字的村庄。

天寒地冻一片毛白。

就连我胸口的那枚玉珠也冷得怕人。

这份冷让我想起了老郭。

我猛然想起,我能记得老郭,是否意味着他已然可以对抗那份因果?

边想着边往村里走去。

天地纯白中一幢幢的红色鲜艳夺目。

那儿竖起了很大的牌匾,喜庆的红绸连接起了整条小路。

远远地,我看到那牌匾上有什么字。

许言,郭承刚,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郭承刚,那是老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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