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就想问你,你喜欢他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殷九逸将我的头抬起来,让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昨天我们还是姐妹,今天我们就亲上了,可恶的是,这种感觉我竟然有点点喜欢。
「告诉我,珠珠,你喜欢谁多一些?」
「我现在特别喜欢你。」我压抑着疯狂乱撞的心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此说道。
细密的吻又落了下来。
下午我们在杏花飘落的河堤旁放风筝,红色的大尾巴金鱼风筝在天空中飘啊飘,扯着线跑了好久,我都累了。
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没一会儿,乌云飘过来了,雨点猝不及防落下来,杏花也在风雨中飘摇。
「回家吧。」殷九逸说。
快乐转瞬即逝的那种感觉真的好让人难过,我握着红色的大尾巴金鱼风筝迟迟不愿意离开。
「还没玩够?」殷九逸无奈:「那继续玩吧,反正我们有马,雨天的空气也清新。」
「我们还是走吧,以后还可以玩,我们不要着凉才好。」
回了府,他送我到院子里,我忍不住又向他确认:「你是真的不喜欢男人吗?」
「是我今天亲你亲得不够吗?还是我亲得你不舒服,你对我不满意?」殷九逸伸手擦了擦我额前的雨水,明明是很不着调的话,他却说得一脸认真。
我的脸又热了,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羞臊地跑走了。
「泡个热水澡等我一起用膳。」他在身后笑。
水汽氤氲,缭绕而上。我靠在木桶的边缘摸了摸脸颊,热水泡得我脑袋发昏,脑海里全是油菜花香和红色的大尾巴金鱼风筝。
说实话,真的有些害怕,害怕情绪会被他完全掌控,害怕以后会不自觉地依赖他,害怕关系变质了也变得不再稳定。
可是那些被小心藏匿起来的欢喜和感动都是真的,他给的安全感和偏爱都是真的。
他从未牵过语容和恨玉的手,他也没有给她俩买过裙子,府里的人都说他最喜欢我。
情爱俗气,我终究未能免俗。
48
没过几日,京城里流言四起,说是语容和恨玉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二人嫁入王府多年无所出,平日又举止亲密,以前也有这种流言,只是如今谣言更凶猛了些,连带着殷九逸都被人胡乱揣测了一番。
陆语容抱着元宝支支吾吾说:「赏花宴上韶光正好,我不过是趁着没人帮恨玉理了理裙衫上的落花,又顺便给她理了理头发,也不知道谁看到了……」
「最近还是在家中避避吧,话传得不太好听。」殷九逸喝了口茶,指尖无意识在桌上点了点:「想出去散心让李统领带你们去,宴会什么的都无关紧要,不想去回了便是。」
「表哥,对不起。」陆语容的声音低了下去:「给你丢脸了。」
殷九逸瞥了她一眼:「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你也无须将此事放在心上,过阵子春狩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皇上着了春寒,身子未愈,今年春狩还能去成吗?」陆语容问。
「春狩意在习武练兵,不仅可以提高军队战斗力,也可从中选拔出些骑射俱佳之人,授以擢升,最后才是让我们捕猎游乐。父皇一向重视春猎,依他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取消。」
殷九逸站起来理了理袍子,对着正喝茶的我说:「珠珠,别喝了,我们走了。」
今日殷九逸请了工匠上门,欲将近日得来的「鬼见愁」神木车成珠子,做成串珠手串给皇上佩戴。
「鬼见愁」大多生长在大山深处石缝中,生长缓慢,材质细腻,胜似黄杨。相传这种神木能够驱除鬼魅,民间也常用此木镇宅驱邪,以保家庭平安,事业大成。
前些日子皇上得了风寒,总觉得有邪祟近身,搅得他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为使皇上宽心,殷九逸决定给他做一串珠子。派人去山里找了一阵,才得了几根「鬼见愁」神木。
「父皇年纪大了,如今竟也渐渐信起了这些。」言语之间,殷九逸不免有些唏嘘。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能让皇上得到些许安慰,信一信也无可厚非。」
三四个工匠用了一日的时间才将珠子车好,打磨得光滑细腻。
晚上将要就寝时,殷九逸垂着头,神色认真地将一串珠子套在我的手腕上:「神木足以做两串珠子,辟邪之说也不知是否灵验,你便戴着玩吧。」
他握着我的手给我戴手串,他的手清瘦好看,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色,每个指甲盖的底部都有一个小的小月牙。
戴好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抬起眼帘望向我,嘴角晕出一个笑:「好了。」
「你真好。」一不留神,心里的话全跑了出去。
「这就好了?」殷九逸凑近我,微热的呼吸摩擦着我的脸颊,眸中微光流转:「那你亲我一下?」
我忐忑不安地坐着,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软绵绵的话丝毫没有威慑力:「你怎么这样?」
「哪样?」殷九逸一把将我捞在他的腿上,搂紧了我,蹭蹭我的脸颊:「不愿意吗?」
他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又好像还是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吧唧亲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躲进他的肩窝。
「我给你画一幅像吧。」殷九逸说:「给你画上青色的裙子,画上鬓间的珠钗,画上眸中闪动的微光。」
于是,殷九逸给我画了好几幅像。
春狩将近,他又命府上的绣娘给我赶制骑装。
等到春狩那日,我穿上了一身绣着牡丹花的青色骑装。
大军浩浩荡荡到了东山的围猎场。
举行完练兵活动,就是围猎时刻了。
男儿们义薄云天,蓄势待发,骑在大马上,就等着皇帝一声令下,角逐今日射猎的优胜者。
殷九逸将我额前的碎发理道耳后,轻声嘱咐道:「你和恨玉都不会骑马,等会就坐在那边的高台上喝会儿茶。京城各家夫人们都在,若是不想理会,你俩可以找两个侍卫带着你们在周围转转,我记得山中有很多小雏菊。」
「表哥,快走了,陛下在那边寻你呢。」陆语容在不远处挥舞着马鞭,低声催促着。
我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要小心,万事以安全为重,切不可逞强。我们给你你和语容采一把小雏菊,你们俩都要平安回来。」
「好。」殷九逸笑了笑,翻身上马,一挥马鞭,汇入了围场入口的人群中。
方恨玉刚叮嘱完陆语容回来,对我笑笑说:「珠珠,走吧,我们去采花。」
东山西侧的山坡上杂乱地生长着许多小雏菊,一眼望去,满山坡都是随风轻拂的白色小花。
「语容说,等会儿给我们猎几只小灰兔。十四岁那年,语容就曾猎到过一只红狐。十六岁那年的秋猎上,她还猎到了一只紫貂。她比京城那些酒囊饭袋不知好了多少倍,她若是个男儿,定也不输任何人。」
方恨玉弯腰摘了一朵雏菊,放在鼻尖嗅了嗅,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轻轻笑了起来。
「你们真好。」我忍不住感叹。
方恨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气质清冷的她只有在提起陆语容的时候脸上才能出现这般灿烂的笑容。
「你不知道,她有多赖。她及笄的那年,我去给她庆祝生辰。晚上她喝得晕晕乎乎地,搂着我就不撒手,不让我回家,还非要我陪她一起睡。」
方恨玉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神色异常温柔:「那时我将她当作我最好的姐妹,后来,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我也没想到,这件事她能坚持这么久。要不是她坚定,或许我早就嫁给别人了。」
「珠珠,我好想同你说说我的欢喜。你可不能告诉她,她平素就自恋,我不想让她以为吃定了我,整天在我面前得意。」方恨玉转身朝我眨眨眼,有些调皮道:「这可是我的秘密,不许说出去。」
我重重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那我也跟你交换秘密,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王爷了,他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这算是什么秘密,无聊。」方恨玉又俯下身去,专心致志地摘着花,不知想起什么,脸上笑意又涌了上来。
然而,方恨玉的笑在看到陆语容手中提着的三只死兔子时,瞬间僵住。
「那个,你是想要活的吗?我,我以为你是想麻辣兔肉了,那搁火上滋啦滋啦一烤,撒上辣椒面,那滋味——」陆语容拿手肘抹了把头上的汗,着急忙慌提着死兔子去追方恨玉了:「别走呀。」
我们摘完花坐在高台上闲聊时,陆语容心虚地瞄瞄不理睬她的方恨玉,又转身同我说:「珠珠,表哥跟在陛下身边,怕是许久才能出来。」
我盯着猎场出口瞧,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侍卫们断断续续将猎物扛出来,忙着清点数量。
直至日光黯淡下去,大群大群的人才从林子中出来。
突然间,一匹青骢快马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马背上还拴着一个人,骑着马的那人奋力疾呼:「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太子受伤了。」
49
殷九逸说,当时他们在围猎一只大虎。
皇帝的马惊了,霎时将皇帝掀翻。
殷九逸弃了马去救他的父皇,殷九清也去救他的父皇,他俩合力将皇帝拽上了殷九逸的马。
侍卫大臣们心惊胆战地朝老虎唰唰射箭。
中了箭的老虎十分烦躁,发出令人震颤的低吼,上蹿下跳翻腾不休,肆无忌惮、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周围的人群。
殷九清的马挨了老虎重重一掌,瞬间将殷九清甩出老远。
听完事情经过,我顿时觉得胆战心惊,上上下下检查着殷九逸:「那你受伤了吗?你也去给太医看看。」
「我没事,只是父皇有些受惊。」殷九逸按住我的手:「我真的没事。」
我们去看殷九清,太医说,殷九清情况还好,没有骨折,只是全身有些瘀伤。
多亏他经验丰富,坠马时采用了正确的防护姿势,才能最小化地降低损伤。
一场高兴的狩猎活动因为皇帝的受惊和太子受伤失去了原本的热闹意味。
晚间我和殷九逸在营帐东面的树林里散步,月亮发出冷幽的蓝光,无端显得很孤寂。
身后枯枝断裂声音响起,殷九清毫不避讳地朝我们走过来:「皇兄,父皇想看看你,此刻宣你过去。」
殷九逸看了一眼殷九清:「你也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们正欲离开的时,殷九清又低声将我们唤住了,有些艰难说:「表妹,我能否同你说两句话。」
「我同你无话可说。」我冷淡拒绝。
「嫂嫂。」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从殷九清嘴里吐出来:「今日之后,我只当你是嫂嫂。」
殷九逸低头凝望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发:「不用顾忌我,我不会拦着你给前尘往事做一个了结。」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先去看父皇。」
他同我交代一番对着殷九清说:「等会太子别忘了将她安全送回去,或者你们就在这等我。」
殷九逸走后,一片沉寂。
「一起散散步吧。」殷九清背着手率先往前走。
「你若没话说,我便先回去了,我不想同你散步。」
「秋荷。」殷九清轻声说:「今天坠下马的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要死了。只是有件事,不说出来,我会死不瞑目。」
殷九清的头埋得很低,话越说越艰难,话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我,可母后宫里的那碗堕胎药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我那时真真切切想娶你,父皇迟迟不肯松口。他说让你和太子妃同一天进门不成体统,对太子妃也不公,他不肯答应我。」
「父皇给我安排了一桩又一桩的差事,我不能不去。我想,等我办好了差事,没准他就能答应我的请求,母后也答应在我和父皇间斡旋。」
「可是等我办差回来,母后便告诉我,她替我料理了一切。等我回来,你就成了皇兄的侧妃,你说过要等我的——」
这些陈年旧事,每每想起便令我痛苦万分,每揭开一次伤疤,都是鲜血淋漓的痛。我在无数个深夜里默默舔舐伤口,我想了又想,为什么殷九清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他会这么狠心。
我不知暗自揣摩过多少遍,几乎都到了魔怔的程度。
他以为我对他就没有一丝信任吗,他以为皇后说的话我就完全信吗?
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撒泼打滚。事实证明,时至今日我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或者说,我对殷九清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其实我早已预料过这种可能。我试着去理解你,结果发现,无论怎么去理解,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或许杀死我的孩子不是你的本意,但你或许也没想过要留下他吧。」
我吸了一口气,又回忆起那个萧瑟凄凉的秋天:「自我有孕后,你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一次也没来看过他。或许你也很慌张,你也不知道怎么办,或许你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你想着再等等吧,你将这事一拖再拖。但凡你表现出一丝丝对这孩子的不舍,你的母后都不会这么果断干脆的杀死我的孩子。」
我摸了摸眼睛,飞速擦去了眼角的湿润:「那时候我也做下了错事,我不该对你做出那种事,我犯下的罪果真报应在了孩子身上。你或许没有杀孩子的心,但孩子确实因你而死,是你母后亲自动的手。既如此,就算我们扯平了吧。半年多了,我早已不在乎了。如今我们各自嫁娶,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了。」
「以前有一段时间我靠着恨你活下去,即使我也深深怀疑,或许真的不是你。你那时候怎么也不肯解释,连句解释都懒得说。后来我渐渐发现,世界上有很多事比恨你有趣,我早已不在意了。」
「秋荷。」殷九清嘴唇翕合,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背过我去,一拳砸在了树干上,肩头起伏不止,我听见他说:「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我在前面等你。」他失态了,踉跄着朝前方走去。
我望了望月亮,眼泪落了两行。
下一瞬,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将我往林子深处拽,那人嘴里恶狠狠絮叨说:「你这个千人骑万人尝的臭婊子,将太子和安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好手段。怎么说,你这张脸确实是勾得人心里痒痒。孽缘,我们之间真是孽缘。我倒要看看,太子和安王都尝过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50
不知走了多久,李荣川一把将我搡在草地上。
嘴巴解放的那一刻,我扯着嗓子嘶吼,胸腔因恐惧起伏不止:「来人啊,救命啊。」
李荣川踩在草地上,鞋履踩在草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四周一片困难漆黑,他狞笑着步步紧逼。
「李荣川,你敢动我?」我埋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做出一副平静样子,我一遍一遍做着心理建设,不能害怕,不要害怕,袖子下发颤的手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右手指甲狠狠嵌入左手之中,我猛地提高了声音:「我和太子刚刚分别,他就在前面等我。等他发现我不见,必会差人来寻我。届时,你还有命可活吗?」
「臭婊子,你敢威胁我。」李荣川俯下身,捏住了我的下巴,响亮的一巴掌抽麻了我的脸颊。
他嘴里的腥臭之气也悉数扑在我的脸颊上,令我有些作呕。
他哼笑一声,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霎时,一柄锋利冰凉的白刃了贴我的脸颊。
李荣川慢条斯理将那白刃贴着我的脸颊游走:「二妹妹,你说说,他找到你的时候,这刀会在哪里呢?」
背上凉意直蹿而上,脑中嗡鸣一线炸开,这畜生想要我的命。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浑身紧张僵硬得像是拉满了弓的弦,呼吸都漏了一拍。
「在这?」他摸上我的腰带,大力扯开,丢了老远。
「还是在这?」他的手摸在我的胸前,狠狠抓了下去。
我受了惊大力挣扎,锋利的刀刃擦过脸,霎时划烂了我的脸颊,突如其来的痛意袭来,我抑制不住地惊叫出声,惊恐的眼泪涌了一脸。
「二妹妹,你若是老实点,我还能看在我们沾亲带故的份上,叫你少受些苦。」
李荣川啧啧两声感叹道:「这样一张脸,本世子实在舍不得下手。」
他施施然将刀插进腰见刀鞘里,拽住我的脚腕,往后一拖,将刚站起身准备逃跑的我拽倒在地。
肥胖的身躯压了上来,我拿手肘去挡,疯狂地去打他的脸。
一番拉扯间,手里的「鬼见愁」手串被扯断,珠子向四处崩去。
他被弄痛,揉了揉眼睛,恼意更甚,双腿将我压住,两臂牢牢禁锢住我的肩,死命打了我几巴掌。
趁我无法反抗时,他的手顺着我松松垮垮的衣服掏了进去,顺着肚兜的下缘开始撕扯。
我身下是崎岖不平的土地,小石头和小树枝刺挠着我的背脊,天很黑很黑,好像还能听到小虫子的叫声。
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再次降临,我停止了反抗。
「这才对嘛。」李荣川扯断了肚兜的带子,狞笑两声:「成了爷的女人,你死后爷也会给你烧些纸钱。」
我装作迎合的姿态,手却悄悄探到了李荣川的腰见,摸出了匕首,拼尽全力捅进了李荣川的背里。
他惊叫一声从我身上滚落下去,四肢疼得痉挛,眼睛死死瞪着我看。
我蹲在他身前,朝着他的胸口猛地将刀捅进去,一道鲜血喷涌而出,正巧喷在我的眼睛上,激得我闭了下眼睛。
我胡乱擦了把脸,看着尚未死透的李荣川:「你看看是谁先掉杀谁。」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握着刀机械性地插进去又抽出来,插进去又抽出来。
后来李荣川终于一动不动了。
刀从指间掉落,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人也跌坐在地。
我摊开双手,满手都是粘腻的湿热,鼻间皆是令人作呕的腥味。
我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摸索,找到我的腰带,再不慌不忙地系在腰上。
我趴在李荣川的尸体身上找我的珠子,殷九逸刚送我的手串,我还没戴几日。
一颗,两颗……我跪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四处摸索。
「秋荷,你在做什么?」一盏灯在我头顶亮起来,朦胧的光晕中,殷九清惊慌失措的脸庞显现出来。
「我在找珠子呢。」我随口答。
「你找什么珠子,我帮你找。」殷九清蹲了下来,轻声特别轻:「我有灯,我帮你找。」
「不用你管。」我声嘶力竭地朝他吼,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是一伙的。」
「我怎么会同他一伙?我是你的太子哥哥,我和你才是一伙的。」
他缓缓凑近我,手摸上了我的肩膀,手指刚一触到我裸露的肩头,我一阵心悸,连连后仰躲过去了。
他脱下外袍,试探着披在了我的身上。
一滴眼泪慢慢地、慢慢地从殷九清的脸上滑下来。
他轻轻掰开我的手,从鲜血淋漓的手心抠出一粒又一粒的珠子,放软了语气道:「松开手,我帮你找。」
「珠珠,怎么还不回去?」
殷九逸提着一盏琉璃灯由远及近来到我的面前。
他提着灯扫视一圈,神色冰冷地看了殷九清一眼,然后弯腰朝我伸出手:「玩够了吗?我们回去吧。」
我的手方触及他的掌心,又迅速缩了回去。
动作间,殷九清的袍子从身上滑落。
我急忙起身去捡衣服,反应过来,捡衣服的手僵住,又急忙去捂裸露的肩头。
我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仰起头望着殷九逸问:「你还要我吗?」
「说什么傻话,当然。」他蹲下来给我整理衣服,将乱糟糟的衣服穿好抚平,又给我整理鬓边凌乱的发丝:「不哭,没事,不哭。」
我抓着他的手,指指满身血污,哽咽着说:「新衣服脏了,我才穿了一次。」
「没关系,我再给你买。」他俯下身背起我,又提起琉璃灯:「你看,从家里带来的琉璃灯,好看吗?」
「不要灯,太亮了。」
「好。」
琉璃灯应声而落,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片落了一地。
殷九逸背起我后蓦然转身,一脚踹在殷九清的肩窝,满身戾气喷薄而出:「殷九清,你,整理一下。」
殷九逸背着我,步履稳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我抱紧了他的脖子,泪如雨下。
51
殷九逸将凉凉的药膏往我脸上抹,我哆哆嗦嗦地蜷缩在他怀里,眼眶中蓄满了泪:「好疼。」
殷九逸抹去我眼尾的泪水:「不哭了,眼泪落在伤口上,药就不管用了,会变丑毁容。」
「你是因为我漂亮才喜欢我吗?」
殷九逸连连后仰往后躲,像是怕我打他似的:「珠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要是生得獐头鼠目、面目可憎,你还喜欢我吗?」
见我不说话,他将我搂紧了几分,低声说:「你若是生得丑陋,我或许会同情你,可怜你,但我绝不会喜欢你。我不是圣人,我有很多私心,我喜欢漂亮的事物,想满足自己的欲望。」
我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虽然我也承认,漂亮是我身上仅有的优点。
因为这个优点,章锦灿从小就嫉妒我;因为这个优点,冷静自持的殷九清纠缠过我;也是因为这个优点,李荣川三番两次想伤害我。
我想我应该庆幸,起码我有这个优点,否则这辈子我都没机会能站在殷九逸的身侧。
「你总想为我喜欢你找一个理由。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怜你的身世,你让我想起我母妃,我很心疼你,还有,你很漂亮。在你看来,或许这些都是理由。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的,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是我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心跳加速,难以自持,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殷九逸直视着我的眼睛,坦坦荡荡说:「诚然,你若不漂亮,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你,可你偏偏很漂亮。如若你只有漂亮,或许后来我会厌倦你。可你美丽端庄、文静内敛,调皮可爱,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
殷九逸紧紧将我纳入怀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文不成、武不就、于功业上毫无建树;论家庭,妻妾众多,不能给你妻子的名分。人又风流不羁、不喜束缚。也只有你把我当个宝看,你看看京城哪家大人看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