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6有什么不侮辱智商的言情小说?

「你应该靠自己。」他居高临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会杀你,你好自为之,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一甩袖子推门走了。

我看着床上的一小片血迹陷入了沉思。

大哥跟我说过要我努力。殷九清跟我说,要我靠自己。

可是我该怎么靠自己呢?

我舍弃了尊严、体统,自尊心,不知廉耻地爬了床,我舍弃了一切脸面、体面,将自己当成烟花之地的女子糟蹋。

我难道不是在靠自己吗?

我难道还不够努力吗?我到底要怎么努力,怎么靠自己?

夜幕四合,我握着梅花簪子在黑夜里出神。

突然一阵细风擦脸而过,一只粗糙的手捏住了我的脸,手心厚厚的老茧的触感十分清晰。下一刻,浓重的药味在舌尖化开。

「来人——」

「太子让你吃药。」僵硬且没有丝毫温度的女声乍然响起。

尚未反应过来,乍然又被这暗卫从被窝里踉踉跄跄拽到桌前,提着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

喂得太急,我被呛得咳嗽不止,这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扳着我的下巴,粗暴仰起我的脸,咕咚咕咚又猛灌了几下。

确保我咽下去了,手一松,飞速消失了。

我擦了擦流进脖子里的茶水,气得又喝了好几杯茶。

10

上元节,殷九清来章府找章照衡和章锦灿一起去灯会游玩。

我也得以带着小桃和两个小厮出去走走。

殷九清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面上突然出现极不自然的神情,不过片刻,又被他端正肃穆的神色盖过去了。

我恍若未闻地走上前行礼,照常娇笑着唤他:「太子哥哥」,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还装作不小心绊了一跤,猛地扑进他怀里,狠狠摸了两把。

看他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我急忙想起身,抱歉地道一句:「真是不好意思,腿软了。」

「章秋荷,你给我老实点。」他猛地拽住我的手腕狠狠一扯,低声警告后又提高了音量,用一副关切口吻说:「小心。」

「多谢太子哥哥关心。」

美轮美奂的华灯之夜,街上香粉阵阵,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手里提着明亮的莲花灯、兔子灯和各式各样精巧的纱灯。

护城河边的水声,舞龙舞狮声,佳人才子的交谈声,一家老小的笑闹声,小贩卖面具的吆喝声,卖花灯、猜灯谜的喧哗声,天空中怦怦绽放的烟花声,融汇在这灯火通明的喧闹长街里。

小桃兴高采烈地拽着我到卖糖人的老翁那里看了半天画糖人,斗争了许久,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递到我的面前:「小姐,我允许你先吃一口。」

我摇了摇头,拉着小桃往前走了。

「小姐,你看那个买方糖的老人家是柳管家吗?」

我循着她的视线去看,柳管家正弯着腰在小摊前买方糖。

他不经意的一回头,正好与我视线相接,我们都沉默了。

护城河下的柳树旁,我抠着手心,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他,他还好吗?」

「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已经好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过些日子总会好的。」

「对不起。」

柳管家叹了一口气:「二小姐,我们都没有怪你。」

他捏着手里的一包方糖,斟酌着语气开口:「老奴也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心底总希望二小姐能好好的。二小姐的日子过得艰难,但总比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好上许多。老奴希望二小姐能安安稳稳的,切不可错了心思,将路走窄了。」

我握着柳管家塞给我的两块糖,目送他上了桥,最后消失在无边的人潮中。

我给自己剥了一颗糖,甜丝丝的糖在嘴里融化,河边风大,吹得我眼睛泛酸。

我早就不能回头了,我的路本来就很窄。

我为什么要跟衣不蔽体的百姓比,我为什么就不能跟正常官宦人家的庶女比?

章敬言贵为太傅,位极人臣,他的亲姐姐是皇后,多么显赫的家世啊。

而我作为他亲生的女儿,却活得比什么都不如。

我为什么要同衣不蔽体的百姓相比?

11

「姑娘,擦擦泪吧。」一个衣着华贵,相貌姣好的紫衫女向我递了一块手帕:「我观察姑娘许久了,姑娘出水芙蓉之貌,却有芳菲妩媚之态,实乃绝色。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到茶楼小叙。」

小桃急忙护上来:「你是何人,找我们小姐何事?」

「姑娘莫怕,我乃如意楼的管事素离。」她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掏出一枚印章递给我,交给我们查验。

如意楼是京都有名的风雅场所,达官贵人们议事雅聚的好地方,就连深居简出的我也听说过其「销金窟」的名号。

素离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看穿着打扮,姑娘有国色天香之貌,却无绫罗绸缎可配,实在可惜。若是姑娘到我们如意楼来——」

「你这人,我们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小桃气急,打断了那人的话,从我手里拽出印章,啪地放到素离手中,拉着我就要走。

素离从我的穿着打扮和奴仆人数推断,好像确定了我并非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她颇有底气接着说:「姑娘为何不说话,若是姑娘到了我们如意楼来,无数富贵人家的子弟定会为姑娘一掷千金,姑娘难道不心动吗?」

我有些躁动了,心间惊涛骇浪翻涌不止,机会都送上门了,我为什么要拒绝?

「我没有什么才艺。」我回头看着她。

「无妨,姑娘站着不说话就足以摄人心魂。」

「若我不能露脸呢?」

素离兀自思索一会,咬了咬牙:「姑娘蒙上面纱,眼神体态足以勾人。」

「好。」我不顾小桃的生拉硬拽,走上前说:「我同意了。」

「此话当真?」素离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明媚的杏眼眯成一条缝,俏皮地笑了起来,方才那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一去不复返了。

「可否得知姑娘名姓?」

我想了想说:「叫我明珠吧。」

「明珠姑娘,我们可说好了,明日你一定要到我们如意楼来,我们立个字据,这事儿就算成了。」

回去的路上,小桃闷闷着没有理我。

「其实没什么的,你听到了吗?人家都说你家小姐姿容无双,万一被哪位大人物看上了,咱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小桃还是不理我,我上前去拽她,她竟然在哭。

我生了气,甩开她一个劲地往前跑。

我从未觉得自己不堪,可小桃的眼泪灼伤了我的心口,好像在提醒我,我是真的自愿沉沦,自甘堕落。

我娘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当了妓。可我不是,我生来就贱,天性如此。

我想要钱,我想要好多好多钱,我想过好日子,我才没错。

12

第二天蒙着面纱到如意楼,刚踏进去就听见素离高亢的嗓音:「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道你奶奶我上头有人,还敢轻薄我们家姑娘,手都给你剁掉!王八蛋!」

定睛一看,素离正骑在一胖子身上,啪啪啪啪地抽他耳光,几个伙计拉都拉不住,苦着脸劝她别打了。

素离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见到我,她眼睛一亮,蓦得翻身下来,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开始拉着我参观。

「好了,」素离喝了一口茶说:「字据也立完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如意楼的姑娘了。你得先培训几个月才能上岗,在此期间,工钱照发,每月五两。等你上岗了,打赏的钱你可以分得三分。」

她让我跟着姑娘们学跳舞,学弹琵琶。

还请了戏班子里的师父训练我们的眼神,每日还要进入一个黑屋子,盯着一根点燃的香头做眼神训练,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姑娘们,人生不怕起点低,就怕没追求。努力,就能遇见更好的自己,那些流下的泪水,那些路上的伤痕,全都会让你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

「你是最美的,最棒的,小钱钱在向你招手,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冲鸭,冲鸭!」

素离每次来看我们时,都会坚定亢奋、热血澎湃地念出这些句子。

素离说,我长得清丽出尘,眉眼之间却自有一种妩媚之态,浑身上下有一种破碎的美感,她好像特别看重我。

只花了两个月,她就肯让我独自上台跳舞。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登台,就遇上了我最不想见的人。

13

一身水青色露腰衫裙,头发松松挽了个髻,鬓间低低插着两朵玉兰,脸上垂珠遮帘堪堪盖住半张脸。

素离将一枝含苞待放的玉兰递给我,勾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笑:「我的好明珠,只露出眼睛,也一样能艳冠群芳。」

赤足上了台,跟着乐师的琴音起舞,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动作也愈发自如。

人群中有人高声喝彩,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骤然望见死死端着酒杯的柳朝明,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目光里全是疑惑和震惊。

他怎么会在这?

我心下大惊,刹那间方寸大乱,浓重的羞耻感漫上来,我在他深沉惊疑的目光中无所遁形。我不断安慰自己,他不会认出我的,我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睛,他一定认不出我的。

我不敢再往那处看,心中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有些想落泪的酸楚。

舞毕,我在台上捏着嗓子镇定地介绍自己。

柳朝明站起身来,直直盯着我,在人声鼎沸中朝着我走过来。

我那样害怕,怕到匆匆下台时猛地跪跌在地上。

「起来。」一件外袍呼啦一下盖甩在我的身上,一道夹着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抓着袍子,听见周围人小声喊:「太子殿下。」

我被人连提带拽揪到了一个空着的雅间,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章秋荷,你真是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怎么什么地方都有殷九清,他怎么又想教训我。

「你凭什么管我?是你说的,人要靠自己,我现在就是在靠自己。」

「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打扮成这样,在这种地方,这就是你说的靠自己?」

我飞速剥下身上披着的他的衣服,塞回他怀里:「我自己可以挣钱,我靠自己的本事让别人给我花钱怎么了?你的话就如同何不食肉糜一样荒诞可笑。我只是想活得体面一些,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

殷九清黑着脸重复了一遍:「侮辱?那你自己觉得,你现在体面吗?」

我咬着唇默不作声。

「你若真问心无愧,柳朝明向你走过去的时候,你慌什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

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我的心上,我无力地后倒了两步,抠着手心缄口不言。

殷九清提起外袍抖了好多下,像是在抖掉什么脏东西:「今日殿试,柳朝明是二甲十八名。」

他穿上袍子说:「不要再来这种地方,熟悉你的人一眼便能认出你。」

「用不着你管。」我冷冷地说:「我靠我自己,问心无愧,不用你指手画脚。」

「若是有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你让舅舅如何自处?」

我想起我爹说的,章家的脸都被我丢尽了,他们这副样子真是相像。

「你身为储君,天下万民皆是你的子民。我想求你救救我,你要我靠自己,如今我切实在靠自己,你斥责我没有规矩体统,会丢了章家的脸面。太子哥哥,你教教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府里没有人在意我,没有人喜欢我,我不想被草草嫁出去,起码我长得漂亮,我在这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为什么不可以?就连我来这儿都是偷偷钻狗洞出来。你永远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因为你根本看不见我的处境,只会按照你的臆测对我说三道四。」

殷九清愣住了,略微蹙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干巴巴道:「我是为了你好。」

「谢谢,我不需要。」我顿了顿:「还是谢谢你,让我在他面前没有那么狼狈。」

我低下头,飞速跑了出去。

14

月上柳梢时,我蒙着面纱从如意楼出来,没一会便觉察到,有人在我身后偷偷跟踪我。

这个笨蛋,蠢死了。

我仰着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柳朝明,不要跟着我了,以后便当做从未认识过我吧。」

他有他的光辉未来,我已经不值得了。

「秋荷,不要这样。」

我埋着头,声音闷闷地:「不用你管,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嘴硬心软,远远不够你以为的那么铁石心肠,不要再继续了,这样下去,你会输,你会遍体鳞伤。」

柳朝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回头去看,他双手握拳,站在昏暗的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比你想想象之中冷酷无情的多。」

夜里,盈盈烛光闪动,我在铜镜前梳着头发走神,一个锦囊啪的一声砸倒了我的铜镜。

「太子要你别再去那种地方了。」

冷冰冰的女声同时响起来,分明是那次给我暴力喂药的女暗卫。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抖,手里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惊魂未定怒喝道:「你有礼貌吗?你知不知道你特别吓人。」

「哦。」

我打开锦囊,眼睛都直了,大大小小的银票加起来足有两千两,这辈子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答应了吗?」那名梁上君子见我把银票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语气又不耐烦了。

这些银票更加坚定了我搞钱的心思,突然暴富原来是这种感觉,阳奉阴违的事情我也不是干不出来。

我清了清嗓子:「好的,我答应了。」

我将十几张银票分别藏在了书页里,床板下、棉靴里、收起来大氅的侧兜里。剩下的一千两,我足足包了四层,放进匣子里,连夜在桂花树下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今日的不愉快全部被巨大的喜悦冲散了,像是做梦一般,整个人飘飘忽忽,如在云端,一夜都没睡着。

天将明时,隐隐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院子里养猪,不知怎么,几十头肥硕的猪全都变成了金猪,我在梦里抱着金肥猪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早上,口水流了一枕巾。

正神游时,小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我:「不好了,小姐,柳朝明谴媒婆来提亲了。」

惊慌失措跑到前厅,柳朝明穿了一身簇新的浅灰色绸缎衣裳,垂着头站在廊下,连前厅都没能进去。

章锦灿厉声训斥道:「别以为你中了举就能高攀上我家了,章秋荷再不济也是太傅府的庶女,你是什么家世,我爹怎么可能将章秋荷嫁给你。更何况,你之前还诱拐了她,你有什么脸面再上门求娶?章秋荷才看不上你这样的人呢,你死了这条心吧,赶紧带上媒婆走吧,真是不害臊呀。」

「灿灿,休要胡言乱语,回自己房间去。」大娘子捏着帕子,带着丫鬟缓缓上前了。

「本来就是嘛。他中了举又怎么样,之前还不是我们家的仆人,即便章秋荷除了皮囊一无是处,那也不是他能高攀得上的呀?」

「快给我下去,此番做派成何体统。」大娘子锁着眉头呵斥,章锦灿跺着脚跑走了。

我隐在角落,看见大娘子沉着脸说了些什么,柳朝明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没见他穿过这么体面的衣裳,绸缎做的衣服上还绣着大片大片的竹叶,只是下摆有些短了,看起来并不是太合身。

他生得白净高瘦,身上有一种文弱斯文气质,相貌也谈不上俊美无俦,只是眉清目秀。

此时他那双圆圆的杏眼里水光闪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摸着袍子,轻轻地扯着,揪着,将袍子揪起来一个鼓包又放下去,揪起来又放下去。

大娘子带着丫鬟走了,他站在廊下仰头望了望天,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就此停滞,他带着媒婆转身离开了。

我躲在角落,没出去见他。

15

午间过后下起了小雨,我撑着伞匆匆到了如意楼,跟着姑娘们闲拨琵琶。

素离身边的伙计将我叫了出去。

素离神态自若地饮着茶水,见我到来,将杯盏往桌上一扣,淡淡扫我一眼讥讽道:「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章二小姐。」

心头咯噔一下,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见我不说话,她没了耐心,将那纸字据啪地拍在桌上:「违约金一百两,章二小姐付了这钱,我们算是两清了。」

她嘴角都紧紧抿着,压抑着怒容,明显是觉得我耍了她。

「素离姐姐,我还想在这,别让我走行吗?」

「我说章二小姐,您当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多少吃不起饭的漂亮姑娘以此谋生呢,您来我这儿算怎么回事,体验生活?您就行行好吧,别在这搅和了。章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哪里能惹得起,你若是在这丢了章府的面子,我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姐姐,你既知晓我是二小姐,便知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您当日一眼断定我非富贵人家的姑娘,绝非是你看错了眼。但凡我在府里好过些,我也不会来这……」

昨夜方知晓暴富的滋味,怎能今日就将暴富之路断送了,再要赔进去一百两,我不是亏死了。

「这两个月我也看出来了,你肯学肯练,是个上进的好姑娘,可你着身份真是让人难做呀,谁能想到你们那等显赫人家,内里竟也这般对待庶女。」

素离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跟我来,我请示一下主子。」

素离带着我到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

一进门是一张大床,白色的床幔轻轻飘动,影影绰绰可见床上躺着个人。

朱雀铜熏炉里腾起袅袅轻烟,满室皆是清甜的梨香。

「爷,人来了。」

素白细长的手指拨开床幔,一张妖艳绝美的脸从纱幔中显现出来。

刀削剑刻的轮廓,瓷白的皮肤,上挑的眉眼,薄而嫣红的嘴唇,他才是真正的狐狸精面相,我在他面前倒是小巫见大巫,一点也不够看了。

这人相貌带来的冲击力太大,我的心脏突突突跳得厉害,噤了声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仿佛连呼吸都是对美人的亵渎。

他身着红衣赤着足踩在地毯上,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我浑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看他越走越近,用折扇挑起了我的下巴。

端详了片刻,他抽走折扇,对着素离笑道:「情有可原。」

「是啊,爷,您可得理解我,我一看她这容貌,连哄带骗赶紧就给拐来了,哪里还顾得上背景调查。这您可不能怪我,这面相一看就能给咱们楼里挣大钱。」

「行了,此事是你未能仔细调查,违约金便罢了。」

他懒懒散散地转过身,向着床边走回去,红色的衣摆在地毯上沙沙而过。

我心中不由得惊愕赞叹,这男子实在也太漂亮了些,通身更有一种飘逸倜傥的风流气度,教人移不开眼。

躺回床上,他靠在软枕上支着脸看我:「章二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念在素离哄骗你在前,违约金便免了,我会让素离毁了字据,往后不要再来了。」

我来这确实让他们背负了不该承担的风险,断没有在主人家下了逐客令之后死赖脸纠缠的道理。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惆怅,两个多月里,舞没学几支,琵琶更是刚入了门。离开这以后,我怕是再没机会去接触这种东西了。

「珠珠姑娘,你同这楼里的姑娘不同,纵然日子艰难,凭你的家室也能做个正室娘子,在这楼里能有什么好出路?别傻了,回去吧。」

撑着伞回府的路上,心里抑制不住地难过。

本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则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原以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一朝回到了原点。

闷着头走路,一双玄色绣云纹锦靴出现在眼前,往上是天青色的袍子,嵌着青玉的腰带,然后是一张端正的脸。

「你怎么在这?」

殷九清扶在伞柄上的手动了动,言简意赅道:「有事,恰巧路过。」

我噢了一声绕过他走了,这会我暂时没有勾引他的心思。

「我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阳奉阴违。」他默了默,还是将我叫住了:「我正好同舅舅有要事相商,可以顺便捎你一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不坐白不坐。

马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后知后觉有些尴尬,隐约还有些如坐针毡。

殷九清坐在马车上拿起一卷书看,也不理我。

撩起车帘去看雨中街景时,他才问:「如意楼以后不去了吧?」

「不去了。」

「那便好。」他又看起了书。

快到的时候,我要求提前下车。

「你这是何意?」殷九清放下书,悟了:「孤记起来了,你要去钻狗洞。」

大可不必如此聪慧。

16

没过多久,华阳长公主在皇家牡丹园办了一场游园会,宴请京城适龄小姐前往游园。

已逝的太后最喜牡丹,先帝便为太后建了这座牡丹园,这座牡丹园也是两人感情深厚的象征。

去的路上章锦灿老大不情愿地告诫我:「到了牡丹园你别瞎摘花,那里的牡丹都是先帝从洛阳寻来的名贵奇异品种。华阳长公主性子火暴,若是被她看到你毁坏牡丹,你就等死吧,爹爹也救不了你。进了园子你规矩些,别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一入园,她就带着丫鬟去找她的朋友了。

我和小桃在一丛牡丹前黄色的牡丹前赏花,一声阴鸷生硬的问候刺入耳膜:「二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荣川瘦了许多,脸上堆积的横肉消减了好几层,如今看来,总算有了点人样。

「别来无恙。」我不想同他纠缠,拉着小桃转身欲走。

他快步上前截住了我的去路,义愤填膺说:「我道二妹妹缘何在我面前装清高,原来是攀上了太子殿下,你害本世子在庙里吃斋念佛三个多月,真是好手段。」

我嗤笑一声:「你去庙里三个月正好减减一身横肉,治治你那龌龊心思。」

「章秋荷,你傲什么?你不就是长得好看吗?你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心思恶毒,勾三搭四,行为无状——」

「你长得不好看,还一无是处,丑得清新脱俗。一脸横肉,满面油光,浑身囊肿。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你想勾三搭四也没人愿意往上贴,人丑还多作怪。」

「小姐,你别说了。」小桃瑟缩将我往后拽。

「好啊章秋荷,有人给你撑腰,你胆子都肥了,你竟然辱骂我,从来没一个人敢这样骂我。」李荣川皮笑肉不笑,抽出腰间皮鞭,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已然怒了。

我并非是胆子肥了,只是那时我答应了人,要安分守己,收敛脾性,保全自己。

那时尚有期盼,如今得过且过,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什么都不怕了。

看见李荣川的鞭子,我甚至有些隐隐喜悦,我要惹怒他,让他在这牡丹园撒野,我倒要看看,长公主看见被糟蹋的牡丹,会不会放过李荣川。

「今日是什么场合,你敢惹事?你当这里是武安侯府吗,会任你随意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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