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家住微博热搜

我家住微博热搜

大胆开麦:就要在娱乐圈爱个天翻地覆!

「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么个智障玩意儿?」他轻轻咬上我嘴唇。

我揽上他脖颈:「大哥,你要正经想当我先生,就麻烦说些人话。」

【一】

「宝贝儿你终于上热搜了!」

天还没亮,我皱着眉揉了揉眼,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三十五。

虽然心中流着泪,我只能接起电话:「姐,大晚上的……」

对面沉默了片刻,语气无奈:「行吧,你看看我都让你逼成什么样子了,早上起来再说,七点半来公司,把这事掰扯清楚。」

挂掉电话后,我打了个哈欠。

说是七点半,还得提前半小时,路上要花一个小时……得,别睡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我才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睡眼惺忪地刷着牙,一边打开网页上的微博。

#《南府曲》演员发表顶刊论文 #

一看到这个标题,我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魏晋南北朝审美演进与当代传承研究》

我颤抖着手点进一篇营销号文,读了开头三行后简直要原地开花,打开微信给导师一顿狂轰滥炸:「老师!!!」

「《历史学研究》!!!!」

「我发表了!!!」

过了大约五分钟后我才冷静了些许,方才注意起时间,赶忙又给对方连连道歉。

到了公司,我带了满满一包巧克力四处分发,却处处碰壁。到了经纪人宋宜这里,对方更是白眼一翻,直接将一整个袋子丢进了垃圾桶,看得我一阵心痛。

「穆琳,你能不能有点艺人的自觉?」

我乖乖低下头。

其实也难怪她着急。

从大一签约到前不久大学毕业,我唯一所谓的角色就是大一寒假拍、前不久刚播出的这部古偶剧女二——的侍女。

当初恰好想发掘新人的宋宜恰好跟熟人到了这部大 IP 的片场,恰好陪表演系朋友来试镜的我又恰好遇上了剧组「缺一个龙套」的当口。于是,就这么巧合,仍处在云里雾里的我就被难得冲动的宋宜签下了。

然而,事实证明,冲动是魔鬼。

事后的我和她都大呼后悔。因为当时只注意到我「底子好有天赋年纪小」的她忽略了致命的一点——我是个历史系学生。而我开学后也被辅导员好一通教训。

因此,这四年里,我用难以反驳的理由基本鸽掉了她一切安排:有个论坛、出国考察、博物馆实习、毕业论文……

所以原本在行业内也算小有名气的宋宜,偏偏就栽在了我身上。

「女演员的花期能有多长?你都大学毕业了,少说得有二十二三了吧?」

「姐,我二十。」

她揉了揉眉头:「差点忘了你还是个提前高考的小天才。」

听得此言,我不自觉得意地挺了挺胸,宋宜见状随手抄起一包代餐饼干就朝我丢过来:「你能不能找准合适的点再开心!」

恰巧这时,有人轻敲了敲门。宋宜无可奈何地整了整头发,示意我坐一边去,才说道:「请进。」

「宋姐,邹总让我来问一下这次微博热搜的事情。」

我盯着那道西装革履的高挑身影,默默翻了个白眼。

「直接问她吧,制片方那边也没说什么。」宋宜朝我扬了扬下巴。

他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端着杯子的我,一扬眉毛:「哟,拖油瓶难得也在。」

我模仿着他的语气反唇相讥:「哟,巧了,富二代。」

接着我们不约而同地「切」一声,各自转过身等着宋宜说话。

简而言之,就是我四年磨一剑的本科毕业论文,在导师的鞭策下,成功发表到了国内历史学的顶刊上,且选题恰好是当初参演的那部电视剧的魏晋南北朝。

作为制作方的 S+项目,最近这部《南府曲》的热度与宣发的投入却仍有些不成正比。恰巧我的论文此时发表,不知被哪个有心人挖了出来,加之营销号跟着瞎炒,宣发添了把火,竟然莫名其妙让我一个连演员都不能称得上的小透明上了热搜。

「所以,基本是运气。」邹疏鸿总结道。

我瞪他一眼,想了想,又扭回了头。

这次好像没说错。

他瞥我一眼,对宋宜说道:「这小犊子已经摸四年鱼了,公司不能白白养一个吉祥物。」

「邹助理,借一步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与这位集团老总的公子哥天生气场不合,从第一次见面就针锋相对。如今二十三岁、从名校留学归国的他在我所在的宏娱影视做着总裁助理。换言之,爸爸的跟班。

总之,我们对彼此的印象,都是「只有脸蛋和运气的蠢货」。

我向宋宜示意后跟着邹疏鸿到了走廊。

「这位少爷,你一天不给我添堵是会让公司亏钱还是怎样?」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可我就喜欢看着你想走还偏偏离不开的模样。」

「你吃饱了撑的?」

他弯下些腰,那张俊脸面对着我:「气不气?」我一把拽住他领带:「你爹我,高兴得很。」

回到宋宜办公室后,她示意我坐下。

「趁着这次你终于有了些热度,我打算让你试试看这部新古装剧的女三号。这次是我们公司制作,选角多少有利一些。据说这次制作班底不错,编剧和制作方都是用了心思的,机会难得,这次可不能放过了。」

拿着宋宜给我厚厚的一叠材料,我有些迟疑。

原本的计划当然是继续深造,可如今我已经莫名其妙走上了这条路,如果继续下去,是不是会距离原本的轨道越来越远?

正在我看着那叠 A4 纸纠结时,宋宜的声音适时响起:「先前看你上学就一直没太逼你,提醒一下,记不记得合同上的违约金是几位数来着?」

「别别别我去我去我去。」

【二】

兴许是受了我那心理医生的妈的影响,我共情能力的确不错,在外人看来,则是「有当演员的天赋」。

在仅仅先前被强迫着上过一个暑假表演课的基础上,我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般拎到了选角现场。

「宋宜?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经纪人马上积极投身应酬社交,我翻了翻剧本,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前去。

「邹疏鸿?」

他转过身来,打量我一番:「你怎么在这儿?」

「试镜。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

他扬了扬手中的剧本:「这是我爹交给我的项目。以及,负责部分编剧。」话说完,他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眸光一闪,勾唇笑道:「穆琳,你这回,算是栽我手上了。」

「哇哦好怕。」我撇撇嘴:「还编剧?雇了几个枪手?」

「还挺懂,」他轻哼一声,「毕业论文哪儿买的?要不要我再好心花钱帮你查查重?」

「你要是有钱没地方花,麻烦到时候多买两样质量靠得住的道具。省得下次又被自媒体扒出来簪子是淘宝上三块一支的同款。」

「不敢当,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屋子。」

又是好一顿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后,我和他各自祝对方「多多行善积德」,而后又投入了自己的工作。

万恶的资本家,我心里骂道,等着穆琳姐姐用实力堵上你的嘴。

这次的剧本比起先前,倒是的确质量高了不少。

虽然是古装剧,但这回只有背景设定是晚唐,人物与故事则是架空,没有魔改历史人物。且宋宜姐说得没错,与现在市面上泛滥的古偶大女主不同,但从剧本来看,这部剧的权谋比重更大,更注重宏观走向、突出时代变迁,弱化了爱情的成分,人物也丰满完整,倒是颇有些正剧的模样。

不得不说,原本担心许久的我在看到这个剧本时终于松了口气。

若说我要试镜的角色,比之先前的背景板,同样多了不少发挥空间。

我的设定是个奸臣的女儿,名为安芷。在父亲被处斩,家破人亡后被卖到教坊司为乐伎,其间受尽折辱后发誓要为父平反报仇,却被人利用当了棋子,误杀了自己原本深爱的禁军首领。直到最后真相大白,自尽不得后出家为尼。

自以为是哈姆雷特再世,终觉小丑竟是我自己。

带感。

至于今天要试镜的片段,正是安芷得知父亲生前陷害忠良、贪赃枉法后跑到野外衣冠冢哭诉的独白。

台词我早已烂熟于心,如今则更多应当揣摩人物内心,细想表达方式。

没过多久,我被叫进去等待,捎带也能看到前几人的表现。

兴许是因为面对镜头有些紧张,前面有个姑娘甚至在情绪高涨时突然忘词,心灰意冷地退了下来。

「哎,没事儿,以后多的是机会呢。」

她路过我时,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她擦了擦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了声「谢谢」。

马上就要轮到我,我搓搓手,竟然也有些发着虚汗。

「我相信了你十六年,为给你洗刷冤屈赔上了一切,到头来,竟然全是一场笑话!」

此刻面对着贴着「墓碑」两个字的椅子声嘶力竭的姑娘显然有些实力,哭得十分有感染力,从在场的导演神色来看,似乎也比较认可。

可总觉得不大对呀。

我回想着她的表演,皱着眉思索。

虽然有了后来的经历,但安芷毕竟仍然是自小深闺长大的绣户小姐。如今伤心欲绝没错,但也总不能一味地输出靠吼,对着父亲的墓碑就是一顿骂,虽说观众看着是爽了,可总是少了那么些味道……

「下一个,穆琳。」

不怂不怂,拿出论文答辩的底气来!

我放下手中的剧本,上前问好后做了简要自我介绍。

邹疏鸿那厮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抱着胳膊往椅子靠背一靠,我使劲忍着不朝他翻白眼。

开始表演后,我出乎意料地很快进入了状态。

数年来努力全部付诸东流的挫败、信仰崩塌的绝望、对过往的悔恨,一齐涌上心头,使我眼圈迅速红起来。

「到头来……竟然终究不过一场笑话。」

眼泪适时滑下,我无力地垂下方才抚着墓碑的手,歪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

又过了几秒,副导演仿佛才反应过来:「卡。」

已经被吼了一个上午的制片等人显然没料到我会用这种方式演绎,马上投入了讨论。

「就你了。」

几分钟后,总导演定了音。

宋宜对这一结果喜不自胜:「宝贝儿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

我干笑了几声,然后小心翼翼问:「姐,那我能吃块蛋糕吗?」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免谈。」

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的我只好去休息室疯狂灌水。

在干了不知第几杯后,我身后响起一道让人听到就牙痒痒的声音。

「小丫头片子还敢自己改词是吧?」

我转过身,朝他微笑着一歪头:「气不气?欸偏偏我就演得好,有本事你就真给我换了,反正这也不是我老本行,你要想就这么干,正好我回去读我的研。」

被我这么一挑衅,邹疏鸿不怒反笑:「那我还偏就不能让你如了愿。」

「走着瞧。」我说完扭头就走。

「刚给你买了奶茶。」

「啊?」

我以为听错了话,站住脚步转回身去。

「放在门口了,你自己去取。」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个人了?」我眯了眯眼。

「没办法,我等着看你胖到一百五的模样。工作太累,得给自己找些乐子。」

果然,还指望资本家能做个人,这概率不亚于母猪能种树。

但当看到门口放着的那杯还冒着冷气的奶茶时,我又有些许迟疑。

晚上回到家中,我鬼鬼祟祟从书包里取出那杯被我包得严严实实的奶茶,猛喝了一口,顿感快乐似神仙。

去他的老板。

【三】

今天计划要拍定妆照,我早早到了上次试镜处的化妆间等着。

没过多久,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穆琳是吧?」

我点点头:「请问是要化妆了吗?」

给我上妆的是个话不多的姐姐,全程与我基本无交流,只在化完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了口气:「小妹妹,以后没事干的时候敷个面膜吧。」

待全套妆发做完后,我凑到镜子前细细看着。

远山眉间贴了花钿,厚厚的粉底让皮肤呈现出些不太自然的白,过浓的脂粉让整个妆面显得多少有些庸俗。

实在太棒了!

为赶快给宋宜看造型,我兴致勃勃提着裙摆往摄影棚跑,结果差点迎面撞上个正低头翻着什么文件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

慌里慌张道完歉,我一抬头才发现是那姓邹的老匹夫。

「怎么又是你?」

邹疏鸿也有些意外,一合文件夹,上下打量我一番,随后得出结论:「你好丑。」

「你懂什么,这叫尊重史实。」

「妆容没问题,我说的是你。」

「你以为这样能攻击到我?」

「也对,那我换种说法。」他垂下眼想了想:「你论文不行。」

「麻烦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异常平静的神色也许让他有些纳闷,他便跟着我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走廊。

趁他正走神,我把他往墙边一推,按着他胸膛,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姑奶奶我的研究水平连导师都过一句批评。你要再在这里信口开河,我就匿名向媒体爆料你潜规则以及骚扰女艺人。听懂没?」

我自以为气势够足,不料他却轻轻一笑,让我顿时没了底气。

就在我失神的一瞬间,他一把拉过我胳膊,反将我钉在墙上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你你你你你别乱来啊我跟你讲法治社会你给我注意点社会影响啊。」

他一挑眉:「骚扰女艺人是吧?先查查造谣诽谤会判你多久。」

说完,他一松手,朝我轻蔑一笑:「把别人按着威胁这招,我五年级就干过了。」

「你校园暴力!」

「只不过把我家狗摁地上让它招把我作业藏哪了,这也要告?」

「我靠。」突然发觉自己真是惹了个神经病,只能自认倒霉。

看着邹疏鸿转身离开时潇洒的背影,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转身,有些偏大的道具云头锦履也脱了脚。

今天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

正想将鞋子穿回,我突然心中一亮,将那小锦鞋照着邹疏鸿用力一丢,听到「啪」的一声后拔腿就跑。

好在身为制片的他明白服装道具都是宝贝。因此,回到摄影棚的我看到他黑着脸拿着那只鞋走进时,还是松了口气。

「穆琳你刚才去哪了?」宋宜走上前来,「去化妆间你也不在。」

「被狗咬了。」

恰巧这时,身后传来导演的声音:「疏鸿你去哪了?」

「被狗咬了。」

一听到这句,宋宜眯了眯眼,低声问:「你和他,没有吧?」

我马上一个激灵,疯狂摇着头:「姐,我除非脑袋被传国玉玺砸了才会跟他有干系。」

「宝贝儿,倒也不用话说这么死……」这时,身旁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是穆琳吗?」

我转过头,见一个身着武官服饰的陌生帅哥,大致推断也许是演我「被杀的爱人」那位,看了看了宋宜一眼,然后打了声招呼:「你好,请问是罗知晏吧?」

「嗯是,你好啊安芷。」被第一次直接称呼戏里的名字,我感到有些奇妙,对面前这人的好感也「蹭蹭」往上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宜正好电话响起,便指了指屏幕,示意我们先聊。

「我看过你演的戏,很有灵气。」

我有些意外:「不敢不敢,我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台词,『小姐请用茶』,『小姐当心脚下』,要不然就是『罗公子昨晚来看小姐了』、『小姐许久没与罗公子出去了』,单纯就是一个工具,哪来的灵气呀……你是不是认错人啦?」

「没有,看那部《南府曲》时,就觉得这个小丫鬟很不错,尤其你每次说『罗公子』,我甚至有种错觉是在叫我。」他开玩笑道。

我脸红了红,挠了挠头。

「另外,你发表的那篇论文也很不错,本科生就能有这样的水平,你老师和父母一定很为你骄傲。」

「不行了不行了,别夸了。」我赶忙摆手:「我很容易飘。」

「所以才是仙女呀。」

我低头扶额:「大哥,别这么说了,我一个刚毕业的书呆子禁不起这么撩。」

对方正要回话,却正好叫到他去拍照,便朝我笑了笑,说有空再聊。

「发什么愣呢你。」

邹疏鸿将那只鞋丢到我脚下,捎带揪起我的披帛擦了擦手。

顺着我目光看过去,他作恍然状,转身离开同时重重拍了拍我肩膀:「这圈子水浑,你别傻白甜似的上了当。」

啊不是,我就看一帅哥养养眼,这不算什么原罪吧?

按要求站到了背景布前时,我不免有些拘谨。因拍摄静态照片不同于演戏,加之围观者众,我拿着那把道具短刀,神态半天都无法到位。

「果然是业余。」

摄影师身后抱臂旁观的邹疏鸿「啧啧」着摇头,我瞪他一眼,将刀拔出鞘一半,比了个口型:找死吗。

「好!就是这个状态!」

摄影师「咔咔」连按了几下快门:「很好,对,就这样。」

我一惊,反倒放松下来,连带着后面的拍摄也顺利了不少。

因猪得福啊?

那天拍摄结束后,宋宜开车送我回家。

路上,她随口问道:「之前你那个微博热搜你看过吗?」

「算是看过吧,它后来一直让我注册或者登录,就没往下看。」

「你连微博都没有?」

「呃……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是吧?知网账号我还用的是学校的呢。」

在宋宜一顿「你连微博都不看以后怎么发布消息在哪跟粉丝互动」的炮轰之下,当晚回到我的小公寓后,我第一件事就是下载了微博,然后翻开了一个月前的内容。

谁知刚看了十分钟,我就已经后悔自己下载这个软件。

「天临直呼内行!」

「所以现在学历史的都要来娱乐圈了是吧?」

「我找人看过了,她这文章逻辑混乱,真不知道怎么发表的……」

「别是光凭着长得好看!」

「我总结一下,这人做演员做学术都不合适,估计是有什么后台!」

我迅速卸载了微博,将手机往床上一丢,拉上窗帘,戴上耳塞眼罩,试图将外界的一切统统屏蔽。

然而躺了约莫五分钟,我就一骨碌下了床。用微信确认后,拨通了电话。

「你看微博不爽找我干嘛。」

「这不是眼瞅着你家有钱,看看老板能不能给我直接买几十条热搜,说穆琳是个小天才。」

对面沉默几秒,然后回答:「穆琳你要是有空就让宋宜给你找个大夫看看脑子,这钱可以报销。」

「行了行了,我不是专门找你吵架的。」我斟酌了下用词:「这不是因为身边学历不错的,同时还算是影视行业的人,除了宋宜姐就只认识你了吗。而且要是找宜姐,她肯定会强调现在这条路有多好。」

「你就相信我不会坑你?」

「我只是主观上选择相信『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邹疏鸿叹了口气:「行吧,把你地址发来,我去接你。」

「你要干吗?」

「难不成你觉得涉及职业生涯的问题真能在电话上说清楚?」

我深呼吸了一口:「行吧。」

【四】

我自诩向来是个承受能力不错的人,可当看到邹疏鸿那辆亮闪闪的不知道什么跑车停在楼下时,还是没稳住,正在浇花的水壶喷了自己一裙子。

「你怎么这么慢?」

「都是你的错。」

即使火急火燎又换了一身衣服,可我仍是让他多等了十分钟。

「不是,你要干吗啊,吃个饭而已也要炫富?」他没立刻答话,安静了片刻,忽然俯身过来,我吓得心脏跳得飞快。

不料他只是给我系上了安全带。在脸与我靠得极近时,他顿了顿,抬眼看我一眼。我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忙一把将他推开:「姓邹的你吃错什么药了。」

「没事,就觉得每次看你这个智障东西着急,就一阵心情舒畅。」

我放弃了拿他领带把他勒死的想法,心想:暂且把问题解决掉,以后有精力再慢慢收拾你。

原以为,他最多不过是找个市中心人均几百的餐厅,谁知他却把我直接拉到了郊区。

「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做什么贩卖人口的勾当?」他瞥我一眼后接着直视前方开着车:「你放心,如果要绑架你,我肯定不卖,砸招牌。」

「那用我干吗?」

「喂狗。」

听得此言,我并未即刻反击,沉吟一阵后,来了主意。

走进那家恨不得把「高端」当招牌的餐厅,立刻有人来迎我们入座。

迈进大厅的一刻,我立刻揽上邹疏鸿的胳膊,甜甜地开口:「亲爱的~」

我感到邹疏鸿的身子立刻一僵,心中一喜,接着演了起来。

「你带我来这里,家里的姐姐知道了怎么办呀?」

虽然那位小哥训练有素,但瞬间一亮的眼睛还是多少暴露了他的内心活动。

邹疏鸿却毫不慌乱,甚至抽出胳膊,直接搂住我的腰,用另一只手捏了捏我下巴:「没事宝宝,大不了就告诉她,反正我爸也迟早要发现咱俩的关系。」

我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他,而他却用微笑向我表示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太狠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也干得出来。

我跟他小声说:「你不要脸我还要。」

他轻哼一声,在我耳边低声说:「记住了小混蛋,再这么干我直接把你洗刷干净安排掉。」

【五】

我翻着那数字简直是随心所欲印上去的菜单,皱了皱眉头:「你们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烧?」邹疏鸿抬起头,云淡风轻地说:「不是,平时不吃。」

「那今天是?」

「跟你炫富。」

我扬了扬手中的菜单:「这么一块牛排,是我两个月房租。恭喜你,目的达到了。」

「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再贫嘴。」

邹疏鸿突想起了今天的主题,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坐直了些身子,双手交叉放在桌前:「所以你是在想,你本身的追求不在所谓娱乐圈,想回到原来的环境里。但是又因为有合约在先,必须要按照公司安排走,担心耽误了原本的学业。」

我点点头。他微微蹙眉,沉思片刻问:「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签下这个合约?我觉得你不至于真蠢到完全不懂概念就乱签。几百万的违约金可不是儿戏。」

想到当初的想法,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当时大一还小,总觉得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有更多种可能,而非局限于研究历史,再加上觉得这门行业很有意思,就有些不计后果,现在想来,是太莽撞了。」

「年纪轻轻想多探索,也无可厚非。」他评论道,倒是让我稍稍放了些心。

「至于如果要说起这二者的关系,我倒要先问问你为什么喜欢历史。」

「我喜欢那种厚重感。」

聊起这个,我突然来了精神:「在博物馆里,每当我看着那些文物,甚至是带着锈迹的,或是变形了的那些,想到它们曾经在千百年前鲜活过,被前人使用过,就会没来由地激动。还有那些记录在史书上的兴衰更迭,都是在这片土地上真切发生过的事……可能我喜欢他们,就是因为他们都带了『人』的气息。」

「那关于做演员?」对于刚才的回答,他微点点头,看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提起演戏,我就有些没了主意,拉过一缕头发放在指尖绞弄着:「可能受我爸影响吧,他以前是摄影师。」

「你镜头感是不错。」这位死对头难得对我有了句肯定,「现在呢?」

「我也不大清楚,他们离婚了。」

「抱歉。」

「没事的,过去这么久了。」

果然,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好在恰巧这时,刚才那位小哥敲门进来为我们端上了香槟。

我又想起了刚才当着他面时的恶作剧,故意托着腮,朝邹疏鸿一嘟嘴:「不嘛,人家偏偏就喜欢那个包包,姐姐都有一个,你不给我买是不是不爱我?」

邹疏鸿诧异地一挑眉,注意到那位服务生,顿时了然。揽过我的肩,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刮:「小妖精,怎么不给你买了?」接着又靠近我些许,假意在我颈间一嗅,用不大不小、恰好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今晚表现好了,要什么都给你。」

服务生一走,我就迅速弹开:「邹疏鸿你个老流氓你是不是这样的事干多了?你哪来的这么游刃有余?」

「你还不是一样。」

「我看过电视剧的好不好!」

「我家做电视剧起家的我能没看过?跟你这么说吧,常见的霸道总裁戏码,都熟。」

「好变态啊你。」我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不信?试试?」

他前倾了些身子,一只手扶着我椅背,一双深邃的眼睛就那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嘴唇微扬。

嘿,不得不说,这家伙还真有那样儿,他妈肯定特好看。

「你要是没这么个有钱的爸爸,肯定也有不少富婆愿意养你。」

邹疏鸿似乎差点一口气没过去,但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整了整衣服,又正色道:「说回刚才的事。我认为,目前为止,你既然不能违约,就不妨在现在这条路上走走看。兴许当初的决定也多少反映一部分你内心的追求,总之值得一试。」

我点点头,他又补充道:「另外,这次《长安风物图》是我爸交给我的重点项目,我也为此专门请了好几位国内最顶尖的教授做历史顾问。你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向他们讨教,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真的?!有谁?!」

「孙明韬、李泊俨……」

听他这么一个个列下去,若是换作他人,我兴许都要直接冲上去拥抱了。

「你这样还让我怎么继续讨厌你?」我发自内心感叹道,不自觉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坚持四年了,不想半途而废。」

「你不就是觉得因此欠我人情了吗。」

他往后靠了靠,眼神瞟向了别处:「好办。正好我单身久了,你以后再遇到像你这样,长得漂亮脑子还不好的,就介绍给我。」

「没必要了,听完这句话就不内疚了。」我伸手拿起那杯香槟,一饮而尽,皱了皱眉,将杯子放回原处:「不过我是认真的,以后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可以找我。」

他看着我,没有答话,不知为何微笑了笑,照着我的样子将香槟一口闷。

「你还开车呢喝什么酒。」

我话音刚落,就见邹疏鸿面色一变。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顿时来了自信,拍了拍他肩膀:「有些人,多想想长得好看没脑子的是谁。」

「你觉得这里会找不到人代驾吗。」

回过神来,他已经恢复了自若的神色,伸手理了理袖口,嘴角带着笑容觑着我:「以后多带你来几次,省得你只知道看书,人都读傻了。」

「老板,你放过我吧,穷。」

「我请。」

听他这话,我随手拿起一把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叉子对着他:「吃人的嘴短,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

「知道,所以才要这样。」他悠闲地对着灯看了看已经空了的酒杯,「就喜欢看你理亏吃瘪的样子。」

「邹疏鸿你学学做个人这么难的吗?」方才对他的感激果然一扫而空。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企图?告诉你,违法乱纪不道德的事我不做。」

「我也不做。」

正在这时,又是方才那位吃了整整一晚假瓜的服务生举着托盘走了进来。

邹疏鸿一把揽过我,喉头滚动了一下,假装咬住我耳垂,捏着我下巴说道:「我对你的企图,还不简单么?」

他的声音此刻带了些沙哑,竟然有种该死的魅力。

这么会演,自己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我心想。

这样高档的餐厅,上菜速度却是极慢。再加之我们两人期间没完没了拌嘴争执,硬是把一顿六点多的晚餐吃到了十点半。

结账离开时,我不免一阵尴尬,仿佛自己真是傍了巨款一般。

要跟姓邹的 AA,他肯定不会答应,那就尽早找个别的机会怎么给他加倍补偿回来,我这样想着。

「十分抱歉,邹先生。能开您这辆车的那位今天不巧请假了。您这台车过于贵重,我们不能轻易尝试。」

前台姑娘的这句话让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邹疏鸿你刚才跟我信誓旦旦说什么了!」

兴许是因为刚才和他吵得有些上了头,我又一次拽着他领带朝他吼,却在吼完才想起此时所处环境。

素质足够过硬的小姐姐选择性无视了我的失态:「再次向您致歉,邹太太。为表示诚挚歉意,我们免费提供客房,请问这样您看可以吗?」

「明天没通告,你放心。」邹疏鸿一只手放在西装口袋里,毫无半点焦急神色。

「不行,今天爬也得给我爬回去。大晚上的跟你这个老流氓夜宿郊外,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咬着牙低声说。

「那好吧,你爬你的,我回家了。」

不顾一旁发愣的我,他潇洒地将外套一披,从等候许久的侍应生那里拿过车钥匙。对前台小姐说道:「嘉顿是出门右边对吧?」

对方点点头:「邹先生,我们可以把您送过去。」

「谢谢,不必了,饭后走走也不错。」

邹疏鸿消失约两分钟后,我估了估银行卡里的余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客房,还有么?」

一旁一直为我拿着外套的小哥此刻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看了看他,指指门口:「渣男是不是?」

对方继续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点了点头。

然而正当我心理斗争完毕,决定还是放弃所谓体面,去他们的沙发上露宿一晚时,突然一只手搂上我的腰,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一记肘击过去,却正好被他的手掌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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