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欢迎进入高考备考游戏

欢迎进入高考备考游戏

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

我被卷进了高考备战游戏。

游戏规定考试失败将受到残酷的惩罚。

起先我没当真。

直到同场的参与者未在规定时间填写考生信息。

他的妈妈瞬间被削去一条胳膊。

血淋淋的画面让我彻底慌了,靠!居然来真的!

1

我惶恐不安地打量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能容纳 20 人左右的教室,加上我和我妈薛粒,正坐着 7 位考生和 7 位考生家长。

但如果除掉七个书桌和十四把椅子,它又没一点像教室。

天花板和四面墙全是白色,没有门,没有窗。那种白也不是人工刷上的白色墙漆,而是那种带着科技感的白色光感墙面,像电脑屏幕,也像游戏空间。

此刻大家都神情惊惧,直愣愣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某处。

那里站着一个黄毛少年,黄毛少年脚边躺着一个 30 多岁的女人。

女人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刚经历一场酷刑,一只胳膊被连根斩断,淋漓的血滴滴答答,红的刺眼。她似乎已经被极度的痛苦折磨得昏死过去,如果不是胸腔微弱的起伏,我不怀疑她已经死了。

我还记得那女人刚来时的模样,画着浓艳的妆容,身上带着浓烈的香水味,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我妈薛粒,一开始就坚决阻止我接近那女人,在她身上用了个不太好的词——风骚,连同黄毛也一并不让我接触。

因为黄毛是女人的儿子,名叫陈冀。

除了这对奇怪的黄毛母子,教室里还有一对书呆子父子,一对结巴父子,一对沉默的父女,一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母女,一对热情正常的母子。

加上我们一共 14 人。

【请等待抽取备考助力卡片。】

7 个嵌在书桌里的系统,毫无感情地同时响起。

14 个人都神经质地瞪大了瞳孔。

这不是系统第一次发号指令。

第一次是在刚来这里的 3 分钟后,它说:【欢迎进入大型高考备考游戏。】

【考生 7 人,监护人 7 人,共 14 人,已集结完毕。】

【本次备考,考生或监护人共 5 场考试,5 场考试答案均正确即为通关。其中任一场考试失败,则重新计数 5 场。】

【考试失败惩罚:左手、右手、左腿、右腿、头部五个部位任选其一。】

【游戏正式开始。】

什么玩意?

明明都是中国话,我当时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但系统很快又发布指令:【请在一分钟内输入考生姓名与考生上一次模拟考试成绩。】

突然被弄到这么个鬼地方,原因都没搞清楚,我起初本不想乖乖听话,但薛粒也说先观望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听系统的话,与听我妈的话,两者之间我没有权衡半秒,毅然决然地选择输入自己的成绩:677。

输入完,我有点后悔,能气到薛粒违拗她的的事,我为什么不做。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举动却意外救了自己。

一分钟后,考场上除了那个黄毛没动,其余人都在书桌的系统上输入了自己的姓名与考试成绩。

黄毛就是在这时出事的。

【考生未在规定时间答题,现予惩罚。】

【请在 30 秒内,在『左臂、右臂、左腿、右腿、头部』五个部位中任选其一,否则,系统将随机为你选择。】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黄毛更是继续吊儿郎当不当回事。

但 30 秒后,伴随着一声惨烈地尖叫,黄毛的母亲瞬间没了右臂。

没有任何人动手,也没有血,当着数十人的面,女人就这样没了一只胳膊。

脸上痛苦到扭曲的表情,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所有人都吓傻了。

四蹿想逃,可连怎么进来的都搞不清楚。

想弄清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交流一番,发现除了我们 7 个考生都是高三生之外,众人之间再无任何相同之处。

直到此刻系统再次发声,慌乱的众人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坐到桌前。

因为黄毛,大家都知道了不按游戏所说的去做,可能面对的后果。

十四个人落座后,桌面上出现 7 张卡片,一模一样的背面——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系统道:【现开始按照考试成绩,依次选取备考助力卡。】

我看着屏幕,抬手戳了屏幕上的一张卡。

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卡片也没有翻动,看来是还没轮到我。

手背一痛,被人打了一巴掌。

薛粒一脸惊恐地抓着我的手说:「纪庚你还要不要命!别轻举妄动!」

薛粒的手心因恐慌而冰冷,有一层薄汗,拽我的力道大到勒得生疼。

我边不耐烦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边抽出手,狠狠搓了把脸。

时至如今,仍觉身在梦中。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明明十分钟前我还在虚拟游戏中,用虚拟人物打打杀杀。

手指敲击着键盘,游戏里的人物随指令释放各种技能,又砍又刺,致力于杀死对方。

然后薛粒回来了。

我们吵了架,吵到要跳楼的地步。

2

凌晨 2 点整,整个小区都沉静似水,唯有我家水深火热。

因为长期的不健康作息,薛粒的脸有些浮肿,加上这几年做生意,不得不修炼的眼神杀,导致她皱眉时,脸上无端带着戾气。

她的声音尖细得很,堪比指甲抓黑板。我每次一听就头疼欲裂,训起人来尤其难听。

我实在受不了地打断她:「我都说了,学习了五个小时,就只玩了半小时游戏放松,半小时!你别搞得像是天塌了。」

我成绩不算最拔尖,但也能排上前十。不像其他优秀但不拔尖的学生一样痛苦纠结,我对目前的成绩还算满意。

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拼尽全力,目前的成绩就是我的真实情况反馈,没什么好抱怨。

而之所以没有拼尽全力,是因为我时常觉得好没意思。

每天就是睁眼是考试,闭眼是分数。

那么多人,努力了那么多年,就为了那一场考试,就指望着那唯一公平的翻身机会。

「你还有脸说半小时?你现在高三了,不是高一不是高二!」

薛粒对我的解释根本不买账,「你每天玩半小时,比人家少学多长时间,少考多少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是因为当年高考的一分之差没考上大学,才沦落到现在这样。你看你李银阿姨,当年考上了大学,现在在大公司上班,年薪上百万……」

这些话听得耳朵起茧,我痛苦地用枕头捂住头。

我的态度激怒了薛粒,她生气起来口无遮拦:「你将来是不是想像你爸一样,到死都这么没出息!」

这句话让我一下从床上跳起来,鼻孔出气地瞪着薛粒。

父亲是我的逆鳞。

我一直认为薛粒唯利是图,只在乎钱,就是因为我爸。

我爸是工地的一个小工程师,因工地的豆腐渣工程而死,明明应该追求黑心老板的法律责任,但是薛粒却选择了和解,只是因为一笔钱。

薛粒用那笔钱盘下一个烧烤店,当起老板娘。

薛粒以前并不是这样唯利是图的人。

我儿时印象中,薛粒脾气不怎么好,尤其较真,她的世界非黑即白。

二十块一斤猪肉,摊贩少给一两都不行,多给一两她也会主动提出来,她认为付出多少就该收获多少。

我的性格大概就是遗传她。

可是大概是从父亲死后,薛粒就变了。

我现在有时觉得,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被人害死,只要能给薛粒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利益,薛粒也不会追究。

毕竟我只是薛粒用来弥补当年一分之差遗憾的工具。

我将心里话吼了出来,换来薛粒一记耳光和更尖锐的嗓音。

「你再说一句,我立马从这跳下去!」

说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我在激动之下,从床上冲到了窗台上。

薛粒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了无血色,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还不至于有轻生的念头,见薛粒退让,正准备下来。恰在此时,像是被无形的力道推了一把,我身体不受控地往下一栽!

天旋地转中,睁眼就到了这个所谓的备考游戏,连带着薛粒一起。

来这里前,吵架吵到要跳楼的地步,如今就算到了这随时会缺胳膊断腿的鬼地方,我还是无法立刻原谅薛粒。

但薛粒到这里后却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转头忘了刚才还在吵架,还什么都要管束着我,我烦不胜烦。

「儿子!儿子!」薛粒的声音透着惶恐,「你看桌面。」

游戏里 7 个考生 7 个家长,7 个书桌,分两列置放,每个书桌前都有两把椅子,显然是两个人共用一个书桌的意思,考生与各自家长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

对此我根本无法表示不满。

此刻我们桌面上的 7 张「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卡片,左上角的一张与最后一张已经暗下去,还剩下 5 张闪着微光。

【请考生在一分钟内,任选一张备考助力卡。】

我明白了。

按照上次高考模拟考试成绩排名,我是这 7 个考生里第 3 名。

呵,排在我前面的,估计应该是那个书呆子和小结巴。

只有那两人一副学习成瘾的样子。

可游戏为什么要按照考试成绩来依次抽取助力卡片,明明这些卡片都长得一模一样,先抽后抽并没有任何区别。

难道是学霸优先特权?

学霸优先难道不该给点实际好处吗?

我们班排座位,学霸也有优先选择特权,只要成绩好,就能选择自己想要的座位。

而这样像抽盲盒一样的抽卡,先抽后抽有个球的区别,鬼知道哪张好。

不过,助力卡……

我常玩游戏,清楚一般助力卡不说能不能助力吧,最起码应该是没什么危害。

选哪张呢?

不管了,反正看不出区别,我随手点了中间的卡片,正要点确定,又被薛粒拦住。

「你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完全是抽盲盒。」

「那也不能这么冒失。」薛粒按住我的手,环顾了一圈,「再想想。」

真想翻白眼,我最烦薛粒的一点就是,什么都不懂,还非要插一脚。

「只剩二十秒了。」

「那你选第四张。」

我无语地点了第三张,总之不可能听薛粒的。

「你爸的生日是四月。」

我的手一顿,一股愤怒油然而生。

当初是谁为了钱,连冤都不给父亲伸,现在却还指望他在天之灵的保佑?

我恶意地想呛声,偏头却看见薛粒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我吞回嘴边的话,烦躁地点了第四张,确定。

卡片翻转,显示:【祝考试顺利】

用法:【系统衷心祝考生及监护人考试顺利】

没了?

没了!

靠,屁用没有,我爸果然气得转世投胎去了。

3

抽卡仍在继续。

「我们就这样等着它说的考试吗?」一个女人说。

那女人妆容精致,穿着干练的女士西装,名叫盛茹,和女儿廖晴一起来的。

廖晴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皮肤通透雪白,眼睛大而圆,看起来天真又单纯,是很多男生心中的初恋长相。

「不考也没其他办法,」我说,「我玩过很多游戏,一般我们只要按要求通关,应该就能出去。」

众人沉默了片刻。

我早发现,刚来这鬼地方时,大家都一脸疑惑,互相搭话打探,那时这个教室就像个下课后的初中教室。

但自黄毛母亲的胳膊不翼而飞之后,大家都谨慎下来,或者说,警惕下来。

「可是谁也不知道考什么,」廖晴瑟缩着说,「万一题目很难,我们怎么办?」

题目很难,意味着我们的下场会是黄毛母亲。

我是个乐观派,心中忍不住吐槽:「游戏还没开始呢,就先给自己点了首『你没有好结果』,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个游戏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叫俞景的男生开口,「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搞清楚这个问题。」

俞景是在场我看着最顺眼的人,我两刚来时聊得最多,当时已经就这个问题探讨过,但还没探讨出结果,黄毛的母亲就出了事。

依据之前大家的交代,俞景母子两人是晚上在小区打完羽毛球,回家途中突然一脚踩空来了这里;廖晴母女是中午在餐厅吃饭,突然一阵头晕;

夏邵父子是早上一起出门,在电梯里猛然往下一沉;黄迎迎父女是一个放学一个下班,在小区门口碰见,眨眼周围环境就变了;小结巴杨展父子,晚上在家煮饺子,煮着煮着一阵雾气涌来;黄毛不配合交流,据他妈说,黄毛当时在家跟人打架,她在旁边拉架。

至于我,我哪好意思说跳楼的事,只说了与薛粒吵架。

每个人的时间空间地点都不一样,却在同一时间进入这场游戏……

每个人的契机都不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共性。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这是什么灵异事件了。

俞景的母亲尹茸突然说:「我突然想到最近很火的一款游戏——所谓伊人。」

薛粒立刻道:「我知道,是微界的一款真人游戏,我发小她们研发的。」

我冷哼,薛粒自己没什么本事,就爱把这个发小放在嘴边炫耀。

「微界?」书呆子的父亲夏辉问,「你说的是微界科技吗?」

「是啊,你也知道它?」

夏辉感慨:「现如今谁能不知道微界呢?」

微界是一家做人工智能的公司,在国内数一数二,智能产品涉及生活各方面,极大地便捷了人们的生活。

社会上对这个公司褒贬不一,但不可否认地是,微界的贡献和地位不可替代。

「所谓伊人这款游戏之所以这么火爆,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改变了传统游戏模式,」俞景说,「游戏不再是人机操作,而是通过 AI 系统,将人的精神直接拉进游戏世界,体验『真人』游戏。」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此刻的我们并不是真人,而是思维,或者说是精神?」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激动道。

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如果真的是精神进入游戏,惩罚对我们而言,就没有实质危害了。

但我又掐了自己一把,大腿处传来明显的刺痛,「不对,我听说过那款游戏,它是将人的精神拉入游戏世界,但是,『人』在游戏世界只会有情绪上的变化,而不会有真实的感触,比如说感到真实的疼痛。」

「而且,我们进来前并没有玩什么游戏。」俞景说,「每个人甚至都在做不同的事。」

尹茸道:「我知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杨展听完众人的话,结结巴巴地说:「就算,我们,不是真人,谁也,不清楚失去一,一只胳膊的,影响。如果死,在这里,现实,是不是真的,死亡。」

众人又沉默下去。

「我听说国外有过类似游戏,曾有人精神进入游戏世界,断了一只手,察觉到痛感,」尹茸犹豫道,「而现实世界中,他的脑部神经损坏,成了植物人。」

薛粒一听脚一软,险些站不住,死死扒住了我的手。

我正心烦意乱,没推开她。

如果尹茸的想法没错的话,那么,我们此刻应该不是什么灵异事件,而是精神意外进入一个游戏空间,只有顺利通关才可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进入游戏的为什么是我们,我们分明没有玩过这种游戏!

4

「事已至此,大家也不要灰心,」夏辉沉声说,「要相信我们的孩子,也要相信我们自己。考试而已,无论是孩子还是我们,人生中都经历过无数次,就把这次的考试也当做是一场人生中的考试吧。」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我腹诽。

薛粒刚来时见夏辉气度不凡,特意上前去攀谈过。

他现实中在体制内工作,最擅长做总结陈词,鼓舞人心。

说话间,很快抽卡结束,系统在桌面上提示:【抽卡结束,考试正式开始,现公布考试相关细则。】

【1.请在规定时间在规定页面答题。】

【2.连续通过 3 场考试,可抽取助力卡。】

【3.考试题目难易度随机。】

【4.每场考试失败均有惩罚。】

我无意识咽了下喉咙,汗毛倒竖。

结合之前的提示,这篇细则交代得更清楚。最关键的一点是:每场考试失败均有惩罚。

而惩罚是:左手、右手、左腿、右腿、头部五个部位任选其一。

也就是说除非连续答对 5 道题,顺利通关,否则就不可能全须全尾地从这里出去。

最坏的结果是,连续答错 5 题,头没了……

淦,头没了,不就是人没了的意思。

而游戏这五个惩罚,很可能表示现实中脑部受到的冲击程度。四肢可能是轻度的损伤,头部,则很可能就是植物人的下场。

我不由自主地想:万一我成了植物人,薛粒会觉得我是累赘吗?

转念又想,要真是那样,薛粒不得一天骂我八百回,我就是想回嘴就回不了,不如死了得了。

恐惧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考场。

这时,系统突然道:【第一场考试,请在 1 分钟内选择答题人,1.考生,2.监护人。】

居然还有监护人的选项?

这是什么奇葩考试?

我看了眼颤巍巍的薛粒,真想仰天长叹:这能指望她记得勾股定律,还是唐诗三百首?

我完全不打算参考薛粒的意见,直接选择 1。

桌面系统:【第一题选择考生答题,考试题目:请选择一个你认为最适合填入空缺的图形。考试时间 30 分钟。】

随即,桌面上出现一个缺少一块的圆点长方形图形。

下面有 ABCD 四个选项,分别是豹纹、格子、圆点、星星。

我:「……」

勾股定律,唐诗三百首,是我高估了系统。

「你们的题目是什么呀?」

薛粒凑到同桌那去了。

我坐在第二列第一排,只有一位同桌,是那对沉默寡言的父女,名叫黄岳黄迎迎。

这父女两人的存在感都极低,不怎么跟人说话,就连彼此间的交流也寥寥。

我跟了过去,这对父女示意给我们看。

题目与我的题目相差不大:是一朵缺失一角的花朵,下面四个选项闭着眼都能选对。

「走,我们再去看看别人的。」薛粒说。

「看别人的有什么用。」

「看看别人是什么情况再行动,」薛粒说,「总之我们不能做第一个答题的人,万一有什么变故。」

我服了我妈,这之间有个屁的联系。

但并非所有人都如黄家父女一样大方,有的人看见我们过来,就紧紧护住桌面,生怕被窥到一角。

可每个人题目都不一样,也不用担心会被抄袭,这么藏着掖着,是想当传家宝吗。

晃了一圈,我发现,大家的第一道题都是用脚都能做对的题。而除了廖晴,其余人都选择的考生答题。

书呆子夏邵是第一个答题的人。

薛粒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你说你这孩子,还有家长怎么也不劝劝,你说你这么快就答题,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总体而言,薛粒对外算一个善良的人。

对内,呵呵,只会窝里横!

这真的不是我诽谤她。

薛粒盘下烧烤店后,一开始并不顺利,明明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她总是非要去较真,结果导致店里生意一度做不下去。

后来在她发小李银的帮助下,店里生意才慢慢有了起色。

薛粒也是从那时起,笑容带了几分圆滑,皱眉带着一丝戾气。

而笑容通常是对外的,戾气却是对我的。在外对顾客,笑得多友善,在家对我,说得就多难听。

那时我正进入青春期,也是说话开始带刺的年纪。

两人的关系从此开始剑拔弩张。

夏邵正经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已经耽误半个多小时了,不能在浪费时间了,我今天的英语单词还没有背完,必须抓紧时间回去。」

我白眼翻上天。

命都要没了,还惦记英语单词,这么热爱外语,下辈子投个外国胎得了。

薛粒却欣慰地点了点头,一脸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我回到座位,心想至少第一道题大家应该都稳——

「——啊!」

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鼓噪着耳膜炸起。

5

仍旧是黄毛的母亲,她又没了一条腿。

但……

「你的题我看过,哪怕是小学生也能答对,」黄毛的同桌俞景不敢置信道,「你,你为什么?」

惨叫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变成不堪入耳的咒骂:「草…(国骂)陈冀!老娘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我妈就是你,随便怎么骂。」黄毛笑着说。

考场所有人听见都不寒而栗,大致能猜到这对母子的关系。

黄毛面色不改,冷静地看着地上的女人痛苦的神情,眼中的情绪被刻意的角度掩藏着。

面对俞景的质疑,他也只是笑嘻嘻地翘起二郎腿,说:「关你屁事啊,老子又没上过小学。」

俞景气得说不出话:「你!」

「你这么关心她,是上赶着想给她当儿子,还是,」黄毛依旧笑嘻嘻的,「你看上她了,想给她当相好。」

不止俞景,我闻言也是目瞪口呆。

在气死妈这件事上,与这位黄毛比起来,我居然只能算温室里颤巍巍的花骨朵。

廖晴缩在盛茹身边,小声道:「不管怎样,她都是你妈妈,你这么做未免太狠心了吧。」

黄毛不知在哪修炼的嘴上功夫,三两句怼得廖晴险些哭出来。

盛茹自然不会允许宝贝女儿被欺负,联合其他家长一起站出来教训黄毛,场面一度变得及其混乱。

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这是菜市场。

我耳根子疼,懒得掺和,望着地上的黄毛母亲,皱起眉。

为什么每次都是黄毛的母亲受罚?

我玩过的游戏很多,一般游戏都是在开始就把规则讲清楚,但系统很多东西其实都没有交代清楚。

比如说它只说考试失败会受罚,但是考生还是监护人受罚,它是怎么选择的,随机吗?为什么不交代清楚?

与黄毛的对战中,家长们最终败下阵,不甘地散了。

毕竟考试压力悬在头顶,谁也没有更多精力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黄毛那张嘴,堪比老太太喝汤,既无耻又下流,一群自认有修养的人不可能说得过他。

我早在他们吵架时顺利完成第一道题。

桌面上的判卷很快出来,回答正确,进入下一场考试。

桌面上再次弹出:【第二场考试,请在 1 分钟内选择答题人,1.考生,2.监护人。】

第二场考试除了廖晴,旁边的黄家父女与答题人选择了监护人。

我犹豫了片刻,手心无端盗汗,沿着裤缝使劲擦了擦。

舔了下干涸的唇,吸了口气,语气不大好地冲薛粒说:「这场考试就你答题吧,总不能光我干活你看着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知轻重,」薛粒责备地说,「我高考都过去多少年了。」

「你还没搞明白吗,考试选择谁考根本无所谓,因为最终的答案是我们一起决定的。」我耐着性子解释,「刚才我的这场考试,如果是你来答题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又没有监考人盯着必须要答题人答题。

薛粒迷惑地眨了下眼。

「我真是……」我扶额,「还好我没遗传你的智商。」

「你个臭小子,」薛粒不服气,「我当年可是……完了!」

薛粒的瞳孔因害怕而骤缩。

在我们争论间,一分钟就要超时了!只剩下三秒!

3!

我触电似的抬手。

2!

我的手指狠戳了两下桌面上的监护人。

1!

我的手指立刻移到「确定」上……

0!

食指从确定旁划过,关键时刻,我手抖了,没选上!

桌面的系统已经转换成加载页面。短短一瞬,我盯着桌面,脑中闪过无数想法,就像濒死之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回顾了整整一生。

我还记得,黄毛母亲第一次被惩罚,是因为黄毛没有在规定时间完成系统的要求。

这下难道真要没死在高考路上,反倒死在「游戏」途中吗?

6

【因未在规定时间内选择答题人】系统开始滚动字幕。

我无意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系统随机为您抽取答题人,此次考试答题人——考生。】

我与薛粒同时呛咳起来,劫后余生地喘息起来。

「你能不能别捣乱!」我与薛粒之间本就互看不顺眼,逮着机会肯定要发作一番,「我要是在这出点什么意外,肯定是你的功劳。」

但我要真在这出事,那可没人赔钱,薛粒还不得气死。

「你瞎说什么呢,」薛粒苍白的嘴唇还在颤抖,她梗了一句,又憋了句,「对不起,我,我不打扰你了。」

薛粒垂着头,按着太阳穴,一副悔恨的样子。

我满腔火气一下发不出来了。

搁在平时,想从薛粒口中听到那三个字,除非我是薛粒的爸,下辈子吧!

这辈子,身为憋屈的儿子,薛粒在我面前永远是对的,哪怕是错的,她也能强词夺理地把错归到我身上。

一句「我养你这么多年」砸下来,任何辩驳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下辈子再不给人做儿子了!我愤愤地想,我只想给人当爹。

第二场考试的题目很快出来:【第二题选择考生答题,考试题目:如果今天是高考,你的监护人会给你准备什么早餐。考试时间 30 分钟。】

【A 纯牛奶加肉包和两个煮鸡蛋;B 纯牛奶加肉包和两个煎蛋;C 豆浆加肉包和两个煎蛋;D 豆浆加肉包和两个煮鸡蛋】

看似非常简单的一道题,但我知道,搞不好就要栽在上面。

我与薛粒的矛盾不仅是父亲的死,还体现在平时生活中的每个地方,早餐吃什么就是其中之一。

薛粒认为纯牛奶对身体好,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求我每天一杯,我对纯牛奶的腥味天生敏感,每次喝,都要忍着翻涌的恶心。

薛粒还认为煎鸡蛋不如煮鸡蛋健康,我们家的早餐,鸡蛋基本都是煮着吃,还不许扔蛋黄。

我每次吃蛋黄,都觉得薛粒是不是就指望噎死我,好拿保险金,从此一个人逍遥快活去。

仅仅因早上吃点啥,两人吵过无数次,谁也不肯让步。

薛粒只要做早餐,必然是纯牛奶和煮鸡蛋。

而我的反抗精神尤其强烈,硬是半年多没吃薛粒做的早餐。

现如今这个题目看起来是送分题,实则是送命题。

我觉得需要冷静一下再做选择。

同时,我发现这个游戏的不对劲。

俞景说出了他的疑惑:「你们发现没有,这个游戏打着备考高考的旗号,但目前出的题,可以说都与高考备考没什么关系。」

我瞥了一眼薛粒,「更奇怪的是,高考备考,为什么让监护人参与进来。」进来拖后腿吗?

高考可不是拖家带口的上场。

那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高考看似是考生的孤军奋战,其实是一个家庭的任务。」夏辉说道。

我注意到,夏辉说这句话时,夏邵的手一顿,夏辉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带着歉意的愧疚。

薛粒说:「但最后考试的人不是孩子吗,我们家长又不能替他们考。」

「上考场的当然不是我们,但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我们在操办。在座的各位家长,在孩子进入高三后,哪个不是起得比考生早,睡得比考生晚,」夏辉笑了笑说,「别小瞧了自己,如果没有我们这群后备军的支持,孩子们又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备考。」

「我想,之所以把监护人一起拉进来一起,就是因为这个游戏认为,在备考中,监护人也在扮演重要的角色,参与程度并不比考生低。」

可不是吗,我心说,每次的考试成绩我甚至都是在我妈后面知道的。

薛粒女士的参与程度,比我这个当事人都高,恨不能替我考。

我一直沉默的同桌黄迎迎说:「我觉得,这个备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考试。」

夏邵来了句:「没有考试会这么随意。」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任何鄙视的意味,但不知是不是我天生对这种学霸的敏感,总觉得他的意思是:你们这群渣渣现在才看出来。

这个备考游戏确实不像一个正常的考试。

如果它真的是为了「高考备考」,不可能出这种题,更不可能让大家坐在一起,甚至能在考试途中随意走动。

任何考试都会想规避作弊,它非但不规避,反而像是在提供作弊的机会。

难道,是想考验大家的协作能力?

我提议道:「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帮助,万一考到不会的题,大家可以一起商量。」

俞景与我达成共识:「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他考生与家长在观望中,有被说服的迹象。

夏邵却突然抬头说:「我选择独立答题,不接受别人的指导意见,也不想给别人提供意见。」

我问:「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自己,」夏邵抿着唇说,「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替别人承担责任。」

男生之间重义字,先甭管能不能做到,最重要的是态度。我乍一听夏邵的话,有些气闷:「卧槽,你……」

「我,算了,」薛粒把我拉回去「你们小孩子不懂,其实那孩子说的是对的。」

我甩开薛粒的手。

薛粒说:「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考试,我想那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不会拒绝别人的求助,但这不是。这里的每一次的失败都会带来惨重的代价。谁也不敢保证,万一你好心替别人做了决定,最后却害她没了一只胳膊,她会不会反过来怪你。」

「帮助别人之前,最重要的是考虑你能不能承担最坏的后果。」

我想反驳,却张嘴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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