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她虽然人在长门,可是他却未曾克扣过她的伙食,她要想吃栗子糕倒也不难。
秋水咬着唇,吃栗子糕固然不难,可若是因为一盘栗子糕差点去了半条命,谁还敢再吃呢?
她微低着头别过脸,只装作看别的去了。
然而她越是不说,刘昶便越是明白,当年她在长门定然是出事了。
栗子糕是她的心头好,宫中知道的人不少,若不是长门那边克扣了她的伙食,那便是有人在栗子糕里动了手脚。
至于动了怎样的手脚以致她这么多年都不敢在宫里再吃栗子糕,他想想便也知道了。
一时间胸口蓦地抽痛起来,他攥紧她的手,看着她纯善清透的眉眼,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明明待宫里每个人都以至诚,他以为不会有人为难她的,却想不到她一片好心换来的竟是那等恶毒的计谋。
「好,那就吃栗子糕。」
她既是不说,他便也不再追问下去,牵着她的手寻了长安最大最富贵的酒肆,进去便叫苏闻寻了店家来,只管将肆中好酒好菜全端上来,还有栗子糕,如今才过十月,正是栗子熟透的时候,要新鲜现做的。
酒家亦是慧眼识珠的人,看他们只两个人却要了这么一桌子菜,衣裳穿戴皆不寻常,显然是大户人家做派,赶紧照着吩咐预备。
秋水毕竟是当过中宫之主,又出身富贵,对旁的吃食尤可,独有栗子糕,多尝了两口。
刘昶放下了筷子看着她吃,良久,才缓缓道:「当年在长门,朕曾对守门的禁卫说过,若是你想要出来求朕,叫他们不必拦你,为何你……一次都没有求过呢?」
他恐禁卫们阳奉阴违,还曾驾车于长门走过,想着她若是有心要求他,必是听得到的。
可他却一次都没见她走出过长门。
即便是她吃了栗子糕,几乎丧命于那里,都不曾出来过。
秋水原是吃得开心,不想他还纠结在栗子糕上,想了一想,方轻声回他:「因为心怀愧疚,是以不敢奢求。」
明知道他想要一个嫡长子,却还是狠心瞒着他舍弃了。
明知道皇姑母和父亲别有心思,却还是期盼着能让他和他们和平共处。
明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却还是在最后离他而去。
他待她一直那样的好,是她自己……选了一条最艰难险阻的路,既如此又有何面目求他饶恕她的罪过。
便是今日,也是如做梦一般。
梦醒了,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她仍不过是宣室殿里侍奉茶水的宫娥罢了。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过往的恩怨,还有不可逾越的天堑。
回程的路静寂而漫长,可再漫长也有到头的时候,耳听外头有执金吾的声音响起,秋水眸光不觉闪了闪,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紧缩,从今过后,怕是她与他再不会有这么亲近的时候了。
有苏常侍在,宫车很快被放行了进去,因是微服私行,不能停到宣室殿前,苏闻便寻了僻静角落,将车马交给在此地候着的内侍从,悄声同车上的君王道:「陛下,该下车了。」
「嗯。」刘昶淡淡应了他一声,掀开帘子从里头下来,回身却把手递向秋水,「天色太晚,仔细脚下。」
「诺。」秋水颔首,却没有接过他的好意,独自从另一边下去了。
刘昶伸出去的手微顿,想不到她守规矩守得如此之快,一入宫就要翻脸不认人吗?
他眸间波光暗沉,疾走了两步,便扯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一声不吭地往宣室殿去。
秋水挣脱不开,又恐人看见,正为难时,偏是遇见不该遇见的人。
昏黄的宫灯之下,赵婕妤一身盛装立在廊前,四下里黄门内侍跪了一地,想是她来了有一会儿工夫。
秋水骇然至极,忙就要把手从刘昶那里拽回来,却不想她越动他便握得越紧,全然不顾规矩礼数。
「陛下……」秋水语意低微,几乎带着哀求,她是宫婢,见了主子娘娘是要行礼的。
纵使不行礼,也不该……不该同君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拉拉扯扯。
然而她的低求,刘昶这会听也不听,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是这个宫里曾经同他一般尊贵的人,本不该……本不该如此委屈。
更不该向旁人行礼,何况这旁人或许就是让她再也不敢吃栗子糕的人。
赵婕妤今日来,原是听不下去秦昭仪和齐美人说的那些话,什么君王又被那废后惑住了心神,还不是她们没本事,留不住君王的人。
一个废后而已,君王当真有心,当初为何将她丢弃在长门,一丢就是五年?
若非废后命大,五年前她就该死在长门里了,而今哪还有她做宫婢的时候。
她越想越觉得是秦昭仪等人危言耸听,闻听近日她家中阿爷赵老将军曾入宫过,便欲借此过来问问君王阿爷可好,顺带着探探情况。
不料一来便看宣室殿静寂无声,陛下和中常侍苏闻不在便罢了,长孙秋水竟然也不在,她不是最守规矩的吗?不在宣室殿侍奉,还能去哪里?
问那小黄门和内侍,一个两个仿佛是哑巴一样,说不出个话来,她知他们是有事瞒着,万万想不到他们瞒着的居然是……
她冷眼看着刘昶同秋水紧握在一起的手,怒急攻心,竟连请安都顾不得了,只望着秋水冷声道:「秋宫人,从前在长门你忘了规矩便也罢了,而今你此番入宫也有数月有余,难道就没听宫教博士说过,宫女子不得魅惑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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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幽愁暗恨生
长门怨:白月光废后的崛起生涯
暮沉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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