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丽,我警告你,别想着用孩子把我绑在你身边,孩子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嘟~嘟~ 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
罗军爱不爱孩子?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之所以没和我离婚,不外乎想我把孩子再带大点。
有一次,我听到他打电话的内容:
他说再等两年,和蒋丽已经没感情了,现在就是个免费的保姆,还给买奶粉买衣服……
他说,小崽崽这个年龄最难带了,你要现在给他做后妈,得累得哭鼻子……
原来,众花丛中,他已有了选择。
罗军高兴的时候,一回家就冲向孩子亲亲抱抱举高高,时不时买个玩具;不高兴的时候,无论孩子怎么哭闹,都仿佛听不见。
孩子倒是喜欢爸爸,每次看见罗军,就会伸出小胖手,嘴里咿咿呀呀喊着:「爸爸,抱。」
便是孩子对罗军的这种喜欢,让我在一次次绝望后,一次次还想挣扎。
他虽然对我不好,但好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对孩子还是好的。
为了孩子,也许可以忍一忍。
14
2019 年 9 月,孩子反复高烧。
5 天后,再一个 39.1,我怕孩子烧出问题,连夜带他去了医院。
罗军不知睡在谁的肚皮上,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一次次掐断,最后干脆关机。
我心急如焚,抱着孩子又是缴费办住院手续,又是做检查,一项接一项,特别是抽大腿动脉血的时候,孩子嚎啕大哭,我按着孩子的腿,跟着哭。
到第二天清晨,孩子早睡熟了,化验结果出来,是 EB 病毒感染。
罗军的电话终于来了,在电话把我暴吼了一顿。
「蒋丽,我一晚上不回家,你是不是就不得安生?」
「孩子高烧,住院了。」
「你又做了什么?!我警告你……」
我没等他吼完,挂了电话。
我和罗军之间,不光是没有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他总觉得孩子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在找事。
我忙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下午接到宁杰的电话。
「蒋丽,你今天没上班?」
「是。」我闭着眼睛,手肘撑在床尾钢架子上,揉着眉心,疲惫地应付,「你怎么知道?」
「你们办公室有人点了奶茶,我顺便给你带了一杯,没看见你。」宁杰顿了下,「你在做什么,感觉很累的样子,吃饭了没?」
「吃了。」我是真吃了,中午婆婆有来送饭,虽然没有我的份儿,只有孩子的,但我吃了医院的盒饭,「孩子病了,我在医院。」
宁杰问我在哪个医院,很快赶到医院。
他穿着送外卖的黄马甲,顺手塞给我一杯奶茶,一盒碗装的巧克力。
「你休息会儿,我替你看着。」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病床旁,看了看孩子正在挂的吊瓶,又看了看插在床头墙上的医患双方信息表。
「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叫医生。」
我不好意思麻烦他,推辞说我能行,耽误他上班就不好了。
「耽误什么呀?也就是半天的事儿,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他看我一眼,「你瞧瞧你,精神这么差,晚上怎么撑?真当自己是钢铁侠?」
我的鼻子很酸,眼睛一阵阵涩意涌来。
「好了,别顾着感动了,赶紧睡!」他用命令的语气,温柔而坚定。
我实在困倦得不行,喝了两口奶茶,双臂交叠在床尾,趴着秒睡着。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护士来量体温,来换药,听见宁杰小声和孩子说话,有人给我搭了件衣服。
「嘘,你妈守了你一个通宵,刚睡着,我们小声点。」
「我知道你叫贝贝,你可以叫我宁叔叔。」
「你爸在上班,下班后来看你……」
「乖一点,你妈说你很勇敢,是真正的男子汉,男子汉长大后要保护妈妈。」
我忍不住唇角扬了扬,安心地遁入沉沉梦中。
15
罗军下班后才来看孩子,踏入病房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我吼:
「你怎么带孩子的?!怎么又住进医院了?」
「我怎么带孩子的?!」我一下就怒了,人与人的差异怎么这么大?
「我半夜把他送来,你在做什么?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接过吗?!孩子反反复复发烧,你不在家呆着,跑出去找其他女人!你这样的人,你好意思让他叫你爸?」
婆婆也在病房,她破天荒没站在她儿子那边:
「军儿,这次是你不对!昨天我也给你打电话了,你为什么不接?我孙儿若出什么事,你也有责任!」
罗军一脸烦躁,连带看孩子的眼神都透着不耐烦。
「这不没事吗?」他走到病床边,薅一把孩子的额头,扯长声音,「有蒋丽,怕什么?!她现在能干得很,连无照驾驶都学会了!」
他说的是我开车的事。
我原本是不会开车的,去年冬天,他半夜爬不起来,嫌我烦。我抱着孩子,站在小区门口等车,天气太冷,车迟迟不来,我索性拿了车钥匙自己开。
左右不过刹车和油门。
半夜人少,开慢点,问题不大。
后来又找了汽车说明书和交规看,硬生生逼自己把开车学会了,只是没有驾照。
果真是……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婆婆带到医院的饭,这次多了点,不光她孙子的,还有她儿子的。
我在病房门口买的医院的盒饭,我看见隔壁床病友家属看我的眼神诧异极了,透着怜悯。
后来,婆婆和罗军不在的时候,对方家的女主人问我——
「你是全职太太?」
「不,我有工作,这几天请假。」
「这家子忒不是人,每天一来就呼来喝去,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你何必受这种闲气?」
「孩子生病,你一个女人半夜三更抱着孩子往医院跑,做父亲的在外面鬼混,电话不接!逼老婆无证驾驶!婆婆也是个极品,带饭到医院,也不知道给媳妇儿带一口!」
「你图这家子什么呀?我看他们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我望向睡熟中的孩子,我不是没想过离婚……
只是舍不得,也不放心。
「这女人啊!不能一辈子为别人活,无论这个人是老公,还是孩子。」
「我看那个外卖小哥就挺不错的!人长得好,也体贴。除了工作听起来也许不那么体面,可人活着,不是为了面子!」
我看着她正在喝的奶茶。
她立马解释:
「我可不是他请我喝了两杯奶茶就帮他说话!我这是目光如炬!」
「一个连病友家属都能打点到的人,前途不会只是外卖小哥,至少也能做到外卖公司主管!」
16
我觉得宁杰跑外卖真是可惜了,趁孩子睡觉的时候,坐在病床旁边椅子上给他发信息。
我:
他:
我:
他:
我:
他:
我看着他最后这句话,最终回了句:
宁杰的心思,我不是不懂。
他说一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也许没注意,可说的次数多了,再愚钝的人也能觉察出意思。
他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等再见到他,他一点异常也没有,正常说笑,仿佛没有试探过,也没有看懂我的拒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依旧喜欢我。
年少时的爱恋,真的能延续到中年吗?
17
我和罗军在孩子出院的前一天决裂了。
周末,我回家洗澡,顺便给孩子做饭,出门时,我顺手抓了他的车钥匙,叫他一起,孩子还在等他。
他拒绝了,说约了朋友吃饭打麻将,还当着我面儿,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宝贝儿,打扮漂亮点,洗香香,我待会儿就过来」,然后对着手机亲了亲,叫我把车钥匙还给他。
就是文章开头写的那件事。
我新仇旧恨一起涌来,从家里到停车场一路暴吼。
那天,我是真的想撞死他!
……
如今想来,幸好没有冲动。
否则,人生就真的毁了。
……
这件事对我而言是压抑太久的爆发,对罗军一家来说却是我罪无可恕。
我猜罗军把这件事给外面的女人讲了,对方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夜床头风后,第二天上午,我正在给孩子办出院手续,罗军打电话来提出离婚。
我站在护士站外,刚签完出院告知书,一只手还抱着孩子,不犹豫地对着电话:
「好,房子归我,存款一半归我,孩子抚养权归我。」
罗军愣了下,问我是不是算计了很久?早就想要他的房子了?
我一下笑了。
「什么你的房子?罗军,你怕不是忘了吧!房子你们家只付了个首付,总房款的 30%,贷款用的我的住房公积金,每个月房贷在我工资里扣。」
「夫妻离婚,要一半家产不是正常的吗?房子归我,车子和收藏品归你,存款各一半。」
「孩子抚养权给妈妈是常规操作,你扪心自问,孩子长这么大,你给他喂过几次奶,换过几次尿不湿?洗过几次小袜子小裤子?你知道你儿子穿多大的衣服,喜欢吃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
我越说越激动,最后两句直接在电话里吼了起来,孩子紧紧地抱着我。
罗军倒是平静,阐述了两点诉求后迅速挂了电话。
第一,孩子姓罗,是罗家的种,任何人都别想带走!
第二,我净身出户,一毛钱都别想得到!
我一只手撑在护士站的大理石桌面上,气得浑身发抖。
人不要脸,怎么可以这样?
当年,他说要爱我护我一辈子的…… 如今,夫妻一场,他要我净身出户!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为别的,就为我识人不明,为我曾经坚信的爱情。
「打官司吧!」宁杰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他的声音传来,依旧坚定,「我帮你。」
18
宁杰的人脉比我想象牛逼。
办完出院手续后,他约了一位姓张的律师朋友和我见面。
我没打过官司,对这一行不了解,但他这位朋友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我听过,当地一流。事务所里甚至有两个儿童房,且有专人照顾。
我把孩子放在小童房,然后和宁杰去了张律师办公室。
我偷偷问他:「价格不菲吧?」
他瞪着眼睛:「要什么钱?他前几年欠了我个天大的人情,现在正是他还人情的最好时机!」
我不信。
宁杰再说:「钱不钱的,你先不用管;就算收,也是友情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孩子的抚养权要到,其他的,都是下一步的事情。」
「等事成后,你请他好好吃一顿。」他笑着说,「不介意的话,把我撇上。」
我被他逗笑了。
后来,和张律师谈的时候,张律师专门提醒我:
「虽然大多数妈妈在离婚的时候,第一诉求是要孩子的抚养权,但是站在朋友角度,我不得不提醒你,『离异不带孩子』比『离异带孩子』的母亲更容易事业成功,且更容易创建下一段婚姻。」
「我知道。」我说。
我只是不放心孩子跟罗军,一个在孩子生病期间,都能出去和其他女人鬼混的父亲,能指望什么?
张律师隐晦地看了宁杰一眼。
宁杰居然回应了:「孩子这么小,还是跟母亲好,他那个父亲,虽然也是我同学,但实在不靠谱。蒋丽才是当事人,一切诉求,她说了算。」
张律师点头。
之后,我讲述了怀孕后的种种。
宁杰原本坐在我旁边椅子上,听了一会儿后,起身,端着咖啡走到窗前。
我和张律师齐齐朝他看去。
他背对着我们:「你们不用管我,我透透气。」
我看见他一只手扶在窗上,指尖狠狠抓着窗框,指节泛白。
我和张律师足足谈了两个小时。
张律师说,我手上有的证据交给他就好,其他的,他来办。
张律师说,既然罗军已经提出离婚,我也有这个心思,这段时间就别住在罗家,搬出来租房子好了。
至于孩子,暂时交给罗家。
我起初不同意,张律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为了你和孩子长久地在一起,短时间的分开,是值得的。」
宁杰也说:「听张律的,打民事官司,他没输过。」
那天中午,张律师非要请我们吃饭,婆婆疯狂给我打电话,尖叫着:「蒋丽,你这个肥婆,又跑哪儿去了?还不赶快给我滚回来!」
「你是不是把我乖孙儿拐走了?我告诉你,一个小时内,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 你这样的人,活该罗军不要你!」
手机不是免提,只是听筒模式,可婆婆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到每个人耳朵。
宁杰从我手上拿过手机,在婆婆的吼声中开口——
「你报什么警?蒋丽是孩子的母亲,她和罗军的关系也还在婚姻存续期内,母亲带孩子玩一会儿,都要受你控制?」
「你儿子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给我记住了,不是罗军不要蒋丽,而是他配不上!」
婆婆愣了几秒,再次尖叫:「你是谁?是不是蒋丽那个肥婆的姘头?」
宁杰看张律师一眼,声音再低沉几分:「我是蒋女士的代表律师,孩子待会儿会送回来,珍惜这段时光,我们法庭见。」
说完后,他直接挂了电话。
张律师啧啧两声,笑着:「不专业!」
宁杰反驳:「我又不是吃这碗饭的,要那么专业做什么?对了,你老实说,几成把握?」
张律师摸下巴,做思考状:
「如果说六成,会显得我很不威武,但如果说十成,又会显得案子太简单,所以,马马虎虎八成吧!」
看他们这么轻松,我在面临「离婚」这种大事上,竟然不那么害怕了。
张律师看了看我,笑着解释:
「开玩笑的,我们这一行,是为当事人争取最大利益,没有几成把握的说法。」
那天下午,我纵然万般不舍,依然在张律师陪同下把孩子送回去了。(宁杰在小区外的车上等。)
迎接我的是楼下满地狼藉。
我的衣服,护肤品,化妆品,甚至书籍和电脑,全部丢在楼下绿化带里。
电脑砸得稀烂,文胸内裤飘在树上。
我老脸一热。
张律师迅速打开手机拍照:「丢人的不是你,而是丢你东西的人。你记住,他们越是没素质,越抢不到孩子抚养权。」
婆婆从楼上冲下来,一把抢走孩子。
孩子嚎啕大哭。
婆婆先朝孩子吼:「哭什么哭?她配做你妈吗?」
然后朝我吼:「还不快带着你的东西,和你的姘头滚!蒋丽,你给我记好了,不是你离罗军,是我们罗家不要你!」
她的声音巨大无比,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
张律师替我买了两个编织袋,再在门卫那儿借了个竹竿,我们一起把满地狼藉收拾了。
有的丢进垃圾桶,有的装入编织袋带走。
19
等待上庭的日子是难熬的。
我和孩子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以前带他的时候,我晚上睡不好,大半心思在他身上,他每次「哼哼」两声我就会醒,如今,我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想孩子想得失眠。
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夜哭的时候,有没有人哄他?他爹管不管他?婆婆会不会不耐烦地吼他?
正是身体抵抗能力弱的时候,最近有没有咳嗽?有没有发烧?有没有想妈妈?
……
张律师建议宁杰,这一段时间别来找我,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宁杰接过罗军婆婆的电话,对方说不定会倒打一耙。
外卖员宁杰会听吗?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他跑我上班那个片区,往我们那栋办公大楼送外卖的时候,依然会挟带私货,给我送一杯奶茶。
当然,除了送奶茶,其他什么都没有。
下班时的偶遇顺风车也消失了。
我爸和我妈极力反对我离婚,除了「离婚后,孩子怎么办」那套理论,就是「离过婚的女人不值钱了」!
我妈和罗军的母亲有些观点很像,比如「睁只眼闭只眼,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叫我「回去说点软话」,「女人有几个不受委屈?」……
可我这几年,是受委屈这么简单吗?是连尊严都没了!
我脱口而出:「妈,我是你们捡来的吧?」
……
我每个星期都会提着礼物去看孩子。
罗家人根本不让我见,看见我来,就把孩子抱进卧室,孩子大哭大闹,我忍不住也会跟着流泪。
「丧门星!你来做什么?以前给你饭吃,给你地方住,你不知道珍惜!给我滚!」
「居然想夺我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下次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我警告你,你最好乖乖让出抚养权,否则,罗军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
我带去的东西,罗军的母亲无一例外会在我走出单元门时,从楼上砸下。
「带着你的脏东西,有多远,滚多远!」
我每次都会默默捡起丢下来的东西,然后离开。
这些东西,等孩子判给我后,都能用。
这期间,我见过一次罗军想结婚那位。
她已经搬过去住了,那天开门时,她穿着黑色蕾丝吊带睡衣,很年轻,很苗条,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风情。
我吃惊不小。
倒不是吃惊于她的年轻美貌风情,而是这套房子里,住的不光罗军一个成年男性,还有罗军的父亲。
穿成这样,不合适吧!
这样来给陌生人开门,更不合适吧!
「你就是蒋姐姐?」
她的眼睛在发光,声音很小,随即身体往玄关上一靠,垂眸,提了提睡衣肩带,懒洋洋的。
「别白费心思了!这里不欢迎你!罗哥早不爱你了…… 他只喜欢年轻漂亮的。」
「你能年轻一辈子?」我反问。
她笑了笑,不回答我的问题,只身体一扭,趿拉着拖鞋,转身喊「阿姨,您的胖媳妇儿回来了!」
那语气,和刚看见我时截然不同。
罗军的母亲提着扫把冲出来。
年轻女子给了我另一份答案,她回到的卧室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
原来,罗军已经搬回卧室了,孩子跟公公婆婆睡。
我三观碎了一地,不等罗军母亲开口说话,转身就走。
20
开庭那天,阳光很好。
这之前,法院有调解过,我和罗军都没有接受调解,双方在财产和孩子抚养权上寸步不让。
我是没法让。
一旦让了,我和孩子就得住出租屋,每个月光租金就一大块,还有其他各种费用。
光工资根本不够开销!
再说,我凭什么让?
孩子是我生的,是我奶的,是我把屎把尿半夜不睡觉带大的,孩子也更亲我!至于家里财产,我没贡献吗?
房贷我在还,剩下的钱大多日常开销了。罗军的薪水虽比我高,但也高得有限。
凭什么一旦离婚,我就得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法庭上。
罗军的律师揪着我
他把我
父母在外地帮哥嫂带孩子,连离婚这么大的事都没回来看一眼,更不可能回来帮我带孩子了,如果让我争取到抚养权,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吗?
单位那边,因为带孩子的缘故,重要活儿轮不到我,这就意味着晋升通道向我关闭,薪水有限,很难给孩子带来更好的环境。
此外,
他说我性格阴晴不定,特别提到我在小区暴吼,要开车撞死罗军的事,导致罗军要和我离婚,暗示我有杀人倾向。
说我无视交规,屡屡无证驾驶,还调出小区监控。
至于财产,他方的观点是:
既然孩子跟他们,房子车子自然也应该跟他们,否则,孩子住哪里?万一半夜生病了,怎么往医院送?
存款不多,夫妻俩人,一人一半。
我当时特别担心,焦急地看张律师,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张律师递给我稍安毋躁的眼神。
轮到他了,他先是一连串自问自答:
「我的当事人蒋丽为什么无证驾驶,而且屡屡在晚上?」
「因为她和罗军组建的家庭只有一辆车,孩子夜里高烧到 39 度,她的丈夫却嫌麻烦,不肯送孩子去医院!」
「我的当事人孤零零一个人,抱着孩子,提着奶瓶奶粉衣物,在小区门口等车。天寒地冻,孩子的体温在上升,网约车迟迟没人接单,门口也没有出租车经过……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冒险自己开车!」
「她不知道这样不对吗?不知道她冒着的是生命危险吗?她知道!但是,孩子在她心里,是比她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我查过孩子在儿科所有住院记录,除了第一次,其他所有家属签字都是我当事人蒋丽。」
「我问过儿科住院部医生护士,他们对我的当事人很有印象,因为几乎没有人帮她!她如果要去缴费,都得找护士帮忙看着孩子。」
「更有意思的是,从产检到生产,我当事人的丈夫,只出现过两次,分别是第 1 次产检和第 2 次产检,之后全是我当事人一个人完成。」
「甚至分娩!」
「我当事人从小腹疼痛下体出血开始,一直给她的丈夫罗军打电话,电话没人接。我查过移动公司电话记录,从晚上 8 点到第二天早上 7 点,整整 52 通电话。」
「医院的所有签字,都是我当事人一个人完成!医院产科医生对她实在太有印象了!到第二天孩子生出来,她的丈夫才来!」
「请问什么样的人,才会丢下怀孕的分娩的老婆,高烧的孩子,只顾自己快活?这样的人,孩子若判给他,他能照顾好孩子吗?」
我在听到分娩一个人时,记忆涌上来,整个人颓坐在椅子上,眼泪哗啦啦地流。
那是我刻意遗忘的一段,假装不记得了,就能假装不存在。
紧接着,张律师呈上罗军婚后多次劈腿的证据:和洗脚房小妹、KTV 公主,两个固定情人,以及最近直接住在家里那位。
有的是娱乐场所的记录,有的是邻居所见,还有几张情人在微博发的亲密照片!通通八出来了。
甚至,罗军在同学会后的 KTV 里,对我的公开侮辱,也被张律师八出来了。
「一个女人,把最好的年华给了她的丈夫,在产房经历九死一生,生下丈夫的孩子,就因为发胖,容貌不再,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侮辱?试问,这样的话,哪个女人还敢结婚?」
再紧接着,小区物业和邻居纷纷证明罗军的母亲素质差,高空抛物,乱丢东西,不让孩子和我见面,以及涉嫌虐待儿童。
因为每每孩子大哭,伴随的必定有罗军的母亲痛骂孩子的声音。
张律师就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巨大影响谈了许久,一再恳请把孩子抚养权判给我;财产方面,他沿用了对方的主张,孩子跟谁,房子、车子跟谁。
至于存款,
鉴于罗军是过错方,不但劈腿,对我有巨大精神伤害,还有转移财产的嫌疑,他现在那位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配图不是轻奢品,就是罗军的转账示爱。
张律师恳请法院把罗军存款的三分之二判给我。
……
那天,我终于见识到城市顶流律师所的顶流律师的厉害。
一场官司打下来,我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罗军几乎净身出户。
「给你们 15 天,搬出现在的家。」张律师走到罗军面前,「里面的家具若有任何损坏,我的当事人会再次起诉。」
罗军黑着脸,看我的表情恨不得吃了我。
「蒋丽,我警告你……」
「罗先生,注意你的言辞,我可以告你威胁恐吓。」张律打断他的话。
从法庭出来,孩子大叫着「妈妈」,从法院工作人员身边扑到我身上。我一把搂住孩子,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蒋丽,他在外面等你。」张律师跟上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宁杰,心头微动。
若不是宁杰,我也许到现在都走不出来。
我拉着孩子,刚走出法院大门,就看见他。
他 180 的个头,白衬衣,休闲裤,踏着埕亮的皮鞋,左手端着杯咖啡,右手是某咖啡厅的手提袋。
他蹲下身子,先从手提袋中先取出一辆回力车递给孩子。
「贝贝,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宁叔叔。」孩子脆生生地喊。
「乖。」他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起身后,随手递了杯咖啡给张律师,然后把另一杯递给我,「要不要考虑换个口味?」
阳光下,他的笑容温暖纯良。
我接过咖啡。
「好。」
21
后来,我和宁杰结婚了。
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外卖小哥,那套行头是他借的。他的游戏公司仍在,业绩蒸蒸日上。
「你个骗子!那样骗我有意思吗?」
「若不骗你,你能接受我送的奶茶?我能把你追到手?」
「不是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呢?」
「没说假话,最近市场竞争激烈,忙得我焦头烂额,很需要老婆多亲两口,安慰一下。」
「哎,真不要孩子?你爸妈那里能同意吗?」
「不是已经有贝贝了吗?追你的时候,我就说过,视如己出,你以为说着玩的?…… 生孩子太辛苦了,不想你遭罪。爸妈那边,我想办法。」
出乎意料的是,宁杰的父母虽表示遗憾,但尊重我们。
有一次,他的母亲拉着我,眼睛里噙着泪:
「真好!他喜欢了你一辈子,终于娶到你了,我生怕他一辈子打光棍……」
后来,断断续续听到罗军的消息。
当日已经住在他家那位,在我和他打完官司当天,嫌他没房没车,分了。
罗军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后来,他又找了一个,两人按揭买了房,然后结婚,生子。
女人没像我一样发福,除了肚子隆起,其他没太大变化,可罗军对她的态度,和当年对我别无二样,很快没了兴趣……
他的兴趣仿佛只停留在年轻女孩身上。
女人挺着大肚子,闹到罗军公司,要罗军的领导给说法!大吵大闹间,羊水破了,淌了领导办公室一地……
后来,罗军工作没了,女人生了孩子后,回到娘家,再之后便是离婚……
我和宁杰讨论过这事儿。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他说,「真要爱一个人,别说怀孕生产,就算一辈子不碰女人,也是能做到的。」
「嗯,对了,你不嫌我胖?」我现在还是个小胖胖,我翻身问他。
「我为什么要嫌你胖?」他一只手在我小肚子揉着,笑着回答,「你不觉得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我撇撇嘴,在他肚子上抓两把,小腹肌紧实着,手感忒好。
他的笑容愈加扩大,故意叹一口气:「哎,你不嫌老公肚子上腹肌多就不错了!」
我……
好想把他一脚踢下去!
「你这个老凡尔赛!」我在他肚子上再揉了两把。
「哈哈哈哈……」他把我搂进入怀里,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老婆,还凑到我耳边,「只要是你,怎么都喜欢……」
也许,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
作者:青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