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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在反派 boss 的床上。
一睁眼便能看到金线滚着边的床幔,鼻尖是好闻的木兰香,屋里的多宝阁上摆着的无一不是可以传家的珍品。
这一切都提醒着我,这是当朝摄政王的床。
而我,明明是当朝工部侍郎的妻子,却被我的丈夫亲手送上了这位摄政王的床。
我咬了下舌尖,痛楚随之传来。这不是梦境,我的确是回到了我这辈子最不想回到的场景。
前世,我也曾苦苦哀求,也想拼死挣扎,却奈不过我那亏心的丈夫给我下了药。我咬着牙承受了摄政王的凌辱,被他一顶软轿送回了贺府,不久,我的丈夫便升了官。
当时,我心如死灰,曾想自我了断,却被他以幼弟劝下。
是了,父母早亡,弟弟不过八岁,我若走了,以后还指望谁照扶他?难不成指望这个卖妻求荣的枕边人?
为了弟弟,我再也不敢死,每日愈发沉闷地活着,若是摄政王有召,便随了软轿来王府与他交媾,再被他送回家。
我本以为这一生会这么糊里糊涂地活下去,没承想,摄政王突然暴毙,新帝拿回权柄,被我视作窝囊废的丈夫却突然成了宠臣,得了同公主的赐婚。
他拿着圣旨,在我面前哭得可怜,说着他身不由己,让我不要怨他。
我冷眼瞧他,他眼里分明是春风得意,不曾有半分愧对,怒气上头,我挥手朝他扇去,却被他捉住了手。
「眠眠,我知你最是怕疼,今日乖乖的,为夫送你最后一程。」
他捏着我的下巴给我灌了一杯毒酒,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隐约听到他说,「草席裹了,拉到后山埋了。」
吱呀。
推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顺着声音看去,摄政王顾荣推开门朝我走来,他的步伐一向有力,哒哒哒,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直至他走到床前,我猛地抬起头看他,眼泪却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顾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一只手却抚上我的脸,轻轻擦去了我的泪。
「我竟不知自己长得如此骇人,倒叫贺夫人一看便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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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温和,甚至还打趣起我来,却没能让我止了泪,反而哭得更凶了。
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像憋了满腹委屈,在看到这个煞星时,终于忍不住了一样。
顾荣替我擦了会泪,终于没了耐心,掐住我的下巴,弯腰凑近我,逼我同他直视,低声喝道,「不许哭。」
我被他这么一吓,竟愣住了,呆呆望着他的眼睛,连闪躲都忘了。
顾荣见我没了动静,欺身压在我身上,一只手撑在我身侧,另一只手在我脸上胡乱摸着。他掌心的茧擦过我的脸颊,夹着丝痛意。
「怎么?莫不是想到要委身于我,贺夫人竟伤心至此?」
他同我贴得极近,近到我似乎觉得明明隔着衣袍,下腹也快被他灼伤了。这熟悉的感觉在前世,我体会了千百回,甚至我能猜到,不等我说完,他便会掰开我的腿。
我轻轻摇头,「今日得见摄政王,好似碰见故人,喜极而泣,让王爷见笑了。」
顾荣的手微顿,似笑非笑瞥了我一眼,「你见过我?」
「此前不曾。」
「那如何说我是故人?」
想来我那丈夫给我下的药极烈,不仅让我身体发烫,骨子里像是无数蚂蚁爬过一般,更让我脑中混沌,竟开始对着顾荣胡言乱语起来。
这个顾荣,前世怎么不曾发现他一点小事也纠缠不清,可是谎话既已编下,总得圆回来。
我硬着头皮,看向他的眼睛,「方才王爷进来时,就好像兄长朝我走来一样,让人心生欢喜。」
「这样啊。」
顾荣轻轻点了点头,却靠我靠得更近。他贴在我耳边,呼吸喷在我的紧侧,舌尖扫过我的耳垂,手也极不老实地摸索起来。
「我可不想当贺夫人的兄长。」他轻笑,「兄长哪能同你做这些美事?」
3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地发生了。
我并没有像前世一样挣扎,想尽一切恶毒的话诅咒顾荣。相反,因为前世那些同他床笫之间的记忆,顾荣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满足。
「阿眠。」一场欢好过后,顾荣躺在我身边,侧着身子看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我自是想要前世负我之人千刀万剐,他和贺宜一个都跑不掉。只不过弟弟尚小,我不能轻举妄动。
我垂了眼眸,压下心事,「不论我要什么都行?」
「自是如此!」顾荣语气里满是得意。
听了他的话,我却只想冷笑,他的确是无所不能,连当朝大臣的妻子也能心安理得地霸占。
「既是如此,王爷不妨赠我夫君一房美妾,红袖添香也是佳话。」
顾荣脸上的笑意立刻褪去,他掐着我的手腕,恨不得将它捏碎,「你果然只记挂他啊。美妾怎么够?不若官升二阶,再赐黄金无数,这才是你想要的吧!」
这人真是脑子有病!
我低头瞧着快要被捏断的手,眨了眨眼,泪珠便掉了下来,我知道这招对顾荣很有用,前世惹了他时,每每哭上一回,他便不计较了。
果然,顾荣松开了手,腿一迈便要下榻,我连忙拽住他。笑话,戏还没演完,怎么能让他走。
「放手。」
「王爷可真是无情人。」我从背后贴着顾荣,这大抵是两世以来,我第一次主动离他这么近。
「我并不想夫君加官晋爵,有多富贵。找您讨要一房美妾,也不过是阿眠已是王爷的人,夫君只能让旁人伺候罢了。」
顾荣身子一僵,转过身反复打量我,甚至拿手在我的脸上搓着,那力道,像是要搓掉一层皮。
他终是放弃了,朝我点了点头,「允了。」
他收拾好就转身离去,很快便有一群侍女鱼贯而入,伺候我梳洗,又在我面前站了一排,任由我挑选。
我一眼就瞧中了最漂亮的那个,前世她总是跟在顾荣身边,只不过这会儿竟也在这群侍女之中,我想了想,还是将她带回了贺府。
软轿停在贺府外时,是贺宜亲自出来接的我,话都没说,他的泪倒是先流了下来。
「夫人,是为夫不中用,让你受苦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我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将摄政王府的侍女召至眼前,「摄政王体恤夫君,特赐了美妾给你呢。」
贺宜看了眼那侍女,眼神一闪,讪笑了几声,竟也没有追问。
我一路上想的说辞,此时都憋在了肚子里。
我突然觉得,这事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难道不是顾荣强求贺宜将我送进摄政王府,而是贺宜给我下了药,自作主张将我送上了顾荣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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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种种像是一团乱麻浮现在我眼前,我看不清也辩不明。
从摄政王府回来的十来日里,我一直试图捋清这件事,可前世我一直自哀其身,根本没能想起半点有用的东西。
我又从府里的下人入手,他们也毫无异样,我想象中被贺府蒙蔽的场景根本不曾出现。
会不会我那所谓的前世都是假的呢?
这个念头突然闪现,我吓出了一背冷汗。
这些日子,贺宜像往常一样,对我温柔小意,他记得我爱吃城西的栗子糕,下朝后绕了半个京都要替我买来,不时会考校弟弟的功课,丝毫不见敷衍。
会不会我只是把一场噩梦当真了?
可噩梦又怎么会这么真实,而我在顾荣床上醒来又哪能用噩梦解释。
恰在我游移不定的时候,贺宜抱着一个长匣神神秘秘地回来了。
「眠眠。」他讨好地朝我笑了笑,将长匣打开,「为夫有件事求你。」
求我?
贺宜这人最是好面子,轻易不会向我开口,这事在我的印象中绝无发生。
我悄悄松了口气,抬眼看他,「夫妻之间何必用求?夫君有话直说罢。」
他搓了搓手,不敢看我,「听说摄政王最喜书画,这是书圣遗留的真迹,夫人不妨明日送去摄政王府上……」
我眼皮直跳,厉声打断他,「送去他府上做甚?这东西从哪来的?你为何让我去送?」
「这,这。」贺宜抿了抿唇角,抓住了我的手,「眠眠,你也知道,摄政王把持着朝政,我若想再进一步,少不得走他的门路。」
「他轻易不肯见人,上回不但见了你,还给你送了个丫鬟,你去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手冰凉,覆在我的手上,好似一条蛇缠了上来。
我甩开他的手,把木匣往他怀里一塞,将他往门外推去,「这事儿你该去找南苑那位,犯不着求我!」
「眠眠!夫人!」
贺宜在门外压低了声音喊着,终是叹了口气离去,我靠着房门,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那真的不是噩梦啊。
这件事后,我大病了一场,整日昏昏沉沉的。
我总是想着要把还能记得的东西记下来,想着要怎么安排弟弟,要怎么从前世的绝境中踏出来,冷不妨前世被第二次送上摄政王府的日子到了。
我每日躺在屋里,没去得了顾荣那,想不到他深夜闯了我的屋子。
他好像永远像一把锋利的刀,站在那便让人怵得慌。
他站在床尾,就这么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先开了口,「王爷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阿眠不愿去见我,我就只好来见阿眠了。」
他朝前走了两步,将将停在床头。我福如心至,突然坐起身环住了他的腰,「王爷总是误会我,阿眠每日都在想您呢。」
没想到顾荣却死死盯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又很快消失不见。
「王爷?」我没什么底气地喊了一声。
他好似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把我往里侧抱,脱了鞋便要上塌。
「王爷!小心过了病气!」
谁料顾荣不管不顾,仍旧钻进来抱住了我,「阿眠对我日思夜想,我若此时走了,你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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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顾荣是调情的一把好手。
他三言两语让我无处辩驳,只好眼睁睁看他躺进被窝,又将我抱在怀里。
「睡吧。」
顾荣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对我动手动脚,他将我整个人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只不过那力道大得惊人,让我恍惚以为,他今晚是特意来杀我的。
我试图推开他,可惜根本推不动。
「阿眠若是不困,我们也可以做些有意思的事。」他语气里满是认真,仿佛就等我一个答案。
我没敢再动,小声嘟囔了句拍着难受,他的手一顿,再落下时竟放轻了动作,嘴里开始哼着奇怪的小调。
大概是病中容易疲乏,我本想过会便劝他回去,可是在那古里古怪的调子里沉睡过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屋里早就没有了他的踪影,侍女们像往常一样伺候我梳洗,却在我枕下找到了一根珠钗。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这珠钗似乎不曾见过,一看就知道很是名贵,估计是姑爷买给我的……
可是我脑子里却嗡嗡乱叫,这是顾荣留下来的,是他前些年杀了汝南王抢来的。
一时间,我竟生出一股荒诞的宿命感,哪怕我和前世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可是有些东西还是逃不掉。
我没有自尽,可还是因病卧床半月;我没有主动去见顾荣,还是在该见面的日子见到他。
会不会……会不会顾荣仍旧会在未来暴毙,而我仍旧会被贺宜一杯毒酒送走?
我握紧了拳,指甲掐着手心带来的痛意让我缓过神来,我从侍女手中夺回珠钗,将它锁到柜子里。
重来一世,是要好好过完这一生的,能不能逃离这宿命,我总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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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借刀杀人,借顾荣的刀杀贺宜。
毕竟贺宜是当朝官员,我困于后宅,也没有母家撑腰,就算贸然出手杀了他,也会很快被查出来。
这样一来,我会担上一个谋害亲夫的罪名,弟弟的前程也会因我而毁。
而顾荣出手就不一样了,他在朝堂上呼风喝雨,哪怕被人亲眼看到他的刀捅进贺宜的心窝,他仍旧会是摄政王。
可是,顾荣为什么要为我杀贺宜?
思来想去,我既不能直接告诉他前世的事,便只能时不时在他身边给贺宜上眼药,待时机到了,哄他出手。
打着讨好顾荣的念头,我开始频繁和西苑那位摄政王府带回来的侍女接触,装作闲聊时不在意地打听顾荣喜欢吃什么,穿多大的鞋,偏爱哪个颜色?
谁料这姑娘口风极紧,我费了几日功夫,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事情仿若陷入僵局,我突然想起贺宜曾说过,摄政王钟爱书画,曾让我送一副真迹给他。
是不是……我可以借花献佛呢?
我顿时开心起来,着侍女做了些糕点,急匆匆往贺宜的书房跑。
贺宜家贫,便是入朝为官也没多少奉银,是以,贺家并没有多少家仆,我看到书房外一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也并未多想。
正准备敲门时,隐约听到里面尖锐而陌生的声音。
「贺大人可想清楚了,咱家好说话,可上面那位可等不及。」
「我知道……公公再给我些时日。」
「这可是宫中秘药,你只管……,事成之后,少不了贺大人的。」
我只能听到时断时续的声音,根本连不成句子,见屋里突然没了响,耳朵恨不得伸进屋里,又听到贺宜开口,「真的不会伤了她?」
「千真万确,贺大人便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他们的谈话好似结束了,我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想来也没法躲开,只能硬着头皮往后退开几步,装作才来的样子,将将和开门的贺宜撞上。
「眠眠?」他眉头紧皱,将一个小瓷瓶塞进袖袋,大步跨出门,将我挡在身后,又面向书房,「贱内不懂事,惊扰公公了。」
「不妨事,贺大人见外了。」
那位公公的眼神在我身上停了停,又很快被贺宜引着往贺府外走。
书房无人,正是寻那画匣的好时候,我压下心头的疑惑,在书房翻了半晌,却连个画影都没见着。
怎的回事?难道他把买来的东西又卖了?
「眠眠,你在做什么?」
贺宜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的心漏跳了半拍,将糕点从食盒里端出,坦然地看他,「不过帮夫君收拾桌案罢了,你整天观照家国大事,书房乱成这样也没得收拾。」
「这些事自有下人做,你好好歇着便是。」贺宜看起来松了口气,将我从桌案旁拉开,看向我的眼神,比往常复杂许多。
「这几日公务繁忙,没顾得上看你。」贺宜突然撇开眼,递给我一锭金子,「夫人用这钱买点好看的首饰罢。」
不对劲。
浓浓的疑惑涌上心头,我没有接这金子,反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夫人便收下吧,夫妻之间有什么可计较的。」贺宜把东西塞进我手里,借口事多,让侍女送我回后院。
「眠眠。」临走前,他又拉住我,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看哪,「以后不要来书房了。」
我带着满心的困惑回了房中,将金子来回看了数十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反而是今日和他交谈的公公颇有古怪。
前世的记忆里,贺宜是在顾荣暴毙后,出人意料地成为了新帝的宠臣。
看来,这并不是无迹可寻啊。
我好似抓住了什么,还没细想,窗户那传来轻微的动静,一晃眼,顾荣大刀阔斧地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先是一惊,转而又开心起来。
前世,我们的第三次见面,并不是今天。
「王爷怎么突然来了?」
我挂着笑替他盏茶,想着能说什么腻人的话讨他关心,冷不丁被他抱上了腿。
他的手箍着我的腰,逮到我的唇便啃了起来,我一度告诉自己,要利用他,不能和他翻脸,直到唇角传来痛意,才忍不住推了推他。
顾荣松开我,将我往他怀里拢了拢,闷笑了两声,「听说你想见我,还向楚姬打听我的喜好。」
「阿眠,你是不是心悦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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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我才不心悦他呢。
可我不敢把这话说给顾荣听,毕竟我有求于他。
我使劲儿回忆曾经看过的话本,想参考话本里的姑娘若是被心上人问到这样的问题会怎么作答。
可偏偏,我看过的话本,竟没有一个书生问过小姐这样的问题!
顾荣见我没动静,等得不耐烦,冷哼了一声,似是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我连忙抱紧他,捏着嗓子道:「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可我不知道。」顾荣突然抱着我站起来,往床边走,他把我放在床上,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阿眠,我想听你说。」
我敷衍地点点头,借机避开了他的眼睛,「阿眠心悦王爷。」
大概是我的答案取悦了他,他开始轻笑,又渐渐放声笑起来,我怕他引来守夜的侍女,连忙按住了他的嘴,他却含住了我的手指。
鱼水之欢来得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好似这一世我并不排斥和他在一起,反而能享受身体的愉悦。
按照我的想法,在他静静躺在我身边时,是我吹枕旁风最好的时机,可我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
动了动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荣好似把眼睛一直放在我身上,他挪到我嘴边,问我是想喝水吗?
我晃了晃头,说是贺宜今天给我气受了,你要给我出气呀。
我等着顾荣问我,受了什么气,想怎么出气,却万万没想到,他噙着笑,勾着我的发丝道:「既然这样,阿眠不如同他和离,改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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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时被吓醒了。
如果我真是想要攀附摄政王权贵的女子,大概此时会觉得祖坟冒青烟了。
可偏偏,我只想利用他。
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王爷厚爱,阿眠感激涕零,可是谢家女哪怕丧偶守节,也从没有改嫁的。」
「是吗?」顾荣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从前没有,不代表往后没有,阿眠便可以当这第一人。」
「除非,你说的都是骗我的!」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阴恻恻地勾唇笑了笑,「阿眠,你知道骗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哪怕前世我再怎么不关注朝堂之事,可每次摄政王府的小轿来接人前,贺宜都会在我面前痛哭,细数又有哪些大臣命丧顾荣之手。
正是因为这样,哪怕前世他死得蹊跷,也没有人愿意细究他到底是为何暴毙,反而松了口气。
想到这,我突然难过起来,今日这顾荣哄不好,我怕是要成为他剑下亡魂了。
我坐起来勾着他的脖子,用脸蹭着他的脸,从前阿弟生气时,总是这般讨好我。
可当我们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我隐约感觉到身侧的人有些微颤抖。
「王爷,你怎么总是不信我呢。」我本想掉两滴泪,装装可怜,可是想到前路茫茫,弟弟还没个妥善的安置,我又不知能活到几时,反而越想越委屈。
那些想好的话,完全说不出来了,我一边抹着泪,一边反复说着,「你们都欺负我」。
顾荣似乎从没应对过这样的场景,他先是沉默,而后喝止我不许哭,可我哪停得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指控他,「你又凶我!」
「我没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贺宜实非良人,你不想同他和离也罢。只一条,你不准同贺宜有任何瓜葛。」
我擦眼泪的手顿住,从指缝里看,顾荣好像不是在说反话。
啧,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
「王爷放心,自打见过您,这天下任何男子都入不了我的眼了,您就是天底下最伟岸的大丈夫!有您在,我怎么同其他人发生关系!」
顾荣听我说着,突然乐了起来,他捏了把我的脸,却嘀咕了一句,「小骗子。」
见他好不容易消了火,我也不敢重提贺宜惹他多心,被他揽在怀里,鼻尖是他常用的木兰香,耳旁是他坚定有力的心跳,我渐渐安稳睡去。
大抵晚上和顾荣的不加节制太耗体力,直到日上三竿我才醒来,侍女们伺候我洗漱时,一副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她们推拒了半天,跟我最久的侍女开了口,「小姐,方才姑爷来过了,让您醒了去见他。」
「我听小厮说,姑爷今日上朝不知为何,触了摄政王的霉头,被摄政王当着百官的面怒斥,借着小事发挥,罚了姑爷奉银,还被杖责了五个板子呢。」
听到摄政王的名号时,我便眼前一亮,本以为昨晚上眼药失败了,没想到顾荣真的记着了!
贺宜这个人最好面子,被顾荣当着百官的面这么作弄,他怕是悬梁的心都有了。
我连忙招呼侍女往贺宜的院子走,想到顾荣时,却有些想笑。
看来,攀附摄政王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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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看笑话的心去见贺宜,坐在贺宜的床边,看着他面无血色,嘴巴一张一合,突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也是这样,只不过躺在床上的是我罢了。
那时贺宜也是这样高高在上地看着我,彼时他官场高升,处处得意,看着我的眼里带着怜悯,他对我说,「眠眠,你再忍忍好吗?」
一股恶气涌上心头,我伸出手重重按着他沁血的伤口,终于让他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念叨。
他大声痛呼,问我:「夫人,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伤得很重!」
「夫君。」我收回手,用帕子替他擦着脸上痛出的汗,就像过去做过许多次那样,「你多忍忍吧。」
「眠眠,我忍不了了。」贺宜在我面前痛哭,他抓住我的手。
「摄政王把持朝政,朝堂里人心惶惶。他看我不顺眼,屡次三番羞辱我,如今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打我板子,眠眠,你要帮我啊!」
我抽回手,「我帮不了你。」
「你肯定帮得了。」贺宜的语气十分肯定,让我隐约觉得他知道点什么。
「夫君既然笃定我能帮忙,便该一五一十告诉我,你藏着掖着,受苦的还是你呀。」我叹了口气,「今日五大板,谁知明日是不是五十大板呢。」
贺宜眼里闪过犹豫,我想到了那天他书房里的公公。这事还牵扯上了宫里的贵人,若是让贺宜全告诉我,怕是不可能。
我退了一步,「夫妻本是一体,夫君便是有苦衷,也该告诉我为何我能求摄政王?传闻他阴晴不定,若是一气之下杀了我可如何是好。」
「他不会的。」
贺宜想了想,指挥我从房里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那里装着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我也记不清从何而来,瞧着值钱便一直留了下来,后来和贺宜成婚交换信物,我又把它给了贺宜。
我疑惑地看向贺宜,他想了想,和我讲了一个摄政王的轶事。
顾荣早些年在家中并不得宠,家里几个兄弟斗得厉害,他母亲孱弱,外祖家也一代不如一代,频频被算计。
最严重的一次,他爹娘都几乎以为他死于兄弟之手,没想到他又回了家,手段越来越冷硬,最后掌了顾家权柄。
「后来也有人想给摄政王说媒,他把人都赶出来,说已经有未婚妻了,家传的玉佩也送给了那姑娘。」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并不如何出众的玉佩,耳边贺宜仍在说,「就是这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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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玉佩的确是我给贺宜的,而我确实不曾识得顾荣。
当年父母亡故后,我带着弟弟投奔舅父姨母,若碰上顾荣这等富家子,肯定不顾一切攀上去了,又怎会后来嫁给贺宜。
但如果贺宜没有诓我,而顾荣对我那一点点的特殊都是因为这一块玉佩,他八成是把对他那未婚妻的情移到了我身上。
我立刻就想出了一篇可歌可泣的话本情节,年少的顾荣为爱从兄弟中杀出重围,再回头却痛失所爱,直到见到贺宜身上的玉佩,又找到我身上了。
所以说别看我现在吹得动枕头风,等顾荣回过味儿来,我怕是要立刻成了他剑下亡魂。
我叹了口气,将玉佩放回盒子里,「夫君,这玉佩只是我捡来的,我怕是……」
「眠眠,我都知道的。」贺宜打断了我,他看着远处,「你昨晚要了好几次水,这段时间我都宿在外院的。」
「我……」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问他怎么知道的?明明我早就交代过院子里的事,不能告诉旁人。
「眠眠,你放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夫人。」贺宜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听说谢季被你送去了青鹿书院,多巧,院正是我的旧识。」
他在拿弟弟威胁我!
若我只是一个人,大不了杀了他再投案,可是我还有弟弟。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昨儿吃坏了肚子,倒让夫君上心了,摄政王那,我会去为拜访的。」
我冲出了他的房间,外头挂着的明明是秋日暖阳,我却无端生出了一股寒气。
贺宜的动作很快,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下人来禀,去摄政王府的礼已经备好了。
不知是他怕我反悔,还是这些礼是早就准备好的,我又坐上了去摄政王府的小轿,像前世许多次那样。
摄政王府的门房听说是我来了,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进去了一小会,又出来一个姑娘把我领进来。
我知道她,顾荣的侍女之一。
「贺夫人。」她眉眼间满是不耐,「这个时候您不该来这。」
若不是贺宜威胁我,我也不想来。
我并未应她,只是见这府里的下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不解地问她,「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夫人不知道?」她冷笑一声,「今日朝上贺大人将我们主子气到吐血,如今正昏迷不醒,若不是主子交代过,不管何时你来见他都得好生招待,谁想来迎你。」
贺宜把顾荣气到吐血?
难道不是顾荣听了我的枕头风,寻贺宜不痛快,当众打了他五个板子吗?
我觉得有些晕眩,连忙抓住她的胳膊,「那你想要带我去哪?」
「自是将夫人带去客房好好招待,等主子醒了再召见你。」
我被这侍女关在了客房里,糕点茶水首饰话本一应都有,看这布置,哪里像是客房,倒像是闺房一般。
若是寻常,我大概就着糕点茶水,翻起了话本来,可如今我的心实在不静。
贺宜的话不知真假,现在连他让我来摄政王府的用意怕是都内含玄机。
若顾荣真的昏迷不醒,他想让我求情是假,想利用我打探顾荣的情况才是真的。
重生以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我感觉自己就像一颗棋子,不论怎么蹦哒,都只是在棋盘里。
我开始胡思乱想,又安慰自己,顾荣一向康健,现在离他暴毙还有一段日子,他肯定没事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在我也快熬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把我领走了,来人说摄政王醒了,要见我。
说实话,来了摄政王府这么多次,我从不知道府邸竟然这般大,我好似走了许久,可仍没见到顾荣的影子。
「夫人别急,主子才刚醒,如今大夫还没走,您还得等上一等。」
我违心地笑了笑,同她说我不急。
我们到院子里时,大夫正巧要离开,他絮絮叨叨的,说顾荣毒还没吸干净,不能大喜大怒,让他收着点性子。
毒?
顾荣竟是中毒了。
我突然想起那个被塞进贺宜袖带里的瓷瓶。早先便听闻宫中有种秘药,将毒下在女子身上,却对女子无碍,但同她交欢的男子却会因此丧命,前朝哀帝便是因此而亡。
顾荣便是因我中的这毒吗?
我恍恍惚惚站在屋外,直到众人都走了,我也没反应过来。
「夫人,主子唤您进去。」
我被她推了一把,酿酿跄跄跌进屋里。
顾荣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他靠在床头,脸色雪白,唇色却是乌紫。
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伸手想要碰顾荣的脸颊,却被他抓住手,一把扯了过来。
他的手冰冰凉,我想搓一搓,好叫他暖和点,却被他拽得不得动弹。
「阿眠。」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住了我的脖子,「没有看到我的尸体,你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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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幻想过无数次顾荣想要杀我的场景,每一次他都是一身玄甲,手握长剑,冷漠地看着我。
从来不像这样,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虚弱无力。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也不想哭的,可是我控制不住,「顾荣,你瞎说什么傻话呢!」
他捏着我脖子的手并没我使力,我挣了挣便脱离了他的控制,这更让我难过了些,其实我有很多次提醒他的机会。
只不过我没有说。
如果我想,我可以在很多时候告知他梦到他出事了,让他注意一点;我也可以在看到贺宜和宫里来往时,不经意地提一嘴,可是我都没说。
大抵对于他会暴毙这件事,我是乐见其成的,我始终把前世那般结局的怨气撒在了他身上。
我以为我只要利用他就好了。
可是你瞧,我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他这么难过,要在这个时候为他掉眼泪。
「难道不是吗?」顾荣撇开头,好似不想看见我,「你给我下了毒,是为了什么?」
「你不喜欢珠宝,我送你的一件也没戴过,也不求为贺宜升官进爵。」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为了兵权吧。」
「怪不得不用求我,那小兔崽子都许了什么给你,让你这般听话?」
「我没有听别人的话,毒也是贺宜利用我下的。」我迫不及待想解释清楚,却见顾荣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慌手慌脚地扶正顾荣,想要擦掉他嘴边的血迹,却被赶来的侍女挤到了一边,连早先歇下的大夫也被叫了过来。
我待在桌旁,像一个外人一样,看见他们忙手忙脚的,却什么也插不进。
我听见大夫恨铁不成钢地说:「让你不要大喜大怒你就是不听,吐吧吐吧,吐死活该。」
侍女瞥了我一眼,「夫人这几日还是好好歇着,莫要让我们主子又毒发了。」
「那不如让我回府吧,我改日再来看摄政王。」我的手揪着衣摆,下意识想要逃离这样的场面,仍旧被拒绝了。
就这样,我住进了摄政王府。
每日除了见不到顾荣,旁的与我在贺府无异,摄政王府有着数不清的话本,酸倒牙的梅子,会拖长音打更的下人,这些东西让我越来越多地回想起前世。
前世里,我从来没拿好脸对过顾荣,他也曾在温存后好声好气地问我想要什么,却每每总是得到我求他放过我,亦或是狠狠诅咒他死无全尸的话。
他好像从来没有怪过我,只是在床笫上越发折腾我罢了。
前世总总从我眼前晃过,而顾荣那晚吐血后又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我越来越心慌,不知道是害怕顾荣又一次因我而死,还是害怕我们都将走向前世的路。
12
在住进王府的三天后,贺宜终于来寻我了。他没有像前世那样悄悄摸摸带着小轿过来,而是兴师动众地带了一大帮同僚前来。
他在摄政王府前说是来寻妻子的,让摄政王府交出人来,并且让顾荣给他一个交代。
顾荣的侍女一边和我说着这些,一边叮嘱我别乱说话。
我自然懂,我是贺宜送过来的,他今儿又这般来寻我,怕也是身后贵人的主意,一是往顾荣身上泼一盆脏水,二是利用我试探顾荣的情况。
我朝着她苦笑了一下,却并没有保证什么。我还有弟弟要保护,我拿什么来和至高无上的皇权斗呢?
事情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哪怕贺宜见着了我,仍然不依不饶地求见顾荣,要他说个明白为何掠夺臣妻。
但是摄政王府的人并不搭理他,待我出去后,他们又把门重重关上了。
贺宜当着众人的面,拉着我的手痛哭,说自己没用让我受委屈了,我看着他这般做戏的面孔恶心极了,抽出手扇了他一巴掌,又上了贺府的小轿。
一路上我总觉得右眼皮直跳,心慌不已,果然回贺府的当晚,便见到了贺宜身后的贵人。
我跪在他下首,悄悄打量他,是个瘦弱的少年,看上去不比阿弟大几岁,他似乎习惯了站在阴影里,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贺氏。」贵人的声音嘶哑,「朕知道你和摄政王关系匪浅,但他毕竟是乱臣贼子,跟着他没有好果子吃。」
「朕问你些话,你可要好好答,若是朕满意,便封你为县主,贺宜也可官加一等。」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接着道,「听说摄政王病了,贺氏你可知他患的什么病?每日吃的什么药?」
我低头看着脚下,一声不吭。
贺宜倒是着急起来,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嘀咕了句谢晋。
贺宜此刻提我弟弟谢晋,想来是要提醒我老实交代了。
我握紧了拳,「听说摄政王是中毒,不是生病,吃的什么药臣妇不知。」
「不知?」贵人明显不信,他轻呵了一声,「贺氏,话要想好了再答。」
「臣妇的确不知。」我跪在地上,「这几日我都被关在客房……」
「够了。」贵人低喝道,「既然如此,贺氏便进宫替太后抄几日佛经吧。」
他大步走了出去,贺宜小步跟在他身后,不知在解释什么。
当晚,我便以替太后抄佛经的名义进了宫里,然而我并没有见到太后,还有传说中京中双姝之一的贵妃,比皇上年长六岁的皇后,通通都没看到。
我被关在宫里叫不出名字的宫殿里,每日能见到的只有一个哑了的洒扫宫女。
这里没有话本,没有酸梅糕,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开始愈发想念摄政王府,也不知顾荣到底如何了。
前世他暴毙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曾问过我,想不想带着阿弟去边塞,那边风景不错,人也爽朗,月亮很圆,星星很亮,姑娘们不比京都闺秀腼腆,会大张着嘴哈哈哈的笑。
他当时说着,还模仿着笑了起来。
我当时只嫌他不安好心,瞪了他一眼,我说我生是贺家的人,死是贺家的魂,绝不可能离开夫君去旁的地方。
他只是苦笑,没有再勉强我。
现在想来,那时他怕是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毒,却还在为我安排后路。
我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最近也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前世,那些前世被我忽略的细节,那些以为他别有用心的手段,原来都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好几日,有天突然来了一队宫女,她们替我描眉画眼,梳洗打扮,穿上漂亮的宫装,把我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皇上要见我,我来了,我要的人呢?」
外面是顾荣在说话!
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在屋里打转想要看看他如何,却半点都看不清。
「摄政王别急。」皇上的声音依旧嘶哑,「且让下人卸下你的剑。」
我的心提了起来,趴在墙边,深怕错过一点点声音。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皇上又开口了,「没想到摄政王是这般痴情人,不过一妇人罢了,竟能让你连软甲也心甘情愿地卸下。」
「人在哪?」
「瞧瞧,一向能忍的摄政王这么会儿功夫都忍不了,贺宜,你把贺氏带出来。」
我的心骤然一紧,连忙往后退,不多时,门开了,贺宜拉着我进了大殿。
眼前的视野骤然开朗,我寻着了顾荣的身影,脸色虽是好看了点,但身形好像又单薄了几分。
「贺氏,还不走近让摄政王看看,是不是完好无损?」
我站在大殿中间,却不敢动。
我不知道我这一动,顾荣会不会中新帝的埋伏而死。
我开始恨自己,明明早就能察觉到的东西,却觉得和自己无关,不去深想。我又开始恨新帝,他明明有千百种光明正大的手段,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却偏偏要利用别人的人心。
我握着拳没动,顾荣动了。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向我走来,和我重生初见时,他大刀阔斧的样子,判若两人。
「哭什么,瞧着还圆润了些,皇上果然没骗臣呢。」
他想擦掉我的泪水,手却在半空停了停,我拼命地睁大眼,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是怎么也看不清。
「别哭了,你的夫君在后面看着你呢。」他往我手里塞了什么,声音极低,「那小兔崽子让你用簪子扎我吧,估计还沾了立刻毙命的毒药。」
他抓着我的手想要捅向他自己,「杀了我,那小兔崽子总不会亏了你的,这,也算我还清了。」
我的手抖得不行,想要抽出来。我想要大声喊不要,可是我喊不出来,直到手上濡湿的感觉传来,我低头看去,一片刺目的红色。
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着顾荣朝我倒下,我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一睁眼便能看到金线滚着边的床幔,鼻尖是好闻的木兰香,屋里的多宝阁上摆着的无一不是可以传家的珍品。
见我醒了,侍女们鱼贯而入,我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问道,「现在是哪年初几?」
「十月十二呢。」
我心头一跳,这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是顾荣传来暴毙消息的日子。
我推开眼前的侍女,光着脚往外跑,听见远处传来钟鸣声。
一声,两声,……,二十七声。
是国丧。
13
我的心如坠冰窟,那日手中粘腻的触感依旧在挥之不去。
这丧钟,是为他而鸣吗?
我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猛地回头看去,是抱着披风急急跟来的侍女,我抓着她的手问,「府里可有消息,走的是哪位贵人?」
「夫人莫怕,是皇上薨了。」
她的话说得十分肯定,让我焦急的心平稳了些。是了,当日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我的突然失声,又比如我的突然晕倒。
现在我安全地在这,能不能说明顾荣还安好?
「你可知摄政王在哪?我想去见他。」
侍女摇了摇头,「自当日哑女将夫人带回后,府里便再无其他人回来,奴也不知主子在哪。」
「哑女?」我眼前浮现出宫里洒扫宫女的背影,她竟然是顾荣的人。
我连忙唤她过来,没想到她一问三不知,只是按照顾荣很早之前的安排做事。
会看眼色的侍女见我这样,连忙上前,她们说先帝薨逝,新帝登基,宫里肯定很多事,大概顾荣忙完便回来了。如今外面还不太平,我若想见顾荣,便在府里等等。
因着她们这话,我在府里等了三日,除了从哪也问不到顾荣的去处,一切和我从摄政王府离开前并无两样。
她们总是劝我,「夫人,再等等,宫里事忙。」
我等到管家把因为新帝登基放假三月的阿弟都带了回来,还是没有等到顾荣。
阿弟比之前见到的高了些,他递给我一封引荐信,说是管家给他的。
我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熟悉的字体写着,把阿弟引荐到白鹭洞当世大儒的门下读书。
这是多么高兴的事啊,我连梦里都不敢想这些,可我一点也不开心,甚至鼻头也有些泛酸。
我想,顾荣大概是不在了,不然为什么他不亲自交给我呢?
我拿着引荐书去质问管家顾荣的消息,可是这个老狐狸什么也没说。他交给我一个小箱子,说是顾荣留给我的。
我打开一看,箱子里装着的满是房契,地契,还有身契,我粗粗扫过,竟在压箱底看到了一沓信。
「夫人,这些都是您的,主子说随您处置。」
「我若不收呢?」
「老奴会代为打理。」
「我若带着它送给贺宜呢?」
我试图激怒管家,可是他仍不为所动,「夫人恐怕做不到了,贺大人贪赃枉法,谋害忠良,已被皇上押进天牢,他一直吵着要见您呢。」
我默了默,决定去见贺宜,毕竟他也是活着目睹那一切的人。
我从没想过,贺宜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身下是乱糟糟的茅草,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见我来了,他朝我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衣角,眼里闪过异样的神采。
「眠眠,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他十分激动,「你去和他们说,我没有贪污,我也没有谋害其他人,那都是先帝让我做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像看着一只滑稽的老鼠,「贺宜,你本是先帝宠臣,怎么会沦落至此呢。」
「还不是因为顾荣!」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小心地瞥了我一眼,低下头,「摄政王多智近妖,是先帝输了。」
「眠眠,你去求求他,我都是替先帝做事,半点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啊!」他开始口不择言,「你不能不帮我,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忍不住冷笑。
他半点心虚都没有,「我若不这么做,怎么买得起三进的院子,养得起更多侍女,替谢晋请更好的老师呢,这都是为了你!」
「可我从来没有求过这些。」
我听到他让我求顾荣的话,心里一动,难道府里人没有骗我,顾荣真的没死,心也飞出了天牢,转身就想走。
「眠眠,你难道不帮我了吗?」贺宜见我要走,连忙叫住我。
我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报应。」
我急匆匆回到摄政王府,用贺宜的话套管家,他叹了口气,「既然夫人已经知晓,老奴也没什么可瞒您的,您若想见主子,便随老奴来吧。」
我随着他在府里最偏僻的院子里见到了顾荣,他躺在床上,瘦了许多,连脸颊都凹了进去,我想碰他,却被人喝止。
「动什么动,小心毒蔓延得更快。」
是之前替顾荣解毒的苏先生,他轰走我,皮笑肉不笑道,「我当是什么绝色,不过蒲柳之姿,他也肯为你屡次涉险,旧毒未解又添新毒,真是不要命。」
「先生,王爷他何时能醒?」
「醒?」苏先生翻了个白眼,「我劝你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他说完,似是不愿多说走了出去,我便静静定在床边看他。
他可是顾荣呢,人见人怕的摄政王,他前世暴毙的劫已经过去,怎么还会这么轻易死呢?
我开始每日来看看顾荣,和他说说话,后来实在没有可说的,便给他读书房的书,直到我想起他压箱底的那几封信。
这是寄给我的信,我却一直没看,它们已经写完封好,却从来没有寄出。
我在顾荣床边一封封拆开,读他的小心翼翼,读他的口不对心,原来数年前的一面之交,几锭银子他记了这么久,原来像我这般孤女,一无是处,也值得他百般惦念。
我在他床头大哭起来,如果前世我看到这些,会不会这辈子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开始一边给他读书,一边了解他的过去,从秋天读到春天,枯枝泛起了新芽,京都发生了很多事,府里也是。
新帝是先帝的堂哥,他父亲是手握兵权,镇守边关大将军。他手段冷冽,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肃清朝野,可他连摄政王府的一块牌匾都没动。
而府里因着除夕守岁热闹起来,我也发现有些许不对,明明前日在顾荣床前念叨过想吃八珍鸭,第二天厨娘便端来我面前;我上午说八宝格新出的头面似乎不错,管家午后便呈给了我。
我看着在苏先生手下,面色逐渐红润的顾荣,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不让侍女进去打扫,在他床头放了根头发,隔日一看果真没了。
我心中大喜,等着顾荣好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他却一直躺在床上,半点动静都无。
我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猜测,心一横,借着阿弟要去读书的时机,同顾荣道,「我准备陪阿弟去书院了,以后怕是不能再给你读书,原是想着你若醒来,我们可以像你信里写的那样活着,现在怕是不能了。」
说完,我紧盯他的脸,深怕错过半点反应。
他冷不丁勾住我的小拇指,突然睁开眼,眼里灿若星辰。
「阿眠,拉了勾可就再也不能变了。」
还有什么可变的呢?
世事如棋局,我如局中子。可即便如此,仍有人费劲千百心思,小心翼翼地把我从棋盘中拾起,放入掌心妥帖安置。
14 番外:顾荣篇
顾荣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府里的几个哥哥都想要他的命,他娘整日忧愁,每日求神拜佛,不指望他多有出息,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活着就好。他本也是这样想,当一个富家翁也不错,可偏偏那些哥哥们不肯放过他。
他会把每一道伤口怎么来的记得一清二楚,可后来他也懒得记了,旧伤叠新伤,记不清,父亲也不为他出头,有人欺负他,直接打回去便是。
这样,他换来了兄长们变本加厉的手段。
他被逼出家门,当过乞丐,扮过游侠,甚至还当过算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