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在被窝里给冯茵茵发信息:「进程快点!钱还想不想挣了?」
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像劈腿的不是钟弋,是我?
冯茵茵秒回:「姐姐,早啊 ~ 如果你有需求,我今晚就去把人上了。」
我:……
缓了半分钟,我才捂着心脏打了八个字:「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收到!」
9.
在我生日前两天,钟弋沦陷。
整个过程只用了 28 天。
该说冯茵茵的演技太高超,还是钟弋攀高枝的心太急迫呢?
他们相遇的商务酒会是我安排的,到场的很多是成都有头有脸的人物,经由朋友介绍,混进去一个假名媛并不难。冯总祖上都富了五代了,主营地产和能源化工,身家是一串糖葫芦数字,也确实有个独女,一直在国外。
冯茵茵冒名顶的缺,正是因疫情回国的冯小姐。
在酒会上,超级富二代冯小姐和青年才俊钟弋先生一见钟情。
28 天,他俩爱得火热,冯小姐认准钟弋是潜力股,愿意带着上亿身家闪婚。
钟弋的心滚烫了。
当晚就在朋友圈发了张牵手女生的照片(当然,屏蔽了我)。女生左手中指上戴着一个璀璨的戒指,主钻碎钻围起来有冰糖大小。背景是蓝色丝绒的戒指盒,盒子朝两边打开,烫银的 logo 非常醒目——Harry Winston.
我看了下刷卡记录,钟弋的副卡在一天前刷了 25 万,他给我说是要炒股,刷卡的记录却是某高端商场。
我想以他的智商不至于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唯一的理由是,他连伪装的借口都懒得找了。毕竟他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当乘龙快婿,哪儿还在乎区区几十万。
冯茵茵给我发来朋友圈截图后,噼里啪啦发了一串消息——
「姐姐,这算不算完成任务了?」
「姐姐,我比两个月快了一倍诶,有没有奖励啊 ~」
「姐姐,这戒指好贵啊,比你给我的尾款都贵(委屈猫咪脸)。」
「你说我现在就私吞钻戒跑路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啦,比起亮闪闪的石头,还是现金对我更有诱惑力。」
「而且我真把你当我姐姐了……」
我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真没想到钟弋出手这么大方,要冯茵茵现在反水,我该怎么办?砸钱游戏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火锅店老板娘能奉陪到底的。
我回:「戒指喜欢就留着吧。后天我生日,想请『冯小姐』也参加,你安排下时间。」
我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下冯茵茵,她并不是真正的「冯小姐」。
「好嘞 ~!」冯茵茵秒回,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该做个了断。
我不是要报复钟弋,只是要拿回自己曾付出的所有。
10.
生日宴会定在一家临湖的西餐厅,布置了 520 朵浅粉色的奥斯汀玫瑰。
和梦里的场景很像。
我穿一条抹胸带飘尾的小黑裙,戴上珍珠项链,化好妆,细细涂上 Tom Ford smoked red 的口红。
有乐队驻演,场子已经热了,来的人很多,除了我的朋友外,还有钟弋的朋友和同事。
钟弋刚到,他穿着深色的休闲西装,腰细腿长,睫毛长得跟蒲扇一样,忽闪忽闪的,充满了禁欲的脆弱和诱惑。
进门看到几个发小以及上司都在,钟弋明显愣了一下,「怎么他们也来了?」
「人多热闹,一会儿还有惊喜呢 ~」我眨眨眼睛,用香奈儿手包挡住腹部。
他盯着我的肚子,皱起眉头,「还没约医生吗?」
我嘴角挂着笑,「今儿我挺高兴的,你别扫兴行吗?」
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听他提起这事的语气,像出门倒垃圾一样。我的心上像有把钝刀子在割。
他搂着我的腰,凑到我耳边说:「我是心疼你,怕拖久了你会疼。」
「钟弋,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是的,直到这一刻,我还是没死心。
「你又怎么了?不都说好了吗?乖,别怕,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他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知道了。」我笑得眯起了眼睛,「我去补个妆。」
我迅速转身,大步走向洗手间,在锁上门的一瞬间,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11.
出去的时候,蛋糕已经摆了上来。
刚插上三十支蜡烛,冯茵茵到了。
「姐姐,生日快乐!」她穿着白色落肩的小礼服,耳朵上坠星的钻石流苏和左手中指上的钻戒直晃眼。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给了冯茵茵一个大大的拥抱,轻靠在她肩头,看着钟弋摇晃的红酒杯和煞白的脸色,觉得好笑。
冯茵茵递过来礼物盒,乖巧地站在钟弋身边,冲他小幅度地歪了歪头当打招呼。
钟弋的脸色更白了。
「失陪一下。」钟弋一边安抚着周围的宾客,一边拽着我的手腕往外面走。
一直走到没人的湖边,他才松手。
「辰语,你在搞什么?」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出轨的是我呢。」
他的瞳孔在地震
夕阳欲坠,水面浮光跃金。
逆着光,他的轮廓很暖,唯独面目模糊在阴影里。
「你都知道了?」
「嗯。」
「我不是想出轨,但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最优解,你知道我爸和我爷爷一直期望我能重振家业……」
「够了,钟弋,重振家业是靠女人上位?你爷爷要地下有知,估计得被你孝活过来。」我从包里掏出早就拟好的合同,连同签字笔一起递给他,「今晚的求婚仪式准备好了,签了这个,我就以你姐姐的身份出席。」
钟弋翻开扫了一遍,抬头看我,「小语,不必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吧?你的东西都是你的,包括我。」
我笑,「是的,我要拿回我的东西,除了你。你算什么东西?」
「我要不签呢?」
「行啊,一会儿在场的人会一起回顾我们 5 年的恋情,知道你要做爸爸了。你猜,冯家的门你还进不进得去?」
钟弋转头看向湖面,沉默。
「我会游泳,这边有监控,你不用琢磨怎么把我扔湖里。」我好心提醒道。
「钟辰语,这几年你好像变得更厉害了。平时你太顺着我,我都差点忘了,辛辣才是你的本色。毕竟第一次见你,你就张牙舞爪的,凶得不像个女人。」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还要挡在我面前呢?挡下砸向我的啤酒瓶。」
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毛毛剌剌的短发下,有一条接近十公分的长疤凸起。
「还疼吗?」
他摇摇头。
「钟弋,你真的爱过我吗?」我抚摸着他的脸颊,「还是,你也觉得我不配?」
他把手附在我的手上面,闭上眼,蹭了蹭我的掌心。
我叹了口气,明明不想失去,却无能为力。
我也不能跪着求他爱我吧。
12.
重新回到餐厅,天气已经暗了下来。
我招呼大家围到蛋糕前,点上蜡烛,闭着眼许愿。
认识钟弋之后,我每一年的愿望都和爱他有关。
这次例外。
当知道一个人要走的时候,不会因为多说了一句「我爱你」而没有遗憾。
蜡烛吹灭,灯光亮起,我牵起站在左边的钟弋。
「其实今天除了我过生日,还有一件很特别的事儿想请大家一起见证。
「我梦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都在身边。
「一段爱情的最终归宿……」
「嘭——」窗外烟花绽开,「哇——啊——」人群开始尖叫。
我牵起站在右边的冯茵茵,「我的弟弟钟弋,向冯小姐求婚啦!」
聚光灯打在我们仨身上,我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
钟弋僵硬得像块木头。冯茵茵也张大了嘴看着我,「姐姐,不是这样的——」
「嘭——」喷花筒爆开,满天的金粉片和花瓣在飘。
「哈哈哈哈哈……」
「恭喜恭喜!」
「小哥哥小姐姐长得好好看啊!」
「这怕不是偶像剧里才有的剧情?」
……
祝福的人群一拥而上,我往后退了几步,冯茵茵想抓住我的手,够了几次,都被人群冲开了。
我一直往后退,退到了人群边缘。
窗外的烟花还在放,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玫瑰花香。
这确实是我梦想过的场景,关于一段真挚的,热忱的爱情的最终归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再见。
于是,什么都没说,走掉了。
身后是烟花冷却的灰烬,像记忆一样。
13.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砸门声叫醒的。
该死,花了这么多物业费居然睡不了一个好觉。
「谁啊——」
推开门,是冯茵茵。她还穿着昨天的小白裙,眼线糊成一团,跟熊猫似的,头发也炸开了。
「姐姐,钟弋根本不是你弟弟,是你男朋友对不对!」
「啊这……」我一时语塞。
她用的不是疑问语气,好像并不需要我回答。
「为什么要当众提求婚?」
「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吧?」
「昨晚为什么偷偷走掉?」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
「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我头一阵阵发晕,这么多为什么,从何说起,「当你是我什么人?」
冯茵茵愣了一下,把头转向一边,「……当我是你……妹妹……」
后面两个字低不可闻,我不由地靠得更近了一点,「唔,什么?」
她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点点,低着头,「我早就知道了。」
「你看他的眼神,骗不了人的……」
「怎么可能是弟弟。」
「但是你为什么又要雇我?晚上他亲我了,你看到了吗?」
「你不爱他吗?」
我笑,「爱啊,爱了好多年。」
感觉身体很沉,像泡在致密黏稠的热水里,但皮肤是冰冷的,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可能昨晚没睡好,刚起得太急有点低血糖。
昨晚我看到钟弋亲她了。
她穿着白色小礼服,在众人的祝福中,和他接吻。
我都看到了。
「姐姐,你……怎么了?」
冯茵茵一把搂住我的腰。
我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滑。
「你流血了!」
我嚅动嘴唇,「保住……孩子……」
14.
醒来在医院,输液的手边放着一个暖水袋,温度刚刚好。
冯茵茵趴在我肩旁睡着了,妆更糊了,眼睫毛黏得跟苍蝇腿一样,粉底也秃得深一块浅一块。
我伸手去抚摸肚子,一动,她就醒了。
她握住我的手,「没事,姐姐,你没事,孩子也没事。」
「嗯,辛苦你了。」我蹭了蹭她眼底晕开的睫毛膏,「怎么也不卸妆,脏得跟个小猴子一样。」
她眼睛红了,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点。
「不辛苦,姐姐。你吓死我了。」
初秋的天气已经转凉,病房里没有暖气,我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她还穿着单薄的小礼服,胳膊上鸡皮疙瘩列队站着。
我摸了摸她乱成一团的头发,搓搓她冰冷的胳膊。
她避开了,转身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感觉好点了吗?」
「嗯。」
「姐姐,我还是不明白……」
我小口地喝着水,想了想,给她讲了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
简单地说,家里破产的天之骄子,偶遇火锅店小辣椒。那一晚,小辣椒被客人骚扰,一群有正义感的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学生上前劝阻,起了冲突。骄子挡在小辣椒前面,后脑勺被啤酒瓶开了瓢。
医院警局一通跑,完事后,骄子却赖着不走,说他没有家了。于是,小辣椒带他回了员工宿舍。
小辣椒不确定骄子是不是喜欢她,但她喜欢的样子骄子都有。
小辣椒非常拼,运气也好,几年时间就发家了。她把骄子放在心尖尖上,哪怕骄子从来没承认过她的身份,也倾其所有地对骄子好。
骄子要出国读书,学工商管理,为了软背景资料好看,小辣椒把倾注所有心血的火锅店挂在了他的名下。
后来,因为疫情,骄子出国留学的计划泡汤了。他从北京到了成都,小辣椒欣喜若狂,用了所有资源在工作上帮他。
小辣椒在商场上那么杀伐决断的一个人,对着骄子,像打开了壳的柔软的蚌肉,只剩傻乎乎的柔软。
小辣椒怀孕了,在这之前,她发现骄子已经有了动作,想转手她的火锅店。
骄子是店唯一的注册法人,私下里他们也没任何协议。
于是,小辣椒雇用了一个女孩子扮演富二代去接近骄子……
「转让协议拿到了吗?」
「……拿到了,就在切蛋糕之前。」
冯茵茵太聪明了,我还沉浸在俗套的爱情故事中,她已经一针见血地抓住了事情重点。
这是一个现实爱情故事,上头的劲儿过去后,最重要的是利益。
这也是我布局要拿回的东西,男人可以没有,事业不能丢。
就像喜宝说的,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
「你还爱他吗?」
「我不知道。呃……我的意思是,我那个朋友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拼命想保住孩子?」
我没有说话。
「姐姐,我没有资格帮你做什么决定。但我可以让你看看他是不是爱你。」
冯茵茵接过我手中空了的水杯,帮我盖上被子,「再睡一会儿吧。」
15.
在医院待了几天,我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医生吩咐尽量卧床休息。
冯茵茵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我,话不多,做事很贴心,偶尔离开,会叫店里的周姐过来陪我。
我昏昏沉沉,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把过去 5 年甜的苦的瞬间都重历了一遍。
钟弋给我发了很多信息,道歉,问我好不好。
我一直都没回复。
直到水逆第一天,也是我们分手第七天,他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小语,这两天下雨,后脑勺上的疤总隐隐作痛。我很想念你。」
七是一个轮回,也是一个劫数。
我支开了周姐,换下病号服,化了个妆盖住苍白的脸,拿上氯雷他定,开车去找他。
我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分手可以,但不想看他过敏死掉。
结果是你们看到的,开头的那一幕。
我知道冯茵茵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但钟弋爱还是不爱,已经有了答案。
在楼下望着他亮起灯的卧室,我哭到发不出声音。
胸膛裂仿佛开了巨大的空洞,能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有什么热忱的真挚的东西死掉了。
我干呕起来,一口气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一样,呕到缺氧,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