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离开。这个公司的人都不正常，天天变脸跟玩儿似的，不知道我有没有一天，走出去也能看起来跟个成功人士一般，人模狗样。
不，我原来就是人模狗样，呸，一表人才。
但我决定还是要好好开始，不辜负小破车背负骂名为我创造的美好未来。
我找了同事，向他们虚心请教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专门在电脑里下了 CAD 软件，从网上订了一堆专业的书。
读书时候脑子进的水都成为我现在眼眶中含的泪，但有钱人都这么努力，我凭什么吊儿郎当呢。
一晃三个月过去，这期间我跟着林颜悦走南闯北，也硬生生在酒桌上，办公室里，会议室中拼出一条路。虽然我是门外汉出身，但卖了几年房子上手还算快，不懈努力后终于进阶成了，半吊子。一边恶补专业，我甚至报名上了夜校，一边也着手些报规报建的开发工作。
林颜悦照样时常变脸玩儿，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大不了妹妹出来我多唠几句，碰到姐姐的时候我就老实一点。
世界城项目终于顺利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奠基仪式异常隆重，除了受邀的关联企业和各种合作商，本市几乎电视上常看到的几位都出席了，跟神仙打架似的。
我这阵子一直跟着林颜悦，居然也混了个脸熟，穿梭在大佬之间，仿佛也有了脱胎换骨的错觉。
今天我不仅见到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长，也见到了林颜悦真正的家长，大老板林天盛。
晚上的庆功宴，主要都是公司内部的人与关联合作企业。
林天盛穿得跟当初苏老头差不多了，不知道他们那个圈子是不是也有统一标准。
这令我不禁想起那个老狐狸，要不是他，我可能今天都不会在这里。只可惜他今天没有来，不然我可要好好敬他一杯酒，现在肚子里的货多了些，终于不怕几句话就掏个底朝天。
不过要论感谢的话，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下罗明，如果没有这个猪对手，我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就跟个路人甲般客串一把便消失在林颜悦的视线之外。
而我正感叹自己胸怀宽广之际，卧槽，他怎么来了。
11
所以人真的不能装逼，对自己也不行，想啥来啥。
有老爷子镇场，我当然不能胡来。
而林颜悦不知道今天出席的姐姐还是妹妹，远远地坐在主桌上，与罗明相对。
林天盛开席说了些场面话，感谢全公司的努力付出，才有今天盛大的奠基仪式。然后是感谢各个合作伙伴的鼎力支持，未来还将共同奋进。最后宣布我们将会与日宏集团战略合作，共同开发世界城项目。
罗明作为日宏集团的代表，慷慨激昂的陈辞，是我们开饭的信号。
我说今天看到他如此趾高气昂，三个月的努力，大佬间一纸文书，就变成皆大欢喜的开场戏。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出身在罗马。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谁都离不开谁，我不由得感叹，有钱人真是会玩。
我望向林颜悦，她目不斜视，看来今天还是姐姐出场。
宴会大厅热闹非凡，我随着桌友们，筷子在餐桌上飞舞，犹如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
唐糖嘴里塞满了波士顿龙虾，她说今天的规格比年会还高。
我眼见她从我面前夹走最后一个鲍鱼，还不忘嘲讽我，「怎么了陶然，是菜不对胃口还是画面太美填饱了你的小鸡肚肠。」
我抢回我的鲍鱼，「吃了这么多也堵不上你漏风的嘴。」
到了祝酒环节，每桌人都像前赴后继的勇士，在老板们面前视死如归。
我跟在唐糖后面，按规矩，是要主桌一圈都敬过来的。
轮到我的时候，林颜悦对她爸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陶然。
林天盛保持着标准的和蔼笑容，「小陶啊，我听悦悦提起过你，你虽然入职不久，但是聪明能干，年轻人大有前途。以后项目合并管理，你更要多多上心，作好悦悦和罗明的帮手。」
我说：「一定一定，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必定不辜负董事长的期望。」
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林天盛笑眯眯地对我点头。
队伍就像在孟婆前排队领汤，围着主桌慢慢打转。
到了罗明跟前，我心中唱着好汉歌，尽量封闭我的耳朵。
但他却只是轻声对我说，谢谢，加油。
我几乎有些不适应，腹诽他必定是因为老爷子在场才有所收敛，可嘴上终还是说了句，恭喜。
一圈打完，最后的原点回到林颜悦，她脸色已经发红，就像妹妹随时要出场。
我是真怕她突然挽住我的手让我成为今晚最靓的仔。
但幸好她只是微微点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以后还要继续加油。」
我说林总你放心，你给我的机会，我一定努力抓紧。
推杯换盏，酒足饭饱。
谁说一群人的狂欢是一个人的孤单，有唐糖在耳边叽叽喳喳没完，那简直是对耳朵的摧残。
她晃着高脚杯的酒，咂了一口，「今天这酒真是好，酸溜溜的让人开胃。」
我瞪了她一眼，她突然又感叹一句，「我觉得吧，你还是多吃点海胆。」
我抱紧身子，「我肾好得很，但你可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她的大白眼飘过来，「海胆不补肾的，补胆啊兄嘚。」
我终于受不了她独自溜到外面抽烟，一个眼神又撞上门童对我点头微笑。
哦，今天还是在熟悉的海峡酒店。
身后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林颜悦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今天不用披我外套了吧。」我笑着问她。
她抿了抿嘴，「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
气氛有点安静。
「怎么了？有想法？」她突然问我。
「哪能呢，我就是个打工人，有饭可干就精神。」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毕竟是我爸的决定，很多事，不像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哎呀林总，你跟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咱反正是认钱不认人，哦不，钢铁打工魂，绝对服从公司安排。」
「我其实，有时候也很羡慕你，永远能那么没心没肺。」
我脱口而出，「那你现在是姐姐还是妹妹？」
「啊？」
「没事没事，酒喝多了有些上头。」
「我跟我爸提过你。」
「知道，董事长都说了嘛，谢谢你帮我说好话。」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听得我心跳都快了两拍。
「我知道你在努力，但很多事是没有尽头的。」
我讪讪笑了笑，「我知道，天与地永远隔得那么远嘛。」
她摇了摇头，「你自己慢慢领会吧，冻了我这么久，我先进去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唐糖和林颜悦的话都有些莫名其妙。
12
没过几天，我收到了公司的调任书，鉴于我在世界城项目前期的经验和表现，被派到异地参与新项目的筹建。
工资涨了，级别高了，离林颜悦也远了。
我从一个半吊子，变成了一个说话有分量的半吊子。
应酬的时候，有新的人替我挨个介绍，不用我再憋着荤段子搜肠刮肚。
就是有时会想起，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替林颜悦挡酒，还有没有人在她冷的时候给她披上外套。
新项目如火如荼，我的留任时间再次延长，头衔变成分公司的三把手。
项目出地面的那天，看到自己埋下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我把项目的照片发在朋友圈上。
除了公司内部的人，一群狐朋狗友给我留言，说陶子你现在牛逼大发了。
我回哪有哪有，老板比我厉害多了，藏得这么深的聪明人都能被她找到。
林颜悦在我朋友圈下点了个赞，我也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她自己。
之后我回过总公司几次，也见了几次林颜悦。
唐糖看到我，说卧槽，你现在人模狗样的，鸟枪换成了加农炮。
我说干你的活吧老妹儿，长得帅的人不需要你华丽的辞藻。
林颜悦从办公室里斜着眼睛瞄我一眼，我心里一个激动，不知道里面坐的林姐姐还是林妹妹。
但我到她面前，她却只是淡淡问了句，「现在还习惯吗？」
我心想我这么吃苦耐劳，什么都能习惯，就是习惯不了你们姐妹混着来。
可话到嘴边，我只能说，「努力工作就是我的习惯。」
林颜悦噗嗤一笑，像极了妹妹要出场的样子。
「最近公司的海外拓展计划已经敲定，有没有兴趣开疆拓土？」
你确定不是流放吗？
我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次我们还是会与日宏集团合作，因为罗明在那的关系更熟悉些。」
「你们一起去吗？」我脱口而出。
「差不多，前期不少事情都要共同处理。」
就算我再没心没肺，此时也只能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表情，「那就预祝成功了，强强联合嘛，我懂的。」
我起身告辞。
「其实我本来想。。。」林颜悦欲言又止，最终跟我摆了摆手。
「陶然，你知道聪明人的缺点是什么吗？」
我临出门，忽然听到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没有回头，转身离开。
13
回到项目上，我不知道为啥自己居然变成了工作狂人。
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要不是大学同学莫名其妙地找我来吃饭，我可能都打算猝死在岗位上。
我以为他一个人来，跟他约了大排档，但他却带了女朋友。
我念你同学情谊，你居然把狗骗进来杀。
你无情，也别怪我无义了。
我指着远处一堆钢筋水泥，说这就是我的项目。
他说卧槽你挺拼啊，这么高的砖搬上去很累吧。
我抖抖我的高档西装说老子是他妈坐办公室的。
他说你少瞎 JB 装，你就算住到天上去，还是寝室里的老六。
我说行，这一局算我败了，抄起桌上的雪花一口气灌了底朝天。
他说这还差不多，管你是什么总，今晚都要陪我勇闯天涯。
他的女朋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陶子兄弟，刚子一直跟我说你是他们寝室最帅的，今天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我连忙又陪上一杯，「嫂子你别听他瞎说，我不只是最帅的还是最聪明的。」
刚子投来鄙视的眼神，「还他妈是最会吹牛逼的，帅有毛用，还不是被兵吃了。」他搂了搂身边的女朋友，「老子现在可是持证上岗。」
我心都颤了一下，立即摸出手机，挨个给寝室的兄弟打电话，「快快快，开视频，老二他妈牛逼得翻天了，咱云走一个。」
一顿饭，似乎又让我回到过去的时光，对面刚子夫妻俩互相投喂，完全不顾狗的感受。
「陶子，你有女朋友了没？要不要哥给你介绍一个，保证比你嫂子漂亮。」
刚子老婆打了他一下，「你眼里还有人比老娘漂亮？」
我只能默默喝酒，人与狗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说陶子，你年纪也不小，别再瞎浪了，找个好姑娘，拾掇拾掇就嫁了吧。」
刚子大着舌头，宛如人生赢家，我光听这话，还以为对面坐的是我妈。
「卧槽，你以为姑娘是国家发的啊，我这不努力工作，时刻待命嘛。」
「你们这些人，就永远想不明白，这世界上，有尽头的东西吗？你当上老总又怎样？你当上世界首富又怎样？缘分是他妈明码标价的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都有些醉意的脑袋突然亮了一下。
林颜悦说，我知道你在努力，但很多事是没有尽头的。
刚子继续拍着我的肩膀，「陶子，我们寝室六人，就你最聪明，但你知道聪明人最大的缺点吗？」
我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家伙，真的不是老天派来提点我的？
「聪明的人往往缺少勇气，瞻前顾后想太多了，兄弟。」
瞬间无数画面涌进我的脑海。
林颜悦挽过我的手。
她的头靠在我的肩。
还有我没为她披上外套而瑟瑟发抖的身影。
最后，她对我说，你知道聪明人的缺点是什么吗？
我誊地一下起身，「刚子，你他妈说得太对了，老子今晚就要一飞冲天。」
顾不上跟他们多说什么，抄起外套，我边跑边喊，「单你先买了，回头份子钱我给双倍。」
14
我打了车赶往火车站，买了通宵的绿皮车从 500 公里外连夜赶回家。
半夜十一点，我打通唐糖的电话，「林颜悦明天什么行程？」
她反应了半天，「陶然，你吃海胆了？」
我说少废话，快告诉我明天她在哪？
唐糖叹了口气，「你晚啦，她明天一早的飞机，三个月的海外前期拓展。」
我几乎连手机都要握不住，他妈的个死刚子，不知道早点来骗狗杀。
「不过她明天八点会去一趟公司，拿了资料从公司出发。」
我一口还魂气，「卧槽，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她在那头嗤嗤地笑，「八点哦，我最多帮你拖五分钟。」
我说老妹儿你的大恩大德，我替你老板感谢你。
「加油！海胆陶！」
八点十分，林颜悦的宾利从地库开出来，就要转弯上路的时候，一辆虎虎生威的小别克一个急刹挡在它面前。
罗明从驾驶室探出头，「会不会开车！」
我没有理他，快步走到车的后侧，敲了敲车窗，「林总，我想好了，我要跟你去海外拓展。」
玻璃窗摇下来，林颜悦美目微斜，「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林总，登山的乐趣不是顶峰相见而是携手攀登，我跟你是最默契的配合，我拉怪你输出，我文能吹牛兼挡酒，武能御寒又护花，我相信只有我才能把你照顾得最好。」
我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罗明再次被我生生破了气场，下巴几乎掉到方向盘上。
唐糖从旁边探出脑袋，用嘴型对我说，海胆陶，你真棒！
林颜悦盯了我几秒，「给你一天时间，下一班飞机准时报道。」
我说保证完成任务，我请求现在送你去机场，我还有些私人问题要向你汇报。
阳光折射在宾利锃亮的把手上，后车门啪嗒一下开了，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走下来，林颜悦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向我，「不许迟到。」
「你放心吧林总，我风驰电掣的技术，一定准时把你送到。」
林颜悦噗嗤一笑，如春风拂面。
她钻进我的副驾驶，熟练地调节好座位，「还等什么，走吧。」
我骄傲地打开车门，如王者归来，「小破车，出发。」
完。
备案号:YX01GYwre57OwBPBr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莉拔山兮 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