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见我不反驳,以为有戏:「反正他们是兄弟俩,你跟谁生都是我孙子,都是一家人。」
我气得发抖,但又不敢发作,只能继续低着头,余光看着门后那件运动服的动向。
「只要你给周家生个大胖小子,以后桃桃也是你闺女了,当牛做马,全听你使唤。」
婆婆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满眼期待,好像要和周近生孩子的是她一样。
终于她说完了,看着我:「露露,你倒是说话呀。」
「周远呢,周远知道这个事吗?」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知道啊,他们哥俩早就商量好了。」她回答的大言不惭。
我心里很复杂,一是难以笑话这一切,二是琢磨着怎么逃走。
「既然周远也知道,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您和我讲得太突然,让我考虑一下吧。」
我没有拒绝,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先稳住。
婆婆笑开了花:「行啊行啊,考虑一下就说明还有戏,你好好考虑啊露露。」
说着她冲门那里甩甩手,门后的衣角不见了,我松了一口气,感觉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走出屋外,周远正在和桃桃玩。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桃桃的笑脸,恍惚间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妈和你说什么了?」
看到我出来,周远的表情紧张起来。
「没什么,我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儿。」
我想趁这个机会逃走,但后脑勺一阵猛烈的剧痛传来。
失去意识前,我看见砸我又托住我的那只手上戴着和我同款的婚戒。
11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冰冷的木床上,不光是头,脚上也传来剧痛,我低头看去才发现左脚脚踝上扣着一道铁锁,锁扣的另一头绑在床脚。
我打量着自己被关的这间屋子,屋子里唯一发光的是一个灯泡,暗黄的光勉强照亮整个房间,墙壁斑驳,一张布满灰尘的板凳被随意放在床边。
口袋里手机已经被收走了,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内衣,还好,车钥匙没被发现。
门开了,是婆婆。
她手上拿着我的手机,炫耀似地朝我晃晃:「我儿子说,如果不把你锁几天,你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此时我的心已经如同死灰一般,刚刚把我打晕的,就是我的丈夫周远。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见我不说话,婆婆的语气又硬了几分:「你不答应我们不可能放你出去。」
说完,她把我的手机塞进口袋便走了出去。
紧接着,周远进来了。
看见他,我忍不住破口大骂:「周远,你这个畜生,禽兽…」
我把我能想到最脏的词都冲着他的脸骂了出来,周远等我骂完,才走到我被锁着的床前,随意地坐在那张板凳上,看着我。
「露露,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也知道我和你结婚快一年了也没有孩子,我妈又催得急,我弟身体比我好,怀的几率应该大一些。」
周远的语气很温柔,可说出来的话让我后背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你知道,我上大学都是我弟打工供我的,所以现在我得养他啊,谁让他是我弟呢。」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不过,我和他们也商量好了,只要你怀上就带你回城里好不好,咱们生个儿子就能回去了。」
我哭着看他,难以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而他根本不在乎我现在是否在哭,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念过大学的人说出来的话,我更不敢相信,说出这话的人是我同床共枕一年的丈夫。
12
周远走后,我靠在床脚,铁链摩擦得我脚踝生疼。
我想起了刘梓涵告诉我的事。
这个村子里有很多被拐来的女人。
刘梓涵是,隔壁被像狗一样遛的女人是,桃桃的亲妈小露,也是。
但不同的是,刘梓涵是被人贩子绑来的。
而小露,是自愿来的。
用刘梓涵婆婆的话就是免费的媳妇儿,为此当时小露来时刘梓涵还被她婆婆打了一顿,原因是买她花了不少钱。
小露来后,一条腿就被打断了,是周近和婆婆为了防止她逃跑硬生生打断的。
不久她就怀孕了,在生下桃桃后,婆婆还是对她不满意,因为不是男孩。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对小露的看管松了,刘梓涵和小露认识并密谋了逃跑。
但靠双脚逃出这个全是眼线的山村,谈何容易,她和小露没跑多远就被逮到了。
那天后刘梓涵就被铁链锁在了猪圈里,也再没听见过小露的消息。
直到今天,我去旱厕,她在猪圈里听见周远喊露露,她以为是小露。
而更让我心惊胆战的是,刘梓涵说小露来时,周远也在。
13
夜很长,我一分钟都不敢睡,蜷缩在床上瞪着那扇被锁住的门。
我知道,还有一个人没来过。
夜晚渐渐快要过去一半,我的眼皮越发沉重,突然门开了,木门撞击在墙上发出「咚」一声,我立即警惕起来。
身边传来男人沉重的喘息,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慢慢向我的身体靠近,就在他的手掌要触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用尽最大的力气,猛得将他踢下床。
周近摔在地上,爬起来揪起我的头发就打了我两耳光,边打边骂:「臭婆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心老子也打断你的腿。」
躲在门后的婆婆也立即冲进来,骂骂咧咧地朝我脸上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然后又把我双手摁住,示意周近赶紧压上来。
看着周近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坏笑着要压到我身上,情急之下,我只能最后赌一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我怀孕了!周远的。」
一时间,周近和婆婆都愣住了。
我趁机挣脱开双手,捂住肚子:「我真的怀孕了,本来想给周远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对我。」
「去你 X 的。」周近骂了一句脏话,又想压上来,婆婆拦住了他。
14
看得出,婆婆真的很想要个孙子。
但她只想要男孙。
桃桃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是后代,也许只能算棵摇钱树。
这是桃桃亲口和我说的,自从我被关在这个小屋里,桃桃就经常过来找我玩。
我问她为什么不上学,按道理她这么大的孩子,应该上小学了。
她说,奶奶说了,女孩子不需要上学,过几年就能嫁人赚钱了,可是她很想上学。
我只能摸着桃桃的头向她保证,如果我能出去,一定让她上学。
「妈妈,你别走好不好。」
冷不丁地,桃桃突然仰起头叫我。
「是奶奶打你、逼你这么叫的?」我想起那天桃桃不愿意叫我妈妈被婆婆打的样子。
「不是,我听到他们都喊你露露,你就是我妈妈。」
说完,她又怯生生地靠在我怀里问:「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我不想说谎,摇摇头说:「我是你大伯母,不是你妈妈。」
桃桃哭了起来:「可我妈妈就叫小露啊,大伯说过她叫曲小露,你就是我妈妈。」
原来,小露全名叫曲小露。
我帮桃桃擦着眼泪,边陷入了深思。
曲小露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我绝对在哪里听过。
15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曲小露的时候,那扇门又开了,是婆婆。
她的身后还跟着李婶。
「他李婶,你帮看看,我儿媳说她怀孕了。」
李婶一脸不耐烦,坐到我床边,用手搭住我的脉象。
我看见,她从袖子里露出的那一截小臂布满了还没愈合的结痂。
把脉时,婆婆在一边喋喋不休地问李婶,「男孩还是女孩?」
我拼命向李婶使眼色,她看了我一眼,不耐烦地和婆婆说:「嫂子,我把脉要安静一点,你先出去吧。」
婆婆看着她,没动。
李婶又继续说:「你不出去,我都不能给你把出是不是孙子。」
婆婆听了,这才满脸堆笑地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我就赶紧用气音和李婶说:「我没怀孕,我是骗他们的,周远居然把我拐到这里来给周近生孩子。」
她看了看门,也用气音凑近我的耳朵说:「你来的时候我就让你跑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也是被拐来的,来之后他们发现让我当村医还能挣点钱。」
「那你为什么不跑?」
「以前是跑不掉,现在是跑不了,我有两个孩子,舍不得。」
一时间,我和她都沉默了。
可转念一想,她在这个村子也几十年了,说不定,她知道曲小露的去向。
我赶紧问她:「你知道曲小露吗,桃桃的妈妈?」
她想了一下告诉我,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周远念大学时侯带回来的,当时婆婆还满村炫耀新媳妇儿,是个免费的大学生。
「那她现在呢?她在哪?」虽然明知道答案,但我还是问了。
「就在这张床上,她死了,我帮她合的眼。」李婶想起了什么,右手狠狠攥起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
「他李婶,好了吗?」
婆婆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李婶也恢复正常声音,故意大声和我说:「你现在是孕妇,千万注意保养身体。」
婆婆在外面听到我确实怀孕了的消息,赶紧跑进来拉住李婶的手就问:「那能看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子吗?」
李婶看了我肚子一眼,和婆婆说:「看样子是男孩,不过她现在是孕妇了,不能再用这个铁链绑着了,总被拴着的,容易变成女胎。」
「哎哎。」婆婆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过来给我打开了脚踝上的锁链。
周远也赶紧跑进来,摸着我的肚子:「老婆,你受苦了,等生下孩子我就带你回城里。」
见我不理他,他又把脸凑到我面前:「老婆,你赶紧说说想吃什么,你现在可是我们周家的大功臣。」
他的嘴脸让我难受,仿佛昨晚那个劝我和他弟弟生个孩子的人,是别人一样。
我移开他放在我肚子上的手,冷冷地说:「把手机还给我。」
周远挠挠头:「这可不行,要不然我帮你熬碗鸡汤吧,这一宿可苦了咱儿子了。」
说完,他盯着我的肚子笑了笑。
他的话听得我一阵恶心,忍不住真的要孕吐了,干脆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他也自觉没趣,讪讪地说了句让我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虽然我脚上的铁锁被打开了,但门还是锁得死死的。
16
我想起来曲小露是谁了。
李婶一提曲小露和周远是大学同学,我就想起来了。
因为周远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而曲小露,是我们专业的一个女生。
我好像记得大一过后的暑假,她再没来上过学,但因为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充其量只是听说过名字见过几面,所以我一直记不起来这个人。
没想到他居然是被周远拐骗到这里来了。
我回忆起当年与周远相遇,是在校友会上,原本周远对我是有些冷淡的,但当知道我所学的专业和名字后,他突然一下子热情了起来,不仅加了我微信还开始追求我。
又想起他晚上睡觉时,有时梦话会叫小露小露,我一直以为那是在叫我。
现在想来,所有的细节都令我背后发凉。
曲小露已经死了,死在这座大山里。
我不想死。
我想起远在城里的父母,他们总是为我操心,我还没有好好报答过他们呢。
天色渐渐暗了,黑夜里我突然听到门发出一声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黑影躺到了我身边。
17
「救命…」
还没等我喊出来,一只大手就捂住了我的嘴巴。
「别喊,小心我弄死你。」
周近凶狠的声音带着热气喷到我脸上,隔着手我都能闻到他嘴里浓烈的口臭。
我能感觉到他的大手在我身上不停地游走,我害怕他摸到我内衣里的汽车钥匙,于是在他快要摸到那里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将它缓缓向下移。
周近一愣,随即嘿嘿一笑,松开捂住我嘴巴的手,就要把我压倒。
我推开他,轻轻说:「我怀孕了。」
他不以为意:「那又怎样?不就是我哥的吗?」
说着又要扑上来,我猛得将他推到在地上,哭喊着:「我怀孕了啊,你这个禽兽。」
周近从地上爬起来又扑到我身上,把我的两只手牵制住,恶狠狠地说:「你怀的是我哥的孩子又不是我的,正好老子给你流掉让你生我的孩子。」
说着就要扒我的裤子。
而这时,周远和婆婆正好闻声赶来。
见到周近趴在我身上,而我正尽力护着肚子哭嚎,周远一下子踢在周近的腰上,把他踹倒在地。
婆婆赶紧护到周近身上,冲着周远喊:「你干什么,打你弟弟干嘛?」
周远气得话都说不完整,指着周近对婆婆说:「妈,你怎么老帮着他,你刚刚没听他说吗,他要把露露的孩子打掉!」
婆婆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周近:「你弟弟还小,你这个当哥的怎么老和小孩计较。」
我听了一阵无语,周近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居然还是小孩。
婆婆不软不硬地斥责了几声周近,忽然把矛头又指向我:「我看都是这贱货勾引你弟弟,要不是她,你弟能过来?小远啊,可别向着外人。」
说着,就拉着地上的周近起来,拍拍他的屁股,走了。
走到门口,婆婆突然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我:「你这个女人,别给脸不要脸,老实点。」
我没有理婆婆,看着周远,只是哭。
这时候,我心里只想着怎样能哭得好看一点,能勾起周远对我的怜爱,说不定这样他就带我跑了呢。
但周远只是看着我,叹了口气,也走了。
走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忘了锁门。
18
山里的夜很安静,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我感觉我能听见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包括这座房子里的鼾声。
在小屋又等了几个小时,我确信人都睡觉了,才蹑手蹑脚地下床,赤着脚慢慢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拉开门把手。
门把手松了,门打开了。
我控制住内心的激动,继续屏住呼吸摸着黑按照记忆找到大门。
轻轻推了一下,大门没开,但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我心停跳一拍,定在原地不敢呼吸。
过了好几秒,确定没人出来后,我把手摸上大门才发现,大门上有门闩。
我摸着黑找到门闩的一头,如果就这样推掉门闩肯定会发出响声惊动睡着的人,如果我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攥紧车钥匙,闭上眼睛想了想父母的样子,下一秒用尽我最大的力气把门闩推开。
门开了,但随即身后传来婆婆的尖叫:「大门怎么开了。」
我赶紧冲出门外,但没注意大门口设置的门槛,一下子绊倒在地。
刚想爬起来,右脚被死死抓住:「臭婊子,还想跑。」
婆婆惊叫着叫起还在睡觉的周远周近,听着身后屋子里忙乱的脚步声,我一脚蹬在婆婆胸口,但她还不放手,我用力蹬掉鞋子,赤着一只脚爬了起来。
婆婆一下子仰面摔倒在地,吃痛地叫骂了一句,我不敢回头,朝着门口的车跑去。。
就这么一小段路,我却用尽了自己全身地力气,极力克制住已经被吓软的双腿。
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我颤抖着拿出车钥匙,但是因为紧张几次都没发动起来。
婆婆和周远就在车外,疯狂砸着车玻璃。
我深吸一口气,车子终于成功发动了。
发动机的轰鸣声瞬间响起,我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我看到追我的人不仅有周远和婆婆,还有一群不认识的村民。
山路十分陡峭,我回忆着来时的路,死死盯着前方,紧张得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