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校园暴力我的人说要和我在一起

校园暴力我的人说要和我在一起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校园暴力我的人说要和我在一起。

可他不知道,他的好兄弟在前一晚,和我说了同样的话。

而我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好啊。」

来吧,让我们在地狱相会。

01

校园暴力我的人说要和我在一起。

他说,他欺负我,是因为他喜欢我。

他说,我要是早点儿服软求饶的话,就不会挨那么多打了。

他说,如果我以后乖一点儿的话,他就不打我了。

夕阳下,周照野漂亮得像个天使。谁也想不到,就在十分钟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从教室里拖到了天台上。

我疼得浑身发抖,而现在,痛感还未从神经末梢消退,始作俑者便说,他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我心里 MMP,脸上笑嘻嘻,说:「好啊。」

在听到我的同意后,周照野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然而,他马上又偏过了头,嘴硬道:「像你这种又土又穷的女人,能被本少爷看上,简直是三生有幸……」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我忽然踮起脚,强吻了他。

他吓得呆愣了一瞬,马上就闭上了眼睛,捧着我的脸,笨拙又热情地回吻。

小少爷的嘴很硬,但小少爷的嘴唇很软,有果冻的香气。

我睁着眼睛,看到周照野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颊,内心毫无波动。

周照野以为他喜欢我是一场意外,于是大发慈悲,允许我与他交往。

可是他不知道,是我故意在开学日引起他的注意,是我设计让他喜欢上我。

他也不知道,就在前一天晚上,他的好兄弟曲落对我说了同样的话,而我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最优秀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而我最擅长的,是一石二鸟。

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复仇,而他和他的好兄弟都在我的名单之上。

欢迎入局。

02

和周照野交往的第一天。

在网上流传的「情侣必做的 100 件小事」清单里,一起看日出应该是一件温馨又浪漫的事。而到了我和周照野身上,就变成了一场「夸父逐日」的惨剧。

「慢慢慢慢——一点,」我坐在全球限量版的跑车上,面如土色,和导航里的性感林志玲一起惨叫,「周照野,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你超速了!!」

「放心吧,出事的话,我爸会帮我们摆平的。」

「怎么摆平?」我紧张得将真皮座椅扣出了几个洞,反问他,「令尊的业务已经铺展到阴曹地府了是吗?批发生死簿?」

周照野被逗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探头过来,试图亲我。我无法想象有人能对《交通安全法》漠视到如此地步,只得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啪!」车停了。周照野要发疯了。

我得阻止他发疯。

于是,在车停下来的一瞬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踩上了道德高地,率先开炮:「周照野,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声音之颤抖、情绪之真挚,陈奕迅听了都不敢开腔,岳云鹏听了都得将角色片酬分我一半。

周照野傻眼了:「哈?」

众所周知,打人如打仗,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情绪最上头的那一瞬间没能动手的话,之后再动手,总会因为师出无名的憋屈感而偃旗息鼓。

于是,我凭借出色的演技,面上装小白莲,下手却快准狠,赚了三个耳光。若不是被人打断的话,我还能多踹周照野一脚。

可惜了。我在心里暗叹一句,抬起头,泪水涟涟地同来人打招呼:「曲落。」

曲落,周照野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二人同为豪门子弟与我校校霸,相貌相当、品行相当,唯一不相当的便是智商:周照野常年年级吊车尾,而曲落常驻光荣榜。

从某种程度上说,曲落是周照野的高配版,更优秀,更讨人喜欢,更能装逼。

曲落的视线在我的泪痕上停顿了一秒,笑:「小野又欺负你了?」

我忙着装哭,不能说话,而周照野则是想说但说不清楚——他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了我?而我又欺负了谁?

好在曲落不是真的需要人回答。他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周照野,让他当司机开车去学校,然后拉着我坐到了后排。

周照野:「…为什么不直接开我的车?」

曲落:「因为你的跑车只有两个座位。你打算坐到引擎盖上吗?」

周照野:「哦。」

目睹全程的我,再次肯定了周照野的脑子有问题的事实。忽然,一根手指从旁边伸过来,勾住了裙边,且大有要继续往里探的趋势。我偏过头,曲落正看着窗外,一本正经,云淡风轻。

我: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沉默令人成长,司机周照野终于理清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开始自我辩解:「我没有欺负林若。

「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是我们刚刚其实是在约会。

「我和林若谈恋爱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大腿内侧猛地一痛。曲落猛地转过头来,面若寒冰:「你说什么?」

03

普通人发现自己被戴绿帽子后,是什么反应?

愤怒、恶心、耻辱,恨不得跟那对狗男女鱼死网破……

上述的反应,曲落一个都没有,他有的反应是变身剪刀手爱德华,将我的大腿掐得满是淤青。

「说吧,」周照野前脚跟我分开,曲落后脚就将我拖进了无人的音乐教室,笑着问我,「你和小野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我丝毫不慌,一脚踩上了道德高地,「你为什么不告诉周照野我们交往的事?」

曲落不笑了。

很好,我可以乘胜追击了。

「你不说,是因为我在你心中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说,周照野对我的喜欢有 8 分,那么,曲落至多只有 5 分。他的告白,不是情难自禁,而是一时兴起。

「如果我和周照野同时掉到水里,你肯定先救周照野。」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曲落不愧是曲落,没有完全被我带偏,「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为什么要和小野交往。」

「因为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

周照野就像是这所学校的王,他讨厌的人没有容身之地。

「再说了,你早就厌倦了给周照野当哥又当爹的日子吧?」这些年,周照野惹过大大小小的麻烦,全是曲落收拾的烂摊子。

我想起日记本里的文字,笑得更加温柔:「我帮你调教一下,保证一劳永逸~」

没有比遭遇恋人背叛更能让小少爷成长的事,而那时,曲落只需要假装毫不知情,就可以置身事外。

「当然了,你也可以拒绝我的提议,现在去告诉周照野我和你交往的事实。

「周照野一定会很生气。

「他会问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他?

「他会恨我,会杀了我也说不定……同时,他一定会和你绝交。

「亲爱的,你真的想看到这一幕吗?」

曲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林若,你真有意思。」他伸手抚摸我的侧脸,动作轻柔,却没有丝毫缱绻的意味,「比起之前,我好像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巧了,」我看着曲落的眼睛,「我也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一场合作就此达成。美中不足的是,出门前,曲落非要在我唇上咬了一个伤口,说是盖章。

「周照野问起来该怎么办?」

「那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曲落笑得像只狐狸,「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你恐怕没资格和我合作了。」

呵,男人。

午餐时间,周照野果然看到了我嘴唇上的伤口,立刻追问原因:「千万别说是你自己弄伤的,我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不能说,」我低下头,声音和肩膀一起发颤,「你去问曲落吧。」

当小白花最大的好处,是说话只需要点到为止,其余全交给对方脑补。事后,自己还能假装无辜。

「曲落,你的眼睛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曲落青着一只眼睛,咬牙切齿,「你跟小野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以为我打了你?」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唉,小白花,YYDS!

04

和周照野交往的第一个月。

一大清早,我就收到了周照野的爱心便当,五层,硕大,超豪华,里面满满当当地塞了各种贵价食材,还有一只手臂长的澳龙用钳子比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就很恶俗。

但这个恶俗的便当抵得上我三个月的生活费,所以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若若,我的礼物呢?」周照野趴在我的肩膀上,撒娇的语气。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说没有准备礼物的话,那双手会掐住我的喉咙。周照野手垂在我的身前,脸颊微鼓,有一种孩子气的可爱。

我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一元硬币:「给你。」

「就这?」周照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硬币。」我撒谎不眨眼,开始忽悠,「小时候,我身体弱,说是要戴银饰辟邪,可家里买不起长命锁,就给我戴了这枚硬币。」

「然后我再也没有生过病了。」

「所以,这是我的护身符,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你明白吗?」

周照野感动得眼眶都红了:「明白!若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管好它的。」

他欢天喜地地走了。

当天晚上,曲落来找我。

他说周照野很宝贝我的那枚硬币,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周照野这么在意过一个人,他说,周照野打算在三个月后带我回家见他的家人。

最后,他问我:「林若,你和小野认识不过三个月,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他?」

这一个月来,我如同周照野肚子里的蛔虫,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凭借满级解语花技能,将小少爷拿捏得明明白白。

当事人以为这是爱情,然而旁观者清,曲落认为这是中邪。

我觉得有必要好好地解释一番。

「小时候,我家里穷,爹妈又好赌,四处借钱,债台高筑。

「等到了还钱的时候,父母拿不出钱,只好让我出面卖惨——你知道的,小孩子,就算对方要打,也不敢下狠手。

「因为他们要是真的下了狠手的话,搞不好要反过来欠我们家钱。

「大部分债主只会踹我几脚,扇我两个耳光,或者吐几口口水,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这样做,他把我带到了房间里。」

曲落可能猜到了下文,脸色难看了几分:「林若。」

我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往下说。

「一开始,我很高兴,因为这个人不打我、不骂我,还温柔地摸我的头发,给我吃饼干。

「饼干很快就吃完了。说起来有点丢人,但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我偷偷地把袋子舔了一遍。

「然后,他给我吃了一条很丑的大虫子。」

曲落的脸色十分古怪,像是想吐又吐不出来。我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吃下那条虫子后,我好像拥有了超能力,能够猜到别人的想法。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

「他是苗疆蛊王,而我吃的就是读心蛊虫!」

听到这里,发现自己被耍的曲落用了自己这辈子最高的声调和我说话:「林!若!」

然后,他怒气冲冲,摔门离开了。

我趴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曲落这个蠢货,他根本不知道,在我刚刚告诉他的内容中,只有一句是假话。

05

和周照野交往的第三个月,周照野带我去见了他的家人。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周照野有三个姐姐、两个小姨、一个妈,生生地将戏台子弄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而且,她们趁周照野去厨房拿水果的工夫,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摸了摸手机,想起里面收藏的「如果对方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他儿子,你该怎么办」的回答,胆气壮了三分,准备发一波横财。

信封有点儿厚,难道这群女人一人给我签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真是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努力地克制嘴角上扬的弧度,拆开了信封,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信封里,小小的周照野没穿衣服,露出白胖的胳膊腿,仰天哭出了鼻涕泡。

周照野出来看到自己的童年丑照,脸都红透了:「你们给若若看这个干吗!」

「你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自然要给她看点儿不一样的。」周照野的妈妈笑得很含蓄。

「就是就是,之前小野整天就知道打架,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开窍了呢。」

「你还记得他上幼儿园第一天,就打哭了 7 个同学吗?」

「这算什么?他中学的时候看不惯班上的一个同学,将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了,摔断了好几根肋骨……」

「那孩子好像还报警了,结果全校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作证,笑死了!」

「最后他好像退学了吧?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我低着头,手指死死地掐住掌心肉,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发颤:「他死了。」

「真的假的?」沙发上传来了小小的惊呼,周照野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因为那是我亲眼看到的啊,亲眼看到对方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变成一只血鸟。

「我猜的。」然而,我只能这样回答。

「哎呀,这种事怎么能瞎猜呢?吓死人了。」周照野的二姐埋怨了我一句,然后问周照野,「对了,当初那个孩子是怎么得罪你的?」

「记不清了,」周照野鼓起脸颊,做出努力回想的神情,「可能是打球时踩了我一脚?」

众人笑成一团。

周照野得意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我,邀功道:「看我对你好吧。大一开学第一天,你泼了我一杯水,我都没怎么认真收拾过你,只打了你几巴掌。」

因为周照野是真的把这种话当情话说的,所以我觉得他的脑子有病。

很遗憾,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周照野的家人都觉得他深情得不得了。

「小野真是长大了。」

「我早说让小野去谈个恋爱,咱们小野是男孩子,又吃不了亏!」

「就是就是!花点儿小钱,买点儿小礼物,就能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来照顾他,这可比在外面请保姆划算多了……」

「关键是干净!不怕染病!」

原来如此。

时代果然是变了。

豪门不再反对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贫民女友,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年轻、漂亮、听话、干净的女人来替他们照顾儿子,至于之后能不能修成正果——

呵,无所谓,男孩又不会吃亏。

我觉得自己要吐了。

我借口去阳台吹风,周照野跟了出来,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低血糖了?」

我看着他澄澈的眼睛,问他:「你觉得她们说的没问题吗?」

「什么?」周照野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她们只是说着玩儿的,没有恶意,你当耳旁风就行了。」

周照野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颊,说:「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就够了。」

我:无动于衷.jpg.

大约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周照野想了想,又道:「那……我让她们给你道个歉?」

「不用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我的手机里刚刚收到了曲落的新信息,他说,他要来接我。

还有一句话:「你跟小野分手吧,我想和你谈一场 1V1 的恋爱。」

06

我拒绝了曲落的请求,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当着周照野的面,上了曲落的车。

周照野的脑容量不足以领会这个行为背后的含义,还傻不拉几地站在路边朝我挥手,让我回学校后,记得给他打电话。

我:行吧。

「你真的不考虑跟小野分手吗?」曲落笑得意味深长,「他很显然不适合你。」

「别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一样。」我只是随口吐槽,却没想到曲落马上回答我,「我当然了解你。」

「若若,我调查过你了。」

我笑不出来了。

「你九岁那年,母亲离家,留下你跟你的赌鬼父亲过日子。

「你十二岁那年,你的父亲喝醉酒,躺在大马路上睡觉,被过往车辆轧死。因为那里没有摄像头,你们甚至没有找到肇事者。

「你被远房亲戚收养,两个月后,他们把你送到服装厂,让你在那里打工挣钱,帮他们的儿子凑彩礼钱。」

「不用说得这么苦情,」我毫不客气地打断曲落,「我只在那个厂里待了三天,然后就打了电话,举报他们雇佣未成年人。」

「警察来了,厂子关了,我被送回学校读书了。对了,警察们还给我捐了一万块钱,让我拿着当生活费……所以,因祸得福。」

「我不了解你们穷人的生活,但是,一万块钱肯定撑不过高中三年的开销,」曲落看着我,语气笃定,「所以,你肯定过得很辛苦。」

辛苦吗?

高中三年,我永远是最后一个去食堂的,这样的话,哪怕我只买一个馒头,打菜阿姨也会把卖不出去的菜盛到我的盘子里,让我饱餐一顿;

我用洗衣粉洗过头发,它在洗干净我头发的同时,让我的头皮又红又痒;

我买不起卫生巾,在量最大的那几天,我只能请病假,躺在床上,幻想自己是一具尸体……

我从来不觉得这些往事有多悲惨,直到我再次遇到了那个喂我吃「虫子」的男人,和他的儿子唐周。

曲落仍在喋喋不休,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很可怜,所以他想和我交往。

不得不说,从古至今,男人都改不了一颗想要救风尘的心。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的形象,「我还没有悲惨到非你不可的程度。」

「但也没有到非小野不可的程度,」曲落手贴着我的后脑勺,在我的耳侧亲昵地低语,「所以,若若,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肯与小野分手呢?」

「我查过了,当初对你实施校园暴力的人最后都得到了惩罚,那么,你为小野准备了什么惩罚呢?」

我想起了抽屉里的那本日记,微微偏过头,在曲落脸上啄吻了一下:「你既然猜到了,那么,你要阻止我吗?」

「别太过火。」色令智昏,曲落最终决定重色轻友,「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那时,不管你准备得如何,你必须与小野分手。」

「成交。」

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曲落志得意满到极点,竟然忘了问我一句,在和周照野分手后,我会和谁在一起。

半个月后,圣诞节,周照野带我参加了学校的圣诞舞会。

灯光暧昧不明,周照野的手贴在我的腰上,一次又一次地引导我旋转、前进或后退。而不远处,曲落穿着精致的燕尾服,似笑非笑。

一曲终了,周照野兴奋地抱住我,在我的耳侧深情告白:「若若,我好爱你。」

越过他的肩膀,我看着曲落的脸,轻声地、缓慢地在周照野耳边说出了那句告白:「我也爱你。」

周照野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埋下头,像一只笨拙的小狗张口咬住了我的锁骨,并且在出血前,将啃咬变成舔舐。

与此同时,读懂了我的唇语的曲落,同样将那句话视作了给自己的告白。我看着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然后硬生生地止住,牙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痕。

啧,可怜。

我跟周照野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并且谢绝了他陪同的请求,独自走出了舞厅。

「一,二,三……」我在心里数了三秒,然后便被一个大力扯到了曲落的怀中。

「还有半个月。」曲落紧紧地抱着我,强调之前与我的约定。

然而,我和曲落都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我们拥抱的照片便被人匿名发到了学校的表白墙,闹到了人尽皆知。

而这个人中,自然包括了周照野。

07

不得不说,那张照片拍得实在是牛逼:该亮的地方亮,曲落贴在我腰上的手拍得纤毫毕现,杜绝了错位拍摄的可能;该暗的地方暗,我与曲落腰部以下都隐没在黑暗中,给了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而我从周照野气得发红的眼角判断,他应该是想了某些十八禁的东西。

「你和曲落……你们两个……是真的吗?」

「是。」事已至此,隐瞒无用,不过,看在周照野仍是初恋的份上,我善心大发,出言安慰他,「实际上,在和你交往之前,我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

「所以,你不是『 绿巨人』,曲落才是。」

这应该是周照野人生中情绪最复杂的一次,愤怒、嫉妒、怨恨,以及……爱。他看起来像是要发火,又像是要哭出声来。

不过,很快地,他只剩下了愤怒的情绪,因为曲落出现了。

曲落还来不及与我打招呼,便被「砰」的一拳揍倒在地。周照野像只野兽一样,扑到他的身上,与他展开了一场所谓的「男人的战斗」。

说起来,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一场战斗。

那时,我读高二,意外地在学校门口偶遇了那个喂我吃「虫子」的男人。他请我吃了一顿饭,然后带我去了宾馆。

在宾馆的房间里,他再一次脱下了裤子,打算重温旧梦,却被我一口咬成了三级残废。

我本想趁着他惨叫的时间逃走,然而,暴怒给男人加了体能 buff,他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从走廊拖回了房间。

我不知被他打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发抖的男声传来:「爸,你在干什么啊?!」

那是我和唐周的第一次见面。

之后,我被送到了医院。

人前,唐周以哥哥的名义替我跑前跑后地做检查,帮我跟医生沟通病情;人后,唐周给我下跪,求我不要报警抓他父亲。

「我爸只是一时糊涂,求求你,给他一次机会……」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报警。

我没有证据,一旦报警,将会被拖入无穷无尽地举证泥沼。更重要的是,届时警察一定会通知我名义上的监护人——那对为儿子彩礼而把我送到服装厂的贼夫妻。

「我可以不报警,」我对唐周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但是,你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那一天,唐周是光着脚走回家的。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包括那双刚买不久的名牌球鞋。

值得一提的是,那双球鞋我卖了 1800 元,抵了我半年的伙食费。

回忆到这里,我失去了看周照野和曲落打架的兴趣,开口打断了他们:「周照野,虽然我现在说这句话可能有些多余,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分手吧。」

周照野怔愣了一下,配合眼底的淤青,像一只憨头憨脑的大熊猫。

曲落听得心花怒放,面上还要装模作样,肿着一张脸劝慰周照野:「小野,你跟若若本身就不合适,勉强不来,不如放手……」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转向曲落,告诉他,「曲落,我们分手吧。」

曲落卡壳了,周照野则是直接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而我不管他们打什么眉眼官司,直接转身离开了。

修罗王的世界里,只有鱼塘,没有获胜者,而钓鱼的秘诀则在于一收一放,这样一来,才能让鱼咬钩咬得更紧,到最后,它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08

我甩周照野和曲落时有多帅气,如今在学校的处境就有多狼狈:人人都以为是我脚踏两只船翻车被甩,所以人人都想落井下石。

然而,正当我提起精神,准备面对风刀霜剑时,却发现第一个倒霉的不是我,而是当初匿名将照片投到告白墙的人——我亲爱的前室友,潘朵。

「若若,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和曲落的照片发到网上的。」

这个曾经一脸骄矜地告诉我自己身上的一条裙子抵得过我一年的生活费,让我要么跪着帮她洗衣服,要么滚出宿舍的人,如今跪在我的脚下,哭得凄惨无比。

「你去跟周照野说,让他放过我们家,好不好?」

通过她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描述,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长话短说,丢了面子的周照野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爆料人身上,于是,短短几天内,潘朵家里的公司被爆出偷税漏税丑闻,产值大跌,濒临破产;潘朵本人则被爆出高考作弊,买分上大学,面临退学的处分。

万万没想到,21 世纪了,我还能看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场景,周照野牛逼。

我叹了口气,问潘朵:「当初我被周照野欺负的时候,你替我出头了吗?」

「你没有。

「相反,你立刻站到了周照野那边,骂我穷酸,骂我心机婊,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哦,你还带着你的小姐妹,半夜三更地往我的床铺上倒水,往我的护肤品里灌胶水,最后找辅导员告状,说我偷东西,把我赶出了宿舍……

「现在,你指望我来替你求情,潘朵,你是没长脑子还是脑子长了霉?」

潘朵立刻不哭了,变成对我破口大骂:「林若,你还要不要脸!

「脚踏两只船的人是你,凭什么倒霉的人是我?!

「是,我是得罪不起周照野,可你信不信,我现在照样能弄死你……」

「你要弄死谁?」曲落笑吟吟地走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然后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潘朵,「同学,我在问你话呢。」

潘朵不敢说话,她朝我和曲落各鞠了一躬,踉跄着逃走了。

我懒得评价她欺软怕硬的行为,转而看向曲落:「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有同意,所以不算。」曲落现在在这几天内调整好了心态,情话张口就来,「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我懒得陪他演戏,直接打断:「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和周照野也不算分手。」

「不,我了解小野,」曲落揉了揉我的头发,「他是不会原谅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的。」

曲落了解周照野,但是他不了解我,我还没有打算让周照野离开我的鱼塘。

但是,为了最后的报复,我默认了曲落的说法,并且感谢他刚刚的仗义执言,请他去我的住处喝了一杯茶。

之后的一个月里,曲落表现得像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每天陪我上课不说,时不时地当众送花,以及各种各样的小惊喜。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儿太高调了吗?」

「当初你和小野不见得有多低调,怎么?小野可以,我不可以?」曲落毫不客气地跟我翻旧账,顺便卖惨,「再说了,我当了那么久的地下情人,现在嘚瑟一下,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假装没有看到远处同学的偷拍,笑着将头靠在了曲落的肩膀上。

自从那晚我和曲落在舞厅外被偷拍投稿后,我便通过一点小手段,搞到了校园告白墙的账号密码。

果然,没过多久,我和曲落的甜蜜合照便被发到了告白墙上,获得无数关注。而我在后台无数的访客中,一眼认出了周照野的小号。

鱼要回塘了。

09

当天晚上,我谢绝了曲落的留宿,独自在出租屋里。果然,半夜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醉醺醺的周照野抓着我之前送他的硬币,红着眼睛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你别不要我……」喝醉的周照野哭出了鹅叫,「我再也不打你了……不,我给你打回来好不好?你跟曲落那个王八蛋分手……」

酒精果然令人意志薄弱,那就别怪我乘虚而入了。

我俯下身,看着周照野的眼睛,声音颤抖,眼眶通红,说:「我们回不去了。」

至于为什么回不去,我用了三本豪门言情文情节来解释,将「强取豪夺」四个字深深地打入了周照野的脑海里,让他以为只有囚禁我,我们才能继续相爱。

我的洗脑成功了。

清醒之后的周照野把我带到了一处别墅里,没收了我的通讯工具,甚至现学现卖地在我的脚上戴了一条银锁链。

我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故作悲愤:「周照野,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

「我不会关你一辈子的,」周照野在我的脚踝上亲吻了一下,「等你重新爱上我后,我就放开你。」

我不知道周照野是如何跟学校交代的,又是怎么拦住曲落的,总之,我的的确确地在周照野的别墅里度过了此生最安稳的一段时光,不用发愁第二天的生活费,只需要尽心地扮演虐文女主角,时不时地砸两个花瓶就好。

意料之外的是,周照野比我更入戏,他真的把这场囚禁当作了二人世界,甚至不让送外卖的上门,而是自己照着食谱,给我做了三菜一汤。

「好吃吗?」周照野趴在桌子对面,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卖相还不错。」

我看着面前满是血腥气的排骨汤,陷入了沉默。有一说一,我吃过比这更难吃的东西,我只是看不惯周照野糟蹋食材。

「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我刚说完,周照野眼睛就亮了起来,「若若,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爱上那头枉死的猪了。」猪要是知道自己的肋骨被做成这种东西,会死不瞑目的。

周照野被我逗笑,刚想说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二姐」。

周照野去阳台上接电话了,我则坐在饭桌前,享用我在这座别墅的最后一顿晚餐。

果然,没过多久,周照野脸色铁青地回来,跟我说,我们要换一个地方住。

「曲落那个王八蛋去找我二姐了,我二姐要带人过来,不过你放心,我在其他地方还有房子,我们可以开车过去……草!」

曲落等在别墅门口,神色自然地过来牵我的手:「若若,跟我走。」

「姓曲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究竟是谁不要脸?」曲落不甘示弱,「周照野,我没有带警察过来,已经是给你们周家面子,你别蹬鼻子上脸!」

我夹在两人中间,听他们互喷了几分钟的垃圾话,见缝插针地挑拨离间,终于让两人的矛盾升级,变成激烈的肢体冲突。

两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打起架来毫无章法,完全不看地形。我站在一边,假装拉架,实则找机会碰瓷,终于等到曲落一个甩手的机会,借力后仰,向着半米高的台阶倒下去。

这是我的复仇计划,当着两个爱我的男人的面,被其中一个人杀死。

只有他们都爱我,我的死才不会被权势所遮掩,才能够让一人锒铛入狱,一人悔恨终生。

然而,死的不是我。

曲落及时地抓住了我,却因为用力过猛,站立不稳,将周照野从半米高的台阶上撞了下去,后脑勺着地。

10

周照野死了。

周家人不依不饶,因此,哪怕曲家有权有势,曲落仍然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唯一令我讶异的是,曲落一口咬定我与此事无关,让我免受了周家人的骚扰。

因此,在曲落入狱后,我专程去监狱看了他。

和之前相比,曲落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微笑着同我打招呼:「你来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之前提过的报复。你要报复的不只是小野吧,我也在你的报复名单上,对吗?」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此,我爽快地承认了:「你还记得唐周吗?」

曲落调查过我,可他没有查出唐周的存在,因为在我的生命里,唐周是隐形的。

在那次医院事件之后,我以为我不会再与唐周见面,却没想到,一周后,宿管阿姨递给我一个包裹,说是我哥哥送给我的。

包裹里有一千块钱、一条裙子,还有一大盒巧克力。怎么说呢?东西是好东西,但是哥哥就不一定了,我从不相信我会有好运。

我没有动那袋东西,然而坏运气还是找上了我。一周后,室友丢了钱,怀疑是我偷的,理由就是像我这种穷鬼,根本不可能买得起这些东西。

就在她们闹着要报警时,唐周恰好出现,他以我哥哥的名义维护了我,要求那些女生向我道歉。等人群散开后,他嗫嚅着,递给我一块装饰精美的蛋糕:「我看班上的女生都在吃这个。」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我接过蛋糕,然后砸到了他的脸上。

「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那时我仍在青春期,性格敏感,脾气暴躁,尖酸刻薄,「我不会报警的,所以,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滚!」

唐周顺从地滚了,动作之仓促,连脸上的蛋糕都没有擦。

可那并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唐周依然每周会过来给我送东西,但是他并不与我见面,而是把东西放在宿管那儿,然后悄悄地离开。

他送的东西并不贵重,而且千奇百怪,从卫生巾到公仔泰迪熊都有。同时,他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旧,越来越寒酸。

我想,唐周应该是瞒着他的父母来接济我的,而且这份接济占用了他的大部分零用钱。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本该感激,可是,我又怨恨他的父亲,怨恨他见过我那么不堪的一面。

因此,每一次收到唐周的礼物后,我都想,下一次他来的时候,我要下楼好好地跟他说句话。

然而,等唐周真的来了的时候,我古怪的自尊心作祟又冒出来,让我再等一等,看看唐周能这样坚持多久……

就这样,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与他的相见,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那一天,唐周照例送东西过来,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放下东西就走。他站在我的宿舍楼下,穿着一件红色的、过分宽大的旧外套,头发乱糟糟的,几次抬头向上看,似乎是在找我。

我几次想下楼去找他说话,但是,我没有。我竟然没有。

唐周离开后,我去宿管阿姨那里拿东西。塑料袋里是一本日记,里面夹着一张写着密码的银行卡。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看完了那本日记,立刻想要去找唐周,阻止他做傻事。然而,我没有唐周的联系方式,只能忍着恶心去联系他的父亲。我做了这些,最后看到的,还是他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场景。

唐周在我的面前,变成了一只血鸟。

「那本日记里写的什么?」曲落艰难地问我。

「写了一切。」

为了接济我,唐周变卖了自己的名牌球鞋,跑去买了山寨款。然而,篮球课上,这双山寨鞋掉色,蹭到了周照野的新鞋上。

青春期的周照野不可一世,颐指气使,不能容忍任何的冒犯,于是,他给了唐周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被殴打、被逼迫下跪、被吐口水、被要求钻裤裆……最严重的一次,唐周甚至被周照野和他的小跟班们当足球从楼梯上踢了下来,摔断了三根肋骨。

忍无可忍的唐周家人选择了报警,然而,当警察去学校取证调查时,学校的监控「不小心」坏了,而全班同学都向警察保证,唐周是自己摔下去的,没有人欺凌他。

「周照野是始作俑者,可是你也不清白,」我看着曲落的眼睛,「是你教唆那些人作伪证的。」

事情闹到最后,唐周退学,唐周父亲的生意受到打压,只能低价卖掉店铺,带家人回老家避难。

拖累了家人的唐周失去了生活的希望,选择了从楼上一跃而下。

从那天起,我开始调查周照野和曲落,钻研他们的喜好,了解他们的一切,报考他们会去的大学,最后,以自身为诱饵,开展了一场复仇。

「值得吗?」曲落神色复杂,「若不是我拉了你一把,死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本来就该去死。」

我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唐周没有一次次地接济我,他就不会遭受那些欺凌;如果我那天下楼跟他说几句话,他也许不会选择去死……我是逼迫唐周去死的凶手之一,和周照野、曲落一样。

「谢谢你救了我,」来看曲落之前,我在唐周的坟前烧掉了那本日记,「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拿到了去国外做交换生的名额,研究的是未成年人心理学。」

血鸟仍未消失,但是,我已经做好准备,要用一生来赎这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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