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贪婪的相亲对象

贪婪的相亲对象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我的相亲对象,是个把相亲当成生意来做、吃干抹净、赠送大草原、杀人不见血的捞女。

好在最后,月薪 8000 元的我,调动了 8000 万元的资源,成功搞翻了她!

我的相亲对象叫初静,她之前是我们老家电视台的主持人,后来她感觉在县城没有前途,就和我一样,北漂了。

这女孩肤白貌美,大大的眼睛、细细的腰,而且气质非常好,可真是长到我心坎里了。

第一次约会,我们约在了蓝色港湾附近的一家潮汕火锅店。

其实我比初静大四岁,但单从这次吃饭的坦荡程度来看,她应该比我大四岁。

这个女孩,跟我接触过的其他女孩都不一样,她更真诚、更坦荡、更直接、更大方,也更讲道理。

她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什么好女孩儿,你不要害怕。」

好家伙!

我内心直呼「好家伙」,当场把我整不会了。

她好像一点儿都没发现我的尴尬,一边喝啤酒一边跟我说:「咱俩能坐一块,都是家长逼的。我这个人没相过亲,谈过一次恋爱,那人劈腿了……说远了,我就寻思,今天咱俩要是看对了眼,就尝试往下处一处;要是互相没看对眼,咱俩就各自拍个照,发给家里,让他们知道见过面了,交差,后面也就别联系了。」

「那你,觉得看对眼了没?看我顺眼不?」

「还行吧,你脑袋有点儿大。」

「我看你也很顺眼。」

「我知道。」她漫不经心,理所当然地回应我。

行,真行。有些时候,不谦虚等于不虚伪。我很喜欢。

「我也快 27 岁了,其实也想早点结婚,前提是得碰到合适的人。你要觉得没问题,咱俩就互相考察半年,我考察你的同时你也考察我,公平;半年之后,咱俩要是处得不错,就领证,不办婚礼,婚礼等于花钱请人看耍猴,猴子就是新郎和新娘;你好像有车吧?这个无所谓,没京牌有车等于没有,无所谓了;如果未来买房子,贷款一人一半,还是公平!你觉得咋样?」初静的嗓音是很恬静的感觉,娓娓道来,听得我迷迷糊糊。

「太行了!不过万一咱俩成了,所有大事安排,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我舔狗心态作祟,当场就表了态。

「那走一个!」

「干!」

第一次约会,她就把我喝吐了。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我觉得很轻松,很舒服。

因为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了,我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

我甚至有点儿迫不及待半年后的到来,如果没有发现她凌晨四点发的一张照片的话。

初静这个小姑娘,啥都好,就是过分注重仪式感。

这是普通直男不太能应付得了的。

比如说过所有的节日,情人节、生日、女生节,甚至包括不限于各种节气,都要浪漫、要有仪式感。

我跟她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情人节和一个生日,算是摸出了门道,所谓的不确定性,就真是随便,我买啥,布置啥,她都喜欢。

只要有表示就行。

比如情人节,我给她买了一只圣罗兰的口红,给她手工造了一个相册,她很喜欢,反手回赠了我一个漂亮的钥匙扣。

比如她生日,我订了蛋糕,给她买了一个音乐盒,她也是很高兴,夸赞我体贴。

但是,5·20 那一天,我给她转了 520 元,至于礼物,完全没当回事,这就坏事儿了。

当天下午,我正在开会,她发来消息,问我晚上有啥安排没。

我说没有,今天可能得加班。

然后她就没理我了。

像我们这种做电影策划的,只要跟编剧、导演以及制片人凑一块,开会往往十个小时起步。

下班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初静后来没再理我,我也没当回事,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我仍然迷迷瞪瞪,躺在床上刷朋友圈,发现她凌晨四点多发了一条朋友圈,定位是三里屯的天堂超市酒吧。

她的朋友圈文案是「我见过北京凌晨四点的太阳」,配图是一张大合照,我点开,数了数,总共七个人,排列顺序有点像七个葫芦娃的海报。

初静站在中间,我把照片放大,发现站在她右手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表情有点儿猥琐,再仔细一看,他的左手好像放在了初静的腰间。

这特么还得了?

我打开和初静的聊天框,正想问这逼是谁,字还没打完,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子里。

我返回朋友圈,把照片放大到极限,对着这人的大脑袋仔细端详,越看越面熟,但又死活想不起他是谁。

这时,初静给我发来了消息,问我在干吗。

我说在思考人生。

她电话打了过来,让我下楼。

我打开窗户一看,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了我楼下。

我保存了那张图片,起床,简单洗脸,漱了漱口,飞奔到楼下。

「你怎么起这么早?」我问她。

「我一般都起很早。」

「可是你昨晚去酒吧了呀?」

我这话刚说完,她脸就黑了,反问我:「去酒吧怎么了?」

有道理啊,去酒吧怎么了?好像没怎么。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去趟酒吧了?

熬夜伤身体?也不对,谈恋爱也伤身体,大家不是也得谈吗?

…………

「那个男的是谁?」我终于想起来了。

「哪个?」

我打开朋友圈,找出那张合照,「你看,这猪蹄子,搁哪儿呢这是?我都没这么搁过……」

初静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个表情一闪而过,她淡定地告诉我,说这人是她公司的供应商,因为她从来不压乙方的货款,所以关系一直不错,这人请她们小部门一块儿出去玩。

初静在一家小互联网公司做采购,这个我是知道的。

而且她总是隔三差五,找我借钱,有时候借 3 万,有时候 5 万。

因为她们公司的备用金偶尔会不足,加上报销流程总会滞后一些,她这个人又不喜欢磨叽,所以偶尔自己垫一垫,加快流程,希望到过年评个优秀员工,升职加薪……

更可贵的是,她借我的钱,说啥时候还,从不食言,并且从不会超过一周。

我要是碰到这样的甲方,我也得请她吃饭。

想到这里,我内心释然了很多。

「昨天 5·20,我想跟你一起吃饭来着,我餐厅都订好了,你没空,我退了。」初静说完,嘟着嘴巴,递给了我一个小礼物。

是一个史努比头像的手机壳。

「前两天我看你手机壳都磨坏了,给你换个新的。」她解释道。

我更汗颜了,她这么细心,这么关心我,不计较我的粗心大意,我还疑神疑鬼,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我把手机壳换上,不断道谢,以及道歉。

她摆了摆手,看上去并不想跟我计较。

我内心更愧疚了,想着给她买个什么礼物,补救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我小声问她:「我想,送你一件小礼物,但是我暂时……还没想好……」

「我香水快用完了。」

太好了!

她直说了自己的需求,这不仅是敞亮的表现,而且还缓解了我的局促。好女孩儿,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孩儿!

我立刻打开了淘宝,搜香水,这一搜就挑花了眼。

我不时看看她的表情,她好像看出了我的难堪。

「这样吧,我来选,你买单。」初静说完,一顿操作,给自己选了某品牌的一瓶香水,我看了看,打完折还不到 200 块,也太替我省钱了。

我再三确认后,付款。

付完款的那一刻,我感觉无与伦比地轻松,毕竟这意味着,这事儿可以翻篇了。

但紧接着让我头秃的是,她问了我一句:「六一怎么过?」

你我都一把年纪了,六一?!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尴尬,笑着说:「别害怕,六一我没空陪你,那天是我爸的生日,我得回老家一趟。」

我松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却没想到,这个六一,是劫难的开始。

5 月 30 号,我早已打定主意,申请了进京通行证、向公司请假,准备开着那辆没有京牌的车送她去高铁站,顺便还准备了两只北京烤鸭,当作我的一片心意,给我未来的「岳父」做生日礼物。

当我开车到她小区的时候,她迟迟没有出来。

我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只见她拎着箱子,好像还有大包小包,从快递收发点出现了。

我赶紧迎上去,帮她收拾好行李。

她拿着其中一个未拆封的袋子,塞到我手里,说这是我的儿童节礼物。

真行。

我问这是什么。

她说是 T 恤,情侣的,我俩一人一件。

我心花怒放,这岂不是代表我俩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我一激动,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但瞬间被她甩开了。

「德行!」她一声娇呼。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请她上车。

到了北京南站,在她临安检前,我叮嘱她:「别忘了给咱爸带好。」

她狡黠一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去安检了。

我回到家后,越想越美,打开她送我的礼物,我瞬间瞎了!

说好的是情侣 T 恤,为什么是日式小清新校服,关键还是女版的?

难道她送错了?

难道我的是男生版?

这礼物,这么特别吗?

但我转念一想,情侣 T 恤,T 不 T 的不说,校服哪特么有情侣的?

而且这也不能穿出去啊,穿出去的话,这不有病吗?

或者说,难道她是想和我……

想到这里,我把这个「礼物」拍照,发给她,紧接着发了三个问号。

她回了我三个感叹号,然后给我发了一条语音,说:「当时拿快递太着急,应该是拿错了,你的 T 恤应该在我背包里。」

行吧……

但是,就算你送错了……就算是你自己买的这东西,你买这个东西干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六一儿童节的晚上,公司组织团建。

我们策划部门和营销部门难得凑一块,喝了个昏天暗地。

营销部门的老王(他看上去很成熟老到,但其实也就 30 岁出头)是我在北京最好的哥们,他趁着酒劲儿怂恿我,让我现在给我女朋友打个视频电话,因为今天是我未来老丈人的生日,老头肯定也在喝酒,如果我现在跟他视频喝一个,称兄道弟一番,那肯定很合适。

我脑子进酒精了,信了他的鬼话,立刻给初静拨了过去。

但她也干脆,直接拒绝了我的视频请求,还让我老实点儿。

这让我感觉很没面子。

我厚着脸皮跟老王说:「你知道什么是……华北平原……最有尊严的男人吗?」

「什么?」老王一边反问一边笑,笑容看上去有点儿缺德。

「在老婆面前……不讲面子,就是。」

「喝酒喝酒……」老王不接我茬,再次端起了酒杯。

聚餐结束后,我被风一吹,酒劲儿上来了,到家后感觉肚子翻江倒海,吐完也没感觉舒服多少。

很累,但睡不着。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刷着朋友圈,看到我常驻老家的发小发的一张照片,我瞬间精神了。

这张照片里除了几个我不认识的,有我发小,有初静,还有上次我看到的,在酒吧里的那个咸猪手中年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头上还戴着生日帽。

这个我一直面熟,却死活想不出来他是谁的男人……是我未来的老丈人?

可是初静说过,他是她们公司的供应商啊?

我感觉手脚冰凉,犹豫再三,拨通了发小的电话。

我问他发的朋友圈里,过生日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说是他们高中特长部的前主任袁超。

我终于想起来了。

虽然我和发小没有上同一所高中,但我们那地方不大,当地的风云人物都是知道一些的。

袁超就是其中一个。

全县的艺考生,一大半都归他管。

据我发小说,不知道从哪天起,也不知道为啥,他不在学校干了,辞职在外面开了艺术生培训学校。

这样一来,全县甚至周边县的艺考生,都被他纳入囊中,赚了个盆满钵满。

初静当时学的播音主持,肯定跟袁超有联系。

我问发小:「你啥时候认识初静的?」

他说就今天,毕竟他之前学的是舞蹈专业,而且比初静大好几级,是袁超带她一块参加生日聚会,才第一次见。完事儿之后,袁超送初静回家了。

我明白了。

但又没有完全明白。

袁超姓袁,初静姓初,所以袁超肯定不是我未来的老丈人。

难道袁超和我未来老丈人同一天生日?

太巧了吧!

我鬼使神差给初静拨通了电话,问她在干吗。

她说:「给我爸过生日啊,刚过完。」

「这几天没出去玩儿吗?」

「没有,这几天都陪我爸了。」

我窒息了,好一个「陪你爸」,你可真好孝啊。

「没什么事儿我先去洗澡啦,回聊。」趁我发呆的时候,初静挂掉了电话。

我晃了晃进水的脑袋,翻开初静的朋友圈,发现关于酒吧的那条朋友圈已经不见了。

幸亏我当时有保存照片,我翻开相册,看着那个叫袁超的男人,吐了。

摊牌?

还是等她回来再摊牌?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被绿」这种事,如果发生在男人身上,大多数人会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毕竟挺丢人的,何况还是老乡,是家里介绍的。这要传出去,我妈都没脸见人了。

要不,就算了?

但是她还欠我 20 万没还呢。

一夜未眠,不过这一夜我也想清楚了,等她回来,好好聊一聊,让她把钱还了,我就当悄悄吃屎了,谁也不告诉。

如果她不想还?

那不可能!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都是老乡,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否则她如何在老家的同学、朋友、父母、邻居、亲戚,包括介绍人面前自处?

想到这里,我睡了一会儿。

在梦里,都是那个咸猪手袁超的影子。

我想,是时候出去散散心了,趁着七天的进京通行证没过期,我可以自驾,去北京周边逛一逛。

对,去雁栖湖——谢天笑那首歌里的《雁栖湖》,我从上高中时就想去,大学毕业十年都没有去成的雁栖湖。

我开车刚出了五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附近,只听「砰」的一声,我就知道了到底什么是祸不单行。

转弯让直行,是司机最基本的操守吧?

我在直行,对方转弯不减速,直接冲出来,要不是我反应快,「亲人两行泪」肯定不是一个家庭的事!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大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怒火攻心,难以抑制,我下车,指着对方车主的玻璃大吼:「你特么瞎啊?」

对方摇下了车窗,是个女的,她摘下墨镜,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也是没脾气了,对她说了一句:「算了,走保险吧。」说完我走向自己的车。

她跟着下了车,到车屁股看了看,其实是很浅的一道蹭痕,她用手摸了摸蹭痕,拦住我说:「你不赔我点儿钱吗?」

我气笑了,对她说:「我有行车记录仪,你报警,咱看看谁全责。」

「烦人。」那女人丢下一句话,对我翻了个白眼,回到了自己车上,一溜烟跑了。

闹这一出,我出游散心的心情,荡然无存。

我把车开到一边,点了一根烟。

透过烟雾笼罩的樊笼,我鬼使神差地拆下了行车记录仪。

我快速翻了翻里面的录像,发现一个月前的部分影像资料,闪瞎了我的狗眼。

之前初静曾经找我借车,说去拉一批货,让我申请一次进京通行证,当时我问她是否需要司机,我可以效劳。

她说不用,借车就好。

于是她把车开走了。

但是,在一个不知是哪的地下停车场,行车记录仪里出现了袁超的画面,他从副驾驶的门绕到驾驶位,上车,画面消失,剩下的就是他们在车里聊天的声音了。

袁超的声音:「先说正事儿,钱的问题,你找他借钱,没有留下任何备注或者把柄能证明是向他借款吧?」

初静:「没有,从来没有,我也从不在微信或者电话里跟他借钱,都当面说,而且借了 4 次了,都一周内还的。」

袁超:「那就好,我打听过了,他家要是掏空六个钱包的话,拿出 200 个是没问题的,你哄他半年,到时候假装订婚,忽悠他 100 个,就差不多了。咱们有情有义,不能赶尽杀绝。」

初静:「订婚的钱,就是……如果我跟他散了,他们岂不是能要回去?」

袁超:「你放心,还是按照老办法,不留任何『借款』相关的证据,而且到时候我给他安排个仙人跳,他就会出轨,你懂的……最后,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初静:「可是……我还是有点儿担心,毕竟我们都是一个地方的。」

袁超的声音狰狞起来:「你傻啊?什么老乡不老乡的?他对你家没那么多了解,不是还有刘姨(介绍人)这个摆事儿的人吗?而且,你未来会在县城生活吗?不会吧?你想想我,说难听点我吃绝户,如果我不狠心,哪来的事业?我如果不狠,哪来的第一桶金?父母都是祸害,你不要考虑他们,按计划来就完事儿了。我家那口子,也快被我吸干净了,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办完离婚,咱俩去省城,我打点打点关系,开个更大的培训班,这辈子就差不多了……」

初静:「你真坏……」

袁超:「要说坏,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学校开除;我要不被学校开除,也就没有自己的培训学校。钱嘛,都是坏出来的,香一个……」

我这台破车,传出来有节奏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减震坏了。

听到这里,我咬牙切齿。

我想,当大冤种我可以忍一忍,但是你要让我当超级大冤种,我忍不了了。

我回到家,将行车记录仪里面的东西拷贝出来,准备联系发小,看是不是有机会给袁超老婆送一份。

发小听完我的遭遇,表示非常同情,但是他也告诉我,发给袁超的老婆,不一定有用。因为他们两口子早就分居了,他老婆早就知道袁超在外面花天酒地,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且袁超的儿子也不是好东西,目前正在读大三,家里有风吹草动,他也从不向着自己的母亲……

上梁不正下梁歪,人至贱则无敌,古人诚不我欺。

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翻了翻给初静的转账记录,发现确实什么备注都没有。

我咨询了律师,被告知按照法律规定,只有转账记录,且该笔转账没有备注为「借款」,法院是无法直接认定双方存在借贷的事实,所以需提供聊天记录等证据佐证,这个我仍然没有。

如果确实只有转账记录的证据,而且对方不承认该笔款项为借款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败诉……

我这种蠢货,难道只能活该了?

我浑浑噩噩了两天,被老王发现了端倪。

经不住他的一再诱导,我把和初静的相亲经历以及现在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老王听得乐不可支,这很不礼貌。

我很愤怒,说:「你笑个鸡毛啊……」

他收敛笑容,神秘一笑,说道:「对付这种女人,哥有九种办法弄死她,九种!哥帮你。」

接下来他开始滔滔不绝,给我一顿分析。

一开始我不以为意,但是后面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按照他的这种方法,初静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你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告诉你她不是好人,对不对?」老王问我。

「对。」

「她虽然有仪式感,但每次都会回赠你小礼物;你们一起吃饭,她偶尔还会买单,对不对?」

「对。」

「你知道胖虎定律吗?」

「调戏静香、大雄的那个胖虎?」

「对。」

「知道胖虎,不知道定律。」

老王开始跟我解释,说胖虎定律就是,一个人预设自己不是好东西,对方就在潜意识里接受了他的性格,所以,无论他做了多少坏事,但只要他做一次好事,就会被认为「他的本质并不坏」。

初静一开始就告诉我,她不是好人,就是在给我上眼药了。

她追求仪式感,不忘赠送我小礼物,就是在养鱼了。

她关注细节,就像我手机壳坏了这种事,她都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送我一个新的卡通手机壳,就是让我心里觉得她是最关心我的人。

老王抢过我的手机,反复把玩,啧啧称奇,随后说道:「史努比的手机壳,为什么是史努比?她拿你当狗了。这种捞女,我见得太多了。」

我羞怒交加,问他:「你就说我怎么把我那 20 万拿回来吧,顺便让狗男女难受难受。」

「亏你还是干我们电影这行的,连基本的忽悠都不会。你想想,你干电影策划,拿着一个月 8000 块的工资,决定着 8000 万元项目的生死,你穷归你穷,但你背后可以借用多大的能量,你自己没数吗?」老王抽了一口烟,像看傻逼一样看着我说。

我还真没数。

我的日常,天天就看看剧本,看看小说,好好干活,尽力出谋划策,我就这么一个卑微打工人,我能调动啥能量啊?

「这样,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等她回来,我给你四步计划,保证在两个月内,让你出一口恶气。只要你愿意配合我。」

早就听说老王是宣传部门第一大忽悠,我信他一次。

老王给我的第一步计划,是让我学会「装」。

比如我们筹备中的电影项目,到了围读剧本的阶段,个别主演即一线明星会来公司聊一聊。

虽然我有很多次机会和明星、演员合影,但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这太 low 了。

老王建议我 low 一 low,什么花花轿子人抬人,酒香也怕巷子深,得包装自己。

跟明星合影发个朋友圈,行业内的人司空见惯,会觉得没什么,但是,行业外的人,一定会高看你一眼,尤其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甚至包括一些暴发户。

果然,初静看到我和某一线明星的合照后,强烈要求我,再有这样的机会带上她。

按照袁超的解释,她不一定真喜欢什么明星,但是如果能有机会合照,这无疑会让她在相亲行骗的道路上,走得更顺利。

我内心冷笑,但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答应了她,甚至答应带她一块去跟明星吃饭。

第二步,利用首映。在电影正式上映之前,有那种和主创交流的提前看片的首映仪式。

由于老王负责宣发,凡是请行业内的人参加观看首映,放票的权力都在他那里。

第一排的位置要留给记者朋友们,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完全可以留给自己人。

这跟和明星拍照一样,内行不在乎,外行很新奇。

「正好这周五有个首映仪式,在万达 CBD,映后有四字弟弟的主创交流。到时候我给你两张好位置的票,你带『弟妹』去。然后怂恿她,跟四字弟弟互动,主持人是咱自家兄弟,我会打招呼,他会 cue 你们的。我这边新媒体的小兄弟,也会配合给录互动视频,让『弟妹』大大地露次脸。完事儿做成物料,我们跟视频网站有合作,上个电影频道的首页没问题,相信我,她能吹好几年。」

老王说完这些,我看着他那自信的样子,突然想到,他不会用这种方法,骗过很多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吧?

职位不高、能量不小,公器私用、以权谋私,这也太狗了!

但考虑到他这是在帮我,我也就放下了那令人羞耻的道德感。我照做就是了。

初静老师对我不仁,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第三步,老王提到,一年一度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就快到了。

其实上海国际电影节、北京国际电影节,我各去过两次,但是感觉意义不大。

因为老板是让我们挑剧本的,但是这些剧本,就算不参加这个行业盛会,大家也都能看到,而且公司的公邮投稿都看不过来。

我这人又不爱热闹,所以近几年能遁就遁。

尤其上海电影节,也被称为「龙虾节」,到那里见到的人也都是行业内的同事,晚上不是参加什么「万达之夜」「大地之夜」,就是去夜市吃小龙虾、喝啤酒、吹牛逼,非常没意思。

但是老王不这么看,他逢节必去。

「就比如说万达之夜,你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你有入场券,你不在乎,但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在乎!片单发布,高端酒会,像模像样,甚至王校长都会过去讲话,至少几个大明星也要去捧场。多少人花钱买票都进不去,这种绝好的机会,你不能再放过了。你这次要带『弟妹』去,市场嘉宾牌你会有的哈,我再给『弟妹』弄一张。到时候我也会在,我跟弟妹好好聊聊,你就看我能不能把她忽悠瘸了!」老王脑子就是灵光,我咋从来没想到过这样借势?

无论如何,这一届上海电影节,我去定了——带着初静。

[图片]

上海国际电影节,万达之夜。

我带着初静顺利进了现场,找了两个高脚凳坐下。

服务员不时拿香槟或者红酒过来,问我们喝什么。

我心不在焉,不知道老王此刻躲在哪里。

就在我四处乱看的时候,老王给我发来了一条微信,上面写着:「待会儿王校长会上去讲话,你留意下,等他上台的时候,你在下面喊一声『思聪加油』,你懂的。」

这特么也太会装了。

我认识王校长,王校长他也不认识我呀!

但回过头一想,我这么一喊,王校长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更没空搭理我,谁知道王校长认不认识我。

真是令人害臊!

尽管现场的灯光像蹦迪的时候一样,看不清我的样子,我还是没敢把「思聪加油」那句话喊出口……

这个酒会进行到一半,接近王校长讲话的尾声,老王出现了。

老王趁着王校长讲话的气口,对着台上喊了一句:「思聪加油!」

紧接着,他面不红心不跳,微笑着看向我们。

他煞有介事,问我身边这个漂亮的姑娘是谁。

按照预演,我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初静。而老王,是我的「领导」、「著名制片人」,人称王大拿。

老王很绅士地跟初静握手、敬酒,然后海阔天空跟她聊了起来——

什么晓明哥人多好,打麻将总是故意输给我们;

什么幂姐那些传闻,都是真事儿,但你不能说出去啊……

我都快听吐了,这逼太能忽悠了。

忽悠到最后,老王拿出了杀手锏,「无意间」透露了一个必赚的电影项目,说目前好几家知名影视公司参投了,一般人想投都没机会(很多电影,不是有钱就有机会投资的)。

然后老王问我,有没有兴趣投个一两百万,占个 1% 的干股……

我当然有兴趣了,毕竟是在演戏。

老王点点头:「肥水不流外人田,弟妹要是有想法,你俩可以一块投点儿。」

初静似懂非懂,但两眼放光。

谈完这事,老王开启了社交牛逼症。

在场的各位,除了一线电影公司的相关工作人员,就是一线视频网站的,其中不乏各种副总、总监、制片人,等等。

老王跟人打得火热,像亲兄弟一般,肆意攀谈,我都怀疑人家不认识他,只是趁着酒劲唠社会嗑。

在第四步到来之前,我趁机以投资的名义,让初静还我 20 万。

为此,我还准备了录音,一方面是争取拿到一点边缘证据,一方面是给几乎已经被忽悠瘸了的她一次机会……

万万没想到,即使我俩面对面沟通,她也是一言不发,绝口不提 20 万相关的事情。

这就不能怪我了!

一周后。

不知道老王又怎么忽悠了她,更不知道她是说服了袁超,还是自己本来就有一些积蓄,想狠狠地赌一把电影投资。

老王约她到我们公司的会议室,签下了 100 万的投资合同。

其实这个项目并不属于我们公司,而是老王一个导演朋友的项目,阵容不咋地,但胜在 PPT 做得好。

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你那 20 万,我会在初老师的投资款里拿出来,还给你。至于她那 80 万,你懂,我懂,她不一定懂,十个项目九个凉,商业投资很正常……」

其实我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没有一个项目是有把握一定能盈利的,但是,项目亏本,我们几乎每次都有把握……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给初静「体面」地提了分手。

她惊愕,但又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让我觉得可笑。

夜晚。

老王端起一杯酒,笑眯眯地问我:「解气了没?」

其实我内心有点儿五味杂陈。

说解气吧,解了,但大草原之仇,我还是有些恶心。

老王仿佛看出了我内心的挣扎,继续说道:「你发小不是说,袁超有个上大三的儿子吗?想办法要到联系方式,我安排他到一线视频网站实习,他肯定愿意。然后我们撮合初静老师和他认识,再然后,我们想办法让袁老师的儿子爱上初老师,等到那时候,你那个行车记录仪的内容,同步给袁老师的儿子一份,你说精彩不精彩?」

听老王这么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缓缓看向他,问他:「你说实话,你这个月薪 8000 块的营销狗,祸害过多少人?」

老王喝了一口酒,眼神飘向远方,徐徐说道:「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在发小的帮助下,我拿到了袁超儿子袁小猛的电话和各种社交资料。

老王建议,联系袁小猛去实习时,不要通过电话或者微信,直接用微博。

因为微博有认证,「权威性」很足,而且经常发一些组讯,年轻小伙子肯定都爱掺合。

勾搭上袁小猛之后,老王以极其「严苛」的面试态度,对其进行一番教育,最后勉为其难,答应了袁小猛到某视频网站实习。

其实去大公司实习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实习生也就是一个物美价廉的螺丝钉,干一些脏活累活,实习期一到就没然后了,95% 以上是不可能转正的。

但袁小猛不了解这些,还一心做着影视行业的春秋大梦呢。

到了合适的时机,老王组了一顿酒局,叫上了袁小猛和初静。

袁小猛对老王非常崇拜,言听计从。

按照老王的部署,他这次是带袁小猛去见一个白富美姐姐,这个姐姐可能对他未来的工作有帮助,而且姐姐很喜欢年轻、有眼力见儿的小伙子。老王叮嘱袁小猛,一定要按自己给他设定的「人设」跟初静交流,万不可露馅。

袁小猛心花怒放,当场笑容就缺德了起来。

席间,老王是这么向初静介绍袁小猛的:「这位,袁小猛,我的小兄弟,非常有才华的一个人,绝对是未来影视投资方面的一把好手,关键是家里有矿,初老师以后,多多提携他,都是自己人……」

初静好像看出了袁小猛和袁超有几分相像,但碍于场面,也没有提出疑问。

在老王对两人半真半假的吹嘘下,初静对袁小猛的疑虑尽消。

袁小猛用老王授意他精心布置的新的微信号,跟初静交换了微信。

一顿饭的功夫,袁小猛和初静,郎有情妾有意的缺德样,淋漓尽致地呈现在了老王眼里。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在老王间歇性的「提点」下,袁小猛疯狂爱上了初静。

而初静,在笃定袁小猛家里有矿的情况下,假意迎合。

两人逐渐开始频繁探讨影视方面的业务,或在咖啡馆,或在编剧闭关的闲置酒店……

三个月后,袁小猛的实习期结束了,转正失败。

他的邮箱,收到了一份我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至于他有什么反应,我们无从得知。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跟发小打电话的时候,听他说,袁超儿子暴打亲爹的小道消息,在我们老家县城轰动一时……

大约一年后,初静投资的项目,因技术原因无法上映,投资血本无归。

或许,这就是贪心的代价吧。

ps:最后提醒各位,遇到影视圈的大忽悠,一定要小心谨慎,谨防被骗钱骗色。

pps:眼下行业行情不好,不怪疫情,怪老王和我们这种盲流子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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