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淡淡微风扰月光

淡淡微风扰月光

凤舞天下,我为凰

我大婚当晚,庶妹落水。

她醒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说是我推她入水。

我不明白,为何一向依赖我敬重我的小妹,变成如今这样。

1

我是开国大将军家的嫡长女,皇帝美其名曰赏赐我家,要将我许配给当朝二皇子。

今夜是我大婚的日子。

我凤冠霞帔,坐在大红的喜被上,透过盖头,我看见床边的红烛越燃越短。

我迟迟等不来我的新郎官。

「小姐!小姐不好了!」侍女溪云急呼着跑进来。

「说了多少次不要大呼小叫的!」我沉声呵斥她一句。

溪云立刻放缓脚步,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后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二小姐掉进湖里了,被斐王救起,此时正昏迷不醒!」

本小姐的大婚之夜,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

溪云一趟一趟来报。

我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二小姐醒了,但对大少爷嚎啕大哭说是被小姐您的随从推下去的。大少爷说她净是胡闹。」

我的心腹随从今晚全都跟在我左右,我此刻坐在房内,如何去推她?!

「二小姐说斐王救了她的命,要报恩。」

可笑,一个将军府家的庶女,难不成还想以身相许?

「二小姐死活不让斐王走!」

我从前只当小妹娇蛮,但她从小体弱多病,家里也多溺爱她,但今日怎么如此过分?!

……

此时天已经快蒙蒙亮了,一轮淡淡的弦月挂在天上。

新婚之夜,新郎官留新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斐王再不来,今晚我就要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隔着盖头,我隐约瞟到床边放了盆开得正盛的鲜花。

「溪云,折几只枝桂花送去,桂花清香安神,让小妹莫要惊慌。」我吩咐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我这是试探,也是提醒。

宫里宫外人人都知二皇子周斐风流成性,性格顽劣。

皇城根儿的老百姓里甚至流传着一句「斐王斐王,当不了皇帝的废皇子!」老皇帝不可能没有听到过,但却这样放任,对二皇子的厌恶可见一斑。

而我家爹爹,可是开国的大将军,受的是太上皇的提拔,边疆的将士们当年可是一认太上皇,二认大将军!

老皇帝忌惮我家功高盖主,让我嫁给二皇子,就是他开始铲除我们贺家的第一步!

可惜我爹爹是个只懂带兵打仗的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好在我娘也是名门贵女出身,从小就培养我,如今我也能独当一面了,靠我,也一样能保住贺家!

我要试探一下周斐。

若周斐真如传闻中风流顽劣,那定然不会懂我的意思。

但他若是收敛锋芒,以拙示人,那必会懂。

我要知道,周斐到底是我应该铲除的绊脚石,还是我未来的盟友。

……

「吱呀——」,侍女去送信后没多久,门开了,一抹红衣身影迈了进来。

「贺大小姐不会怪罪本王来晚了吧?这得怪你家小妹,实在是太缠人。」男人的声音低沉,话语却是刻意地轻佻。

我起身施礼:「溶月岂敢怪罪夫君,夫君屈尊救下小妹,妾身已是感激不尽!」

他拉着我走到床边坐下,没个正形,斜靠在我身上,衣服上都是冷冽的池水。

「那为何特意来提醒本王春宵一刻值千金呢?」轻佻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2

「我朝开国不久,礼数未稳,若是大婚当日便不合礼数迟迟未就寝,被有心之人传到皇帝耳朵里可不妙。」我斟酌着沉声回答。

周斐突然笑了起来,「本王不合礼数之事多如牛毛,何须在意多一件少一件呢?」

周斐伸手掀开了我的盖头,随手丢在了一旁。

我看见他明明已经浑身湿透,却还是没有脱下这身婚服。

嘴上说不在乎,实际上做的事最合礼数,我明白,这是互相的试探。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去帮他更衣。

……

才睡下没多久,我就被外面的一阵嘈杂声音吵醒了。

声音很远,但我睡在斐王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人身边,实在是睡不安稳。

我刚坐起,便被身边人一把揽回床上。

「贺大小姐,这是要去做何事?」声音清晰地从我头上传来,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迅速镇静下来,「妾身听到外面嘈杂,怕扰了斐王清梦,正欲叫侍从去看看怎么回事呢。」

外面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似乎是在佐证我的说法。

斐王收了手臂,我起身开门。

溪云面色焦急地匆匆跑来,「王妃!二小姐刚刚醒了,一口咬定是你指使人把她推下湖的!」

我眉头紧皱,远远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淡黄长裙的少女正在哭喊着要过来,被几个小厮拦下。

「怎么回事?」身后传来斐王的声音「二小姐落水一事,难道另有隐情?」

这件事定是有人要害我!

「姐姐,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

贺淡风面上带泪,身影摇晃,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姐姐,我将斐王让给你便是了,你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二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小姐怎会害你!」溪云急忙跑上去拉住贺淡风替我辩解。

但贺淡风竟然直接顺势倒在了地上!明明溪云都还没碰到她的衣角!

「斐王……你得替我做主啊!」她边哭边说,「我真没想到,姐姐为了拆散我们竟然可以做得如此狠心……」

我对贺淡风的行踪了如指掌,上个月,她出去玩时钱袋被偷,是斐王把她送回了家。

她与斐王的交集仅此一次而已,何时情投意合了?我又何谈拆散她们?

3

我理了理思绪,决定先从贺淡风落水一事下手,「小妹,你落水受惊,姐姐也很心疼,但你为什么要说是我要置你于死地呢?」

「回大小姐,」贺淡风身后一个嬷嬷跳出来抢着说,「昨日推二小姐落水的凶手已经找到,是个小厮,他亲口承认是大小姐您命令的!」

这个嬷嬷跟着贺淡风不过数月,在她来之后,贺淡风身边的几个侍女嬷嬷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这个事情,我在将军府的心腹还在调查。

「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抢二小姐的话?」溪云立刻怼了回去。

不愧是从小就跟着我的,我眨了下眼睛,示意溪云继续。

「我们大小姐新婚之夜一直在房内等着斐王,根本就没有出去过,何来指使一说?!怎可听信那凶手的一面之词?」

「溪云,别着急,清者自清。」我故作温柔体贴地上前扶起了贺淡风,「妹妹受惊了吧?姐姐昨夜没去看你,莫要怪罪姐姐,听闻人受惊后记忆容易出现差错,回头我给你送些安神的好茶。」

我又转头看向嬷嬷「那烦请您把那位小厮带来吧,今日这觉也是睡不好了,家丑不可外扬,就劳烦斐王来给这件事评评理。」

「不必了,」斐王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位嬷嬷,「把那小厮押好了,本王亲自审问。来人,把二小姐护送回将军府吧,本王定会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斐王这样说,既是在帮他自己,也是在帮我。他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今日这件事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一眼看出蹊跷。

斐王一走,贺淡风委屈难过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陌生的厌恶。

「你不必在这惺惺作态!」她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你这个恶毒女二,给我走着瞧吧!」说罢便甩开我的胳膊转头离去。

我小妹,何时变成这样了?

恶毒女二,又是什么词?

4

后来几日,斐王都对此事绝口不提。

我督促我在将军府的心腹们加紧调查那个嬷嬷,很快有了结果。

今日恰好是我回门的日子。

斐王打扮得庄重了许多,看来他还是希望给贺大将军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大婚那日真是对不起二位长辈,意外让一个小贼混了进来,偷盗不成竟然想劫持淡风,意外之下害得淡风落水受惊,是我照顾不周了。」

斐王状似真心地解释,「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我都整顿了一遍,日后欢迎淡风多来做客,多来看望她姐姐,当是本王赔礼了。」

这种说辞,也就能骗过我的莽夫爹爹了。

随后斐王借口有事先行离开,说晚些来接我回王府。

我和母亲悄悄进了房间,屏退了其他人。

「溶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淡风身边那个刘嬷嬷,有问题,前两天已经查出来了,她以前在王翰林家做事。」我低声回答娘亲,王翰林,之前做过太子的太傅。

皇帝的两个儿子可真有意思,都在提防将军府,又都生怕另一方拉拢到将军府。

我母亲一下子就懂了是怎么一回事,「放心吧,改日我就将她遣送出府。」

将军府有我母亲坐镇,我自是不怕。

斐王府有斐王清理,问题也不大,我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在斐王府安插些心腹。

我盘算着走在府里,被一阵嘈杂声吸引过去。

贺淡风正抱着大哥痛哭流涕,眼泪鼻涕已经蹭了大哥一袖子。大哥见我来了,赶忙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贺淡风还在哭诉是我指使人把她推下去的。

「就是贺溶月!是她命令那人把我推下去的!大哥怎么你也不信我?」

「溶儿岂会害你?我们兄妹几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如此之好,怎会自相残杀?淡儿你肯定是落水受了惊吓……」大哥无奈地安抚道。

是啊,我工于心计久了,竟然忽略掉了最根本的问题。

我们家兄弟姐妹自幼感情都很好,小妹为什么要诬陷于我?

「贺淡风,湖水灌进脑子里了吗?还在说胡话?!」我挑眉厉声问道,往常小妹顽皮,只要我厉声训斥两句,她便不敢多言。

「贺溶月!你还有脸回来?!残害亲妹,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竟然一反常态,不甘示弱地同我叫喊起来。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妄图污蔑长姐!」我继续厉声说道。

「我有的是证据!刘嬷嬷亲眼看到你给那个小厮塞银票!是你做了亏心事,不要以为没人知道!」

她竟然相信一个才来几个月的嬷嬷,而不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长姐。

自从落水之后,她一反小时候的柔弱,变得蛮横无理了起来。

回斐王府前,我叮嘱我在将军府的心腹多盯着贺淡风。

……

5

这几天斐王府和将军府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新的麻烦事又来了。

周斐竟然真的常常邀请我小妹来府里玩!

她过来纯纯就是给我添堵。

周斐他就是故意绊住我,但我安插心腹的速度比他想象得更快。

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府里后花园假山下的暗道会见不同的人。

贺淡风今日一身绫罗绸缎,环佩叮当,好不招摇。

我十分讶异,如此花枝招展向来不是我小妹喜欢的风格。

「长姐面色不是很好呢,莫要太过操劳,把自己累成了黄脸婆,失了斐王的欢心可不妙了。」我无视掉贺淡风的阴阳怪气,将目光投向她侧后方跟着的刘嬷嬷。

她怎么还没被遣送出府?

贺淡风很快便离开了,我知道她又去找斐王了,她这个人连刘嬷嬷都看不穿,可见愚笨,不足为惧。

但这个刘嬷嬷,到底凭着什么手段还能继续留在将军府?

很快,我在将军府的眼线就传回消息。

我母亲尝试过几次以犯错为名义将刘嬷嬷逐出府,但都被贺淡风拦了下来。这个刘嬷嬷,俨然已经成了二小姐的心腹。

我母亲素来溺爱贺淡风。

早年间贺淡风的生母与我母亲一同陪伴我爹驻兵在边境时,一次敌军深入后方,那时贺淡风的母亲刚刚分娩不久,本就虚弱,自知逃命艰难,为我母亲挡刀而死,而刚刚出生没多久的贺淡风也在边境苦寒之下染上风寒,体弱多病。

后来我母亲便总觉得亏欠于她们母女,对贺淡风更是多加宠爱。

母亲觉得一个刘嬷嬷而已,多派人盯着点,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思忖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另一个消息是,贺淡风竟真的傻傻以为斐王和她两情相悦。

还把我当作情敌对待。

我的暗线告诉我,她称我为「恶毒女二」,总说她要和斐王「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句话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倒是挺有文采,但她实在是太傻太天真。

6

周斐可不是什么会为了儿女私情劳神之人,我早就已经看见他的野心和城府。

这样也好,不然我嫁给他,我们一家也只能等死。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想来真是悲凉,我爹爹戎马一生忠心为国,功成名就之日,却成了皇家的眼中钉。

前几日,我大哥和我秘密地见了一面。

大哥发现许多小时候的事情贺淡风都记不清了,还经常在爹爹面前念诵一些号称是自己写的诗词。

爹爹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只会随意夸奖两句。

但母亲和大哥却发现了不对,那样文采斐然的句子,断断不是贺淡风这样一个未经历过风雨的小女孩能写得出来的。

甚至最近一月,她都未曾再生病,曾经的贺淡风,可是三天一服药五天一卧床。

之前的种种怪事逐渐联系了起来。

我没有声张,几天后回家省亲时,我驱散了侍从,房内只留我与她二人。

我厉声质问她将我小妹弄去了哪里,她见败露,却丝毫不惧。

「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有父母大哥的宠爱!嫉妒斐王也喜欢我!你就是想害死我!你个恶毒女二!就是你拆散我和斐王,不然我早就和斐王一生一世一双人了!」贺淡风跳脚说道,「刘嬷嬷全都告诉我了!」

父母宠爱她不过是她体弱多病,而我是堂堂嫡出的长女,身份尊贵。

还以为斐王也和她一样沉浸于儿女私情?怕不是斐王那张脸蛋加上随便几句风花雪月情话就让她晕头转向了吧。

果然,当初留下刘嬷嬷就是错的!短短几天已经将她洗脑成这个样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质问道。

「你终于发现了?哈哈哈害死自己的小妹很高兴吧?可惜我来了,」贺淡风笑得狂妄,「我可是从几千年之后穿越过来当主角的!」

「我劝你,不要和我斗,」贺淡风走到我面前异常自信地说,「和女主斗的女二,都会死得很惨!」

几千年后?我怔怔地看着她,她已经不是我小妹了?可这样貌这躯体,分明……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以前的小妹体弱多病,对我和兄长更是敬重有加,不会如现在这般娇蛮无理。

是不一样了,如今的小妹的确像是变了一个人。

怪不得,贺淡风突然变得不认识我,变了喜好的衣着……

贺淡风说完直接甩袖起身离去。

怪力乱神,怪力乱神,我努力消化这件怪事,未发一言,匆忙回了斐王府。

7

我朝开疆拓土后边境还未稳固,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

这一次边疆动乱,老皇帝又派了我家中顶梁柱出去镇守疆土。

贺淡风果然是个麻烦精!

她此时竟然主动去请赏,求皇帝让她嫁给斐王。

我又惊又怒。

虽然我也知道我原本的小妹体弱多病,寿数定然不长,但是突然告诉我她的壳子里换了一个人,我还是很难接受。

不管她是哪里来的,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一介小小的将府庶女,哪里来的胆子向皇上请赏?

更何况,嫁入皇家,卷入皇位的争夺又哪里是好事?

我巴不得将自己和贺家从皇权的漩涡中扯出来,她却拖着整个贺家一起迈入深渊。

这一次还没等我叫她,她便自己来府中了,后面还跟着那个刘嬷嬷。

我看着贺淡风那张我熟悉的面容上流露的陌生的表情,叹了口气,为了贺家,我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去向皇上退了这桩婚事。

可她却嚣张得意得很,说斐王必成大业,能嫁给斐王我应该偷着乐。

「贺家是有点福分在的,」她得意地看着我,「姐姐还是识相一点,赶快把皇后的位置给我腾出来……」。

「啪!」我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我把皇后的位置腾出来,她这意思不就是在说斐王是皇帝?!她怎么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看到她身后的刘嬷嬷抑制不住的嘴角。

谋逆之心,能葬送整个贺家。

而这,就是太子最想要的。

「来人!」我冷声说。

刘嬷嬷听到立刻慌乱地往外跑,却被四面八方赶来的侍从暗卫围堵进房间里。

两个小厮手脚麻利地捆了刘嬷嬷,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你们干什么?!」贺淡风大惊失色地叫道。

我随后示意把她也给绑起来。

暗卫压住刘嬷嬷,让她跪在我面前。

「太子知道多少?」我冷声问道。

「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刘嬷嬷慌乱地说,「不,不对,我不知道什么太子……」

「啪!」溪云抬手给了刘嬷嬷一耳光。

「斐王妃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胆敢隐瞒,有你好受!」

「我……我……」

溪云抬手又是两个巴掌,「赶快说,不要浪费斐王妃的时间!」

刘嬷嬷不说话,溪云抬手便要继续扇。

「我说我说!别打了别打了……」溪云已经下了十成的力气,三个巴掌下去刘嬷嬷已经脸庞青紫,嘴角渗血。

太子府的内应,竟然这样就受不住了,太子竟也不过如此。

「昨天、昨天晚上二小姐才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我本打算今天去通报太子的,但是二小姐一大早就要来斐王府,我还没来得及去。」刘嬷嬷颤颤巍巍地说。

我冷冷地看着刘嬷嬷,刘嬷嬷也紧紧地盯着我。

我刚要往溪云那边偏头,她就已经吓破了胆。

「呜呜呜斐王妃别打了别打了……我已经通报给太子过了……但是、但是太子说要再等等,等二小姐嫁进斐王府之后再去上报给皇上……」

这个太子,胃口可真够大的,妄图用贺淡风这一句话,直接同时铲除将军府和斐王府!

8

「除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听到过贺淡风说这种话么?」我冷声问道。

「没……没有。」刘嬷嬷磕磕绊绊地说。

我扭头看向被两个侍女按住的贺淡风。

「还有别人听到过吗?」我再次问道。

贺淡风似乎是被吓傻了。

她身后的侍女立刻扯了她几下,「王妃问话,听不到吗?!」

「我,我只在房间里说过,只当着刘、刘嬷嬷的面说过。」贺淡风声音颤抖地说。

我起身走到贺淡风面前,抬手轻拍了两下她脸上被我扇出来的红印子。

「这一次,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以后再摆不正自己位置,你的下场就和你的嬷嬷一样,知道吗?」

贺淡风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重重地拍了两下。

「我问你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她艰难地开口说道。

「你永远给我记住,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人,摆正自己的位置,你现在,不过是将军府一介小小的庶女,就算是我亲小妹,做出了对将军府不利的事情,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我说完,贺淡风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把她押回将军府,将此事秘密禀告给母亲。」

至于刘嬷嬷。

要审的多了。

……

晚上,斐王回来了,面色阴沉。

我不敢多问,只是自顾地替他更衣,铺床。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周斐突然说话了。

「皇上下旨,将贺二小姐赐婚给本王。」

我瞬间清醒,虽然我已经知道此事,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令人头疼。

我又想起来晚上审刘嬷嬷时得到的信息。

贺淡风自称来自几千年后的世界,本是个医学生,出了车祸之后竟然「穿越」了。

她除了会背几首古诗,没错,她在府里卖弄学识写的诗词全部是后世诗人的作品,背得下来一些朝代之外,她对于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其他的记忆。

但她记得,这段历史上,有一个皇帝,叫做周斐。

而他最后的皇后,姓贺。

我翻过身来,侧躺着面对周斐。

昏暗的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凌厉冷峻,我似乎还能隐约看到他的剑眉皱在一起。

我知道讲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因为贺淡风头疼。

而是在为老皇帝将斐王府和将军府捆绑而头疼。

我抬手抚上周斐的眉头,轻轻揉开。

「妾身学棋时,先生曾言,『何谓死局?何谓弃子?卒子过河,亦成大器。』」

……

9

斐王和贺淡风的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以后。

这一个月里,将军府里的刘嬷嬷没了,我派去太子府打探消息的线人回来告诉我。

太子快要气炸了。

本来至少可以端掉一个将军府的,但是怪他太贪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贺淡风在祠堂跪了整整一个月。

婚礼前,贺淡风提前来斐王府转转,见到我时,第一反应还是害怕。

在她看着我不敢动时,斐王正好路过。

贺淡风立刻扑到斐王怀里哭诉她这段时间对斐王的思念。

斐王依旧是一副轻佻的笑容,轻拍她的背说一些有的没的虚言来安慰她。

然而看向我时却换上了一副冷如冰山的表情,他已经懒得在我面前伪装了。

他隐忍、谋划、工于心计、野心勃勃。

我突然想起了前两年的旧事。

宫里有个芊贵人,早年蒙了我的恩情,家中得以平反,后机缘下进宫,不甚得宠,因而向我示好,我也暗中照拂她家,算得上是我在宫里的心腹。

她给我递过消息,说皇帝极其厌恶二皇子的母妃。

因为老皇帝的一个心爱美人死于和斐王母妃的宫斗之中,皇帝便觉得她狠厉无情。

但皇帝这个愚蠢的老男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狐媚美人是西域国送来的细作。

皇帝耽于美色,前朝担忧,斐王母妃作为当朝太尉之女,不得以暗下杀手清君侧。

她后来因病去世,皇帝也未曾过问,太尉也退居山林。

明明是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子,却被皇帝如此嫌恶。明明是这样忠心耿耿的贤臣,却被皇帝打压。

伴君如伴虎啊。

伴一位需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登上皇位的君王,是伴着一只最为凶猛狠厉的恶虎。

但贺淡风却只知道虚假的情爱,以为身边的人都想害她。

我冷冷地看着贺淡风在斐王怀里哭了好一会。

「呜呜呜斐王,我想你想得心都要碎了……还好我终于要嫁给你了……」她抽抽鼻子,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我,「之前,大姐嫉妒我俩情投意合,她嫉妒我们相爱!逼我去向皇帝退婚……还好我挺过来了,斐王,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我十分震惊,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她竟然还没醒悟!

斐王轻拍她的背安慰她,但是目光却在与我对视。

「淡风,你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本王的心都要碎了。你姐姐不是妒忌,只是怕我委屈了你,溶月,你说是吧?」

我被他的目光冷得浑身一颤。

我只能说「是的。」

我突然醒悟过来,我之所以还能坐稳斐王妃这个位子,不过是因为我爹爹、哥哥仍然重兵在握罢了。

情爱,是再虚假不过的幻境。

10

贺淡风嫁进斐王府后没几天,边关突然传来消息,战事吃紧。

皇帝下令让斐王去前线带兵。

我从父兄那边得到消息,皇帝在斐王派的大臣的暗中施压下,又不得不决定御驾亲征。

周斐临行前,我在屋内为他打点行装。

侍女来报,说小妹竟然在哭闹着要斐王带她一起去前线。

我悄悄去了书房,透过门缝能看到屋内大致情形。

斐王正坐在桌前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地图和信件。

时不时提笔回信,看上去也在为去前线而焦灼。

「斐王!你听我说,真的!你带我一起去吧!我是学医的,我懂医术的,可以救命的!」贺淡风站在斐王身侧娇嗔道。

斐王不理她,转到另一边继续看信件。

贺淡风也跑到另一边:「我说的是真的!你带我去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而且你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久,我们才刚结婚哎!」

斐王继续不理她,她竟然直接将斐王手里的信件抽了出来。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贺淡风生气道。

我看到斐王握着毛笔的手背绷起了青筋,似乎是深呼吸了几下。

他抬头看向贺淡风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平静的表情,「不要胡闹了,前线是男人的战场,况且现在战况吃紧,前线危机四伏,你就留在王府里等我不好吗?」

如果贺淡风不是有着将军府二小姐的身份,估计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斐王当然不可能带她去,以斐王的心思,几句话就能安抚住心思简单愚蠢的贺淡风。

我转身回了房间,继续收拾斐王的行装,此次战事平定后,皇位的争夺也将进入最激烈的时候了。

突然,我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后斐王推开门进来。

他那张冷峻面容上的桃花眼已经快被怒火烧透了。

我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讲话。

他径直走到榻上半躺下去。

我默默起身点了可以安神静心的熏香,又走到周斐身边坐下,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我轻轻抬起了手为他按摩着太阳穴。

斐王的表情慢慢舒缓了下去,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已经一片平和。

他现在在我面前已经不再挂着虚假的表情了。或许这也是对我放松戒备的一种表现吧。

我安静起身,继续去收拾东西。

周斐坐在床上看着我时不时应和两句,语气温和。

我深呼吸了一下,暗下决心。

「王爷……还记得李尚书吗?」

李尚书,是斐王爷爷太尉的门生,可以说是斐王在皇位争夺中最重要的一个棋子。

周斐抬眼看向我,一张冷峻面容之中的桃花眼本该格外温暖迷人,而此时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冷地盯着我。

「你想如何?」他开口问,他的声音,冷硬,低沉,仿佛玄铁。

11

「人生不过百年尔尔,妾身一直欣赏枭雄,有野心抱负之人才能成就大业,」我逆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声音坚定道「圣主贤君皆出于乱世,固守嫡庶只会江山败颓。」

我不敢相信贺淡风口中的「历史」是牢靠的,就算是,那样完美的结局也需要我此刻用尽心力去经营谋划。

我从袖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周斐。

「皇帝年长,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太医院给开了补方。」我轻声说道,这是芊贵人递给我的消息。

「但是,是药三分毒,这个方子按剂量服用可以增强体魄,但一旦浓度提高则反而会让人更加疲惫无力。」

我没明说更深的意思。

只改变剂量,可以做到查不出证据,而在战场上,疲惫无力,是可以要人命的。

但周斐显然懂了。我看到那汪寒潭似乎起了一点涟漪。

他伸手摸了摸我递过去的那张纸条,又再细细看了一遍,随后将纸条蘸了一下床头燃着的红烛。

纸条被火舌舔过,只余一缕烟尘。

我起身,附在他耳边轻声讲,「此次军中药师有我大哥的心腹,我已向前线报过消息,贺家上下,听你驱使。」

我说完想起身离开,却被周斐揽住了腰,一个不稳跌进了他怀里。

周斐意味深沉地垂眼看着我,我平静地抬眼望过去。

「你倒是个心思明镜的,和你那愚笨的妹妹不一样。」

「一家子总要有一个懂得选船的人,我已经上了船,只期盼这艘大船,能够乘风破浪,搏一个光辉前程。」

而后他歇息在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周斐临走前,为我在发间插了一只发簪。

我实在是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就半靠在他怀里,听他讲这根玉簪的由来。

「这是我母妃留下的玉簪,此去前路多舛,若成败事,朝堂动荡中,凭此物,亦可保全你的性命。」

我耳朵靠在他胸膛上,能听到他心脏一下一下地搏动,冷若冰山的外壳之下,他一样有着温热的心跳。

「此去我若能回来……」他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君王不轻易许诺,但我可以许你一诺。」

……

前线战事风云变幻,斐王府里倒是一派平和。

贺淡风每日给前线寄信,被我悉数拦了下来。

她发现没有一次收到回信,也察觉到了不对。

11

贺淡风塞钱给了门童,得知了信件全部被我拦下之后又来找我了。

「你为什么要拦下我寄给斐王的信?!」她怒气冲冲地质问我。

我懒得同她解释,我近日来着实身子愈发疲惫了,许是秋天天气愈发凉了。

「贺溶月!我问你为什么把我的信都拦下了?!」

「你寄信的意义,除了寄去了一堆可以被有心之人编纂的『把柄』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我语气冷漠地说,甚至都没有从榻上起来,「难道你忘了刘嬷嬷吗?」

贺淡风脸色一时青一时红。

「可是我给斐王寄信,是因为我们互相思念啊!」

真是个幼稚无比的理由。

我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斐王是真的爱你吗?」

她气急败坏,竟然上前来拉扯我,我一时不防,竟被她从榻上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我的腹部突然疼痛难忍。

侍女溪云慌忙叫来府里郎中,郎中来看过之后,说我有喜了。

贺淡风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我环顾房间里的所有人,沉声命令道「全都把嘴巴闭紧了!今天这件事传出去所有人的小命都别要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爽?」贺淡风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你不是审过刘嬷嬷了吗?以你的手段不可能审不出来吧?那些历史,你都知道了对吗?」

「所以周斐会当皇帝,而你会当皇后,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很爽?」

我意识到此刻她正在以她本来的身份和我对话。

「你当这是什么?『历史』?你口中的历史,在我们这里,都是一条条血淋淋的人命铺成的!」我突然有些愤怒,她口中平平淡淡的「历史」二字,都是真实流过的血拼过的命换来的。

「这一次皇帝和斐王只会有一个能回来!甚至,我们爹爹哥哥能不能回来,都是未定之事!」我厉声说道。

「不,这一次,斐王会回来,」她突然笑了,「我前几天,突然想起来,我高中同桌是历史课代表,她给我讲过一段野史,就是这个时候,正在发生的事情呢。」

看着她的笑容,我逐渐有些毛骨悚然。

「前线,会在这几天传来圣旨,要求太子带兵去前线,接替皇帝,但是这圣旨,其实是斐王伪造的。」她突然凑近,轻声说,「如果,我去告诉太子……」

「你大可以试试!就看你能不能从这斐王府出去了!」我强装镇定地大声说,但是我还是能清楚地听出我声音里的颤抖。「我不相信你口中所谓的『历史』,我只相信,我自己做过的事。」

「王妃!王妃不好了!」侍女溪云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太子带人来围了斐王府!」

前线的战火还没熄灭,后方的硝烟已经起来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的关头,我必须撑住。

「溪云,速速派暗卫禀告母亲,太子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围了斐王府,那将军府,也不必留情面了。」我沉声说道。

「走吧,去会会太子。」我沉声说道。

……

12

太子的阵仗比我想象得还要大,他带着几百装甲齐全的御林军,将斐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让侍从小厮层层站在我前面,让我和太子之间隔出足够的距离。

「斐王妃,可曾到了?」太子身旁围着重重的精良士兵,竟是直接走进了斐王府的大门!

旁边有个小门僮躲闪不及,竟被太子的侍卫一剑捅了个对穿!

身后贺淡风惊呼一声,这正是她塞钱的那个小门僮。

她脸色煞白,我觉得十分可笑,正是这血淋淋的人命,才堆叠出了她口中的「历史」。

我示意溪云回话。

「斐王妃已到,」溪云也有些害怕,她也未曾见过如此阵仗,但还是努力稳住声音大声说:「敢问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已猜到事情的八分,太子多日未曾收到前线的消息,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坐不住了。

刘嬷嬷虽然未能成为太子铲除将军府的「证据」,但想必我曾审出来信息,太子也全部知晓。

太子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本王来请未来的『贺皇后』一见。」

空气中的血腥气已经弥漫开来。

太子还在继续往前走,他与周斐长相有几分相像,凌厉的面部线条再搭上一双三白眼,更是狠厉。

他一步步走近,路上所有在他侍卫刀剑范围内的斐王府侍从都被残杀,一时之间王府内惨叫不断。

「本王前几日,从斐王府截获了一封信,信里竟让写着,让斐王挟持皇帝假传圣旨,要将本王也诏到前线去,一网打尽?」

又是贺淡风!斐王府上上下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怎可能还是漏出了一封!

贺淡风已经怕得不行,见我冷眼望向她,她抱头蹲在地上,毫无将门之女的样子。

「贺溶月……姐姐、」她颤抖着说:「姐姐,你不能把我送出去……他会杀了我的……姐姐,姐姐你得救救我啊!」她连滚带爬地来到我身边,拉扯着我的衣角。

我起身一脚将她踢开。

冷冷地看着她,低声说:「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寄出去的?!」

「我……我前几天,在街上,听到有人卖信鸽……就买了一只……」她颤颤巍巍地说。

荒唐!大家氏族都是自家豢养信鸽,用不知来路的信鸽送信,无异于将消息直接送给敌人!

「愚蠢!」我低声骂道,「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太子还在步步逼近,仆人的惨叫声也越来越近。

「姐姐……姐姐你不能不救我啊!我是你小妹啊!」她哭喊着又要来扯我裙摆。

「姐姐!你不救我,你也得救救贺家和斐王府啊!」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救救我!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再也不惹事了,求求你了……」

的确,为了贺家和斐王府,我也不能把贺淡风这个愚笨的定时炸弹交出去。

「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冷声说完,迈步向前走向太子。

13

我与贺淡风本就有七分相像,太子与将军府和斐王府也都交际甚少。

我故意让溪云去扶着贺淡风,装作自己是贺淡风,走出去与太子相对。

「太子莫要折煞臣妾,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斐王侧妃罢了。」我垂眼说。

太子冷眼看着我,单独找了一个房间对我审讯。

我将从刘嬷嬷嘴里审出来的事情悉数告知,算是过了太子的第一关。

之后我就被关进了贺淡风的卧室,太子的人包围着斐王府,但还是忌惮将军府,未曾对此时的「斐王妃」贺淡风下手。

她也被关进了我的卧房,一是她真的吓破了胆,二是有溪云守着她,我暂时不去担心她,全力与太子周旋。

我进贺淡风房间的第一时间就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果然翻出了我想要的东西。

数封还未寄出的信,和一沓皱皱巴巴,类似日记的记录。

我一页一页看完,用心记住其中有用的信息,随后便将所有的纸付之一炬,将灰烬埋在了花盆里。

这几日,太子表面撤兵,实则把斐王府的侍从替换成了他的心腹,他经常来逼问我相关的历史,我编纂出各种看似与此时相关,但又没什么用处的「历史」与太子周旋。

我能做的,只有拖住太子。

还好没有真的把贺淡风交给太子,我心里暗暗地想,不然以她的愚笨性子,一天就将斐王府和将军府卖个干干净净。

其实自从斐王走后,我便隐隐感觉太子定会采取措施,以防万一,我早已在斐王府的暗道里藏了信,这封信,就是在这个时候,留给李尚书看的。

斐王府里的太子眼线遍布,我状似无意地提醒溪云不要忘了去酒楼结清斐王的账单。

账目早已算清,那间酒楼其实是斐王与李尚书密谈的另一处地方。

今日,我像往常一样前往后花园散步,身边跟着几个我的心腹侍从,但也跟着更多太子的人。

路过假山时,我悄悄看了一眼,有一块石头的位置被挪动了!

我护住小腹,故意装作崴脚,摔倒在地,滚到了假山旁边。

「侧妃!侧妃摔倒了!」周围的侍从惊呼着跑来扶我起来。

「这地面真是该好好修整一下了,哪里来的石头?把我绊倒了。」我故意抱怨道。

但我其实心如擂鼓,我手心里,已经攥着那块石头下压着的纸条。

……

晚上,太子又来了例行问我。

「我今天,隐约又想起来一些,」我装作若有所思地慢慢说道,「那次,斐王的信一开始骗到了太子,但太子出京城后没多久,便意识到出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随后折返,但斐王却已经攻进京城,太子大势已去……」

我接着贺淡风信里斐王假传圣旨骗太子去前线的事情说着。

半夜,我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来报,说太子已在京城内布兵,并前往京郊,决心固守京城。

这正是我想要的!

14

我微微勾起嘴角,从李尚书的纸条中,我得知斐王已经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李尚书也已经在城内悄悄布兵。

将太子引到京郊,正好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城内李尚书兵力着实有限,撑不了多久……决胜的关键点,还是在太子和斐王的城郊交战上。

而交战的日子,就是这几天了!

……

几天里,我夜夜都睡不好,越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我越生怕出问题。

我让溪云时时刻刻盯紧贺淡风,她这几日似乎真的老实了下来。

我每晚睡着的时候都把周斐给的玉簪放在枕头下面。

夜里,外面声音骤起,马蹄声混着人们的混乱的叫喊声。

我惊醒了,但不敢动。

我听到厮杀声音就在府里响起。

太子留下的人与斐王府里我的暗卫打起来了!

我不敢睁眼,冷汗不停地冒着,最后的时刻,来了!

……

喊杀声不知响了多久。

突然,我的房门被推开了。

「朕可以许你一个承诺了。」

周斐说。

……

太子于京城城墙大门战死,周斐随意给他安了个罪名。

周斐登基,清扫前朝,我爹爹辞官退隐。我大哥成了新的护国大将军。

老皇帝在边境受伤,回到京城时太子已死,老皇帝被迫传位给斐王,回宫后没几天便也去了。

芊贵人被遣送回了家,又嫁了个小知县,李尚书成了新的丞相。

我成了皇后,贺淡风封了妃子,沁妃。

皇帝说是淡淡微风沁人心,我只希望之前的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能记在心里。别再给我惹事。

日子一天天安定了下来,我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前朝便有官员提出要给皇帝选秀女。

「娘娘!沁妃娘娘又在闹了。」溪云低声向我汇报。「正在和皇上发脾气呢!」

我突然想起,之前贺淡风总念叨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竟然还在傻傻地以为皇上是爱她的。

「无需管她。」我淡淡地说。

皇上已不再会忍她。

果然,第二天一早溪云便又来报:「皇上罚了沁妃三个月的俸禄,和一月的禁足!」

选秀的事情办得很快,贺淡风禁足还未结束,秀女们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宫。

后宫里热闹了起来,破事也多了起来。

这些勾心斗角,无非是为了争皇帝的那点宠爱罢了,我懒得去管,但又不得不管。

然而,突然有一日侍女来报,说沁妃在宫里上吊了。

「贺淡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嘴上骂着,但我又不得不赶去看她情况。

发现得早,她已被救下来。

我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怎么?被皇上罚了,没了情爱就要寻死觅活吗?」我懒得与她装模作样,直接问道。

她慢慢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姐姐,我没说错吧,贺家,出了皇后呢。」

15

「我与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一直在努力生活,而你,眼里只有情爱,自以为知晓了未来的走向,便总想投机取巧。但情爱和历史,都是最虚无的东西。」我冷声说道,「你活在历史里,而我活在现实里。」

我离开时,她还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沁妃的禁足解了,每日倒也规规矩矩来请安。

新来的妃嫔们时不时来我宫里讲话,我每天都要提起精神来,作为皇后,不能出一点差错。

贺淡风也开始偶尔来坐坐,她似乎是在讨好我,带着些自己捣鼓出来的奇怪的东西,什么「奶茶」、「芋泥」,稀奇古怪的,但味道都不错。

我大多时候懒得搭理她,她也不多说什么。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每日喝的药也越来越多,也开始时不时有妃嫔打着送补品的名号给我送药,但那些全被悄悄倒进我寝宫的花盆里了。

这天,张美人带着茶点来我宫里享用,她是御史家的嫡女,恰巧是赶上贺淡风带着新研究的芋圆奶茶来了。

张美人走路袅袅婷婷,她温柔一笑:「皇后娘娘吉祥,沁妃娘娘吉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开始介绍她带来的糕点。

「臣妾带来的糕点名字叫八红糕,用八种红色的食物一起做成的糕点。皇宫里就一个宫女会做!臣妾特意带来给皇后娘娘尝尝鲜!」

糕点鲜艳,口感绵软,吃着确实是挺新鲜。

但吃着吃着贺淡风突然一僵,拍桌起身,开始质问张美人糕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我刚皱眉想训斥贺淡风,但腹部却突然一阵绞痛。

侍女溪云急忙跑去叫太医,贺淡风一把将滚烫的芋圆奶茶泼到张美人身上了。

贺淡风在张美人的尖叫声里急忙跑过来扶我。

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完了完了当初学的西医没学过把脉怎么办怎么办……」

太医赶来了,侍从也把张美人押下了。

「糕里……是放了山楂。」迫于压力张美人承认道。

但贺淡风不依不饶,她说食物相生相克不会这么快见效。

「你到底放了什么东西?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坏啊?」贺淡风指着张美人的鼻子跳脚。

在她的逼问之下,张美人承认她放了藏红花。

我心里一惊,还好我只吃了一小块,不然孩子可能都要没了。

贺淡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件事必须得告诉皇上!」

我躺在床上,皱眉瞥了她一眼,她慌忙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姐姐,我现在真的是为你好!我记得自己的位置,我知道姐姐您还是讨厌我,但我之前做的错事我真的都知道了!」

看着她着急辩解的神情不想是在说谎,我实在是难受,没力气管她。

皇上得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未曾看贺淡风一眼。

我知道皇上和贺淡风必然是闹掰了,但我也心里清楚,他看我,不过是在看我肚子里他的孩子,情爱这种东西,是最最靠不住的。

我并没有什么大碍,皇上罚了张美人二十大板,降为答应。

但贺淡风竟然起身怒视皇帝,「这个刑罚太轻!至少要打她四十大板!」

但张美人毕竟是御史家的嫡女,皇帝总是要留一份情面,罚了二十五大板。

16

贺淡风憋着股气坐下,但没一会又忍不住开口说话:「这个坏男人!孩子都要被坏女人害死了!还只罚二十五板子!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二十五板子已经够她鬼门关走一遭了,四十大板打下去可是会死人的,」我悠悠说道。

听到死人二字,贺淡风愣了一下,沉默了,估计是想起了斐王府死在她面前的那些侍从了吧。

「皇帝,是最天底下最有心的,也是最无情的。」我又说了一句。

贺淡风这次怎么说也是为我出头,我便耐着性子多教育了她两句,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

之后几乎每一天,贺淡风都会来看一眼我都吃了什么,并且每天派侍女提醒我去散步。

真是好笑,别的妃子都让我多休息少走动,她倒是每天提醒我运动。

这个时候她就突然来劲了,「我可是学医的,虽然学的是西医,但也是现在这个世界里最厉害的医生!」语气里多少带点自豪。

我生产的时候是半夜,贺淡风最先赶到。

她非要进来看,御医死命拦着不敢让进,后来皇上来了,让她进去了。

我疼得头晕眼花,听见贺淡风一进来就大骂「你们怎么都不洗手啊?!都去给我洗手!不洗手的都不许碰孕妇!」,又拿了滚水火苗和烈酒重新给器具消毒。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