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准备上楼，忽然看见顾嘉许出现在下一层的拐角处，想必是刚完成志愿者的工作。
我的脚步停了停，打算等他一起走。
他也看见了我，似乎还转头看了看刘皓宇，快步来到我的身边，拉过我的手就往上走：「愣着干什么，回家吃饭了。」
我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平时只有我惦记着三餐，而他总是一副从来不会饿的样子，但还是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在玄关处洗手，顾嘉许问：「刚刚那人，和你很熟？」
我点了点头：「我们楼上楼下两户，关系一直很好的。」
他洗手的动作变快了些，又问：「他送的小龙虾好吃吗？」
我立刻给出肯定评价：「超好吃，那天你不也吃了吗？」
顾嘉许擦着手，偏头看向我，明显皱了皱眉，转而又很是无奈的样子，说：「你喜欢吃小龙虾？等解封了，我请你吃。」
收到男神的主动邀请，我简直不敢相信，立刻答应：「好呀！」
晚餐后，我又召集所有人召开了第三次全体大会。
今天的电话询问和走访让我发现，小区里不但有许多买不到菜的独居老人，还有一些行动不便，甚至无法自行烹饪食物的老人。
既然要帮，就要帮到底，我寻求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
棉花表示，我们现在每天都能抢到不少菜，物资供应不成问题，或许可以设置分级，给缺少食物的老人提供新鲜的蔬果米面，给特别困难的老人，制作一些盒饭，每日配送到门口。
可可表示，她家是开餐馆的，给她一袋面粉就能做出很多东西，包子、饺子、馒头、米糕…… 她可以多做一些类似的食物让老人冻在冰箱里，随时加热食用。
……
既然被封在了这个小区，就是缘分，所有人都希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很快就制定出了一套更加完善的帮扶方案。
刘皓宇为我带来了居委那的最新消息。
居委表示，为了持续发展，不希望我独自承担帮扶的所有费用，大多老人都同意合理收费，同时，社区也会给出一定补助。
众心协力，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一日下午，我和刘皓宇完成二次走访，回到家，累倒在沙发上。
顾嘉许今天在家休息，一看见我，便向我递来一瓶可乐。
虽然家中物资充足，但可乐仍是奢侈品中的 top1，需要个人积分兑换，这瓶可乐，会花去他一个多星期的劳动。
在他的注视下，我小心地喝了一口，受宠若惊。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坐到了我的旁边，说：「看看这个。」
随身携带电脑，可能是计算机系学霸的基本素养。
见我看不明白，他耐心地为我解释：「这个小程序用来打电话，只要按一下上面显示的门牌号码，就可以拨出电话，不用再翻联系名单，这下面还可以进行备注。第二个小程序，下次走访可以试试安在老人手机上，我们在后台上架各种物资，老人缺什么就按一下，我们立刻送过去，操作比抢菜软件简单，稍微教一下就行，减少走访，节约时间，避免不必要的接触……」
我越听越是惊讶，心里满是崇拜。
他竟然连夜做出了两个实用小程序。
我只想到付出人力物力，可他，懂得用科技改变生活。
这就是我和学霸之间的差距吗？
一时太过激动，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连夸：「你好厉害！」
抱了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我急忙起身跳开，为了掩饰尴尬，胡乱地转移话题，「我、我这就发给皓宇看看。」
顾嘉许也站起身，向前一步靠近我，没有责问我的强抱，反而问：「你很喜欢找刘皓宇？你们不是普通的邻里关系吗？」
「是，是普通的……」我如实回答。
他又特地问起刘皓宇，脸色看起来不太高兴。
如果第一次问只是好奇。
那现在第二次问，着实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刘皓宇对我很好，曾经超过了一般的邻里关系，家里人也试图撮合我们。但我早跟他说清楚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可顾嘉许似乎很在意。
他是不是吃醋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忙忙碌碌，我终于放下尴尬，坦然面对他。
他也总是异常温柔地面对我。
他会为我擦汗，为我拿鞋子，甚至在我累得不想动时为我吹干湿漉漉的长发，这些亲密的举动，本不该属于普通的朋友。
我们的关系，正在不动声色地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
我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呢？
我想了想，说：「家里没醋了。」
不知顾嘉许是否意识到了我的意有所指，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唇角带上一点笑意，说：「那赶紧团一瓶，我爱吃。」
11
日子一天天过去，枯燥又忙碌。
疫情依旧严峻，解封之日未知。
我看了看日历，发现顾嘉许的生日就要到了，赶紧和三位狗头军师偷偷商议，怎么说也得给他简单庆祝一下。
三位狗头军师说时机已到，怂恿我在当天跟顾嘉许表白。
还别说，我对她们的提议挺心动的。
我忍不住开始想象，顾嘉许听到我的表白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有几成可能答应？答应之后，又会说些什么呢？
如果不答应……
不，我干嘛要去想不答应！
晚上，照例结束志愿者工作，我走回自己的楼栋。
经过前一排楼时，听见了焦急的议论声，我好奇上前询问，得知四楼的晾衣杆掉在了三楼的阳台上，二楼住户正在帮忙处理。
现在急需一个楼外的人搭把手。
我自然义不容辞。
一番折腾，成功在即，三楼住户却不小心打翻了阳台上的花盆。
惊叫声中，花盆向着我所在的位置直直掉落下来。
我急忙躲闪，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关键时刻，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我拉了过去，紧紧护在怀里。
花盆应声落在我的脚边。
同时，取下的晾衣杆砸在了顾嘉许的头上。
虽然他还穿着防护服，但我能一眼将他认出。
顾嘉许见没有危险，将我放开，关切道：「你没事吧？」
我心有余悸，愣愣地点了点头：「没，没事。」
他显然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回家吧。」
我正要跟着他走，却见他白色防护服的帽檐上渗出点点鲜红。
我拉开他的帽子一看，鲜血已染红了他的额头和一大片头发。
晾衣杆把他的头砸破了，伤口还不小。
顾嘉许故作轻松：「不疼的，回去包扎下就好。」
我自然不同意：「头上的伤口，而且那么大，怎么能自己随便处理，更何况，我家里也没有处理的工具……」
我坚持要带他去医院。
顾嘉许最终扭不过我。
虽然是特殊时期，但该治的伤，还是得治。
我们急匆匆找居委开了通行证，赶到医院，测了核酸，缝了针，吃了药，马不停蹄好几个小时，回到家，已是深夜。
我累得一歪身倒在了沙发上。
顾嘉许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手机屏幕忽亮了亮。
上面清晰地显示出一条新消息：生日快乐！
学生会的学姐卡点为他发来了祝福。
我才想起来，零点已过，顾嘉许的生日到了。
我幻想着为他筹备一个难忘的生日，幻想着在他的生日上和他浪漫携手，可结果，反手送了他一个大伤疤做生日礼物。
头上缝了好几针，他虽然不说，但一定很痛吧。
我的心中愧疚不已，坐起身望向顾嘉许，认真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你是为了救我……」
顾嘉许连忙摇了摇手：「意外而已，不是你的错。」
我却无法因为他的宽容而原谅自己。
他被困在陌生的小区，已经够糟心了，不能和知心好友一起过生日，已经够糟心了，现在，竟还无端受了伤。
想来想去，都是我害了他。
我有什么资格向他表白？
又有什么资格让他答应？
这些日子，忙忙碌碌，没有自由，我心中一直挤压着许多情绪无法抒发，一时间通通借机跑了出来，肆无忌惮地翻涌。
涌着涌着，越来越难受，越来越自责，我一下哭了出来。
顾嘉许立时慌了，急忙说：「怎么哭了，你别哭……」
可我哭都哭了，哪有那么容易收住。
他更加靠近我，抬手擦了擦我眼角的泪水，动作异常轻柔。
他并不懂怎么安慰我，只好把各种安慰的话都说了一遍。
最后，他无计可施地说：「我来你家，不是为了让你哭……」
我一下抓住了重点，追问他：「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顾嘉许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站起身，说：「好了，我去给你倒杯牛奶，喝完赶紧睡觉。」
我急忙起身，说：「我去倒，你需要休息。」
顾嘉许把我按回沙发上，说：「我只是伤了头，不是残废了。」
我看着他走向厨房，自己抽纸巾擦了擦眼泪，情绪平静了许多。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不自觉瘫倒在沙发上，不知怎么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微微睁开眼睛，发现顾嘉许用公主抱将我抱到了床上。
他在床头蹲下身看我，眼中带着满满的温柔。
手指拨开我的刘海，轻轻抚过我残存着泪痕的眼角。
手指的温度温暖真实。
片刻之后，他起身似要离开。
我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再次问：「你为什么来我家？」
顾嘉许说：「当然是因为你。」
他反抓住我的手，语气无奈又宠溺，「我出现在去你们专业教学楼的必经之路，出现在食堂，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都是因为——喜欢你。他们都知道，可你这个小笨蛋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顿时一惊，心里「砰砰」直跳。
转念一想，在自己的梦里，他顺着我的心意也很正常。
于是撒娇说：「那你别走，陪着我，我还想再梦久一点……」
顾嘉许问：「怎么陪？」
我想了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躺上来，躺我旁边！」
他没拒绝，依言躺到了我的旁边。
我又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的眼中笑意狡黠：「不要礼物，要你亲我一下，可以吗？」
我当即表示：「亲一下还不容易，你别动，我来！」
我一点一点向着他挪动。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能够看清他脸上所有的细节。
然后，我的意识就模糊了。
大概是没有真的亲到顾嘉许的。
梦，果然总在最关键的时刻戛然而止。
12
第二天早上，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我的眼睑上。
我在熟悉的大床上醒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一转头，看见了躺在我身边的顾嘉许，和我盖着同一床被子，躺得离我很近，肩膀几乎紧挨着，也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我吓了一大跳，急忙往旁边退，不小心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顾嘉许似乎被我吵醒了。
慵懒地伸了伸手，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一眼看见我，显然也吃了一惊，当即坐起身，回忆了一下，解释说：「抱歉，昨晚实在太累，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
我自然相信他的话。
相信他绝对不会对我存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可是……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最后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都快十点了。
棉花、可可和小安想必早已经起床，等待着进主卧洗漱。
我要怎么跟他们解释，顾嘉许一大早出现在我房间里的事？
说我们两灵感迸发，一大早就开始商讨帮扶大计？
不行，他们不会信，还会追问：「什么事非要在房间里说？」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贴在门上听了听，压低声音说：「你别动，我先出去看看，如果外面没人，你再偷偷溜出来。」
顾嘉许也走到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故作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去？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去？」
我直直看向他，没有说话。
我不信他想不通原因。
他轻轻笑了笑，又说：「我都表白了，你不准备给我名分吗？」
我的心立时像是被什么狠狠捶了一下，不疼，就是懵。
懵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知道今夕何夕。
表白什么的，完全不敢相信。
过了好几分钟，我才将信将疑地问：「昨晚，不是梦吗？」
顾嘉许说：「你希望是梦吗？」
我下意识接话：「不希望。」
顾嘉许的神色更认真了些：「我昨晚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我，「我喜欢你，好几个月前就开始喜欢你。给你过生日，不是他们忽悠我来的，是我主动要求的。」
我愣在原地，懵得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顾嘉许却不准备放过我，继续说：「昨晚还欠我什么，记得吗？」
我记得，当然记得，刚睡醒时还在遗憾来着。
可梦是梦，现实是现实，我羞得一下涨红了脸。
声如细蚊，支支吾吾道：「不，不合适吧？」
顾嘉许的眼中更多了几分笑意，说：「哪里不合适？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睡一觉又切换到脸皮薄模式了？」
我解释：「昨天是意外！」
他问：「只有昨天吗？」
当然…… 不止有昨天。
我才意识到，我每天晚上借着喝水的机会，蹲在沙发边偷偷观察他，拨弄他的刘海，甚至捏他的脸，他都是知道的。
他只是在装睡！
我更是羞得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然后钻进去。
不知不觉间，顾嘉许已贴到了我的身前，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揽住了我的背，稍稍弯下腰，低头，凑得离我的脸越来越近。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唇色鲜艳自然。
只要再近一点点，就可以触碰到我的嘴唇。
我慌得大脑一片空白，干脆闭上了眼睛。
顾嘉许柔声说：「原本只想逗逗你，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真的吻上了我的嘴唇，触感凉而柔软。
我的心里仍旧羞涩不已，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合他。
轻轻踮起脚，抬起头，双手环住了他的背。
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试探，直到卸下我所有的防备。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焦急的敲门声。
紧接着，棉花的声音传来：「灵灵，还没起床？日上三竿了！」
我不由一惊，下意识想要推开顾嘉许。
他却牢牢抱住我，将我按在墙上，不许我逃离。
从生涩拙劣到游刃有余，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学霸的进步速度，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棉花在外面大喊：「我忍不住了，不管你了，进来了！」
门应声打开，一秒后，又应声关闭。
棉花的声音更响了，整个房子里的人都能听见，还带着几分气愤：「麻烦你们下次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前记得先锁个门！」
又让我锁门，又是没锁门引发的惨案！
不是，等等，哪有不可描述！！！
然而，不过几分钟，我和顾嘉许在房间里做不可描述的事的话题，就在门外议论开了。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顾嘉许却毫不在意，把我抱起放在床上，又亲了好一会才罢休。
真没想到，我和男神就这么原地宣布在一起了！
番外 1
为了保持手速，家里的抢菜高手们时常组织比拼。
这日一早，多人接连失利，只有顾嘉许抢得最多。
棉花的男朋友随口怼他：「厉害，不愧单身了二十多年。」
我一时没听明白，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转而又想到了什么，顿时尴尬极了。
顾嘉许伸手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挡住我泛红的脸，回道：「你搞错了，我早就不是单身了。菜就是菜，不要找借口。」
番外 2
好不容易团到一批小龙虾。
顾嘉许大展厨艺，准备了一桌大餐。
餐桌上，他主动将小龙虾剥好送到我嘴里。
我有些不好意思，拒绝道：「我自己剥就好了。」
顾嘉许立刻说：「我记得你上个月在朋友圈里说，一定要找一个会为你剥小龙虾的男朋友，不要我剥，还想去哪里找？」
没想到，我随便一条消息，他都记得。
我咬住他递来的小龙虾，真不知吃的是麻辣味，还是蜜汁味。
棉花忍不住不满：「两位，这么多人呢，麻烦注意点影响。」
我哼了一声，往顾嘉许身上靠了靠，得意地笑着说：「为了感谢你们多年来给我投喂了那么多狗粮，我不得加倍回报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