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很难相信这个说法。
「可他刚才救了我。」
「是啊。」小卷毛看着我,面色凝重,「问题就在于,他为什么会救你。」
又是长久的沉默。
困意袭来,我低头看手机,「不行,十一点多了,我得回去睡觉。」
但这句话却仿佛是某种提醒,小卷毛低头掐算了几下,忽然脸色大变。
「完了!」
「怎么了?什么完了?」
我一头雾水。
但他却根本没应声,转身直接冲进了医院里。
途中甚至撞倒了一个路人。
※
小卷毛神情凝重,又不像是开玩笑。
我索性咬牙跟了上去。
那被撞倒的小伙本想发脾气,但爬起来才发现,撞他的人已经没了影,骂骂咧咧地吃了这闷亏。
而另一头,小卷毛已经奔到了服务台前面,表情焦急地问服务人员。
「妇产科在哪一层?」
台子里面站着个穿护士服的小姑娘,「先生,妇产科在另一栋楼的,您走错了。」
「不可能,一定在这一栋,我感觉得到。」
小胡娘表情讶异,但还是重复,「先生,可妇产科确实在另一栋楼。」
却没想到小卷毛忽然发怒,猛地一拳砸在台子上,「你别查都没查就胡说,再拖就来不及了!」
「嘭」的一声巨响。
不光小护士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急了,连不少路人都看了过去。
眼看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被保安抬走,我赶紧冲过去把人拽住。
冲服务台的护士解释,「不好意思,他老婆马上要生了,怕赶不上,有点暴躁。」
之后没等对方有反应,我就把小卷毛拉到了一边。
医院太大,所以分成了两栋主楼。
负责产检的检验科和负责生产的住院科,确实不在同一栋。
之前陪着我爸住院,见到了好几拨找错地方的。
那小护士估计是才上岗,还不知道有这区别。
小卷毛坚持是在这栋楼,应该是想去产房。
等避开大部分视线,我才停下来。
小卷毛手劲不小。
「你冷静点,我知道产房在哪。」
他听见这话一顿,终于停下了挣扎。
「在哪?」
我盯着他,再次确认他脸上的急躁不是作假,「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得跟我说清楚,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可以。」
我都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但出乎预料的是,他答应得十分痛快。
「现在来不及了,等会结束了我都告诉你。」
「啊?」
「别磨蹭了,快点。」
我回神,在他的催促下往电梯那头走。
产房在四楼,不算高层。
但问题在于,这趟电梯来得尤其慢,在三楼卡了半天,眼看等电梯的人从一开始的三两个成了一大群。
小卷毛也急得反复抬起手腕看表。
但过了一分多钟,他却忽然黑了脸,拽着我直奔楼梯间。
「来不及了,我们跑楼梯上去。」
楼梯间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其实再等一会,电梯马上就来了。」
四层楼虽然不高,但爬楼梯哪有坐电梯快?
我跑得气喘,觉得这人不太聪明。
却见他沉着脸往上跑,一路跺亮了所有声控灯,「那趟电梯等不到的。」
「什么意思?」
他脚下速度不慢,反问我,「刚才那趟电梯从四层下到二层,之后又直接回到了三层,对吧?」
「好……好像是。」
我刚才走了神,其实没太注意到电梯的停靠层。
「电梯四层到二层,属于下行,那么在一层有人按键的情况下,电梯都应该先下到一楼,之后再重新往上,除非……有外力干扰。」
他说完,住了口。
楼梯间里除了爬楼的脚步声之外,静得吓人。
我反复琢磨他那几句话的意思。
外力,外力……在这种情况下能对电梯产生影响的外力,恐怕不是人吧?
一晃神,我直接撞上了小卷毛的后背。
他被我撞得一趔趄,扶着墙边站稳。
赶紧低头看时间,看完后显然松了口气,说:「还好,在整点之前赶到了。」
我也掏出手机。
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
距离十二点,刚好还差十分钟。
我不明所以,问他:「结束了?」
小卷毛摇头,朝我看过来,「等会很危险,你就待在楼梯间里别出去。还有这个盒子,你先拿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会有人来跟你拿的。」
那是个巴掌大小的盒子,上面花纹繁复,看不出材质,但触感冰凉,应该是某种金属。
他双手托着递给我,又表情凝重,就跟托孤似的,搞得我也有点犹豫。
「不是,你这,怎么跟回不来了似的?」
他别开脸,侧颜隐在黑暗里,忽然说了一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完就要推门走出楼梯间。
但就在他即将握到把手的一瞬间,表情忽然大变,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丢了过去。
符咒无风自动,牢牢贴在了把手上。
而就在符纸贴上去的一瞬间,本来好好的把手忽然软化,成了一团扭曲缠绕在一起的肉虫。
蛆似的在黑气里钻进钻出,甚至有些还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摊肉泥,但却依旧在蠕动,朝我脚下靠近。
我看得恶心,下意识往后退。
「卧槽,这什么玩意?」
小卷毛脸色也不好看。
「别碰,那是怨气尸虫,因为常年啃食尸体,沾染了死人尸气,又被人用邪术炼化。只要被它接触到,皮肤就会腐蚀,尸化。」
我听完这话,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庆幸刚才没碰到那玩意。
「那现在怎么办?」
小卷毛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解开之后朝那堆尸虫撒过去。
之后「嗤嗤」几声,那堆虫子成了一团黑烟,终于消失了。
他这才把门推开。
而我之前在停尸房看到的那个老头,就站在外面,佝偻着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俩。
当然,他主要是在盯着小卷毛,我只是捎带的。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擅自拘魂炼制,本来就触犯了禁制,现在还想杀生,任何人看到,都不会坐视不理。」
那老头冷哼一声,「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没手下留情了。」
他眼睛闭上之后又猛地睁开,眼里凶光乍现。
背后忽然涌起一阵劲风。
我下意识回头。
刚好看到一张青黑的鬼脸朝我这头冲来。
是停尸房的那个小虎,浑身冒着焦黑的烟气,脖子上和背上还支出了好几个不同样貌的脑袋。
几个脑袋互相抗衡,导致它像个缝合怪异的多头怪胎,看得人胃里一阵翻涌。
那玩意步步紧逼,很快就到了跟前。
小卷毛掏出背后的木剑迎上去。
一剑劈过去,那玩意就掉了个脑袋。
但它顿都没顿,继续往小卷毛身上扑。
掉在地上的那个脑袋却成了火堆,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医院地面是瓷砖,按理说根本不可燃,但那火却违背常识,越烧越旺。
热气熏脸,烤得人呼吸急促。
小卷毛被逼得节节败退,又是一击未中后,木剑彻底被打了出去。
节奏一乱,他竟然站在原地,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跑啊!」
眼看那鬼脸朝着他脖子咬去,我赶紧冲过去把他扑到了地上,避开了那一下。
他这才回神,从怀里往外抛符咒。
定住那鬼脸之后,跟我一起钻进了旁边的空置诊室。
抵着门边喘粗气。
我好不容易把呼吸调匀,看向一样狼狈的小卷毛,「那玩意那么厉害,怎么办啊?」
却没想到他拧着眉心想了半天,说:「报警吧。」
「啊?」
这又是养小鬼又是尸虫的,报警?
「不是。你们这一行,不应该有问题自己解决吗?」
小卷毛一摊手,表情格外坦然。
「我是想自己解决,但问题是我打不过啊,而且,人民警察是我们永远的后盾。」
……
太有道理,以至于我竟无言以对。
而小卷毛也已经扶着门站了起来,顺着诊室门上的那块玻璃,往外观察。
「我再出去拖延一会,你赶紧报警。」
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反身关门,又往门上贴了一张符。
外面斗成一团。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医院里竟然没人察觉不对,过来查看,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头使了手段。
小卷毛这次改变了策略,远程用符咒消耗,不再让那鬼脸近身。
这样一来,竟然隐隐有了点优势。
而那老头显然不甘心,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用力划在了手腕上。
殷红的液体顺着伤口流出来。
那鬼脸竟然趴在地上,开始舔他的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等舔干净地上的血迹,再站起来的时候,那鬼脸竟然长大了不少。
原本地上渐弱的火势,也猛地一蹿,热浪冲天。
我躲在门内,都被烤得喉咙干哑。
这一下,小卷毛完全成了劣势,被火焰和鬼脸逼迫,不得不靠近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那老头用另一只手按着刀伤,笑容阴狠地望着那一幕。
窗户开着。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我赶紧回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报警。
按下拨号键,把手机凑到耳边,但等了半晌,依旧没有拨号成功的提示音。
不对劲。
信号被屏蔽了,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而门外,小卷毛闪躲艰难,且右手动作僵硬,显然受了伤,眼看就要被那鬼脸逼迫,从窗户摔下去。
这怎么办?!
我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视线在诊室里扫视,终于看到角落里的桌子底下放着的灭火器。
那灭火器应该没用过,重量不轻。
也顾不得小卷毛叫我别出去的叮嘱,用力推开诊室的门,之后举着灭火器冲了出去。
在那老头回神之前,照着他后脑勺狠狠砸了一下。
灭火器跟头顶接触。
一声闷响。
那老头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楼道里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火焰、怪物似的小鬼消失得一干二净。
窗户外面,也重新响起了往来过车的杂音。
小卷毛被逼到墙角,手上还举着符咒。
但对手已经消失了。
他看看地上的老头,又看看我。
最后视线定格在了我手上那个重量不轻的灭火器上。
喉结滚动,咽口水,之后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牛逼。」
我苦笑,把灭火器放在了地上。
手心隐隐发麻。
「这到底怎么回事,解释解释吧。」
小卷毛走过来,把地上的老头双臂反剪,之后在他身上翻找,直到翻出一块玉制的牌子后之才开口。
「这人是 S 市有名的邪修,为了豢养小鬼,到处搜寻枉死的小孩。」
「小孩?」
「对,小孩心思单纯,善恶不分明,枉死之后怨气也更纯粹,便于炼化。」
我想到那个狰狞的多头鬼,不禁拧起眉心,「那他怎么跑到医院来了,还在停尸房里救了我?」
「我敢肯定,他来不是为了救你。」小卷毛示意我看背后。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产房门前,那个「手术中」的灯牌正亮着。
一个年轻男人倚在墙边,陷入了昏迷。
下一秒,手术时间跳转到整点,产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小卷毛彻底松了口气,看着产房的大门,解释道:「阴时阴刻阴属,这个孩子在今天的凌晨出生,是最标准的纯阴命格,而在临产前一刻被杀,胎死腹中的话,则会激发最强的怨念,万一真被那个人得手,炼化了一个纯阴命格的枉死胎儿,后果不堪设想。」
我恍然,「所以你刚才那么着急,明知打不过,还疯了似的闯上来?」
他露出苦笑,「是不是有点蠢?但也来不及通知师父了。」
我摇头,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没,挺酷的。」
他眼前亮了亮,咧嘴,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挠挠头,「抱歉啊,我其实挺想帮你的,之前也不是故意咒你,主要是师父……」
我摆手,「没事,不用解释。」
一个为了救人连自己命都不要的人,再坏能坏到哪去。
再说我这事纯属是自己倒霉,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他还想开口,但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打断了。
电梯里哗啦啦冲出来一群人。
齐刷刷穿着保安服,直接把我俩围在了中间。
领头的那个人举着棍子,质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不知道医院里不能大声喧哗吗?我在监控里盯你们半天了,鬼鬼祟祟的!」
我没敢出声,猜也知道,我俩刚才的举动,在监控里肯定不太正常。
我心虚地避开了那个保安的视线。
反而是小卷毛,格外镇定地出声解释:
「您误会了,我们是看到有个神经病对人行凶,怕影响其他人,才跟过来的。」
说完,还用视线示意了一下地上的老头。
保安队长将信将疑,「神经病?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神经病?」
「不信您看,他不光攻击性强,而且刚才还自残了。」
手腕上的伤口,口袋里的匕首一应俱全。
亲自翻看之后,保安队的人已经信了一半,把人架起来就要带走。
「年轻人想帮忙是好事,但这种情况还是联系保安队比较好。」
小卷毛乖巧地点头应声。
而这时候,那老头却醒了。
尽管手臂被架着,受制于人,但看到我俩之后,还是迅速变了脸,面色狰狞地破口大骂:
「你个小杂种,把我东西还给我!」
但他自己却没意识到,完全失控的表现,反而坐实了精神有问题的说法。
直到被保安架着进了电梯,他依旧情绪激动。
那头电梯门合上。
产房的门也开了。
护士抱着裹好的孩子出来,摇醒了墙边的男人。
「先生,醒一醒,您妻子生产顺利,母子平安。」
「哎呦,谢谢您谢谢您,我这……怎么睡着了?」
年轻的丈夫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带着笑容责怪自己。
气氛温馨。
我跟小卷毛对视一眼,深藏功与名地并肩走进了楼梯间。
「对了,我叫许子恒。」
「庄宇。」
我也伸出右手,回握了他。
「刚才,谢了。」
「嗐,走吧,去吃饭,我请。」话刚说完,我又赶紧改口,「不行,还是你请吧,我不怕欠人因果。」
他愣了一下,之后才意识到我在开玩笑,苦笑着怼了我一下。
「命都欠你了,还差这点吗?」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毕竟凌晨。
能吃饭的地方也没剩下几个。
最后我俩还是找了家烧烤。
也没进店,就露天的几张桌子。
路灯,微风,远处看不太清的居民楼。
折腾了那一通之后,原本低落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地放松了下来。
许子恒拿了两瓶水,其中一瓶放在我面前。
「不喝酒吗?」我问。
「明天还得早起,喝多了起不来。」
听见这话,我有点惊讶,「干你们这行,也得打卡上班?」
他一口水没喝完,呛了一下。
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不是,我是干哪行的?我好像没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吧。」
「你不是……道士吗?」
「什么啊?我是记者,正经工作。」
他无奈地看着我,把水放下,拿纸擦嘴。
我上下打量他那一身道袍,「那你这,属于兼职?」
「也不是,其实主要是传承不能断,加上大灾将至……」
他语气里带着无奈,说到一半忽然转换了话题,「嗐,我跟你说这些干吗?对了,小庄哥,你等会把你生辰八字写给我,之前师父说不能帮,但也没把话说死,可能还有办法,我再去求求他。」
师门传承的事,确实不好跟我一个普通人说。
我举起矿泉水跟他碰了个杯,「谢谢兄弟。」
烧烤还没上,我俩闲聊,「不过我有一件事还挺好奇的,像你们这种道士,是不是都能看到鬼啊?」
「分情况,大多数时候还是需要开天眼才行,不然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怨气,除非是那种阴气特别重,或者有意显形的鬼。」
「这样也好。」
不然当了道士就得整天看到鬼,那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那我身边那个,现在还在吗?」
许子恒点头,默认了。
见我表情变化,安慰道:「不过她暂时好像没有害你的打算,应该没事。」
「希望如此吧。」我苦笑。
估计是怕我越想越难过,许子恒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过,也有特殊情况,有一些人因为体质原因,天生就开了天眼,像那种是没法主动关闭的,只能被迫见鬼。」
「那不是很惨?」
「是有点不幸,因为命定天眼,都是八字比较轻的人,加上长期惊吓,很有可能在成年之前就夭折了。」
我「啧」一声,觉得感慨。
我这至少还好好活了二十几年,才惹上了这个麻烦。
要是从小就见鬼,那还得了。
烧烤好了,老板亲自给端到了桌上。
刚从架子上拿下来的羊肉串,还滋滋冒着油,香味诱人。
许子恒一串肉下肚,才接着说了句,「不过那种人很少的,万里无一。」
我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天生天眼的人。
也没当回事,埋头苦吃。
毕竟空着肚子折腾了这么一通,实在是饿得够呛。
吃饱喝足。
我结了账。
跟许子恒道别之后,准备回酒店。
但走出没几步,他却又追了上来,「小庄哥,你得把八字告诉我啊。」
我一愣,也想起来了。
「困得我头昏脑涨,差点把这事忘了。」
我俩这才加上微信。
打字把出生年月给他发了过去。
「具体出生的时刻我记不清了,明天问问我爸,不过估计他也不一定知道。」
许子恒点头,「你尽量问问,实在不行问清楚是上午下午也好,算得准一些。」
「应该是早上。」
我爸以前总念叨,我难产,进了产房十二个小时,从晚上一直折腾到早上才生下来。
把人送进病房的时候,太阳都升起来了。
他正低头查看那条消息。
一串数字没念完,声音却变了调。
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你说,你是早上出生的,你确定吗?」
「确……确定啊。」
具体时间点拿不准。
但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我爸经常念叨这件事,那么多细节,怎么也不可能记错。
许子恒还在盯着我,听到我说确定之后,一字一句地开口:
「小庄哥,你被人换命了。」
沈龙
换命?
我拧着眉心看向许子恒,「这是什么意思?」
「那,我说完了你别害怕。」
路灯照耀下,他面色格外凝重。
但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忽然响起的惨声打断了。
「啊!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放开我,你这个畜生!」
尖厉的女声,混着阴沉的夜色,听起来更显凄厉。
我吓得一抖,之后跟许子恒齐齐转头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是个公共厕所。
声控灯亮着,镂空的墙上缘隐约能看到光影晃动。
深夜,公厕,呼救的女声。
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许子恒犹豫着开口,「那是……」
「强奸。」
我沉声开口。
之后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许子恒也回神,跟了上来。
离得越近声音越大,等到了跟前,已然能确定人在女厕所里。
我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当时就要往里闯。
却被许子恒忽然发力,拽了一个趔趄。
「别进去。」
没料到他会阻拦,我动了怒,压低声音吼道:「这种事不能不管!」
但他却没撒手,反而盯着我,格外严肃地开口:
「那里面不对劲,没有人气,阴气还特别重!」
没有人气?
我动作僵在了原地。
里面没有人气的话,那呼救的又是谁?
难道……
「没错。」
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许子恒沉着脸,重重点了下头,「是陷阱,有人故意施了障眼法,来掩盖外泄的阴气,恐怕就是为了吸引我们过来。」
我心里一沉。
很快就意识到刚才不该那么冲动,把我们两个都拖进了麻烦里。
「那现在怎么办?」
「跑!」
许子恒拽着我的胳膊,使劲往路灯下跑了过去。
而他话音刚落,厕所里的声控灯就开始明暗交替,阴风裹挟着嘶吼声猛地迫近。
许子恒一面推我,一面掏出符咒往身后扔。
但原本在医院能定住小虎的符咒,现在抛出去却一点用都没有。
可想而知,身后追着的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路灯昏暗,辨认方向不是易事,但我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敢放慢,咬着牙往前冲。
而偏偏在这时候,前头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
因为纠结,所以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就在这个间隙,阴风越逼越近,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窖里,凉意直往五脏六腑逼。
我冻得打冷战,连抬腿都成了奢望。
不行,跑不动了。
上下眼皮像是在打架,疯了似的往一块粘。
视线也渐渐迷离……有个模糊的背影在眼前闪过。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消失时,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迫使我往前奔了好几步。
那股刺到骨头的阴冷终于消散,原本无法抬起的双腿也恢复了正常。
风声裹挟着许子恒的喊声,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他说:「往左!去最近的派出所!」
我精神一振,几乎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想法——派出所评公正,断是非,正气凛然,普通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去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瞬间调整了逃跑路径。
不过,许子恒怎么办?
想到这,我借着转弯的瞬间,偏头看向身后。
才发现他正艰难地举着木剑,抵着一团黑气。
而更诡异的是,那黑气虽然看上去没有实体,但阻力却大得惊人,我甚至看到了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注意到我回头,他又咬牙喊道:「快跑,不用管我,他们的目的是你,不会拿我怎么样!」
那团黑气再次逼近,看样子确实是想绕开许子恒来追我。
我赶紧咬牙提速,拼命把距离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