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是我没提前问你一句。」
「嗨,咱哥俩还说这个?你有事随时说就行。」
我心里一阵感动,开口,「你能不能帮我查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报上一个地址,叫程飞帮我查查,那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
之前跟陈喜撕破了脸,他肯定在盯着,真知道我要查那间别墅,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如叫程飞帮忙,至少稳妥一些。
「你叫人关注一点,看有没有哪一任住户姓薛。」
「薛是吧。行,我找人给你查,有了结果马上告诉你。」
「谢谢兄弟。」
「客气什么。」
我俩太熟,也不用说那么多客套话。
加上怕耽误他直播,我直接挂了电话。
再抬头,已经到了我住的楼门口。
旁边停了辆美团的外卖车。
这一路变故突发,实在没想到竟然让人一直等到了天黑。
我实在不好意思,上了电梯后,给他转了一千块。
那头却不收,说:「大哥,你之前已经给过我五百了,再给五百就行。」
我没回,打算当面解释。
可出了电梯,往我家那头走。
才发现根本没人,除了被挂在门把手上的奶茶,门前空空如也。
我下意识皱眉。
人呢?
但下一秒,楼梯间的门开了,里面探头探脑地钻出了一个黄色的人影。
「大哥,是你不?」
外卖小哥摘了头盔,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满脸惊喜地看着我,比见了女朋友还亲。
「是,不过你怎么跑那里面去了?」
我指了下楼梯间。
里面声控灯不灵活,漆黑一片。
「嗐,别提了,我一开始是在你门口等,但时间一长,你周围邻居进进出出,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我怕人家报警,才去里面等的。」
我代入邻居的视角,一琢磨确实是这回事。
「辛苦你了哈。」
「没事没事。」
「那钱你都拿着吧,多的就当补偿了,毕竟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面色一喜,咧嘴笑了,「那太谢谢您了。」
因为肤色太黑,显得牙格外白。
我挪开视线,想起正经事。
「你平时都是怎么跟顾客联系的?」
「就用手机。」
他把手机递过来,点开一个图标。
跟我们点外卖用的软件不同,是骑手专用。
点进在线消息页面,能看到之前的对话历史记录。
我这一单因为没点送达,所以依旧能发消息。
历史记录就是那三句话。
我顶着骑手的身份,打字,「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为什么不能接近和仁医院?」
「是谁要害我?」
……
不管我是询问、威胁、祈求,对面都一概不回。
消息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
我转头,问外卖小哥,「除了线上消息,还有什么途径能联系上下单的人吗?」
对方摇头。
「平台保护用户隐私,只有订单配送期间,才能通过平台发消息,订单一结束就不行了。打电话的时候,连号码都是虚拟的。」
得到准确答复,我心里一沉。
这么看来,那人也说的没错。
只要他打定主意不回消息,我确实找不到他。
外卖小哥凑过来,好奇地问:「大哥,你这外卖是不认识的人给点嘞?」
我苦笑,「对,不光不认识,我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犹豫片刻,开口,「我感觉可能是女的。」
「为什么?」
他挠挠头,「就是感觉,主要奶茶这玩意,送过的都知道,十单有八单都是女顾客点的,您这还是芋圆奶绿……」
我一愣。
外卖小哥的话乍一听不靠谱,但仔细想想,却非常有道理。
目前看来,对方下单的目的,就是通过备注给我传信,所以外卖本身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对方大概率随手选了一个常点的东西下单。
也就是这样,才更暴露习惯。
试问,有哪个男的在随手下单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奶茶?
而且还是什么芋圆奶绿。
这玩意我连听都没听过。
这么看来,下单的人还真有可能是女的。
我感激地看向外卖小哥。
但还没说话,手里的机器就「叮咚」一声,大声提醒,「您有新的重要消息,请及时查看。」
我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屏幕。
发现对方终于发过来一条消息。
只是并没回应我之前的任何问题。
她说:「小心,要害你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拧起眉头。
这人故弄玄虚,演戏还演上瘾了?
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却听到电梯「叮」了一下,随后有脚步声逼近。
我下意识回头。
看清来人之后,我却愣了几秒。
程飞。
怎么是他?
那个人说他要害我,怎么可能?
疑惑和惊讶同时涌上心头。
毕竟刚收到那条消息,程飞下一秒就出现,这节点让人很难不产生联想。
我下意识后撤,心里生起些许警惕。
但程飞并没察觉,面色急切地奔过来,「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没事吧?」
我一愣。
「你给我打电话了?」
「是啊,不是你说查到东西联系你吗?」
这才恍然。
对啊,是我在路上拜托程飞帮忙。
他估计是联系不上我,担心出事,才直接跑了过来。
刚才的警惕消散。
那个点外卖的人,恐怕就守在这附近,看到程飞过来之后,才故意说那话挑拨我俩关系。
实在是用心险恶。
回过神。
程飞已经把我拉到墙角,压低声音说:「哥,你跟我说实话,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含糊问:「你查到什么了?」
他却不答话,满脸担忧,「那个地址,就是直播凶宅的别墅对吧?就因为那场直播,你现在遇到了大麻烦,是不是?」
「不是什么大事。」
「放屁!我还不清楚你的性格,要不是走投无路,你肯定不想麻烦我,更别提主动让我帮忙查东西。」
他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我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索性承认了。
程飞见我点头,叹了口气。
「我听人说海市有一个大师,专门帮有钱人驱邪抓鬼,灵得很,我这就联系他,哥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他马上就掏出了手机,去打电话。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热,说不感动是假的。
陈喜身后有靠山,从那个死得无声无息的小主播就能看出,对方势力不小,至少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
我已经深陷其中,脱不了身。
可程飞前途明朗,根本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还是来了……
几个念头回转。
程飞已经打完了电话,表情欣喜。
「大师同意了,叫我们这就过去,他帮你驱鬼。」
「真的?!」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我又惊又喜,竟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了,咱们快走,别让大师久等。」
我点头,准备告诉外卖小哥让他先走。
但刚迈出几步,惊喜褪去,却又犹豫起来。
之前在医院门口,卷毛道士说得清清楚楚。
我是跟鬼结了冥契,定了因果,旁人没办法干涉,所以帮不了我。
而且如果相框里的女孩就是那个薛姑娘的话,能瞬间让那个老太太魂飞魄散,恐怕不好应付。
可程飞认识的这个大师,却连面都没见,就打包票说能解决,怎么想都有些不靠谱。
见我面露犹豫,程飞追问:「怎么了?」
「这大师连我惹了什么麻烦都不知道,真的能行吗?」
我把在医院门口遇到小卷毛的事说了,只是略过了在陈喜家那一部分。
程飞听我提起冥契,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心。
但并没问那是什么,反而语气坚定地重复,「你放心,我已经把情况说清楚了,大师都跟我保证了,肯定能解决你的麻烦。」
「但是……」
「别但是了。」程飞面上露出几分不耐,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哥,我还能害你吗?而且能不能解决,你跟我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程飞的态度,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被鬼缠身的明明是我,可他却比我还着急……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担心我?
莫名其妙地,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句提醒。
我被恶鬼缠身,本来就活不了多长时间,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方设法传消息过来,难道真的只是看我不顺眼,想恐吓?
还是说……
程飞真的有问题?
心头重新生起警惕。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而且就算程飞真心帮我,拖延一会也不会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还是跟刚才打算的一样,告诉外卖小哥我跟程飞有点事要办,叫他先走。
之后跟程飞一块下楼。
等到一楼下电梯之前。
才猛地一拍脑门,「坏了,差点忘了,我还得去一趟医院,要不这样,飞子你先过去,然后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程飞一愣,立刻阻止,「不行。」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他赶紧放缓了语气补充道,「我是说……都这么晚了还去医院干什么。」
我表情发愁。
「护工说我爸没有换洗衣服,而且今天状态也不好,说是连饭都吃不下,电话中午就打过来了,我怎么也得先过去一趟。」
搬出我爸当借口,他不好反驳。
「那……行吧,那我先过去,你也快来啊,人家大师可不等人。」
「放心吧兄弟,确认我爸没事,我马上就去。」
程飞盯着我按了楼层,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心脏狂跳,假装一切正常,坐电梯上楼,掏钥匙开门。
之后按亮了客厅的灯。
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到第 53 下的时候,新消息终于进来了。
「那人下楼之后就上车了,现在还在车里看手机。」
我心里一沉。
果然,程飞在撒谎。
他早就把定位发了过来,是某个靠近郊区的酒店,还跟我说现在路上。
得亏我存了个心眼,提前给外卖小哥发消息。
叫他下楼之后把电动车放到隐蔽的地方,帮我盯一会梢,看程飞到底走没走。
本来还以为是我太敏感,想多了。
但现在看来,程飞或许真的不对劲。
※
我摸不透程飞的目的。
虽然不能仅凭一条短信,就怀疑相处几年的朋友,但我处在旋涡中心,而且经历了太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所以有些时候,也是不得不防。
万一程飞他,也是被那些东西控制了呢……
想到这,我给快递小哥又发了个红包过去,嘱咐道:「您受累再帮忙盯一会,看等会他要去哪。」
刚刚程飞明显是想把我带走。
目的还没达成,应该不会轻易离开。
后续肯定还有其他举动,我不如先静观其变,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好嘞。」
收了钱,又不是什么麻烦事,那头应得格外痛快。
我起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收拾出几件衣服,装进背包里。
做戏做全套。
既然说要去医院探病,换洗衣服总得带上。
下楼,打车。
反正鬼打墙的时候,那位「薛姑娘」救了我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放任我出车祸。
「尾号 3384?」
「是,师傅您能不能路上停一下,我到超市买点东西。」
「也可以……那我换成乘客自定义路线模式了哈,价格可能高一点。」
「没事,钱好商量。」
我在想办法拖时间。
刚刚下楼的时候,我就已经给护工打了电话,叫他先带我爸出院。
毕竟我在明,敌在暗。
我爸住院这件事,是明晃晃的软肋,不管是程飞还是陈喜,很容易抓住这一点来威胁我。
外卖小哥传话,程飞的车还在跟,就停在超市不远处的巷子。
因为心里装着事,所以哪怕人就站在明晃晃的超市里,我也丝毫放松不下来。
随手往购物车里扔了一堆日用品。
之后就是频繁低头看手机。
护工说办好了出院会告诉我,但现在还没消息。
可身后的监视感越来越重。
我刻意往蔬果打折区靠近,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用余光观察身后。
果然看到好几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混在那些要买菜的大爷大妈中间。
心里猛地一沉。
对方人数压制,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但好在他们只是跟踪监视,并且刻意藏匿行踪,看来还不打算撕破脸。
我勉强定下心神。
佯装平静地挑拣水果。
排队的时候,也故意选了看似人少,但每个人的购物车里东西都很多的那一趟。
终于,在结完账,提着东西往超市门口走的时候,手机来了短信。
「哥,我已经把出院手续办好了,现在就带叔叔去酒店。」
「麻烦你了。」
我长舒一口气。
确保我爸安全,那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掏出手机,给外卖小哥发微信,「兄弟,不用跟了,你回去吧。」
之后上车,坐稳。
对前头的司机笑笑。
「师傅,这次正常去医院。」
「行,那您系好安全带。」
这个超市,距离医院实在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我爸原先的病房在五楼。
为了混淆视听,我进电梯后先按了楼层,但在二楼就提前下了。
程飞的人没法直接跟进电梯,估计不知道这一点。
我跑楼梯去一楼,运气好的话,也不难逃走。
楼梯间安静,哪怕贴了不能吸烟的告示牌,但烟味依旧浓郁。
我推开楼梯间的大门,贴着墙边往正门方向走。
但还没走出几步,心里就是一凉。
四五个穿着黑衣服、戴帽子的男人,堵在正门入口,见到来去的年轻男性,就会把对方拽住观察长相。
那几个人我实在不陌生,毕竟刚刚才在超市里见过。
——那原来是程飞的人。
而程飞不在其中,估计对方是兵分两路,另一组已经上楼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很快就会察觉我爸不在,而我打算逃跑。
不行,现在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
正门出不去,我只能先钻进了反方向的走廊,想办法寻找其他出口。
在走廊里绕了半天。
才终于看到一位经过的大夫。
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个,大夫您好,我想问一下出口在哪啊?」
大夫手上还拿着病历本,头都没抬地指了个方向,「那边。」
但那边是正门,有程飞的人。
「那边不行,您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听见这话,大夫终于抬头扫了我一眼,「没有了,就那一个。」
「那除了正门,还有其他办法出医院吗?」
这问题算不上合理。
大夫听完果然不满,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我,「有事去挂号处问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