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准备告诉外卖小哥让他先走。
但刚迈出几步,惊喜褪去,却又犹豫起来。
之前在医院门口,卷毛道士说得清清楚楚。
我是跟鬼结了冥契,定了因果,旁人没办法干涉,所以帮不了我。
而且如果相框里的女孩就是那个薛姑娘的话,能瞬间让那个老太太魂飞魄散,恐怕不好应付。
可程飞认识的这个大师,却连面都没见,就打包票说能解决,怎么想都有些不靠谱。
见我面露犹豫,程飞追问:「怎么了?」
「这大师连我惹了什么麻烦都不知道,真的能行吗?」
我把在医院门口遇到小卷毛的事说了,只是略过了在陈喜家那一部分。
程飞听我提起冥契,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心。
但并没问那是什么,反而语气坚定地重复,「你放心,我已经把情况说清楚了,大师都跟我保证了,肯定能解决你的麻烦。」
「但是……」
「别但是了。」程飞面上露出几分不耐,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哥,我还能害你吗?而且能不能解决,你跟我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程飞的态度,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被鬼缠身的明明是我,可他却比我还着急……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担心我?
莫名其妙地,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句提醒。
我被恶鬼缠身,本来就活不了多长时间,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方设法传消息过来,难道真的只是看我不顺眼,想恐吓?
还是说……
程飞真的有问题?
心头重新生起警惕。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而且就算程飞真心帮我,拖延一会也不会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还是跟刚才打算的一样,告诉外卖小哥我跟程飞有点事要办,叫他先走。
之后跟程飞一块下楼。
等到一楼下电梯之前。
才猛地一拍脑门,「坏了,差点忘了,我还得去一趟医院,要不这样,飞子你先过去,然后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程飞一愣,立刻阻止,「不行。」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他赶紧放缓了语气补充道,「我是说……都这么晚了还去医院干什么。」
我表情发愁。
「护工说我爸没有换洗衣服,而且今天状态也不好,说是连饭都吃不下,电话中午就打过来了,我怎么也得先过去一趟。」
搬出我爸当借口,他不好反驳。
「那……行吧,那我先过去,你也快来啊,人家大师可不等人。」
「放心吧兄弟,确认我爸没事,我马上就去。」
程飞盯着我按了楼层,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心脏狂跳,假装一切正常,坐电梯上楼,掏钥匙开门。
之后按亮了客厅的灯。
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到第 53 下的时候,新消息终于进来了。
「那人下楼之后就上车了,现在还在车里看手机。」
我心里一沉。
果然,程飞在撒谎。
他早就把定位发了过来,是某个靠近郊区的酒店,还跟我说现在路上。
得亏我存了个心眼,提前给外卖小哥发消息。
叫他下楼之后把电动车放到隐蔽的地方,帮我盯一会梢,看程飞到底走没走。
本来还以为是我太敏感,想多了。
但现在看来,程飞或许真的不对劲。
※
我摸不透程飞的目的。
虽然不能仅凭一条短信,就怀疑相处几年的朋友,但我处在旋涡中心,而且经历了太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所以有些时候,也是不得不防。
万一程飞他,也是被那些东西控制了呢……
想到这,我给快递小哥又发了个红包过去,嘱咐道:「您受累再帮忙盯一会,看等会他要去哪。」
刚刚程飞明显是想把我带走。
目的还没达成,应该不会轻易离开。
后续肯定还有其他举动,我不如先静观其变,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好嘞。」
收了钱,又不是什么麻烦事,那头应得格外痛快。
我起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收拾出几件衣服,装进背包里。
做戏做全套。
既然说要去医院探病,换洗衣服总得带上。
下楼,打车。
反正鬼打墙的时候,那位「薛姑娘」救了我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放任我出车祸。
「尾号 3384?」
「是,师傅您能不能路上停一下,我到超市买点东西。」
「也可以……那我换成乘客自定义路线模式了哈,价格可能高一点。」
「没事,钱好商量。」
我在想办法拖时间。
刚刚下楼的时候,我就已经给护工打了电话,叫他先带我爸出院。
毕竟我在明,敌在暗。
我爸住院这件事,是明晃晃的软肋,不管是程飞还是陈喜,很容易抓住这一点来威胁我。
外卖小哥传话,程飞的车还在跟,就停在超市不远处的巷子。
因为心里装着事,所以哪怕人就站在明晃晃的超市里,我也丝毫放松不下来。
随手往购物车里扔了一堆日用品。
之后就是频繁低头看手机。
护工说办好了出院会告诉我,但现在还没消息。
可身后的监视感越来越重。
我刻意往蔬果打折区靠近,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用余光观察身后。
果然看到好几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混在那些要买菜的大爷大妈中间。
心里猛地一沉。
对方人数压制,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但好在他们只是跟踪监视,并且刻意藏匿行踪,看来还不打算撕破脸。
我勉强定下心神。
佯装平静地挑拣水果。
排队的时候,也故意选了看似人少,但每个人的购物车里东西都很多的那一趟。
终于,在结完账,提着东西往超市门口走的时候,手机来了短信。
「哥,我已经把出院手续办好了,现在就带叔叔去酒店。」
「麻烦你了。」
我长舒一口气。
确保我爸安全,那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掏出手机,给外卖小哥发微信,「兄弟,不用跟了,你回去吧。」
之后上车,坐稳。
对前头的司机笑笑。
「师傅,这次正常去医院。」
「行,那您系好安全带。」
这个超市,距离医院实在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我爸原先的病房在五楼。
为了混淆视听,我进电梯后先按了楼层,但在二楼就提前下了。
程飞的人没法直接跟进电梯,估计不知道这一点。
我跑楼梯去一楼,运气好的话,也不难逃走。
楼梯间安静,哪怕贴了不能吸烟的告示牌,但烟味依旧浓郁。
我推开楼梯间的大门,贴着墙边往正门方向走。
但还没走出几步,心里就是一凉。
四五个穿着黑衣服、戴帽子的男人,堵在正门入口,见到来去的年轻男性,就会把对方拽住观察长相。
那几个人我实在不陌生,毕竟刚刚才在超市里见过。
——那原来是程飞的人。
而程飞不在其中,估计对方是兵分两路,另一组已经上楼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很快就会察觉我爸不在,而我打算逃跑。
不行,现在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
正门出不去,我只能先钻进了反方向的走廊,想办法寻找其他出口。
在走廊里绕了半天。
才终于看到一位经过的大夫。
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个,大夫您好,我想问一下出口在哪啊?」
大夫手上还拿着病历本,头都没抬地指了个方向,「那边。」
但那边是正门,有程飞的人。
「那边不行,您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听见这话,大夫终于抬头扫了我一眼,「没有了,就那一个。」
「那除了正门,还有其他办法出医院吗?」
这问题算不上合理。
大夫听完果然不满,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我,「有事去挂号处问志愿者。」
我站在原地发愁。
却忽然又听到了大夫不悦的声音,「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挂号了吗?」
转头看过去。
这才发现那几个黑衣人正无声地朝我逼近。
估计是早就发现我了,打算趁我不注意把我控制住。
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之后瞬间回神,往走廊另一端飞奔。
那几个人察觉,扬声叫人,「在这!」
他们撞倒了不明所以的大夫,加速朝我追了过来。
我听着大夫愤怒的喊声,更不敢停下,一路狂奔。
医院构造复杂,走廊弯弯绕绕。
时间紧迫,我顾不上看地图,只能凭着直觉躲避。
直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温度也越降越低。
路的尽头赫然成了死角。
而唯一那扇门的入口,写了三个字:停尸房。
艹,怎么跑到这来了?
停尸房冷气温度低,我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换成平常,我是死都不会靠近这种地方。
可身后的脚步声越逼越近……
算了,不过是几具尸体,鬼都见过了还怕这个吗?!
我咬牙推开那扇门,冲了进去。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吓得魂差点都没了,拼命克制着才没喊出来。
之后才发现,那只是个老头,还穿着带医院名称的工作服。
原来是看守停尸房的。
我长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解释,「大爷,我遇到了点问题,能不能在您这躲一躲啊?您放心,我真不是坏人,就是临时遇到了点麻烦……」
我绞尽脑汁思考用什么借口说服对方。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老头说了声,「随便。」
之后他就转过去,背对着我开始扫地。
我收了声。
四处观察这地方有哪能躲。
停尸房整体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冷冻室,里面贴墙放着冷柜,还有不少盖着白布的移动病床。
白布下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尸体数量不少,那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但我是怎么也不可能去那里面躲的……
至于外面,则是个简陋的休息区。
一套座椅,半人高的小木柜,以及一张折叠床。
粗略看下来,也就只有那个半封闭式的电脑桌底下能藏人。
这么想着,我蹲着钻进了桌子底下,之后又把凳子拉过来,挡住身体。
这样就算来了人,轻易也看不到我。
就在我蜷着身体,准备装死到底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老头出声,「你想躲在停尸房也可以,但想活命最好不要喝水。」
我一愣。
这是……在跟我说话?
可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是怎么回事?
别说喝水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躲在桌子底下,挤得动都动不了,哪还顾得上口渴?
错杂的脚步声逼近。
「嘭」的一声。
猜也能猜到,是那些人追过来了。
最先说话的人声音暴躁,「哎,那边那个……老头,刚才那人躲哪了?」
「他妈的,哑巴了,给老子说话。」
我心里发沉,不知道程飞从哪找了这些玩意,连老人家也要为难。
「得了,别管那个老头,先找人。」
这次说话的,是程飞。
其他人明显听他指挥,外面暂时安静了下来。
走动声,翻找声。
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你们这样,是对死者不敬,会遭报应的。」
老头低沉着声音开口,显然是在阻止那些人乱动尸体。
但随后响起了几声讥笑,「老子连活人都不怕,几个死的还能放在眼里?」
「老东西,不想惹事就滚远点!」
「你悠着点,那老头真摔死了可找你碰瓷啊。」
「呦,这个还挺年轻,可惜了。」
「哈哈哈,你他妈是不是变态,对着尸体都能来。」
「那是,爷胆大,别说尸体,就是鬼来了都不怵。」
接下来的话更是脏得不堪入耳。
我内心纠结。
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挨个给这些畜生一拳,但同时心里又很清楚——我自己打不过他们。
纠结和愤怒一齐涌上来。
嗓子干涩。
还好随身带了水,不然还得出去拿。
这么想着,我低头拧开了手里的矿泉水。
刚把瓶口凑到嘴边,动作却猛地一顿。
不对。
我什么时候……随身带了矿泉水?
太阳穴刺痛。
胸前也一阵发烫,是上衣口袋,装着小卷毛给我那张符咒的位置。
而之后抬头才发现,手举在半空,但手心里分明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矿泉水?
头皮一阵发麻。
忽然想起了刚刚,那老头没来由提醒的那句话,他说,「想活命最好不要喝水。」
我当时不以为意。
可偏偏此时喉咙干得要命,甚至隐隐作痛,好像再不喝水,就会直接渴死一样。
而刚刚消失在手心的那瓶矿泉水,也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还拧开了盖子。
这情况很明显不正常。
熟悉的阴冷感,以假乱真的错觉……
这特么哪是口渴,明明是又撞了鬼!
我吞咽唾沫,使劲克制着想伸手去拿那瓶水的冲动。
不管怎么样,那水都不能喝,一旦喝下去就完了。
外面的翻找声没停。
「他妈的一群废物。」程飞的语气里掺了气急败坏,「我亲眼看着他跑进来的,怎么可能找不到?」
我蹲在桌子底下,既要忍着嗓子渴得冒烟的生疼,又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格外艰难。
「那边那个桌子,还有床底下,都给我好好找找。」
有人应声,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我心里一凉。
急得发疯,但同时又很清楚现在换位置也来不及。
手脚蜷得发麻,思维混乱。
只能寄希望于搜查桌底的人体能不好,待会偷袭打倒他,再想办法逃跑。
我尽量逼自己冷静下来。
同时小幅度活动手臂,准备动手。
一秒,两秒,三秒。
那个人在我面前蹲下,甚至直接对上了我的视线。
但奇怪的是,他却像对着空气一般,视线空洞。
看了一眼,就起身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像……根本没看见我一样?
甚至他翻找完床下之后,还像模像样地喊了一声,「程老板,这边找过了,没人。」
他是真没看到,还是故意的?
故意的话,为什么要帮我?
思绪混乱。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诡异了。
程飞信不过那人,亲自又找了一遍桌子底下。
他这次连凳子都拉开了,但依旧像没看见我似的,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桌子,骂道:
「妈的,真让那小子跑了!」
而我倚着桌子,能清晰地感觉到木头的震动。
最后因为翻遍了停尸房都没找到我,程飞哪怕不甘心,还是带人走了。
只剩我蹲在地上,一脸震惊地盯着那一行人推门离开。
之后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恰巧看到那个老头关好了冷室的门,慢悠悠地走过来,说:「他们走了,你安全了。」
因为腿麻,我疼得龇牙咧嘴。
但还是强忍着难受看过去,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张狰狞的鬼脸。
那张脸白得吓人,但五官却又透着阴郁的青黑,就趴在老头一侧肩膀上,朝我张牙舞爪。
而那老人家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我心里一震,到了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长期待在停尸房,确实有可能染上这些。
「怎么了?」那老人家见我面色不对,走近一步,关心地问。
那张鬼脸也跟着凑近,阴冷的黑气几乎扑到了我脸上。
我压住想逃开的冲动,只能尽量提醒:
「刚才谢谢您,不过老人家,您长期在停尸房待着,还是偶尔去庙里看看的好,我知道您可能不信这个,不过还是……」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
那团黑雾从老人肩膀飘了下来,落在地上,成了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模样,白了我一眼。
「不玩了,你这人不怕,吓你也没劲。」
老头出声,「小虎,别胡闹。」
反而是我僵在原地。
用余光去暼那个明显不是人的小孩,磕磕巴巴地开口,「您……能看见他?」
老头微微一笑,「能看见。」
随即开口解释,「这是我孙子小虎,五岁那年,因为意外失火去世了,但因为跟我感情太好,所以舍不得离开,这才一直跟着我游荡人间。我也是为了让他舒服一些,才在停尸房工作。」
停尸房阴气重,鬼魂确实没那么容易消散。
「那刚刚那些人看不见我其实是……」
「小虎的障眼法。」老人点头。
怪不得。
我恍然,赶紧再次跟人道谢。
而现在想想,刚才那股口渴的冲动,或许也是一样的原因。
老人似乎能看出我的想法,点了点头,「小孩幼稚,还请小哥多担待。」
「没事没事,是小虎救了我。」
老人家笑笑,显然是打算送客。
可我虽然想走,但却又怕程飞一行折回来。
所以趴在门口往楼道里看,没敢轻易出去。
还是小虎飘出去,过了会回来告诉我,「放心吧,要抓你的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我赶紧再三道谢,推门出了停尸房。
不知道是不是小虎帮忙,相当顺利地走到了大门。
而程飞一行人也真的不在了。
我松了口气,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只是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程飞一行人目的没达成,肯定还有后招。
而我住的地方不安全,暂时应该是回不去了。
正发着愁,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争执。
「先生您听我一句劝,不拿这张符的话,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有完没完,别逼我给你个血光之灾。」
「就十块钱,你就当试试呗。」
「真当我傻啊,知道你是骗子还给钱?!」
而其中一道声音,格外耳熟……
我转头看过去。
……
还真是他,那个卷毛。
此时他正追着一个男人,要卖给他符咒。
但对方明显把他当成了骗子,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那大哥五大三粗,袖子底下的文身若隐若现,真动起手来,输赢一看便知。
我不想多管闲事,但好歹那小子也救了我一命。
我咬牙站在原地。
眼看那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还是没忍住跑了过去,「等一下大哥,先别打。」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拳头堪堪刹住。
视线直接剜了过来,「你又是谁?!」
「大哥,这我弟弟,他之前有病,现在好了脑子也有点问题,你别跟他计较。」
那大哥视线狠厉,在我跟小卷毛之间扫视。
而小卷毛看到我之后,也明显愣了一下。
忽然开口,「你怎么还活着?黑云压顶,大凶卦象,你的阳寿早就该尽了啊!」
我被他咒得想爆粗。
但还得忍住,看向那个大哥,「您看,他就这样,这……有问题。」
单手指着脑袋,佯装无奈。
「您能不能就当帮我个忙,配合一下,我回头再把钱转您。」
那大哥一愣,放缓了语气。
「瞅着挺正常的,怎么得了这毛病?」
我叹了口气,苦笑。
「得了,你当哥的也不容易,钱不用转我了,十块是吧,这符我买了。」
那大哥往小卷毛手里塞了张十块钱的钞票,之后才接了那张护身符,转身走了。
问题解决。
我只觉得身心俱疲,回头朝着小卷毛开口。
「得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帮你免了一顿打,咱俩也算两清了。」
但他却没应声,依旧眉头紧锁地盯着我,上下打量。
「不对啊,师父的卦象一向很准,你不可能还活着。」
……
还真就盼着我死呗。
我懒得理他,索性拿出手机预订酒店。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没死?」
啧。
酒店订好,我才随口应了一声,「我怎么就该死了呢?」
他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之前我求师父测了你的卦……」
「你还有师父?」
师父总比徒弟厉害,他救不了我,那他师父万一可以呢?
这么想着,我生起点希望,转头看向他。
「我当然有师父。」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你死心吧,涉及冥契大事,师父也帮不上忙,我已经问过了。」
他语速很快。
但我依旧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些细节。
中午那会,他很坚定地拒绝了我,说不会帮忙。
但现在看来,在那之后,他分明又去求了师父帮忙卜卦。
好像,这人也没那么铁石心肠……
我沉吟片刻,开口,「你在医院门口卖符干什么,人家根本不相信你,还想打你,何必呢?」
「积攒功德,医院病者死者多,怨气不甘自然也多,虽然那些怨气对大部分普通人没有影响,但有些人运势低迷,染上怨气如果不及时祛除,真的会酿成大祸。」
「但你这样多麻烦,怎么不直接去医院里面,把怨气根除了,一劳永逸呢?」
他摇头。
「你不懂,医院里那些流连人间的鬼魂,大多是因为走得太急,没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他们不害人,到了投胎的时间就会自行离开,没必要强行驱逐。」
我听完,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说法。
有些老人死了,眼睛怎么也闭不上,是因为挂念子孙,等孩子从学校赶回来之后,见过了最后一面,再用手一抹,老人的眼睛就闭上了。
当时只当是传说,都是假的。
但这几天的经历,早就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所以我问:「那滞留人间的鬼魂,最多能待几年?」
是想起了小虎爷孙俩。
看样子,大爷已经在停尸房工作了不短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小虎什么时候能去投胎。
可这话刚出口,小卷毛就拧起了眉,「几年?怎么可能?平常鬼魂最多也就能在人间停留七天,心愿再深的,至多月余,灵魂就会开始消散,如果真想长期在人间停留,除非枉死,怨念深重成为怨鬼,但一旦成为怨鬼也就麻烦了!」
「可是……」
小虎不是好好的,刚刚还帮了我?
见我神色犹豫,小卷毛立刻追问:「怎么回事,你碰到怨鬼了?」
我心想,不早就遇到了吗?
那相框,那老太太,哪个都不正常。
但见他神色严肃,我还是把在停尸房看到那对爷孙的事,告诉了他。
但哪知听完之后,小卷毛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小虎应该不是怨鬼吧?」
「他确实不是怨鬼。」
我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小卷毛继续说:「他是被炼化操控的小鬼。」
「什……什么意思?」
小卷毛叹了口气,「养小鬼就是挑选怨气强悍的怨鬼,并用邪术炼化,把鬼魂养成小鬼为己用,手段阴狠恶毒,目的多不可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