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死在周一晚上。
而喜哥拿着合同找上我的时候,刚好是周二。
这两个时间点,是巧合吗?
我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余光一闪,总觉得墙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抬头细看才发现,正对着床的卧室墙上,多了一个相框。
那相框格外眼熟,只是玻璃上裂纹遍布,照片里的女孩,像极了被人在脸上划出了无数条刀伤,阴沉地笑着。
我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
那相框我不是扔了吗?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程飞半天没等到回应,在电话那头叫了好几声。
我吞了几下口水,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事。」
现在的状况太诡异,我不能把他也拖进来。
「飞子,你说的那个精神病院,在哪?」
※
直到坐上出租车,身上那股诡异的阴冷都没散。
我在群里问过了,除我之外,其他人都没遇到特殊状况。
可为什么会这样?
哪怕那间屋子不干净,但昨天直播的时候,现场有那么多工作人员,怎么就独独跟上了我?
手机界面还停在跟程飞的聊天记录上。
他发了医院定位,后面跟了一句话:
「你自己去确认一下也好,哥,我真没骗你。」
我不知道怎么回。
闭着眼睛倚在车靠背上。
因为没睡好,所以眼睛刺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得补一会觉。
但就在我昏昏欲睡时,猛然间,身下的车却忽然加速,还跟了一个急转弯。
我还没回神,脑袋就控制不住地朝着车窗撞了过去。
警笛声响起,还越来越近。
艹,这司机不要命了!
我睁眼,刚想质问,就发现前排男人的身上,萦绕着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
后视镜里有一张惨白的脸晃动。
是照片里那个女孩,她梳着马尾辫,就坐在我旁边,脸上布满裂纹!
她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而下一秒。
「砰」的一声,车身震动冒烟,之后直直朝着路边的防护带撞了过去!
天旋地转。
惊叫声,警笛声,碰撞声。
眼前人影摇晃,直到被人从车座后排拖出来,头依旧是晕的。
「没事吧,先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有人在我耳边急促地呼叫。
我睁开眼,朝头上隐隐作痛的地方摸去,触到了一手湿黏。
然后救护车赶到,把我送到医院包扎。
小护士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咂舌,「那个司机酒驾,当时意识都不清醒了,幸亏不是高峰期,路上车少,不然还没等到他车爆缸,就得造成连环车祸。」
我木木地听着,却满脑子都是出事前,从后视镜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口型并不难认。
她说的是:偿命。
而且我记得很清楚,上车的时候司机还很正常。
车里没有一点酒气,而且如果真像护士说的,严重酒驾,那他怎么可能畅通一路,直到接我上车才发作?
这不是普通车祸。
我想起了那个死在精神病院里的小主播。
他的现在就是我的未来,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也会在某一天死于非命。
心情纷乱复杂。
可我不想死!
我爸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期,我活了小半辈子,连女朋友都还没谈过,凭什么就这么结束?!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了。
我没害过人,就算偿命她也不该找上我。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场直播,我得去找陈喜,把事情弄清楚。
等包扎一结束,我就忍着头上的疼痛,咬牙站了起来。
小护士担心,柔声劝说,「先生,您最好再观察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不适。」
「不用。」
我摆了摆手。
跟命比起来,这点小伤算什么?
车里有录像,事故过失方是谁一目了然,因为我也算受害者,所以做完笔录提出想走的时候,警察没拦。
出了病房拿手机,龇牙咧嘴地查陈喜住处的导航路线。
四公里,打车很快。
但因为被那辆出租车吓怕了,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打算走过去。
在太阳底下晒着,安全感还足一些。
毕竟别人都说,那些东西……怕见光。
但哪知刚出医院大门,就被叫住了。
「小伙子,算命吗?」
说话的人声音很年轻,戴着墨镜口罩,盘腿坐在树底下。
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破旧袍子,头发却是棕色的,还烫了卷。
身边立着一块算命牌。
像个不伦不类的江湖骗子。
我拧了下眉心,懒得理会。
他却不放弃,又说,「帅哥,你最近有血光之灾啊。」
废话。
我头上裹着绷带从医院里出来,长眼了都看得到。
学人算命招摇撞骗,怎么也敬业点找个老头。
我嗤笑一声,「你骗人也选个靠谱点的说法。」
但刚一转身,却听到身后的男人又出声了,音量不大,但却格外清晰,「那小丫头,可背了不少杀孽。」
※
我动作一僵,当即就钉在了原地。
回过头,面色难看地盯着他。
「你,能看到?」
他不应声。
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帅哥,算命吗?」
这人故意的。
我想发火,可他一句话就道出了那个女孩的存在,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所以也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配合他演戏。
「我算,多少钱一卦?」
他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
贵是贵了点,但昨天的打赏很快就到账了,咬咬牙,也不是掏不出。
他摇摇头,「三十,十块算卦,二十解煞,现在买一送一,还能顺便帮您看桃花。」
他语气轻佻,但我却丝毫放松不下来。
冷着脸掏出一百块,递过去。
「不用找了,你就告诉我,那个……她,为什么跟着我,怎么才能离开。」
「别急啊。」
「出生年月、生辰八字说一下。」
报上年月之后,我却卡住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知道自己生辰八字?
他见我顿住,「啧」了一声,「不记得也没事。」
说完递过来一个用红纸折成的小包,「这符纸你拿回去,七天之内别离身就行。」
「就这么简单?」我狐疑地问。
「不然呢?」
「那你问我生辰八字……」
「好奇。」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得了,快走吧,别挡着我晒太阳。」
可我攥着那个小小的纸包,怎么也放不下心。
这人吊儿郎当,但偏偏又一语道出了那个女孩的存在……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我还是问了一句,「那……那个相框怎么办?」
他抬头看我,「什么相框?」
这人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情烦躁,但事已至此,还是把昨晚发生的事,原本跟他讲了一遍。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
半天才出声,「也就是说,你不是运势低迷,在医院里惹上了麻烦,而是没事找事自己去凶宅搞什么直播导致的?」
对方语气骤变,原本平和的语气里,忽然带上了批判。
我愣了一瞬,不懂他的气愤从何而来。
他见状,摇了摇头,「你走吧,把护身符还回来,这事我管不了。」
我拧起眉心。
钱都给了,又说管不了?
故弄玄虚,还说不是骗子?
我死死盯着他。
却没想到这人脸皮比我想象中厚多了,眼里没有一丝羞愧,还在狡辩。
「万事皆有因果,恩怨分明,定数早有,你乱结冥契,扰乱因果,本来就是大罪,现在后悔了有什么用。」
冥契?
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我冷笑一声,「胡说八道,我根本没结过什么冥契!」
「不是主动结契?」
他略挑了下眉,似乎在观察我有没有说谎,「结契的方式有很多,有时候一个签名、一个手印,甚至一句誓言都有可能作为凭证。」
签名吗……
那人还在说话,但我思维发散,却想到了一件事。
我最近,只签过一份合同。
就在上周二。
上周我因为我爸的病情急得焦头烂额,还在到处找人借钱,几天都没洗脸,更顾不上收拾自己。
所以在陈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就是网上签约。
但他坚持要来找我,看着我当面签了字才走。
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奇怪。
难道那份合同真被他动了手脚?
我想到那个相框,以及差点送命的车祸。
心里的天平在信与不信之间反复动摇……
「怎么,想起来了?」地上的男人冷不丁出声。
我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把那张护身符揣进兜里,然后直接扫了路边一辆共享单车,朝陈喜家骑去。
不管是真是假,这些事都跟陈喜脱不了干系。
※
因为憋着火。
一口气骑了三公里路,竟然都不觉得累。
我把车停在陈喜家门口。
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伸手按了门铃。
陈喜做运营,手底没几个大主播,但待遇却高得离谱。
平台流量不行,其他运营纷纷抱怨,他却生活滋润,又换了新房。
还是栋二层小别墅。
房子不错,但因为疏于打理,院子里杂草丛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门铃按了半天都没人应。
难道是早料到我会来质问,提前躲出去了?
可他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来?
心里有疑惑,我伸手去推门。
但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推,门竟然就开了。
人不在家,却没锁门?
还是,有陷阱……
我警惕地往里迈了几步,环视周围。
深木色仿古风的家具装饰,装逼有余,但因为摆放得太拥挤,格调全无。
绕过客厅中央那几个巨大的花瓶,仔细查找。
才确定一楼空荡荡的,确实没人。
那陈喜在哪?
难道真的出门了?
这么想着,我顺着楼梯开始往楼上看。
果然一靠近楼梯,就听到楼上有细微的移动声。
但我人还没踏上去,就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窗外阳光明媚,但屋里却像照不进光一样,莫名阴冷。
我明明穿了外套,但往楼上走的时候,还是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对劲,这里很不对劲。
我忍住想转身逃走的冲动,寻找刚刚的声源。
在二楼绕了一圈,才发现声源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
但是门关着。
而且底下的门缝里,渗出了刺眼的红色。
一股凝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完了。
陈喜这孙子,不会也出事了吧?
走近,那种密密麻麻的窸窣声也越来越大,变成了一阵诡异的哼唱声。
浴室里有人在唱歌。
粗糙的男声被刻意压低,显得格外怪异,像极了用刀片划玻璃。
光听,就能让人汗毛倒竖。
我停住脚步,犹豫是否要走人。
但「咔嗒」一声,门自己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摇摇晃晃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陈喜。
他左手攥着一把水果刀,右手抓着一块血淋淋的东西,目光呆滞地往嘴里塞,牙齿机械地咀嚼,嘴里血红一片。
而他身后浴室的血泊里,躺着一具尸体。
不过不是人,是狗。
被开膛破肚,场面残忍。
腥臭味扑鼻而来。
那他手里拿着的……
我不敢深想,胃里一阵翻涌。
陈喜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眼里没有一点神采,但看到我之后却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嘴染血的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下一秒就举起刀直直朝我逼了过来。
我仓皇躲避。
但到底不熟悉别墅构造,慌乱之下被逼到了角落。
染血的刀刃捅过来。
我抬手格挡,但没想到陈喜力气大得恐怖,简直不像人!
无处可逃,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
但等了很久,刀尖刺在身上的剧痛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
※
「凶宅都敢去,胆儿就这么小啊?」
突兀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吓了我一跳。
不是陈喜的声音。
那是谁?
我睁眼,才看到陈喜脸上贴了张黄色的符纸,高举着水果刀,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视线向左看,见到旁边的人之后,我却愣了一下。
面前的人换了身休闲服,吊儿郎当地倚在墙边,语气欠揍,表情戏谑,但那张漂亮的娃娃脸,却有点眼熟。
这人哪来的?
为什么要救我?
我上下打量他,视线警惕。
那人把手上沾血的纸巾扔进了背后的垃圾桶,这才看过来。
「你以为死了就解脱了?放弃吧,冥契不会因为死亡消除,因果也一直都在,真死了之后连胎都投不了,你就后悔了。」
这人表情严肃,口吻老成地解释冥契因果。
声音还尤其耳熟。
听了半天,我才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这些话。
医院门口。
这……这小卷毛就是那个江湖骗子?!
仔细辨认。
发型,身高,确实一模一样,应该是一个人没错。
而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他能定住陈喜,确实不是骗子。
第二,他之前说过,不会帮我。
我有点犹豫,拿不准他的目的,「你跟踪我,到底想干什么?还有……陈喜,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喜?你说这个胖子。」他「啧」了一声,「他就是自己作死,看见那幅画了吗?」
小卷毛指着浴室门口那个裱起来的大画框。
画上是一个半人高的古典美人,颜色鲜亮,笔触细腻。
「那是棺材里拿出来的,跟怨尸一起封了几百年,所以怨气成形,心术不正又身负邪气的人长期接触,很容易失魂,被怨气上身,但他这情况虽然恶心,却还比你的好处理。」
什么叫……比我的好处理?
我拧起眉心思考这几句话的深意。
抬头就看到小卷毛伸手,用牙咬破了食指的指腹。
然后直接往陈喜的额头上按去。
手指挪开,只留下一个血色的手指印,伴随着一声隐约的惨叫,陈喜脸上的符纸自动脱落。
他脸上肌肉抖了抖。
我担心他再发疯,悄悄抓住了身后的花瓶摆件,随时准备反击。
谁知他刚能动,就干呕了起来。
手里的刀砸在地砖上,「当啷」一声。
等终于吐完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在,脸上的表情惊悚又意外,乱七八糟地团成了一堆,「小庄?你来我家干什么?还有那边那个,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进来的?」
话还没说完,看到地上的血痕又是一阵干呕。
死死捂着嘴,退开老远。
……
这是……不记得了?
旁边的小卷毛自觉解释,「失魂状态,怨气入体的人会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包括记忆。」
包括记忆……
那也就是说,之前发生的事,陈喜全都不记得。
我思索片刻,忽然冒出个想法。
故作惊惧地开口,「喜哥,你好像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是实话,但也是试探。
谁知陈喜表情瞬间惊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他很快就压下了那些情绪,反驳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好好的一个人,遵纪守法的,怎么可能会接触那些?!」
我没出声,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他迅速偏开了脑袋,压住干呕,不敢去看身上的血迹,以及一片狼借的地面。
「我这是喝多了,有点耍酒疯,但这跟那栋别墅没关系。」
还摆出了说教的态度,「小庄,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什么凶宅都是人编的,你别总疑神疑鬼!不然越多想就越害怕,合同是你自己……」
「等一下。」我出声打断。
「我什么时候说,你惹上的东西,跟那别墅有关?」
他一愣,磕磕巴巴,「你什……什么意思?」
我只是看着他,没出声。
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怕他也被蒙在鼓里,被人利用。
但现在看来,他很清楚那栋别墅有问题。
但依旧劝我签合同,显然是故意坑我。
到这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表情慌了一瞬,但很快又狰狞起来。
「是,那栋别墅是有问题,但你想怎么办?名字是你自己亲手签的,没人逼你,你现在不想干也行,那就按照合同,把违约金还清。但我提醒你一句,你那个病恹恹的爸,可还在医院躺着呢!」
我没应声,有些意外。
陈喜用违约金威胁我,显然以为我还有脱身的余地。
根本不知道我已经被恶鬼缠上,无法挣脱。
这是不是也能证明,他只是个小喽啰,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没现身……
我想得入神,身后却传来「啧」的一声,小卷毛环臂倚在楼梯上,鄙视地看着陈喜,「拿人父母做威胁,你挺卑鄙的。」
陈喜脸色涨红,「这事跟你没关系!识相的就别乱掺和,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卷毛闻言,轻轻「呵」了一声。
陈喜恼羞成怒,又碍于小卷毛的气势不敢动手。
暴躁地出声赶人,「够了,赶紧走赶紧走,这是我家,你们再不走我马上就报警!」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半推半就,被他赶出了门外。
小卷毛也跟在后面。
只是走到院子里之后,他忽然定住脚步,盯着二楼敞开的那扇窗,若有所思。
※
这人怎么说也救了我,我想道个谢。
「那个……」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扯着胳膊,拽到了一旁。
下一秒,一盆血水从二楼泼了下来。
就在我俩刚才站着的位置。
楼上传出陈喜的高声叫骂,「赶紧给老子滚蛋!」
小卷毛撇了撇嘴。
轻轻念叨了几句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我听不真切。
过会又弯下腰,朝着空气点头。
那张黄符像是有了生命,逆着重力往上飘,一路进了二楼窗户里。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才惊讶地发现,空气中,一团小小的身形逐渐清晰,凝实。
我很快认了出来。
是陈喜养的那只叫旺财的萨摩耶。
刚买狗的时候,他整天在朋友圈里晒,到处炫耀。
但热乎劲一过,发的次数就少了,从照片里看,狗也比刚开始的时候,瘦了一大圈。
而刚刚,那狗被开膛破肚,扔在了二楼浴室……
「那是……旺财?」
但旺财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因为签了那什么冥契,所以开了天眼,我可以看见鬼魂了?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小卷毛瞥我一眼,「你想多了,现在能看到魂魄,是因为被恶鬼缠身,阳气衰弱,要是等你能完全看清,也就离死不远了。」
……
我后脊一寒,偏偏他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等会吃什么。
我拧起眉心。
「但鬼魂怎么能见光呢?」
这人估计是故意吓我。
「那是因为我施了法,护住这只狗魂魄不散,直到报怨结束。」
他一脸认真地解释。
打碎了我仅存的侥幸心理。
「那你打算干什么?」
他看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在了脸上,「冤有头,债有主,把狗活活饿死的主人,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我反复琢磨那句话。
也是听他解释之后才意识到,原来旺财不是死于开膛破肚,而是早在那之前,就已经被陈喜饿死了。
小卷毛蹲在地上,在狗子没有实体的头顶摸了几下,表情温和。
狗子拱拱他手心,依依不舍地扭头。
喜欢狗吗……
那应该不是坏人。
到底救了我,道个谢总是应该的。
「那个,谢……」
但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摆了摆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也不用谢我,我救你一命,只是为了抵先前的因果。」
拿人钱财?
我想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在医院门口给过他一百块钱。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继续给他钱,是不是就能活命?
我只是想想。
他却仿佛会读心术似的,摇头制止,「你别白费力气,我不会再收你的钱了,之前是我自己看走眼,不得不帮你收拾烂摊子,现在因果还清,我可不会再给自己惹麻烦。」
说完,扭头就走。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走出陈喜家的院子。
可这是能救命的大腿,就这么撒开,实在不甘心。
反复思索他刚才说的话。
他几次提到因果,足以证明这很重要。
那一百块钱是因,他赶过来救下我是果……
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想办法让他欠我的,他就不得不答应我的请求?
我眼前一亮。
这方法虽然不道德,但却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赶紧追出门,看到他正朝左面的公交站走。
我跟上去。
脱下身上的外套,举起来给他挡着太阳。
他往旁边闪躲,「你这是干什么?」
「帮你挡太阳。」
「我不需要。」
「但我确实帮你挡了太阳。」
这会正中午,太阳最大,我不信他不热。
他顿了几秒,估计是意识到了我打算做什么,叹了口气,用手把我的胳膊压下来。
「兄弟,我跟你说实话吧,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没办法。」
「为什么?」
他挪开视线,「你最好不知道。」
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明明没害过任何人,却年纪轻轻要给别人偿命?
我想继续问下去,但他摆明了不打算说。
这几天的烦闷像是一块涌了出来,直往太阳穴冲。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
让出了他离开的路。
另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但半天没找着。
有人从侧面递过来一根烟,「那张护身符你贴身带着,或许能……让你多活几天。」
语气怜悯,认定了我必死的下场。
之后脚步声逐渐远离。
我心情烦躁。
真就没希望了,只能等死?
但是,凭什么啊?!
我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还真就不信能被鬼吓死。
咬牙站起来,尽量跟那股眩晕感对抗。
之后在路边找了个小摊,点了两笼蒸包,一碗粥。
从早上起就滴米未进,现在热乎的包子下肚,才终于驱散了那股难挨的饥饿。
我掏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问我爸的恢复状况。
确认他一切都好,又给护工涨了工资,告诉他好好照顾,之后有奖金。
最后,才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直奔城西的和仁医院。
和仁医院,也就是那个小主播死前被送过去的精神病院。
小主播平台 ID 小龙侠,真实姓名不详。
按照飞子说的,他在医院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很多医生护士都跟他有过接触,或许会有线索。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一通折腾后,我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甚至生起股鱼死网破的决心。
※
精神病院的牌子老远就能看到。
我把车停稳,站在门口观察。
据我所知,精神病院因为其特殊性,管理异常严格。
连亲属探病都得提前联系科室,确认病人状态,预约时间,之后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