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 3 日
今天好饿,但妈妈没有打我,还买了饮料给我喝,说喝完了,就可以永远都不用挨饿了。
我跟妈妈一人一半,但我不舍得喝,偷偷藏起来,想分给小黑尝一尝。
然后妈妈睡着了。
家里来了很多人,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那个催债的叔叔骂她晦气,房子租不出去。
有个阿姨跟我说,妈妈死了。
什么是死了?睡着了就是死了吗?
1 月 6 日
那个告诉我妈妈死了的阿姨,说她是我的姑姑,叫我先跟她一起住。
她好像很讨厌我,所以我也不喜欢她。
1 月 7 日
姑姑很凶,是她不小心摔碎了碗,却怪我在客厅坐着,干扰她做家务。
1 月 8 日
姑姑说,她找到了愿意领养我的人,我很快就不用在她眼前碍事了。
1 月 9 日
那个叔叔看我的眼神,很像旁边餐馆的老板盯着小黑的样子。
姑姑告诉我就是这个人要领养我。
哦,原来餐馆的老板,也是想领养小黑啊!那刚好,小黑是只可怜的狗狗,跟我一样。
1 月 10 日
今天叔叔给了姑姑一个信封,然后姑姑就让我跟他走了。
他朝我笑,让我叫他爸爸。
爸爸的车很大,房子也很大,跟他住在同一个家里应该不会挨饿。
1 月 15 日
小黑,我真的没有挨饿!
爸爸给我买了新的衣服,是件白色的裙子,很干净,也没有破洞,我还有了自己的房间,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
我的隔壁好像住着另一个人,她穿着跟我很像的衣服,但我很少见到她。
她又在哭,是因为想妈妈吗?
1 月 17 日
小黑,你被领养了吗?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被领养了,因为被领养可能会死掉。
我好疼啊。
那个被爸爸带来的陌生人一直掐着我的脖子,我真的觉得好疼,还喘不过气来。
小黑,我想离开这。
1 月 20 日
又来了。
这次是另一个人。
我不想穿新裙子了,我怕我会死掉。
1 月 25 日
小黑,我应该真的要死了。
而且,住在我隔壁的女孩子,好久没哭过了……
日记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上有早已干涸的血迹,暗棕色。
结合墙上那些记录着兽行的照片,不难猜测,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薛姑娘,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虐待,欺凌,甚至杀害。
薛姑娘是牺牲品,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禽兽不如的兽欲,而被残忍杀害的无辜女孩。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薛姑娘是一群小女孩的恐惧与怨恨汇成的怨灵,她单纯懵懂,却又残暴强大。最稚嫩天真的恨意,扭曲之后的力量却强悍到脱离控制,让始作俑者彻底慌了神。
所以,那些人要拼尽全力把她镇压起来,镇压在这片用人最肮脏的恶念汇聚而成的坟场。
所以,哪怕她身上背着数条人命,也并未遭受反噬。
实在是这么沉重的罪孽,连上天都无法插手。
屋主跟其他人的合照,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墙上。
那是个很有名的富商,叫王瑞明。
前几年还曾因为儿子性骚扰,而他表示不会偏袒,并亲手把儿子送进监狱而广为人知。
墙上的照片里,他脸上的笑容,跟接受采访并声称要做慈善时一般无二。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能一直披着伪善的人皮,收割大众的支持,私下却做了这样畜生都不如的勾当。
我伸手拦住了要报警的许子恒。
「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做出这种事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许子恒情绪激动,显然误会了我的打算。
我等他冷静一些,才开口:
「做出这种事的人确实禽兽不如,但问题是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连你都说是古战场才会用的安魂大阵,他怎么布得出来?」
许子恒一愣。
「你是说,他也是修道者,而且还很厉害?」
我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跟沈龙,分别在两个地方直播,这其中的关联纽带,也只有陈喜。
王瑞明是做房地产的,跟道士丝毫搭不上边。
而根据我刚才网上搜查的结果也能确定,他跟阳朝门 71 号的户主,并没有任何往来。
再者,第一次直播的时候,陈喜特意提起过房子是借的,叫工作人员小心,不要损伤装潢。
陈喜心怀鬼胎,很清楚房子闹鬼。
但真正问起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屋主是谁。
我把分析跟许子恒一一说了,问他:「不要损伤人家房主的家具,这句话,你觉得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许子恒试探着说了句,「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
「……你说的也对,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雇佣关系,万一真的造成损伤的话,是需要赔偿的。」
搬家服务,上门保洁,乃至于装修房子,无一不是。
许子恒猛地抬头,终于听出了我的暗示,「你的意思是,是那个姓王的雇了陈喜,来帮他驱鬼?」
我点了头。
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刚刚那个幻境里,有一部分的确是真实的。
那就是别墅闹鬼严重,以至于对靠近的活人都产生了影响,王瑞明无计可施,所以花重金找人来布下大阵。
但问题是,近些年房价地价都水涨船高,哪怕只是郊区的一块荒地,也能卖出天价。
他到底架不住贪心,联系建筑队,打算直接拆了别墅重建,却没想到刚动工就死了人,只能作罢,连他自己都不敢接近。
如果在这时候有人找上门,告诉他能帮忙驱鬼的话……
「有人靠着驱除怨鬼赚钱?可那是触犯天道的事,怎……怎么可能做得到?」
许子恒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白了下来,似乎想避开我的视线。
我盯着他,没给他这个机会,「事实证明,是能做到的,死去的沈龙,以及他消散的魂魄就证明了这一点,而且你很清楚要怎么做,对吧?」
「小庄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骗你?」
许子恒的表情由意外转为愤怒。
但依旧藏不住眼底的慌张。
「你没骗我,你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早从灭魂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冥契的意义。两个魂魄被契约相连,同生共死,从契约生效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无论多么强大的怨魂,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那些人是冲着薛姑娘来的,但他们实际上想杀的人是我,他们用活人的身体当容器,把怨魂封存起来,再借助灭魂珠,杀死相连的两个魂魄,是不是?」
他们选择目标并非偶然,而是仔细筛选后的结果。
沈龙长期跟沈欣待在一起,所以命格比一般人虚弱得多,结成冥契也更易成功。
而我因为被换了命,也是运势低迷。
「连我跟沈欣都能推断出来的真相,你却说丝毫都没察觉,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许子恒双手攥拳,并没抬头。
我没逼迫他开口,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但你的隐瞒,其实也是在助纣为虐。」
终于说完,压在心里的情绪疏散了些许。
我把紧贴心口放置的那个布袋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里面是一封信,许子恒的师父亲笔写的。
我当时在收拾屋子,准备归置行李,打开衣柜就看到了这个小布包,巴掌大一个,里面装着两张纸条。
一张是信,另一张是符纸。
信上说,许子恒天资聪颖,但因为有个很严重的心结,所以导致心境迟滞,道法一直没能更进一步。
他算出我身上带着因果,能解许子恒的心结,叫我多担待。
我按照信上所说,把那个小布包贴近心口放着。
那天灭魂珠没体而入后,符纸就消失了,我隐约猜测,是许子恒的师父帮我挡了一劫。
「原来,师父都知道……」
许子恒仔细看完那张纸条,低声念叨着。
再看向我时,低落的表情里染上了愧疚。
「对不起,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人,我只是想不通……」
他低下头,似乎不想让我看到发红的眼眶。
猜也能猜到,所谓的心结,恐怕是他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他几次开口,但都欲言又止。
我摆了摆手,「没关系,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但等你真想说的时候,别骗我。」
毕竟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如释重负。
用力点了下头,「哥,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
密室的门还敞着。
门外。
被符咒定住的薛姑娘,却不见了踪影。
只剩一个相框,放在地上。
我走过去,把相框捡起来收进背包。
之后跟许子恒一起,把墙上的照片,以及密室里的全部罪证,都拍照留存了下来。
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头顶的吊灯闪了几下。
我抬高音量安慰,「别担心,坏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似乎是回应,背包里的相框,轻轻晃了一下。
这次换我开车。
直奔市内最繁华的住宅区。
王瑞明是富豪,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这里的安保,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严苛。
几次尝试闯入无果,我们只能选择在门口蹲守。
抽了我一盒烟,并且相信了我们是来拉投资的之后,保安善意地告知了我们王瑞明的车牌号。
之后等了三个小时,才见到那辆车。
因为我们忽然闯出来,司机态度极差。
「干什么的?不要命了!」
我没理他,只是抬高音量,确认后排的人也能听到,「有人叫我们来找王瑞明王先生,关于郊区别墅的事,是很重要的事,得立刻通知王先生。」
别墅是王瑞明的软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滚蛋!」
司机见我看都不看他,更认定我是来捣乱的。
车窗都摇起了一半,后排的人却忽然开了口:
「等等,老吴,带他们回家。」
吴畏
王瑞明的办公室,比我想象中要小。
原木茶几,上面摆着一套茶具。
出自各家的山水画挂了小半面墙壁,风格杂乱,但均为价格昂贵的真迹。
王瑞明依旧是一身休闲装,但坐在沙发上,气势却很足。
他上下打量了我俩一遍,之后才皱着眉头开口,「是道长让你们来的?这次又有什么事?之前不是说只需要半个月,那别墅就能动工了吗?怎么拖了这么久?」
我没应声。
隐约觉得,他口中的道长,或许就是帮他布阵的人。
跟许子恒对了个眼色,同时行动。
捂嘴,并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
我俩动作太快,王瑞明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控制住了。
只能拼命瞪着眼睛、扭动身体表达抗议。
眼神像要吃人似的,显然打定了主意,只要抓到机会,他肯定会喊人过来,把我俩控制住。
但我还有问题要问他。
确实不能一直堵着他的嘴。
索性打开了背包,拿出了放在里面的相框。
而相框被放到茶几上的一瞬间,王瑞明变了脸色。
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恐。
甚至我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他都毫无察觉,面色惊惧地盯着相框里的照片。
但我也皱了下眉。
薛姑娘并没反应。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仇人见面,薛姑娘必定会现身。
现在是怎么回事?
许子恒对上我的视线,配合地解释,「这屋里有东西,鬼魂被压制了。」
话音没落,他已经站在了墙边那幅山水画旁。
伸手从画框后方的墙上,摸出了一张符纸。
之后丝毫没犹豫地,把那张符纸撕成了碎片。
瞬间,我就感受到了屋内气氛的变化。
一阵逼到骨子里的阴冷,以照片为圆心蔓延开来。
薛姑娘垂着头,阴沉沉地出现在了王瑞明面前。
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已然处在了发狂的边缘。
王瑞明显然被吓疯了,连呼救都说不清楚,眼睛瞪成了铜铃,拼命挣扎乃至于手腕都被绳子磨出了血。
许子恒怕闹出人命,下意识掏出符咒,想把薛姑娘定住。
但被我拦了下来。
「等一下。」
应该给这个畜生一点教训。
反正人只要不死,还能供出幕后主使就好。
可我俩才刚刚让出位置,薛姑娘还什么都没做,椅子上的人就猛地一抽,晕了过去。
「晕了?这么怂?」许子恒疑惑开口。
我也有些意外。
但也只能让许子恒先把发狂的薛姑娘定住。
「估计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格外心虚。」
等了一会,那人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抄起了桌上的茶水,朝他脸上泼过。
冷茶一激,这才把人弄醒。
为了避免这货再被吓晕,什么情况都问不出来,我俩只能站在他面前,挡住了背后的薛姑娘。
王瑞明睁开眼,下意识往地上缩去,满脸恐慌,「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玩意,我明明已经找人解决了,它怎么还在?」
我并没回答他的话,反问:「你怎么解决的?找了什么人?」
「我……」他磕磕巴巴地开口,但说到一半却恢复了理智,视线警惕。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事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蓄意绑架,我只要报警,你下半辈子就毁了,知不知道?」
死鸭子嘴硬。
我沉下脸,压低声音开口,「不想告诉我,那你是想亲自告诉那些被你害死的小姑娘吗?要不要再叫她们出来跟你聊聊,我是不怕报警,但你怕不怕下地狱?」
或许是想起了刚才的记忆。
王瑞明强势到底的态度瞬间消散,面色惨白。
「别……别,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有了突破口,再想问出真相,也就容易多了。
他刚开始还想耍花招,但等我俩错开身子,叫他亲眼看到被定住的薛姑娘之后,就彻底老实了。
而后,王瑞明承认了那栋别墅是他所有。
他那些年以领养的名义,买了很多女孩。
她们大多数是没有父母的孤儿,或者本来就家境极差,因为性别关系被亲生父母卖掉,换取生活费。
那些女孩懵懂无知,怀揣着对养父和新生活的期望,但没想到,迎接她们的是地狱和死亡。
可万物有灵,怨念有因。
在这世上亏心事做多了,终究会有恶鬼敲门索命。
那别墅第一次出事,是在一个周末,王瑞明请一位「朋友」来家里喝酒享乐。
但到了半夜,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忽然传出了哭声。
王瑞明以为是哪个女孩想家,抄着鞭子上楼呵斥。
可等门打开后,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直到房门被猛地拍上,他才醒了酒,记起住在这间屋子的女孩,早在一周前就「搬走了」。
那是谁在哭?
他慌了神。
使劲推门想离开,但那扇门却出了问题,无论如何都拉不开。
等他再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吊在书桌前的身影。
满脸鲜血,眉目狰狞,跟他挂在密室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吓傻了。
但没想到那鬼影冲过来之后,竟然被一阵金光弹开了。
王瑞明丢了魂,半天才意识到,是之前花了重金的平安符生了效。
毕竟亏心事做太多的人,总是格外谨慎。
下一秒房门无风自动。
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以及惨叫声。
他提心吊胆地跑出门。
这才发现,那个身家过亿的朋友,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砸在地上,膝盖弯到了耳朵后面,满地的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让人不敢看第二眼。
后来警察来了,调查结果显示,人是自己从二楼摔下来的。
他最近跟妻子关系僵化,加上喝了酒,心情郁结,所以才会跳楼。
可王瑞明记得一清二楚,他当时,根本没听到朋友上楼的脚步声。
人是怎么上去的?飞上去的吗?
那是除了那些女孩之外,别墅里死的第一个人。
王瑞明彻底慌了。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嫌麻烦,倒了霉,那些小丫头活着不听话,死了还不消停,要给他找事。
但作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商人,利益驱使下,他还是打算先保全自己。
所以用最快的速度送走了那几个还活着的女孩,之后开始寻访大师——驱鬼。
自己的行为见不得光,所以王瑞明不敢说实话。
但那些谎话又实在站不住脚,根本骗不过能辨认因果的修道之人。
几次寻人碰壁。
他没了耐心,找来施工队想直接把别墅暴力拆除,重建。
但就在动工当天,夜里死了两个工人。
全都是跳楼自尽,死状惨烈。
包工头当即撂了挑子,言之凿凿,那晚听到了哭声。
王瑞明嘴上说着不信,但实际上早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他彻底没了办法,更因为家里的异状胆战心惊。
跟朋友抱怨,朋友才表示可以给他介绍个大师。
大师很低调,但手段厉害,他家里老房子闹鬼,大师布了个阵法就解决了,现在房子一转手,卖出了高价。
王瑞明动了心。
贼心不死地打算再试一次。
没想到大师果然靠谱,只在别墅周围布了个阵法,他家里的怪事就彻底消失了。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
王瑞明都没敢再接近那栋别墅。
甚至连那个没来得及掩藏的密室,都不敢再靠近。
毕竟命可比罪证重要。
可房价地价一年年地涨,类似位置有房产的朋友,都赚得盆满钵满。
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那位布阵的大师又派人找到了他。
表示可以帮他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只是代价昂贵。
大师开出的价码,确实高得令人咋舌,但比起别墅现如今的产值,却还差得远。
王瑞明略算了一笔账,之后自然应下了条件。
当时大师保证,只需要一个月,就能把冤魂祛除干净。
届时别墅可正常动工买卖。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拖了那么久。
王瑞明住了口,再三保证,以上内容他没有一句隐瞒,叫我放了他。
我没理会。
事情的真相,其实跟我之前的推测相差无几。
大师布下的阵法,就是我跟许子恒看到的安魂大阵,而所谓的彻底驱鬼,应该就是骗我签下冥契,跟冤魂生死相连之后,再灭了我的魂。
至于为什么会拖这么久……
应该是因为,连那个狗屁大师自己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失控。
我看了一眼许子恒,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侧脸认真。
叫了好几声他才回神。
「怎么了,小庄哥?」
「现在报警吧。」
「啊,好。」
许子恒抄起抹布,塞住了王瑞明的嘴。
之后业务熟练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叙述地点,以及案件情况。
他身份特殊,手里又有证件,这件事由他来做更合适。
「好了,警察半个小时之内赶过来。」
许子恒收起电话。
之后没等我开口,他就主动朝着薛姑娘走了过去。
小声询问:「可以给他点教训,但不要再为了这种人背因果了,他不配,同意的话,你就眨眨眼。」
薛姑娘睫毛忽闪,给了回应。
许子恒这才摘下了那张贴在她额头上的困鬼符。
之后我俩都没理会疯了似的挣扎着的王瑞明。
一前一后出了门。
警察来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
许子恒有特殊管理部门的证件,很轻易就跟带队警察说明了情况。
加上证据确凿,被吓得奄奄一息的王瑞明,当场就被带走了。
等警察离开之后,薛姑娘才从暗处现了身。
小姑娘周身的煞气散了,笑意盈盈地站在我俩面前,身体不像原先那么凝实,成了半透明的朦胧状。
「谢谢你们,我要去投胎啦。」
转头,看向许子恒,眨了下眼,「答应你的事,我办完啦。」
我一愣,问他俩:「什么事?」
许子恒摇头,「没什么。」
神神秘秘的,显然不打算说。
我只能看向薛姑娘,「这么快就走吗?」
「是啊,其他人早就走了,但我还想跟你们道个谢。」
「那你,保重。」我跟她摆手。
小姑娘脸上笑意更盛,「好呀,对了小庄哥哥,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们之前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一愣,「签冥契之前吗?什么时候?」
「好多年啦,是在游乐场的鬼屋,我当时还活着。」
小姑娘挤了挤眼睛,弯弯的笑眼唤起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你是那个棉花糖?」
眼前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大概五年前,我当时已经开始做恐怖直播了,热度蒸蒸日上,是最风光的时候。
那时候为了寻找状态,积累素材,我经常在周末跟朋友去鬼屋。
但那次遇上个阴天,朋友淋了雨有点感冒,就提前走了。
剩我一个人进了鬼屋。
万万没想到,里面的设施却出了问题。
有玩家体重超标,踩裂了独木桥的好几根木棍。
普通人胆小,进入鬼屋会开手机电筒探路,发现有裂缝就绕过去了。
但我太自大了,认定自己是资深玩家,根本没开手电。
鬼屋里光线昏暗。
自然发现不了那块木板缺失。
还是在踩空的前一秒,前面那个已经过了桥的小姑娘忽然转身,提醒我注意,这才免了一劫。
当时从鬼屋出来,我惊魂甫定,跟对方道谢,并提出请她吃棉花糖。
小姑娘点头答应了。
但等我买了棉花糖回来,她人却不见了。
「你当时怎么……没等我?」
「因为我被一个人贩子带走了。」
眼前半透明的魂魄平静地叙述着,但深思当时场景,却叫人惊心动魄。
我心里一酸,摸了摸她没有实体的脑袋。
「抱歉,是我去得太晚了。」
小姑娘摇头,「不怪你。那我走啦,小庄哥哥,记得帮我谢谢叔叔。」
谢什么,她没说。
但我看得清楚,小姑娘离开之前,身上的裙子一闪,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那是,我爸用剪纸做的那一件。
因果轮回自有定数,原来是真的。
当年鬼屋那一句提醒,是早就种下的因,而我签下冥契,消除她的怨念,则是结出的果。
那些看似偶然的意外,其实都是冥冥中早有的定数。
未曾应验的那些,不是不来,只是还没来。
我蹲在台阶上,从裤兜里摸出了烟盒,递给许子恒。
他愣了愣,还是接了过去。
因为没火,所以只能叼着。
他低头摆弄手机,神情认真。
见我在看他,解释道:「我跟警察们交代一声,最好把王瑞明跟其他人关在一起,再把他的罪证透露出去。」
监狱里也是有鄙视链的,欺负孩子的人是最底层。
加上许子恒的关照,王瑞明接下来的余生,恐怕不会好过。
我没忍住,低头掩盖笑意。
「你小子,看着老实,其实蔫坏。」
他凑过来蹲在了我旁边,反驳:
「胡说,我这一头黄毛流里流气的,老实什么老实。」
「不是亚麻棕吗?」
「棕什么棕啊?快掉没了都,过几天得再染一次。」
「那我跟你一块去,把我这玩意,给染成绿的。」
「那我染红的,咱俩走在路上就跟红绿灯似的,回头率多高。」
我又没憋住,笑了,伸出手,轻轻捶了他一下。
哪怕入了夏,但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凉。
不知道是不是高档小区的缘故,周围连蝉鸣声都很少,静得有些悲壮。
我俩都很清楚,薛姑娘的因果虽然已经了结了,但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一场更难打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