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沈欣凑过去观察,问他:「你画什么呢?」
「净化符,能救你命的东西。」
沈欣啧啧称奇,「你这一换上衣服,还挺像样的。」
「那可不。」
许子恒挺直了腰板,但得意还没持续几秒,就被沈欣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就是你这黄毛,看着有点违和。」
许子恒攥着毛笔的手一紧,符差点画歪。
眼看俩人又要吵起来,我赶紧调停。
问:「子恒,你师兄没来吗?」
「没,我刚才亲自去找人才发现,师兄不在,而且竟然也跟师父一样,给我留了张纸条。」
他一张符画完,小心地抬起来,放到一边晾干。
之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解铃还需系铃人,筋骨血肉当奉还。」
我看完却更蒙了。
筋骨血肉,难道指的是我当初在医院,输给程飞的那些血?
可这要怎么归还?难道还把他抓起来放血吗?
只能问许子恒。
他听了我的猜测连连否认,「师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提醒你,从换命之后,那个叫程飞的人,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叫你随身带着。换命是需要媒介的,到底是逆天而行,除了作法之外,还需要被换命人随身携带一样包含换命人血脉的信物,掩盖本气。」
「有。」
随身携带,媒介。
这两个词加在一起,叫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件事。
程飞从我那搬走的前一天,确实给了我个东西。
是个香囊形状的钥匙扣,他说是粉丝送的,平安符,随身带着能保平安。
我当时还不信那些。
只是因为确实缺个钥匙扣,没多想就拿来用了。
而且也没怀疑过那玩意有什么不对。
但现在,亲眼看着许子恒把那个钥匙扣剪开,并从填充棉里掏出了一个指节长短的透明玻璃瓶时,我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瓶子外面裹着黄符。
把符纸拨开,能看到晃动的血红色液体。
那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而我竟然把那个玩意贴身带了两年。
我压住恶心,问许子恒:「接下来要怎么做?把这个瓶子还回去?」
他却摇头,「那样不行,对方也不会接受的,得让他主动切断换命才行,你别急,我有其他办法。」
可我再追问什么办法时,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视线像在看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别人。
再之后,把那张黄符用香给引燃,烧成了一小撮灰。
到这会儿,许子恒刚刚写好的那张符,也已经晾干了。
「那个,你把裤腿挽起来。」
看样子是打算给沈欣祛除怨气。
但他语气别扭,显然在记恨沈欣刚刚管他叫黄毛。
沈欣「扑哧」笑了,还是逗他,「你这小孩,怎么没礼貌呢,我比你大那么多,不应该叫姐姐吗?」
许子恒抿着唇准备材料,不作声。
沈欣觉得逗他好玩,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卷起了裤脚,把腿伸了过去。
昨天看到的那个掌印,又扩大了一圈。
乌青的黑气蔓延,一路爬到了她的小腿上,连膝盖都开始泛青。
越仔细端详,越触目惊心。
我下意识皱眉,「你不疼吗?」
「有一点,但能忍。」沈欣头也不抬,看着许子恒往她腿上涂东西,「这是什么?怎么还有酒味?」
许子恒没回答,反而格外严肃地开口:
「我之前没给人祛过怨气,所以根本不熟练,要不是师父和师兄赶不回来,我肯定不会亲自动手的,万一……万一……」
他话没说完,显得格外紧张。
沈欣没等他说完就摆手,「没事,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呗,你放心,就算你把我治死了,我变成鬼之后也不会打扰你的。」
「其实,」许子恒默了默,「治死是不会治死的,只是有可能会残疾,跛脚什么的。」
「没事,我不在……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沈欣不在乎地说了半截,猛地瞪着许子恒。
「既然这样我就开始了,你别乱动。」
「不,我后悔了,我不治!」
许子恒低头忙活,当没听见,「小庄哥,你帮我按住她。」
我伸手,把沈欣张牙舞爪的胳膊摁住,之后跟她大眼瞪小眼。
她急吼吼争辩,「你别按我啊,我这人孤寡命,死了还干净利落,要是瘸了没人照顾那就真完蛋了。」
一口气说完,连气都没喘。
「得了,他逗你呢。」我无奈开口。
许子恒到底没憋住,咳嗽一声掩饰笑意,「老实点,别乱动。」
沈欣恨得牙痒痒。
「你这小孩,心眼真小。」
说话间,许子恒已经把符纸点燃了,朝着沈欣腿上乌青的巴掌印凑近。
「有点疼,忍着哈。」
火苗靠近即燃,但在朱砂混酒覆盖下的皮肤,却并没被波及。
反而是涌动在皮肤下的乌青区域,在缓缓缩小。
沈欣闷声忍着,满头大汗。
下唇被咬出了血痕,猜也知道,痛感肯定很强烈。
我把手伸到她面前。
「你可以捏我胳膊,别咬嘴。」
她艰难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配合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过程不短。
符纸上的火也一直没燃尽。
许子恒低声念咒,控制火苗大小,屋里不热,但他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等终于结束的时候,沈欣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许子恒按灭火苗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直接坐在了地上。
确认沈欣只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之后,我赶紧凑过去看许子恒。
「你没事吧?」
他摇头,嗓子哑得厉害,「没事,就是有点累。」
之后我俩一起把沈欣抬到客厅沙发上休息。
之后许子恒问我:「叔叔一个人在楼下?」
「应该是。」
我俩上楼的时候,我爸还在睡觉,所以没跟他说去哪。
按理说应该早睡醒了,但也没给我打电话。
「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给沈欣留了张纸条,之后我俩就轻手轻脚下了楼。
我掏钥匙开门。
门刚推开,就刚好撞上了我爸的视线。
他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拿着剪刀,不知道在干什么。
「爸,你醒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我爸压下老花镜,扫了我一眼,「打什么电话,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之后继续专心手上的动作。
「这是干什么呢?」
我走近了才发现,他竟然在剪纸。
还是用红纸,比着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赫然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穿着白裙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我心里一颤。
「爸,你这照片是哪来的?」
薛姑娘
「不就在桌上放着吗?」
我爸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理解我的紧张从何而来。
而我这才想起来,那相框的玻璃之前摔碎了。
怕装在包里扎手,我索性把玻璃片都扔了,只带着相框和照片。
一路颠簸,那张照片没有玻璃压着。
我怕弄皱,才一到地方就把照片拿出来,单独放在了桌上。
「拿这照片干什么……不是,您这剪什么呢?」
我爸收回视线,随口解释:
「爸就是手痒了,剪点东西练练手。」
说完,放下了剪刀。
手里是件成型的小裙子,剪纸花纹精致,用胶水贴在照片上,刚好跟那件白裙子重叠,竟然也不违和。
我爸手巧,以前在村里过年的时候,剪纸写对联画福字样样精通。
只是我妈去世之后,好多年都没动手了。
但我的爸爸唉,拿恶鬼玩剪纸游戏,您也是独一份了。
我心惊肉跳地走过去,从我爸手里把那张照片抢了过来。
叫我爸拿别的东西练手。
再之后趁着我爸跟许子恒聊天,赶紧躲进了卧室里,趁着胶水没干彻底,想把那张剪纸抠下来。
奈何粘得牢固,根本拿不下来。
薛姑娘也毫无动静。
我心情忐忑。
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只能给许子恒发消息,求助。
估计是正跟我爸聊天,隔了一会他才回复。
「这栋楼有我师父布下的阵法,寻常鬼怪是进不来的,薛姑娘跟你有冥契在身,可以随同入内,但在阵法内部,依旧无法显形。」
「你得带她去外面。」
我这才恍然。
怪不得沈欣说这栋楼附近很干净,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为刚搬过来,所以做饭的厨具并不齐全。
加上搬家太累,也根本懒得下厨。
索性点了外卖,等沈欣醒了之后,叫下来一块吃了晚饭。
我爸看到楼底下有摆棋盘的老人,说要下楼转转。
我们三个也跟了下来。
确认我爸待在阵法范围内,没有危险,我们才往小区门口走。
按照许子恒的说法,这阵法范围不小,但倒也没大得离谱。
除了最近的两栋楼之外,薛姑娘在哪都可以显形。
但为了避免大晚上的对着空气说话吓到小区里的居民,我们还是走到门口,上车之后才把那张照片拿了出来。
这一次还没等叫,她就主动显了形。
视线定在我手上的那张照片上。
黑白照片上的大红色的剪纸,格外扎眼。
我下意识用手压住照片。
她却身形一晃,身上的白裙子,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花纹,样式,都跟我手里的那张剪纸一模一样。
我一愣,「你喜欢红裙子?」
她点头,之后就不再吭声。
我也只能摸了摸鼻子,问起正事,「你还记不记得,害死你的人是谁?」
目前看来,薛姑娘被困在相框里无法投胎,显然是被冤死的。
因怨念执着,才成了恶鬼。
陈喜显然是颗棋子,他背后的人虽未露面,但对于薛姑娘的存在,显然是知情的,冥契与直播,或许都跟薛姑娘的死因有脱不开的干系。
薛姑娘闻言,朝我看了过来,直到盯得我心底发毛,才木然开口:
「那些人,都得死。」
我一愣,追问,「哪些人?」
「戴戒指的人,黑色的人!」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红了眼珠,周身阴气弥漫,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原本平平的语调也成了尖锐的叫声。
「死,都得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磕磕巴巴开口,被薛姑娘忽然的失控吓了一跳。
「快让开!」许子恒没答话,反而猛地发力,把我按倒在了座椅上。
之后咬破手指,以血画符往阴风最盛的那个点贴去。
当啷一声。
被阴风裹起的汽车装饰,砸在了我身侧的车窗上。
黄符无风自动,悬在半空,薛姑娘周围被一圈透明的屏障隔绝,惨白的一张脸嘶吼扯动,十分骇人。
沈欣也从前排探过头来,捂着太阳穴,震惊地盯着薛姑娘。
「不是,她怎么忽然就发疯了?」
许子恒叹气,解释,「越是枉死的鬼魂,对报仇的执念越深重,那股执念,也是鬼魂留在人间的原因,执念越强,力量越大,甚者甚至可以在人前显形。但与此同时,怨念霸道,一旦鬼魂完全被其掌控,成为怨气的载气,被吞噬,就会无差别残害人命,直至被天道所罚,灰飞烟灭。所以尚保有理智的鬼魂,都是刻意压制怨念的结果,你提起她的执念,唤醒她身体里压制的怨气,她当然会失控。」
我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沈欣却觉得奇怪,问道:「因怨念而存活的鬼魂,却要压制怨气、忘掉愤怒才能留在人间,那要怎么报仇?」
「鬼魂滞留人间,寻仇索命,本来就为天道所不容,自然要受罚。」
「可她是冤死的啊,要罚也该罚那些坏人不是吗?」
许子恒沉默,半晌才低声说了句,「人死不能复生,是非曲折,连天道也无法保证绝对公允。」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弟弟,沈欣死死咬着下唇。
车里氛围沉闷。
我见状赶紧开口,问:「那现在怎么办?」
薛姑娘反应依旧强烈,怨气一下一下撞击着许子恒布下的隔离罩,眼看就要冲破阻碍,再次失控。
许子恒表情凝重,「因执念失控的鬼魂,只能靠魂体本身与怨气抗争。」
也就是说,只能等。
「是我不该问那句话。」
我攥着相框,后悔得很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
好在等了二十分钟,在符咒被撞掉之前,薛姑娘到底安静了下来。
狰狞的鬼态消失,她茫然地盯着隔离罩。
我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她摇头,伸手要去摸那张黄符。
却被许子恒拦住,提前拿走了符纸。
「别碰,这是困鬼阵,掺了活人鲜血,会伤到你。」
薛姑娘抓了个空,这才缩回手,朝我看过来,「你刚刚,问我什么?」
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我后背一僵,不敢再乱说话。
还是许子恒表示,我可以问问题,只要不直接提起死因就好。
旁敲侧击,但结果却并不乐观。
对于陈喜幕后之人是谁,她一无所知,现存的记忆,都是生前在别墅里居住的场景。
她平时都是保姆照顾,爸爸和朋友们会去看她。
是很普通的有钱人家小姑娘的生活经历。
可她怎么会死呢?
那么小的年纪,还变成了这么强大的恶鬼,到底是多沉重的怨念,才会这样?
我心里默念已知的线索。
那栋别墅,我或许得再去一次。
这么想着,忽然灵光一闪。
之后戳了下沈欣的肩膀,问:「你有没有去过你弟弟直播的地方?」
沈欣点头,「在西城区阳朝门 71 号……」
我一愣,打断了她的话,「不是在郊区吗?」
「不啊,在市内,好像是一栋西洋小楼,很旧。」
沈欣表情疑惑,「怎么了?有问题吗?」
我摇头。
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沈龙死了,我活着,他跟我接触到的鬼魂不是一个,直播地点自然也可能不同。
是我先入为主,以为他也是在别墅里直播。
「那你在那儿,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沈欣摇头,「没,那小洋楼有人守着,我进不去,附近虽然有鬼魂,但也不像恶鬼,而且,我没找到小龙。」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声音很轻,显然觉得挫败。
「为什么没找到?」许子恒不解,「遇害死亡,还是签订了冥契的魂体,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况且他连头七都还没过。」
「是啊,可这段时间,我找遍了小龙会去的每个地方,都没能找到他,他的魂魄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薛姑娘状似在听他俩对话,但实际却在认真盯着前排的汽车摆件。
那是个会自动摇头的小光头玩具。
薛姑娘小幅度跟着摇头晃脑,眼神憧憬。
车里昏暗的灯光,掩掉了她身上的鬼气。
她坐在那,像个还活着的小姑娘。
我想起她刚才发狂的恐怖模样,忍不住去想:
到底是怎么样的畜生,竟然忍心伤害这么小的孩子?
不行,那栋别墅,要尽快去。
包括沈龙直播的那个小洋楼,也不能忽视。
直觉告诉我,那两个地方,或许藏着这些诡异事端的真相。
听我说要去别墅找线索,许子恒立刻提出要跟我一块。
「师父说这是我命定的历练,应该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查清真相的。」
「那我也去。」沈欣转过身开口。
声音却带着克制的抖意。
而我这才注意到,她面色惨白,额头上也挂着细汗,显然隐忍痛苦已久。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之前怨气入体,魂体本就不稳。」许子恒把手放在她额前虚虚一探,补充道,「刚刚又被失控的恶鬼冲撞,现在更虚弱,随时都有离魂的可能。」
「那别墅呢?」我问。
许子恒冲我摇头,话却是对着沈欣说的,「我建议你最近不要离开这里,待在我师父的阵法内养魂固魂,否则一旦魂魄离体,会很危险。」
「可我要给小龙报仇。」
「一旦离魂命都没了,你还怎么报仇?」
沈欣咬牙,显然不想妥协。
「不能给小龙报仇,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许子恒跟沈欣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僵持。
但我很清楚,沈欣是在跟自己较劲。
她觉得自己害死了弟弟,所以愧疚,不能忍受任何逃避的概念。
留下养魂,就像是为了活命而放弃弟弟。
所以我开口,「沈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暂时先留下?」
还没等她反驳,又说,「不然让我爸一个人留在这,我实在不放心。」
这话一出,她果然犹豫了。
我索性接着劝,「你有天眼,脑子也灵活,一旦出事还能求救,但我爸上了年纪,连手机都不太会用……」
「你的意思是,让我照顾庄叔叔?」
「对,我爸不知道那些事情的存在,毫无防备,如果我离开后他真被那些人发现行踪,恐怕凶多吉少,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弟弟的凶手,给他报仇的。」
再三犹豫,沈欣到底点了头。
我们打算下车,先回去睡觉。
薛姑娘飘在我身后跟着,也要进小区。
许子恒「嘶」了一声,看着她那一身红裙子。
「你这样好像更吓人了,能不能变回去啊?」
薛姑娘却摇头,「爷爷给的,不换。」
我一愣。
「爷爷给的」是什么意思?
裙子是我爸用红纸剪的,可他明明说是在练手。
薛姑娘在阵法内不能现身,如何跟我爸交流?
我爸如果知道薛姑娘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问?
这不对劲。
再三询问,薛姑娘才说清楚原委。
她入了我爸的梦。
在梦里嫌弃白裙子不好看,问我爸能不能给她一件新裙子,我爸同意了,看到桌上的照片之后,估计是猜到了些什么,这才会拿出红纸,兑现承诺。
许子恒问:「可你跟庄叔叔非亲非故,怎么能入他的梦?」
见我不解,许子恒这才解释,原来鬼魂入梦是有限制的,除非血缘至亲,以及生前亲近者,否则是不能随意闯入生人梦境的。
但这次我却蒙了。
对啊。
薛姑娘跟我爸非亲非故,如果真有关联,怎么可能连我都不知情?
我到底没忍住,问她:「你以前,认识我爸?」
她摇头,「那个爷爷身上,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我只是被吸引过去,之后就入了梦。」
我跟许子恒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是什么样的东西?」许子恒问。
「是一颗很凉的球,外面是蓝色,但里面包着火。」
许子恒面色一沉,「那是灭魂珠。」
「小宇,怎么买个东西去了这么久?」
我刚想问他什么是灭魂珠,但抬头,却刚好看到我爸从小区里往外走,估计是等了太久没见我回去,来找人。
而他胸前的口袋里,猛地窜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珠子,在夜色下泛着阴冷的蓝光,速度极快地直奔我心口而来。
※
我并未设防,也躲避不及。
色调诡谲的蓝色珠子没入我胸口,下一秒消失于无形。
一股阴冷自心口蔓延,一瞬间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许子恒满脸担忧地瞪着我,嘴上开开合合,但我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看到我爸身体摇晃,摇摇欲坠。
我下意识冲过去,把人扶住。
又是「嗡」的一声。
心口的阴冷消散,汽车鸣笛的声音直往我耳朵里钻。
「你怎么样,没事吧?」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两声问话同时响起,许子恒和沈欣都围了过来。
我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摇头。
「刚刚胸口有点发凉,但现在好像没事了。」
「发凉……」许子恒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表情阴沉,「果然是灭魂珠。」
「灭魂珠是什么?」猜也猜得到,那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心情自然也跟着沉了下来,「对了,我爸他怎么了?为什么会晕过去?」
许子恒叹了口气,答话,「叔叔没事,算了,我们先回去再说,这里不在阵法范围内,不安全。」
屋里窗帘拉着。
但因为夜里有风,吹得帘子底部一掀一掀地往空气里飘。
我爸在卧室,还没醒,枕头底下压着一张许子恒写的安神符。
我们三个则还在客厅。
许子恒挨着我坐在沙发上。
沈欣则搬了个凳子,坐在茶几侧边。
她先开了口,「你是说,小龙体内,也被打入了那什么灭魂珠,所以我才找不到他的灵魂?」
「没错。」许子恒面色凝重,「阴阳冥契可以锁魂,即使契约中活人一方死亡也不会消散,甚至会遵循因果,长久徘徊人世,除非冤魂能进入轮回。但有了灭魂珠,情况却大大不同,一旦灭魂珠入体,灵魂也就打上了烙印,这样的人活着的时候与寻常人无异,可一旦死亡,灵魂就会被灭魂珠撕扯殆尽,彻底灰飞烟灭。」
一番话说完,沈欣已然面色苍白。
「所以小龙他,已经魂飞魄散,不能再入轮回了是吗?」
许子恒没出声,算是默认。
看向我的时候,表情复杂,掺了担忧和同情两种神色。
「叔叔之前被抓的时候,身上应该就被放了灭魂珠,只是在见到你之前就换下了那件衣服,所以刚见面时并未触发,而之前在阵法内,灭魂珠被压制,也没能伤你……」
灭魂珠藏于携带者随身衣物内,当目标出现在范围内之时,自动抽取携带者精气,没入目标心胸。
我爸今天下楼,确实换了衣服。
人走到小区门口,又刚好出了阵法区域……
以前总说下辈子下辈子的,其实也没当真,可现在明确知道,自己是个没有下辈子的人之后,心情还是很复杂。
好在许子恒检查过了,我爸只是损失了一点精气,好好休养就不会有事。
许子恒拍拍我肩膀,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的样子。
我摇头,笑笑,「没事,我这不是还活着呢嘛,总能找到解决办法,就算实在找不到,我努力多活几年,也不亏。只是,你之前说的阴阳契约,灵魂会被绑定,那如果我死了,薛姑娘她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