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不远处是一片跳跃的橘红色火苗,有人举着火把走近,喊着我和楚霄,我一激动,嘴比脑子快:「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那边应了一声,那片火光便浩浩荡荡的朝这边移动,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楚霄适时将我从他的怀抱推了开来,并将披风盖到了我身上。
「你这衣衫不整的在我怀里是个什么样,在你还没下定心意之前,一定要注意清白,和谁也不行,包括我。」
心下一暖,我抱着膝点点头。
小九啊,其实在我挪向你的时候,心意早已明了。
率先走来的,是楚辞。
他整个人都陷在那件宽大的玄色披风里,融在黑夜里,沉郁又威严。
几个随从在他身后举着火把,将他的脸照得清晰,也将那如玉般光滑细腻的脸上,鲜红的巴掌印衬的可怖。
我和楚霄俱是一震,盯着他沉默的身影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下一瞬,楚辞缓缓跪到了我和楚霄的面前。
他像是跪无人的天地,也像是在跪我们:「对不起。」
那一刻的震惊,我记了好多年,直到后来某年某日我知晓了一些秘事,才苦笑道原来那时候他早有预谋。
那天我们被接回去,各自挨各自的训,我被爹爹禁足了一段时间,能出门的第一天就去找了楚霄。
我问他:「那夜楚辞是在跪我们吗?他可是太子,这是为什么?」
听我的问话,楚霄含笑的神情一滞,随即略带沉重的缓缓点头。
「是在跪我们,他这一跪我也惊惧难安,便问了曹远,那时曦月去找了曹远,他恰巧在东宫,于是也一并告诉了楚辞想让他拿主意,可当时楚辞正和一众大臣议事,脱不开身,又想到我这是私自出宫,大肆派人搜寻会惊扰父皇使我受罚,就派了他手底下的暗卫去找我们,可最终没找到不说还耽误了时间,只得告诉了母后和父皇,可那时天都黑了……」
「他脸上的……」
「是母后打的。」
我沉默,有些不忍的啧了一声。
「母后她虽是担忧我们,可也太心急了,她不该打我哥的,这样只会伤了他们俩之间的情分。」
「是啊,怎么说他都不该跪我们的。」
他嗯一声,气氛变得莫名压抑。
我挥了挥手,要将这沉闷拨散。
「等你好了,我们去东宫看他。」
「你还知道关心我?一上来就问我哥,我好伤心的。」
面对他的小性子我撇了撇嘴,去看他的伤。
他的左膝还未好全,走路稍微有点瘸,还要留疤。
狰狞的伤痕落入我眼里,我畏缩了一下,是心酸酸:「疼吗?」
楚霄揉着我的头安慰:「我这也算是残了,你嫁不嫁我?」
「嫁。」
他抬眼与我对视,好久好久。
然后我们都笑了。
我这一笑,脑袋晃动,发髻上那支粉色垂丝海棠缀的珠簪便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36.
自从那一跪之后,我便很少见到楚辞了,他忙于前朝事务,偶尔见一面也是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许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楚辞与我们之间有了隔阂,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我与楚霄之间虽互通了心意,两个人还是打打闹闹的,与往常无二,其他人也未察觉什么不同,只有曹远鬼精鬼精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那日我们三人飞花令,答者吃果脯,答不上来的墨笔涂脸,也不沾酒,算是一种乐趣。
曹远作行令人,他滴溜溜转了圈眼睛,道:「情人怨遥夜。」
我接:「此情可待成追忆。」
楚霄接:「一往情深深几许。」
曹远继续接:「任是无情也动人。」
轮到我了,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句了,只得认罚。
楚霄按住蠢蠢欲动的曹远,率先执了墨笔以笔尖轻轻一点在我眼下,那黑色泪痣便呈在我脸上了。
他撑着下巴看我,眼神缱绻。
这时曹远不干了,他将笔一摔,甩飞了几个墨点子。
「你们倒是鸳鸯成双玩的是情趣,会玩,真会玩!」
楚霄摸了摸曹远的后颈,慈爱的面容下暗含威胁:「知道了就知道了别四处嚷嚷,乖。」
看着曹远吃瘪的样子,我笑起来,问他:「你是怎么发觉的?」
哼了一声,曹远扬起脖子,像只骄傲的大鹅。
「别的不说,就那次西郊还是我撮合的,之后你们就不对劲了,虽然表面没什么,但总是腻歪在一块,这就很值得考究了,有次我去江府找江姐姐还看到她神神秘秘……」
听到他马上要说出我私下给楚霄绣帕子的事,我连忙抓了一把果脯塞进他嘴里。
曹远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用眼神抗议。
楚霄问我他到底要说什么,我但笑不语。
……
这般平淡的日子推移向前,直到那一天,曹远出事了。
翠袖阁的一位舞女死了,她自饮鸩酒,七窍流血,死的那晚,唯有曹远与她共处一室。
他入狱了,是被我爹爹检举的。
且不说曹远没有理由害她,这事就算真的与他有关,依他背后的将军府,陛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可既然是朝中重臣江太保发话了,他这便当做嫌疑人被关在了牢里。
牢中阴暗鬼气,楚霄没带我,先我去了一趟,给我捎来了口信。
他说,一定是江伯伯误会了,请我在我爹爹面前多多好言,那位舞女的死与他半分干系都没有,这牢狱之灾,他不怨谁,权当是个教训,他出去后,一定不会花天酒地了。
可惜他再也没能走出去,因为他是被人抬出来的。
一碗带毒的饭菜,了却了曹远短暂而又快活的一生。
仵作来验尸,说是鸩毒。
这与那位翠袖阁的舞女是同一种毒。
好嘛,这就水落石出了。
说是镇远将军府的这位小公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小小年纪留恋在烟花之地,还泼皮无赖的相中了翠袖阁的一位舞女,可人家不从,多次被拒后受了打击,起了歹念,在某夜看她一舞完毕后送上了那杯鸩酒,人死了,这才觉得悔恨交加,于是也在狱中用毒死她的鸩毒了却了自己,也算是痴情人了。
七嘴八舌,谣言四起。
镇远将军对自己儿子的为人是很清楚的,他显然接受不了众人口口相传的这个故事,派人彻查一番,终究没查出什么来,到底是没洗清曹远的罪名。
他就这样被冤死了。
初次听得他的死讯,我痛哭了一场,觉得这个少年死的不明不白的,他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不该死在那潮湿阴冷的牢里。
后来便是满城风雨,刚开始我会为他争辩,可是渐渐的渐渐的,我变得麻木,愈发觉得人言可畏,我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只能在张张恶臭的嘴巴里捂住耳朵固守己见。
再是后来,楚霄来找我。
他领了位姑娘来,那姑娘默默跟在他身后,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悲哀。
我向他投过去不解的眼神。
他躲避着我的眼神,侧过身子为我介绍。
「这位是翠袖阁的桃娘。」
似乎有什么正在被一点点揭开。
桃娘上前一步跪在了我身前,泪水涟涟。
「我姐姐是被迫自杀的,那位镇远将军府的小公子也是被冤枉的。」
她还说,曹公子是个心善的贵人,平时就爱去听听曲赏个舞,从不为难她们,她因长相普通在翠袖阁只是个下人,姐姐则因善舞与曹公子交好,某日有人绑了她,找上了姐姐,威胁她必须要按照他所说的做。
要做的事就是——喝下鸩酒,以命换命。
听完她的话,我想将她扶起来,桃娘却躲开我的手,固执的跪着,甚至将头埋的更低了。
「我想说的还有一件事!」
「你说罢。」
我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
她嗓音是不变凄哀,听在我耳却觉得悚然。
「那日绑我的人,被我看到了令牌,那令牌上……刻着一个『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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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衣袖:晚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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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以「除了我,我身边的人都重生了」为开头写个故事? - 行不晚的回答 - 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