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5怎么以「除了我,我身边的人都重生了」为开头写个故事?

我跟着他上了二楼,每踏一步楼梯,心中的不安便浓厚一分。

见了楚辞,会发生怎样的纠葛?事情又会发生什么转机?

未曾想,他还是如以前那般模样。

楚辞端坐着,腰板挺直,墨发高束,仅光影润泽过的一个侧影,也让人觉得贵气清雅。

我走上前,拘谨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婉婉。」

他唤我,嗓音柔和,一如在江府时温柔大哥哥的模样。

不知怎的,我竟红了眼睛。

「我爹爹他们……过得还好吗?」

低下头去,我望着茶水里自己颤颤悠悠的倒影,有些生硬的和他说话。

「你信我?」

「我为何不能信你?锦囊里的布条我已经看过了,他们给我留了讯息。」

抬起头,恰见楚辞勾起清浅笑容,上身微微前倾。

他问我,一字一顿:「哦?给你留了什么讯息?」

看样子,他竟不知道?

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了。

「没什么,只写了你的名字。」

他突然笑出声来,笑得连眼眸都是弯弯的月牙状,甚至露出一口白齿。

「婉婉,你又被他骗了。」

27.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话。

「那字,是楚霄给你留的。」

呆滞了一瞬,我苦笑着摇头,被人掌控的无力感袭上了心头,仔细想来,以他的行事作风来说,倒也合情合理,没再问什么,我渐渐冷静下来,一点点挺直了身子,摆出倾听者的姿态。

其实,早就有所端倪了,那沾着血腥的锦囊就是他给我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连我都能发现锦囊中的秘密,何况他呢?

「楚霄早就明白父皇只是借他的手追回江家,不会真的把江家人交给他,所以,他任父皇在狱中把人劫走,提前留下了锦囊来哄骗你。」

「他……为什么这么做?」

「若是父皇对江家动手,死了人,锦囊里的楚辞二字,洗脱他的罪名,足矣。」

是啊,他引导我发现布条,让我以为爹爹他们在楚辞手里,到时候他们死了,我自然以为是楚辞的过错。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去求了父皇,而父皇,真的把师傅他们交给了我。」

楚辞像是累极了,自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叹,每个字音都咬得轻柔。

「婉婉,师傅他们是真的在我手里。」

他这话里,没有威胁,只是平平淡淡的口气。

我沉默着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惊道:「信!桃娘给我的那封信被他拿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楚辞笑看了我一眼,仍是谦谦贵公子的做派,不见丝毫慌张。

「不怕,那封信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上面只写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看了是该舒心,认为我是个无头苍蝇,想救你却无从下手。」

我垂了眼睑,勉强扯了下嘴角。

所以,他早就料到我守不住那封信。

这兄弟俩啊,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我活该就是个被他们捏在手掌心的蚂蚁。

又想到桃娘,我便开口问:「那……今日他将桃娘安排到我身边,这是为什么?他早该知道她是你的人。」

提到这,他的目光里隐隐似有冰霜凝结,淡漠不少。

「不错,他确实知道。楚霄这装聋作哑的做派,无非是为了看热闹罢。」

许是看我依然疑惑,楚辞抿了一口酒,眸色暗沉,声音渗着冷意:「我费尽心思的往他府里塞人,与你通信联络,你也很高兴地与我勾结,想逃脱他的禁锢,可到头来,这一切都是水中镜月,他在暗处推波助澜,看我们沾沾自喜,最后再由他当着我们的面掐灭这束希望,你说,这样做,是不是很有意思?」

话尽,楚辞已然沉下了脸,眉目间全然一片冰寒,那瓣殷红的唇却勾着,不过顷刻之间,他便变了个模样,整个人透出一股子阴狠劲。

这样的神情,令我想起了楚霄。

我几乎将自己的唇咬出血来,只摇头,说不出半个字。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辞一下阖起眼睛来,放柔了声音。

「他不可能轻易放过你,所以我们仅有的办法就是彻底扳倒他,不过这段时间会很长,婉婉,你回去后什么也不用做,像往常一般待他就可,该用到你的时候自会通知你,现在,你只能乖乖顺着他给我们铺好的路,走下去。」

我沉默地绞了一会儿手指,问:「他势力很大?」

「嗯,他整那一出大义灭亲后,父皇可是好一番奖赏,他在军中更是威名赫赫,人人称他铁面无私,有不少的势力与他联合,助夺东宫之位,正是风光无限的好时候呢。」

「楚辞,你这位子怕不是坐不稳了吧?」

我突然粲然一笑,微眯着眼睛看他。

「自你走后,我便无意与他争斗,颓唐度日,谁知,如今竟还有我的用处,现下的情况,我啊,怕是不得不争了。」

楚辞不甚在意我的嘲讽,也随着我一笑,语气淡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晚怕是生疑,我便与他告辞,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肢体。

我已经到了楼梯口了,又回头问了楚辞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江家?」

暮光自他身后而起,晕着几圈淡淡的红,我如来时一般只看到他挺拔俊朗的剪影,模糊见他缓缓端起酒来,蹭在了唇上。

他什么也没说。

28.

下了楼,一眼便望见桃娘急得在原地打转。

我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附耳过来。

桃娘一脸惊疑,还是照做。

我贴近她的耳朵:「不着急,反正传信也好,见面也罢,楚霄都知道,是吧?」

她竟是没什么反应,敛了眸子催我:「快上车吧姑娘,天色已晚。」

果然,桃娘都知道这些内情,那什么一问三不知,只不过是为了等她主子亲口告诉我罢了。

回了府,房门一关,我扫视了一圈,径直去掀床幔。

层层叠叠的床幔一掀开,就见楚霄在我的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

他听了动静,转动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看我,又拍了拍身下的床,特别不知廉耻的笑了。

我又羞又恼,一冲动就去扯他的衣摆。

「你给我下来!」

他正好顺着被拉扯的衣摆去抓我的胳膊。

那力道很大,我一下没稳住身子,扑到了他身上。

他低低笑了一声,我趴在他胸膛上,也跟着颤。

胡乱在他身上撑了把手,我才起了一半,他便又狠狠拽我一把。

有一只大手护住我了脑袋,因此脑后是软软的触感,我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仰面倒在了床上。

楚霄不给我挣扎的时间,将身子重重的压了上来。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一下下喘在我耳边,我浑身都僵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踢他,他却压得我牢,丝毫没有空隙来伸腿。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死命仰着头,不想让他看见。

脖颈处突然打上热热的呼吸,他埋头在我颈窝,有绵密的吻落下,而后便是轻轻的撕咬。

忍着皮肉的疼痛,我却忍不下泪水的滑落。

当泪水滑至脖颈时,那阵痒痛停止了。

我望进一双翻腾着情欲泛着桃红的眸,他盯着我布满泪水的脸,垂下了眼睑,当他再度抬起眼时,已然是一片平静。

翻身平躺在了我身旁,他故作轻松的轻笑一声,嗓音却是沙哑的。

「婉儿,我等了你一晚,你不是去的茶楼吗?怎么浑身的酒臭味?」

虽去的酒楼,可我是滴酒未沾,浑身也无一丝酒味,他说这话,无非是说来刺我罢了。

没有搭理他,我脸颊上还淌着泪,突然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就嗤嗤笑出了声。

笑声突兀响在这满室的沉寂里,倒是吓到他了,楚霄撑起身子来盯我,抬手给我整了整衣衫。

「罢了,我不问了,方才是我醉了酒,还请婉儿原谅。」

说这话时,他指尖挑弄着我的发丝,没有一点儿诚心的模样。

「你滚。」

我推了他一把,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谁都没再开口说话,便是好一阵沉静。

隐隐听谁叹了口气,待听到门扉「吱呀」一声过后,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把自己裹进被里,像是累极,我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去做别的事情。

突然想到的那件有趣的事,是关于楚霄的。

我只是在想,楚霄这人虽然看起来潇洒随性,可他对于他的父皇,是有一份偏执的。

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是楚辞,即使他们同出一母,最先得到嘉奖的一定是楚辞,所以,就算是亲兄弟,在父亲不平等的对待中总会心生间隙。

若楚霄知道他的父皇把江家人给了楚辞,会作何反应?

我比任何人都期待。

……

过了除夕,众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楚霄常在府里设宴,大多邀请的都是些将家子弟,吃酒啖肉的,豪放的笑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他曾问我要不要同去,我回他:「以什么名分?你的宠妾?」

他不说话了,笑着摇头。

又过了几天,他来找我,言辞间充满诱惑:「婉儿,要不要去见见我们的故人?」

本想拒绝,张了张嘴,却又想起楚辞那句:「顺着他给我们铺好的路,走下去。」

我了然,在心底苦笑一声,面上却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于是,我在宴会上带着面纱,站在楚霄身后,不出所料的见到了楚辞。

瞬间,我便明白了楚霄的意图。

我为楚霄斟酒时,他拍了拍我的小臂,眼神温柔,示意我不必做这些。

有人注意到了,略带调侃的问他:「这位姑娘是谁啊?怎地还带着面纱不让人看?」

他含着几分隐藏的情意,答:「是我府上的那位姜晚姑娘,她怕羞,你们莫要扰她。」

有更多人将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我和他的身上,只有一人除外,楚辞。

他很配合地垂下眼睑,只顾闷头喝酒,像是伤情人一般笼罩在无形的阴影中。

我看着楚霄的笑容渐渐掺上点得意与痛快。

我也笑了,在面纱下悄悄勾起唇角。

在后花园与楚辞碰面的时候,我瞧着四下无人,便轻声嘲他一句:「殿下演得真好,任谁看了也认为你是个伤情人。」

他微微怔了一会,对着我展露笑颜。

「是啊,他这样做只是让我明白一件事,即使我与你暗中搭上了线,也只能坐在台下看你们,无计可施。」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把一封信塞进我怀里,又神情自若的补上下一句话。

「可惜,小九他终究是算错了一步。」

他算不到父皇的心思,他算不到我和楚辞的做戏。

我揣着那封信,心中忐忑,这是他亲手交给我的信,往日的信都是桃娘交给我的,内容也大都是为了迷惑楚霄的,没什么实质性。

而今这封,意义非凡。

楚辞看我紧张的样子,宽慰一笑。

「阅后即焚。」

29.

那天的宴会结束后,楚霄醉醺醺的靠在我肩上,口齿清晰:「太子殿下认出你了吗?你们在后花园说了什么?」

明知故问。

暗暗冷笑一声,我推开他,压下心底升起的鄙夷,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

蹙了眉,紧抿着嘴,像是思索了半天,我才底气不足道:「你说什么呢,就算他是认出我来了,我也不敢承认,后花园里,他只是说我像他的故人,有些怀念罢了。」

他满意的抚摸着我的发,声音里含着笑意:婉儿乖。」

楚霄走后,我第一时间掏出了袖里皱巴巴的信。

展平了信封,我颤抖的打开它。

是爹爹的笔迹!

我落下泪来,泪花点点,晕染开墨迹。

那信上说,小婉儿,爹娘现在都好,太子殿下没有不敬之处,你不要担心。

那信上说,在青州的那场灾祸,不是无妄之灾,想来是江家的报应,莫怨莫恨。

那信上说,万一我们以后不在了,你要活下去。

跳跃的火光在我眸中倒映,灰烬飘散,我心情激动又复杂,不由得长长出一口气。

如今我总能放心,爹娘他们在楚辞手里,是安全的,这是真的。

前几日的时候,我按照约定,去找楚霄,问他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们。

问出这句话,我也觉得好奇,他手上都没人,拿什么给我看?

那时他是怎么说来着,他好像是极为从容淡定,对我说:「快了,快了,再过几天。」

他这番言辞使我心神不安了好一会,我怕他知道了什么。

好在,这封信安定了我的心神,让我明白,爹娘他们还在楚辞手里。

待又平稳的渡过了几日,我那颗好不容易稳住的心脏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桃娘不见了。

她好比我和楚辞之间通讯的工具,也是做戏的帮手,如今她不见了,算怎么一回事?

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

我再一次去找了楚霄。

抬起手来正要敲门之时,我正听房内传来一句低叹。

「可惜了,他的身手是极为不错的,倒不如一并赐死的好。」

他是谁?什么赐死不赐死的?

像是预见了什么,我一下变得呼吸困难起来,颤抖着手推开门,正看见楚霄慵懒的斜倚在塌上,他的大半张脸遮在阴影中,只模糊显出淡红的唇色。

他一只手放在膝头,另一手在桌上不急不缓的扣着。前头单膝跪着一人,似乎在禀报什么。

那一声声的闷响,也扣动我心弦。

听到推门的动静,他本含着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下子柔了起来。

我一步步向楚霄走过去,他坐正了身子,挥了挥手后,地上的人便无声退下。

他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我。

一时之间,我觉得嘴巴干涩,失去了声音,大脑堵塞成一团,不知该问些什么。

还是他先牵过我的手来,拉我坐在他的膝头。

我在他温热的怀里愣愣的转过头去。

我和他之间,此刻近在咫尺。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眸底看到了一抹破碎的倒影,属于我的倒影。

于是我忍不住眨眨眼,那摇摇欲坠的泪珠便脱离了眼眶,滑落在脸颊上。

他抚摸着我的脊骨,温声言:「婉儿,我带你去看哥哥好不好?」

「为什么……只是看哥哥?」

为什么……他没有说爹爹、娘亲?

他陷入了沉默,半晌后还是轻笑了一声,以平静的语气:「是我说错了,去了,你也能看到他们。」

楚霄带我去了一处大宅子。

宅子里,我见到了几个故人。

卫清,卫凌。

楚霄在马车里,没有跟着我,他教我独自下去,独自叩响那扇门。

那扇红面金漆的大门在我渴盼的目光里缓缓开启,探出一张婉柔清丽的脸来。

那是一张,在青州时,与我极为熟识的脸。

卫清一下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上前几步,猛然攥紧了我的手,不过看了我几眼的工夫,眼睛里就已经蓄满了泪水。

「小婉儿,你瘦了。」

这轻柔温暖的声音勾起了我关于青州所有的回忆,我终于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她揽着我进了门,不过一个转身,我就看到了卫凌。

他如往常般,一身的黑,柔顺的眉眼,气质内敛而深沉。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隐约添几分肃厉。

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和卫清相拥的场景,默默红了眼眶。

我突然想起来,江家被烧之前,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对他招手,跟他说。

「阿凌,我们明日再见。」

不过是一个随口告别,谁又能料到,这个「明日」是好多好多好多天。

多到,如今我再看他,又想笑又想哭。

30.

他们姐俩把哭得颤颤巍巍的我扶进了屋。

我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安慰我的样子,那团皱巴巴的心脏,逐渐舒展开来。

一边抽噎,我一边问他们:「大火那日,有没有波及到你们家?」

「没有。」

卫凌盯着我,眼尾泛上绯红,他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没有,是我觉得你们不可能死,说服姐姐举家北上,联络到了洛安城里的父母,一并寻找你们的踪迹。」

卫清在一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敛下眸子,缓慢地点头。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死的?又是怎么知道去洛安城寻找我们?

回望进他深色的瞳孔中,一瞬间里,我明白了所有。

以前那些迷惑,也一并解开。

我怎能忘记,卫凌也是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呢?

在青州时他曾对我寸步不离,不让我踏出宅子半步,死死的看守住我。

那个时候,他怕是早有预警了吧,对于楚霄。

他明白楚霄对我的执念,他知道楚霄的为人,所以他害怕楚霄会对我动手,便只让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

他没能守住我,于是我与他再见。

心头窒息般的发酸,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

卫清的眸中也噙满泪花,她拿葱白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擦拭我满脸的泪水。

「你要不要见见你哥哥?他……」

「卫凌!」

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低声叙话,卫凌看着自己姐姐充满哀求的眼神,突然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以一种年长者的成熟稳重的姿态,勾出一抹笑容来。

「她总要面对的,你总要学会忍心。」

卫清紧抿着嘴,她闭上眼睛,眼皮却不安的跳动。

她像一根绷紧的弦,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轻轻抱了抱我。

虚浮着步子,卫清出了房门,不愿意陪我去揭露那残忍的真相。

我心底倏地破了个洞,冷风嗖嗖的进。

「楚霄他确实是来带我见我哥哥的,可他……怎么在你们这?」

望着卫凌高大的背影,我跟在他身后,麻木的走着眼前的路。

「几天前,有人把他扔到了我家门口。」

「是楚辞?」

「不,是陛下。」

楚帝不是把他们交给了楚辞吗?又怎会插手?这样的话,我爹娘他们还好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纷杂错乱的事情堵的我难受,眼花缭乱中我蹲下身去,抱着脑袋捶了几下。

前面带路的人察觉到了异样,他也在我面前缓缓蹲下,将我笼在他的阴影下,大手轻柔的包裹住了我作乱的拳头。

卫凌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坚定而平静:「我陪你,不论有什么艰苦在等你,我都陪你。」

他明明很知礼数的没有抱我,我却觉得被他抱住了,久违的安全感又重新填满了我的心田。

我抬头与他对视,泪眼朦胧中真心道了一句:「谢谢你,阿凌。」

听我说这句话,似乎是我的错觉,他扯出了一抹苦笑,却很快隐没在嘴角。

他带我进了门。

我,从没想过我哥哥老了是什么样。

想来就是眼前这副模样吧。

痴坐在椅上,头发凌乱,不修边幅。

枯瘦、憔悴、疲惫、脆弱。

仅仅是他的一个背影,我的心头便涌上酸苦。

我酸着鼻子,瓦声瓦气的唤他,像是往日里与他撒娇的那个小姑娘:「哥哥。」

江庭慕听见了我的声音,浑身狠狠一颤,竟然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内室,不,是脚步踉跄着,几要跌倒。

我跟着跑进内室,恰见他跌在床上,将头埋进了被里,身子抖的更加厉害了。

我每向他走去的一步,都觉得刀尖戳在脚心,钻得我四肢百骸发痛。

当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他突然不抖了,整个人僵得像个雕塑。

我一句句的唤他:「哥哥」、「哥哥」、「哥哥」……

每唤一句,声音便柔上一分,喊到最后,我哽咽的发不出声来。

江庭慕仍然没有反应,只是身子又开始小幅度的发抖。

我抱住了他,感受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你变成什么样,就算变成妖怪,也是我哥哥。」

他就这样突然转过头来,那张涕泗横流又布满刀疤的脸就这样完整的暴露在了我眼前。

那刀疤还是粉红色的,有的太深,甚至翻着肉,这便使得他整张脸变得可怖扭曲起来。

我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我不是你哥哥。」

他枯乱的头发遮住眼睛,嗓音粗哑,也透着冷意。

这样冷漠的他,实在是与我记忆中成天乐呵呵的哥哥大相径庭,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甚至觉得他陌生。

盯了那张纵横着疤痕的脸好一会,我突然抚上他的脸,感受着手下不平的触感,是真真正正的心如刀割。

这些刀疤好比生在我脸上,我抽搐着唇死忍着哭泣,不管不顾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向他倾诉这些日子以来我在楚霄身边苦楚,向他倾诉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他们的思念。

我终于可以不用假装坚强了,在楚霄身边的每一日都是折磨。

他听着,不发一言,最终缓缓叹出一口气,在我哭得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收掉身上的冷刺,轻轻回抱住我。

「我如今,是个废人,连你都能打的过我,我保护不了你,小婉儿。」

他吐出的气息,是从未有过的虚弱,仿佛风一吹就要散。

我哑着嗓子,有些倔强道:「我不是来寻求你的保护。」

「是啊,爹娘都没了,在这世上,我们都失去了庇护。」

江庭慕虚空着眼神,将这句话说得很清晰,无波无澜。

31.

「陛下赐死?」

我问这句话时,是从所未有过的镇定。

他笑着点头。

跌跌撞撞的推开门,恰好撞进了卫凌怀里。

他扶住我,稳稳的托住了我全身的重量。

我从他那一贯平和轻柔的眸里,汲取到了些许安宁。

扯着他的衣襟,我呢喃道:「我要去找他们。」

「谁?」

「爹爹和娘亲。」

轻手推开他,我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他没有阻拦,只听得略带急促的一声:「你,要好好的。」

我没有回头,对着面前的空气笑了笑。

掀开帷裳的时候,楚霄悠悠瞥了我一眼。

「见到你哥哥了?」

「你带我去见爹娘,我还要见楚辞,不……我要先见我爹娘!」

楚霄定定的看我,不应声。

「求你。」

他垂下眼睫,向我伸出手:「上车,我带你去。」

上了马车,他向我挨近,张开臂想把我圈在他的怀抱里。

这次我没有顺从,扭身躲了过去,缩在了一角。

「他们都死了,你没有什么能威胁我的了。」

他低笑一声凑近了我的耳际,一字一句裹挟着寒风凛冽:「你都知道了?就算是这样,不还有你哥哥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动他,因为……他应当是父皇大发慈悲,给你们江家留的种。」

我就像没听到他讥讽的话,面上仍是平淡,只是心底无知无觉的弥漫开一片冰冷。

迟钝的眨了一下干涩的眼,我又听他叹息,颇有几分隐晦的惋惜:「谁知是父皇动的手呢,我早该明白父皇是不可能放过你们江家的,其实他们早在狱中就被劫走了,我一直瞒着你,暗地追查,直到近日才得到消息,寻到了你哥哥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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