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如何写一个反俗套的小说?

我目送着马车队远去,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渐渐离我而去,我抓不住,也留不住。

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是我懵懵懂懂,无所适从,恐惧害怕,处心积虑又战战兢兢的曾经。

20,

陆家举家搬迁,为了方便管理,处理了不少产业,其中就有不少黄金铺面。许多商家都卯足了劲儿想要趁此机会扩大规模,兰君楼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是巧合还是运气,我看中的几间铺面,或卖或租,反正全数都落到了我手里。

我虽感到惊讶,却并没有去细想原因,因为有些事本不需要想的太明白。

看着新入手的铺面,我斗志昂扬,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

于是,兰君糕点坊,兰君酒铺,兰君制衣店,兰君胭脂阁纷纷开业。

在我的提议下,红杏姐姐夫妇将自己的糕点铺子同兰君糕点坊合并,我出铺面和人工原材料,红杏姐姐负责制作和管理,利润五五分成。

知州夫人苏青青时常来我店里光顾。每次一来,张嘴就来,

「小规规,你这又上啥好东西啦?快拿过来给姐姐瞅瞅。」

举止言谈没半点大家夫人的样子,若是换个性别,她大概是个花楼常客。还小龟龟,每次听了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无奈,这大腿还得抱。我只得忙不迭,笑盈盈的回答,

「苏姐姐,好东西当然给你留着呢。你过来瞅。」

「你看看,这是我最近新研制出来的糕点,用的是天然水果熬制的果糖,口味清甜,不发腻也不发胖,最适合你这种爱吃甜食的啦。」

「还有这个,是我调制的甜汤,是用桃胶,银耳,枸杞,木瓜和蔗糖文火慢炖三小时做出来的,冬季食用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还有这个……」

苏青青几乎每次都会说,

「唔,不错不错,小规规,那就各给我上一份吧。」

亏了苏青青一次次的赏光,整个禹州城都知道我同知州夫人交好,这知州大人同知州夫人感情又极好,对知州夫人几乎是百依百顺。

是以,我的兰君产业虽日渐扩大,但也再没有谁来找我的麻烦。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的过去,转眼已是五年。

红杏姐姐和王大哥的感情着实是好,他们的孩子,一个男宝四岁,一个女宝两岁,现在,又揣了一个在肚子里。

我每日打理生意,照顾李么么,空闲时再带带小孩,倒也是过得怡然自得。

只是李么么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自多年前那场大病之后,李么么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汤药也未曾断过,如今,也终于到了尽头。

李么么卧在床上,神色衰败,大夫前来诊断皆摇头不已。

她颤颤巍巍的向我伸出手,我伸手握住她枯槁的手,眼泪如珠串般掉落。

李么么道,「丫头,不,不要哭,么么这辈子,不遗憾,值,值了。只是,么,么么放心不下你啊。」

我知道她放心不下什么,这五年以来,李么么总是操心我的个人问题,只不过每次,都被我打哈哈过去了。

「丫头,你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啊,总要有个家才行。不然,你这家业做的再大,没有人继承,又有什么用呢?我运气好,遇上你,为我养老送终。可是,丫头啊,你呢?你若是一直这般下去,等你老了,又有谁给你伺候汤药,给你送终呢?」

我看着她牵挂的眼神,握紧她的手,对她说,

「么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会好好规划自己的后半生的,我也,会有个家的。」

李么么拉着我的手,眼里都是牵挂,她想用力握握我的手,却无力的垂下来。

「丫头们,来看看,么么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了。」

「丫头啊,咱做下人的,就得守好本分,记住自己的身份,可千万不能仗着主子的喜欢就生出非分之想,不然碧桃就是下场。」

「丫头啊,这喜鹊夹袄真是你亲手做的?做的真好,么么很喜欢。」

「丫头啊,你跟在大少爷身边,就好好服侍,别挂念么么,么么啊,没事。」

「丫头啊,你怎么就想出去呢?这是么么这些年攒的一些积蓄,你都拿着啊。」

「丫头啊,你再要强,也只是个女孩子啊,这女孩儿家的,总得有个依靠啊,听话,改天我找个媒婆打听打听有没有好人家,你且瞅瞅。」

「丫头啊,这些是你当年没带走的那匣子东西,么么还给你留着呢,就当么么给你攒的嫁妆啊。」

「……」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跪在李么么面前,紧紧拉住李么么的手,从默默流泪到低声啜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么么,李么么,你别走,你别扔下我,没了你,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疼我的人了。」

「么么,你醒来看看我,你还没看我出嫁呢?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嫁人嘛?我嫁,我听你的,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么么,你起来好不好?」

「么么,你再,再疼疼我,好不好?」

红杏姐姐怀着身子站在我旁边也默默垂泪。这些年来,红杏姐姐也常往我这儿跑,有时陪着李么么聊聊天,有时和李么么一起给小孩子做衣裳,更多的时候是和着李么么一起操心我的婚事。

我以女儿的身份送走了李么么,将丧事办的体面且隆重。

我在禹州经营多年,自有一圈子人脉。许多交好的商铺老板,生意主顾都前来吊唁。那几天,我忙的脚不沾地,头不沾枕。

待到丧礼结束后,我打开了李么么留给我的那只匣子。比起我初见时,里面又添了好些东西,应该都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

我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李么么的话。

是啊,我现在还年轻,不过二十多岁,我身强力壮,体力充沛,我可以将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生意上,将兰君号发扬光大。或许,我还能成为一个传奇,一个属于女子经商的传奇。

可是,么么说的对,我再要强,我也只是一个女孩子,我也会感到孤独,我也真的,想有个家。

所谓家,不是一个房子,不是一份产业,不是有很多钱,而是,有人。

有家人陪伴的地方,才叫做家。

以前,么么在时,我有家。可如今,么么去了,我又没有家了。

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夫妻相携,父子母女相依,爷孙和乐。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依无靠,无所寄托。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一个地方,我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慈幼局三个字。

这是朝廷专门收养鳏寡孤独之人的地方。里面都是一些老无所养,幼无所依的老人和孩子。

我迷迷糊糊之间走到了这里,或许,这就是天意。

接待我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见我衣着较好对我甚是热情。

听到我的来意,想要收养一个孩子时更是热情的将我领到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挤挤攘攘的铺着稻草,凉席,被褥,十几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儿就挤在这一个屋子里。

我将手中的糕点交给妇人,让她分给孩子们吃。屋里的小孩儿一拥而上,伸长了手讨要糕点。

在这一群小孩儿中,每个人拿到糕点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生怕晚一秒就被旁人抢去。

只有一个小丫头,个头小,大概三岁的样子,好不容易分到一块糕点,却并不急着自己吃,反而向隔间跑去。

出去好奇,我跟着她来到隔间。只见一个小男孩儿躺在地上,衣服破烂,头发凌乱,脏污不堪,额头上还有半干的血迹。

小丫头小心翼翼的举着手里的糕点,喂到男孩儿的唇边,男孩儿却紧闭了嘴唇,用力抬起手将糕点推回给小丫头。

小丫头见男孩儿不肯吃,急得直哭。

「哥哥,你吃一点,吃一点嘛。」

男孩儿微弱的声音哄着小丫头道「乖,你吃,哥哥不吃,妹妹吃。」

一块一寸见方的小糕点,两个孩子却一直推拒着。

我走过去,又递给男孩儿一块,说,「别推了,你俩一人一块,快吃吧。」

两个孩子这才吃了起来。

管事的中年妇人见我不见了急忙找过来,问我可有看上的孩子。

我向她询问那两个孩子的情况,为何男孩儿身上有伤,为何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连张草席都没有。

从妇人的口中我知道,这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本是兄妹,因家人俱亡,哥哥带着妹妹一路流浪到禹州,因为饥饿,哥哥便偷了一个馒头给妹妹,却被人发现,打破了头,后来被好心人救下,送到了这里。又因为偷窃为人所不齿,所以被其他孩子排挤到了这里。

我将两个孩子带回了兰君楼,给哥哥取名叫思君,妹妹取名叫思文。

楼里的伙计看我带回两个孩子,都惊讶不已,不过一瞬之后,又一副了然的样子叹口气,自去做事了。

洗漱完换了衣服的思文拉着思君站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却憋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

我出声道,「你们不用叫我娘,我本来也不是你们的母亲。今日我将你们领回来了,重新取名字只是为方便上户籍,既然你们随我姓,便叫我一声姑姑吧。」

思君这才领着思文端方有礼的对我行礼道,「姑姑。」

9

我让伙计小刘给两个孩子安排了房间,嘱咐小刘好生照看着,若李掌柜有空就教他们些本事。而我则忙着打点最近因李么么去世而疏于管理的产业。

好在,我手下的这批人都是得用的,因着我之前效仿现代企业的企业文化,也给伙计们制定了一些规训守则,所以这段时间我虽不怎么过问,各个铺子基本上都运营良好,让我省心不少。

苏青青早在一年前就随着知州大人升迁离开了禹州。原本我还有些惴惴不安,守护神走了,没得大腿抱了,万一又有人找我麻烦可如何是好?

谁知,还未等我想好如何跟新任知州打好关系,这新任的知州大人就自己先上门了。

知州大人姓王,一身低调的黑色滚边长袍,鸦青色暗纹腰带,皂色鹿皮长靴,神色平淡,走路悠哉,带着个十多岁的小厮,宛如一个富贵闲人。

我将王大人迎进竹字包间,好茶好酒好菜好点心跟不要钱一样往上摆,又悄悄命伙计去找李掌柜准备大红包以备不时之需。

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管有没有用,反正姿态得先摆正了。

谁知这王大人扬了扬嘴角,笑着说,

「杨老板不必惊慌,也用不着讨好我,今日我前来,可不是为了收银子的。再说,就算你给,我王某人可不敢收。」

「王大人客气了,您是咱的衣食父母官,这我们做百姓的。孝敬孝敬岂不是应该的?」我那语调谄媚的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恶寒。

「哈哈哈,杨老板还真是风趣,今日我言并非是客套,我敢说,在这禹州地界,无论谁来当这知州,都没人敢惹杨老板您麻烦。」

说完,不管我的愣怔和疑惑,端起面前的茶,向我敬了一敬,我连忙端起茶杯回敬,一仰脖子喝干。

送走王大人,我并未觉得轻松,此间我一直明里暗里打听原委,他那样说,想必定然是上面有人罩着我,我心里虽有几个答案,但是却并不确定是谁。

谁知这王大人跟个泥鳅一般滑溜的很,半点口风都不透,只是一味的说什么,既有贵人相助,不必太过执着。

我迷糊中往回走,思考着谁最有可能性。一不留神撞到一个小小的身子,撞落一堆书册。

思君连连认错赔罪,十分惶恐不安的样子。

我捡起书册,除了普通的账册外,还有一本三字经,应该是之前给红杏姐姐的孩子大虎准备的,谁知那小子真应了他名字,虎头虎脑的,只喜欢打拳耍剑,一听书就睡的老香了。

我和红杏姐姐试了几次念给他听,他除了呼噜声有大小以外,其他没有半点变化,于是我和红杏姐姐就都熄了让他从文的心思,这本书也就放在一边落灰了。

我将书册拿在手上,问面前的思君,「这几日过得可好?李掌柜有教你东西吗?」

思君有些拘谨的回道:「好。李爷爷教我看账本,说以后让我好好学习算账管事,好在店里帮忙。」

想必李掌柜和底下伙计都觉得我领养这两个孩子是为了给自己培养继承人,好帮我打理兰君产业,所以教这些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指这那本三字经问,「你可识得这些字?」

思君点点头道:「嗯。」

「你以前可是念过书?」

「只念过弟子规,三字经还没念完。」

我问思君「你可想继续念书?」

思君闻言猛的抬起头,眼里刹那间闪过一抹明亮的光,点了点头,可随即又低下头,摇了摇头,说:

「思君不敢妄想。能跟着李爷爷学本事就很知足了。」

大概经历的太多,所以才一直这般少年老成的样子。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别怕,我既然领你们回来,就不会再抛弃你们,我也不是为了让你在我这儿帮忙,当小伙计。你都叫我姑姑了,就该把我当姑姑看,不需要那么拘谨。」

我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喜欢念书,明天我就去给你找个学堂,送你去上学。等思文也到了启蒙的时候,我再给她聘个西席。店里的事你也别管了,就安心读书就是。」

思君眼眶红了,但到底是个小男子汉,只是向我道谢时有浓浓的鼻音。

给思君安排入学的事很快就办妥了,是禹州城数一数二的文室书院,当初大少爷和二少爷就在此读书。

我亲手给他做了新衣裳,新书袋,买了新的笔墨纸砚,又让小刘亲自送他去学堂。宛如一个小少爷。

思君不同于大虎,对读书颇有天分,入学后,又努力刻苦,自律坚持,故学识突飞猛进。

为了让他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买下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带着思君思文搬了进去。思君和思文都有了独立的院落。

我还是不习惯买人为奴,只是像招伙计一样招了七八个婆子和小厮打理宅院和照顾思君思文。我给他们的月钱丰厚,福利颇多,但我家规严厉,有不识相的就立马辞退。

是以,几番下来,宅院里倒是十分的和谐安宁,毕竟谁也不愿意失去一份高薪福利好的工作。

看着这座宅院,正门上的牌匾上写着杨府两个大字。虽然远远及不上陆府,但是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家。

挺大,还挺有钱,我挺满意。

时间飞逝如流水,转眼已是十年光景。

思君十年如一日的勤奋刻苦,学业也小有成就,十二岁就考过了秀才,和大少爷一样。

不过,在我十年的爱心关爱温暖呵护下,他终于明白,自己不会被随意丢弃,渐渐改了曾经拘谨的性子,虽然还是一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却是比曾经倒是舒朗了不少。

我却渐渐养一个坏习惯,总是忍不住逗他,有时在他读书读的忘我的时候,非要送一碗绿豆汤或者莲子羹过去,强行抽出他的书,逼他先喝完汤再看。

有时将他屋子里提神醒脑的香换成助眠的安神香,让他看不了两个时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有时会故意拉着他陪我和思文去爬山去逛街,让思文将新学的曲子弹给他听,还得让他点评一番。若是点评的不好还要抄 50 遍水调歌头或者 100 遍思文是全世界最聪明可爱善良美丽大方的姑娘。

当然,每次他都会选前者,思文就会气鼓鼓的盯着他哥哥,在他抄的时候捣乱。

面对我们的捣乱,每次思君都会无奈的笑笑,象征性的埋怨两句,然后继续配合我们下一次的恶作剧。

至于思文,我从没想过将她培养成一个新时代女青年,而是给她聘了西席,女先生,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管家理事等古代女子学习的技能。

只不过告诉她,作为女子,要先学会爱自己,如此,才会有人爱你,也才值得被爱。

红杏姐姐家的大儿子大虎继续打拳耍剑,后来还拜了一个师父,倒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二女儿蕊希同思文年纪相仿,一同学习,两个小姐妹感情好的不得了。三儿子亭文喜静不喜动,但是在读书上好像也没什么天分,反而对算账特别感兴趣,故而读了几年书后就跟着李掌柜了。

秋去春来,暑尽冬藏,一转眼,思君竟已 18 岁了。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往哪儿一站都是人群焦点,气质清逸出尘,身姿昂轩挺拔,行事越发稳重,周到妥帖。

不日,思君也要进京赶考。

小刘送来一堆上好的羊绒毛,我拉着红杏姐姐,做了两对羊绒护膝和护肘,还缝了两个大而厚,软且暖的布袋子。

兰君布庄接了我的命令,也暂停了一些业务,加紧缝制思君他们的新衣裳。

除了两个小厮和伙计小刘,我又让大虎陪思君一同入京,一来护思君安全,二来也去见见世面。

这一次,我将思君送到了渡口。

思文扶着我,眼泪婆娑的看着思君,想着一直养在身边的孩子要离开自己去那样远的地方,竟也有一种雏鸟长大出巢的感觉。

我叮嘱完小厮好生照顾思君的衣食住行,不可冷了热了渴着饿着,叮嘱大虎注意安全,若遇贼人不可逞强,安危为重,又反复叮嘱思君保重身体,千万不要磕着碰着,更不要生病。压力也不要太大,尽力就好,大不了下次再来就是……

思君眼有湿意,耐心的听我唠叨,低垂着头,低声回道,

「孩儿记下了,娘。」

我怔在原地,

「你,你叫我什么?」

思君拉过思文,当着红杏姐姐夫妇,李掌柜等一众亲友面前,带着思文,郑重的对我行礼跪拜道,

「娘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然后对着我磕了三个头。

「您多年来含辛茹苦,抚养我兄妹二人,将我俩视如己出,悉心教导,从不苛责强求,也不纵容溺爱,一心只为我们着想,比之亲生父母还要用心。若非是您,我同妹妹断没有今日,不说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只怕温饱性命也无法顾全。您虽非我们生母,但在我们心中,您早已是我的娘亲。」

「孩儿此去,山高路远,一别数月,还望娘亲多多保重身体,早晚加衣,餐食规律,勿贪凉,勿劳心,勿挂念,孩儿定全力以赴,光耀杨家门楣。」

又对着思文道,

「妹妹,你已长大,为兄此去数月,好好照顾娘亲。」

思文红着眼眶,乖巧的回道,

「是,哥哥,思文知道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亲的。」

后又一一道别,这才登上渡船,挥手而去。

思君离去几日后,书房没了他日日不断的读书声,我颇有些不习惯。

思文则日日陪着我,宽慰我,时不时还打趣我,

「娘,你可是又想哥哥了?这才几日你就想成这样了,难道你忘了我还在身边嘛?我不比我哥那个闷葫芦老学究招人喜欢?」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你个小妮子。现在还在说你哥坏话,小没良心的。」

思文却不以为意,反而更加自得,

「事实嘛,我本来就比我哥乖巧可爱招人喜欢。娘,都说距离产生美,你可不能因为我哥现在距离老远就觉得他美,不觉得我美了。」说着还故意嘟了嘟嘴,吐了吐舌头。

我气笑不得,只好宠着她说「你美,你美,思文最美了。」

在思文第十几次吐槽他哥,被我刮了 n 次鼻子,叫了她几十次小妮子后,传来了思君的消息。

「报,夫人,大喜,大喜啊。少爷,少爷中,中了,高中了!」

来报喜的小厮一路跑进院子,气都来不及喘匀。

「你顺顺气儿,慢慢说,说仔细点。」我急道。

「肥,肥夫人,少爷中了一甲三名,探发,中探发了。」

小厮急得都变成了福建口音,我也顾不上计较,追问道,

「当真?那少爷呢?他啥时候回来?」

小厮终于喘匀了气儿,回道,

「当然,官府报喜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驿站快马传信先到,少爷觐见官家领了恩赐再回家来,且得等几天呢。」

我急了,「既然报喜的人都到路上了,还不快去准备谢礼,鞭炮,红绸。」

「诶诶诶,小的这就去。」小厮又飞奔出去。我暗暗道,真累,一会儿得多给他加点赏钱。

思文听了开心不已,还不等我安排,就指挥着家里的婆子小厮忙碌了起来,收拾前厅,准备接待事宜,去红杏姐姐那儿传讯报喜,桩桩件件,思文安排的有条不紊。

我也乐得清闲,任思文去忙。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此后,上门提亲的媒婆自然是络绎不绝,曾经嫌弃我先是奴籍出身,后又是商籍女子,抛头露面不成体统的当地世家望族竟然也有意同我结亲,不过属意的都是家中次女或宗族女子罢了。

我自然是不肯的,以思君非我亲生,婚姻大事我不好做主,还得他亲自点头为由将媒婆们都回绝了。

又等了数日,连思文听到传报声都条件反射的问,「是不是那些讨人厌的媒婆又来了?烦死了。」

小厮却回答,

「不不不,不是,肥,肥夫人,小姐,是少爷,少爷肥来了。」

思君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袍,带着大红花,一路官差开路,吹吹打打,犹如迎亲的新郎。

杨府门口,围满了前来看探花郎的人群,人挤人好不热闹。

思君在门口下马,我正要去迎他,他却一撩衣摆,扑通跪在我面前。人群瞬间安静,只有思君字句清晰的话语传入耳中,

「母亲大人在上,孩儿此次进京赶考,蒙圣上垂爱,钦点为一甲三名,幸不辱没杨家门楣,今归来,特叩谢母亲抚育教导之恩。」

一声母亲,一句杨家,此举是在众人面前表明了我的身份,宣告了他的态度立场。

人群寂静,少倾有窃窃私语,随后呼声震天,高喊探花郎。

至于之后人人传颂的至孝至真探花郎,功成不忘养母恩,茶馆说书人将其编撰成书说与众人听,这都是后话了。

我让思君先作休息,并不急着询问,待晚间,才将媒婆上门提亲的事说与他听。

思君道,「意料之中。」

我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想法,可有心仪的女子,若有,母亲可为你上门求亲。」

思君抿了抿嘴,低垂眼睑,思忖着并未答话,脸上似有红晕泛起。

我心下一动,问道,「看来是真有心上人了啊。别不好意思,说来听听。」

我看他沉默不言,以为是哪家出身不好的女子,故补充说道,

「你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家世什么的都不重要,娘也不在乎,只要姑娘人品好,待你好,哪怕是个丫鬟农家女,母亲也为你求来。你也别管别人风言风语,日子是咱自己过的,只要咱自己过得舒心开心,比什么都强。」

思君听了,这才抬起头,用力摇摇头道,

「母亲误会了,我本来也想跟您说这事儿来着,刚刚只是在想怎么跟你说。」

他这才娓娓向我道来,原来,他进京以后,一次偶然机会,被一大人赏识,邀他入府备考,期间给他诸多指点帮助。他在府之时,遇到一娇俏少女,彼时少女孤身一人,用力攀折枝头的春梅,奈何人小身矮怎么也够不着,他便出手相助一二。少女谢过思君,便怀抱梅花离去,只是她看向梅花的眉眼温柔似水,似一点春波漾了他的心。然,他身在他人府中,不好贸然打听那女子,虽心有戚戚,也只好感叹一句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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