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8日
妈妈临终前，一字一句嘱咐我：
「家里存款有一百二十万，你六十万，你爸六十万。」
「房子有三套，我和你爸买的那套留给他以后住，外婆留下来的两套全都给你。尽快去办理更名。」
她还坚持让爸爸在她病床前保证：
「你以后再婚，无论如何，不要打女儿财产的主意！」
爸爸握着妈妈的手连连点头。
最后，妈妈突然说：
「咱们小区和我一起跳广场舞的刘芳，为人老实本分，是个好女人。」
「她老公五年前出车祸没了，我私下问过她，她愿意和你处。」
「你再婚，就找她吧！」
悲痛之余，我对妈妈的做法十分不解。
避开爸爸，妈妈偷偷对我说：
「你爸才五十六，不可能不再婚的。与其他找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至少你刘阿姨不会图谋妈妈留给你的钱。」
看着面容枯梢，呼吸都不畅的妈妈此时此刻还在考虑我的以后。
我哭得不能自已。
临终前，妈妈摸着我的头念叨：
「晴晴，妈妈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还是我妈更了解和她生活了一辈子的人。
如果世上真有「早知道」，我当初就该让我爸和刘阿姨立刻结婚。
初见刘芳是在我妈五七那天，我担心爸爸没饭吃，做完事匆忙跑回了娘家。
进门就看到爸爸正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厨房里却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
我好奇去厨房看了一眼：
是个和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五十多岁，身材微胖，打扮朴实，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着做饭。
我诧异地问她是谁？
女人转头看看我，温柔一笑：
「是晴晴吧？我常听你妈说起你，我是你刘阿姨，你赶紧洗洗手，饭马上就好。」
女人说话间手头的事片刻不停，手脚相当麻利。
我点点头回了客厅，爸爸睁开眼对着我说：
「你别每天往家里跑了。」
说完他用下巴对着厨房点点：
「我昨天去找了刘阿姨，从今天起，她过来照顾我。」
刘阿姨看着确实挺好，但爸爸的做法却让我心里非常不舒服。
我以为，凭爸妈三十年的感情，爸爸怎么也会过个一年才考虑新老伴的问题。
结果，和他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发妻才走了三十天，他就迫不及待迎接新女主人进了门。
但很快，我这点不适就被刘芳的善意安抚了。
她性格开朗，人也贤惠，把我爸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儿子卢铭也很通情达理，一早就摆明了赞同的态度。
我开始有点别扭，但看着被刘阿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和慢慢恢复了精气神的爸爸，也渐渐真心接受了刘阿姨。
刘阿姨和爸爸交往了一年多。
这期间，我妈留的两套房子更名给我时，刘阿姨不但没有任何意见，反而非常积极热心地帮着跑了很多手续。
因为刘阿姨频繁往我家跑，小区里流言纷飞，刘阿姨主动提出来要和爸爸结婚。
我和刘阿姨儿子都很支持，觉得是顺理成章的好事情。
没想到爸爸却很犹豫。
他来找我商量：
「我觉得，你刘阿姨不是很适合我。」
我有些吃惊，这些日子，刘阿姨对爸爸体贴入微，
两个人相处看起来关系十分融洽。
爸爸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问他是不是刘阿姨私下提了让他感觉为难的条件？
爸爸摇摇头说没有。
我更加不解，问他那到底是为什么。
爸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
他嫌弃刘阿姨不够洋气好看，
还说刘阿姨读书不多，两个人没什么共同语言。
我劝爸爸：
刘阿姨善良热心，做得一手好菜。
对爸爸也好，适合一起生活。
爸爸不置可否，说自己再考虑下。
但最终，他还是找了个老房子需要装修一下再结婚的借口推掉了刘阿姨的结婚要求。
刘阿姨当即掏出三万块钱，说既然是为了结婚装修，那她也出点钱。
爸爸没有推辞，接了下来。
但房子却迟迟没有动工。
刘阿姨催促了爸爸几次装修房子的事情，
爸爸借口工作忙一直拖着。
是的，爸爸还没退休，他是一家大型国企的高工，
工作忙碌，收入可观。
卢铭为此来找我，
希望我能劝劝爸爸，尽早给刘阿姨一个名分，这样刘阿姨也能名正言顺地搬到我家照顾爸爸。
我能够理解卢铭的心情。
流言蜚语对女性总是特别不友好。
我找了一天特意去爸爸单位，想和他好好谈谈。
结果我在爸爸单位门口看到，一个女人正靠在爸爸身上，两个人举止亲密，显然关系非同一般。
大门口人来人往，路过的人纷纷对他们侧目。
但他们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
爸爸在单位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年轻女人搂搂抱抱，也太不注意影响了吧？
我躲在一棵树后面，仔细观察：
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段窈窕，脸上化着淡妆。
大冷的天，她上身穿一件米色羊绒衫，下身穿黑色呢长裙，脚上还蹬着一双尖头高跟的靴子。
难怪爸爸不肯和刘阿姨结婚。
这女人，单看长相可甩开刘阿姨几条街。
我不动声色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你在哪里呢？我一会过去找你，有点事想和你说说。」
爸爸有些迟疑：
「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我今天要加班。」
我顺势接话：
「那我买点吃的给你送过来。」
爸爸忙喊：
「不用不用，我食堂吃过了。」
说话间，我看到那个女人像扭股儿糖一样黏在爸爸身上，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我不想父女在如此尴尬的场景下见面，
便扭头走了。
第二天爸爸主动来找了我。
他开门见山告诉我，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我愣了一下问他，对方是什么人？
爸爸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红晕：
「她是下属单位的财务，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
「她工作认真踏实，为人热情诚恳。」
我打断爸爸的夸赞：
「她多大年纪啊？你们怎么开始的呢？」
爸爸有明显的犹豫，最后告诉我：
「她比爸爸年纪小一点，三十七岁。」
「她爱人也是癌症去世的，我们同病相怜，共同话题比较多，慢慢就熟悉起来了。」
我默了下又问：
「那刘阿姨怎么办？」
「你刘阿姨是个好人，但爸爸和她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我心头怒火一下烧起来：
「您和刘阿姨处了一年多，现在才发现没有共同语言么？」
「您今年五十七，那个女人才三十七，她整整比您小二十岁，您和她就有共同语言了？」
爸爸有些不高兴：
「晴晴，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什么叫那个女人？」
「她确实比爸爸我年轻几岁，但真爱是不分年纪的，我和她彼此欣赏爱慕，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您虽然和刘阿姨没有结婚，但你们也共同生活一年多了。」
「妈妈去世后，您生活上的一切都是刘阿姨打理的，您这么做不道德。」
「那个女人知道您和刘阿姨的事情么？」
爸爸抿着唇，点点头。
我更加生气：
「她既然知道您有女朋友，还和您暧昧不清，说明人品不行，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爸爸生气地用手指着我说：
「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我自己的生活自己说了算。」
说完就扭头而去。
第二天，刘阿姨哭着来找我。
爸爸和她摊牌，要和她分手，让她不要再去我们家了。
刘阿姨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爸爸只告诉她，两个人性格不合适，没办法一起生活。
我一面安慰刘阿姨，一面劝爸爸。
爸爸却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要和刘阿姨分手。
我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起了提防心。
看来，她真的颇有手段，把爸爸迷得五迷三道的，如此听她的话。
甚至连亲女儿的劝告都置之不理。
这边刚和刘阿姨分手。
那边，爸爸就迫不及待把那个女人接进了家门。
爸爸打电话给我，让我和老公带着宝宝回家吃饭，顺便认识一下那个叫顾珍珍的女人。
我不想去。
但老公劝我，为了我爸的幸福着想，还是要去看看顾珍珍人怎么样。
我想了下，觉得有道理。
便带着孩子一起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那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端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
我下意识问了句：
「我爸呢？」
女人面无表情扫了我一眼，对着厨房喊：
「老赵，来人了。」
随即，我看到系着围裙的爸爸一脸狼狈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见到我，爸爸十分高兴，快速把围裙解下来递给我：
「你可算来了，菜我准备好了，你去烧吧！」
我看看跷着二郎腿端坐的顾珍珍，有些火大：
「不是您叫我们来吃饭么？这怎么还等着我来做饭呢？」
爸爸立马说：
「你顾阿姨不会烧菜。」
「你爸爸什么水平，你也知道。所以这次还是要麻烦我宝贝女儿，哈哈。」
我还想说什么，老公在背后使劲戳我：
「老婆，走，我帮你打下手。」
我只好转身进了厨房。
忙活半天，一阵煎炸烹煮，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刚落座，爸爸就对我说：
「晴晴，这是你顾阿姨，快喊人。」
我看着才比我大七岁的顾珍珍。
那声阿姨怎么也喊不出口。
只能含糊地点点头。
顾珍珍撇撇嘴，冷哼一声：
「老赵，你这家教可真不行，要是我儿子敢对长辈这么没礼貌，我肯定要教育教育的。」
爸爸脸色一变：
「晴晴，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赶紧喊人啊！」
顾珍珍算我哪门子的长辈？
我气得脸色涨红，要不是担心爸爸血压高，真想摔门就走。
老公见状，起身岔开了话题：
「来来来，大家赶紧趁热吃。」
吃饭时，大家都不说话，场面很尴尬。
我大女儿四岁，吃饭还有些不利索。
但为了培养她自己吃饭的习惯，就算她饭渣掉在身上，我们也是鼓励她。
没想到顾珍珍竟然满脸嫌弃地说：
「这孩子吃饭怎么这么邋遢，真是脏死了，弄成这样，别人怎么吃啊？」
「老赵，不是我多嘴啊，孩子啊就是要从小立规矩，不然长大了没规没矩的，后悔都来不及。」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爸爸立即对我说：
「晴晴，你喂喂宝宝，弄得到处都是，看着多不卫生。」
我冷冷看着爸爸说：
「当初是您告诉我，要鼓励孩子自己吃饭。」
爸爸哑了口。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不痛快。
饭后，爸爸起身要去洗碗，被顾珍珍一把拉住：
「老赵，你准备菜辛苦了，让小辈去洗吧。」
我倒是不介意洗碗，但顾珍珍那个态度实在让我上火。
我冷笑一声：
「今天这菜是我和我老公烧的，洗碗怎么也该是你吧？怎么，不会烧饭难道碗也不会洗么？」
顾珍珍立马眼泪包了眼珠：
「老赵，我手一碰洗洁精就容易过敏，你知道的。」
爸爸立马起身和稀泥：
「算了算了，不要争了，我去洗就是了。」
顾珍珍表情更加委屈：
「我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心疼你！」
「做儿女的帮老人多干家务活不是应该的么？」
我直接抢白她一句：
「你要真心疼我爸就该自己去洗，洗洁精过敏可以戴胶皮手套！」
顾珍珍被我堵得说不出话，转头对着爸爸撒娇：
「老赵，你看呀，你女儿没大没小的，你也不管管？」
爸爸对着我脸一板：
「赵晴晴，你真是越大越没规矩，怎么和长辈说话呢？赶紧给你顾阿姨道歉。」
看着爸爸对顾珍珍盲从的样子，我气得说不出话，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
当晚回家后，我给爸爸打电话。
告诉他，顾珍珍明显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主。
我和老公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爸爸却显然陷入了热恋。
他不以为意，让我别担心，说他不会马上和顾珍珍结婚，先同居一段时间看看。
爸爸很坚持，我根本无力阻止。
转眼到了过年，我收拾了满后备的厢年货去了爸爸家。
去了之后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男孩长得高高壮壮，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见到我们进门，他摇晃着二郎腿，斜着眼睛问我们是谁。
态度极其没有礼貌。
我皱着眉头反问他是谁。
爸爸从里屋走了出来：
「晴晴，这是顾阿姨的儿子李超。」
又转头对着那个男孩说：
「超超，这是我女儿女婿，你喊姐姐姐夫吧。」
李超冲着我们翻个白眼，嘴里嘟囔一句：
「狗屁姐姐，哼！」
说完径直去了我出嫁前的房间，还把门摔得「哐啷」响。
顾不上计较自己的房间被那个李超霸占。
我把爸爸拉到一边问他：
「顾珍珍不是说她儿子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不来江城的么？」
爸爸告诉我，老人太溺爱孩子，李超现在学习退步得厉害。
顾珍珍挂念儿子，担心他学坏。
就求着爸爸帮忙把她儿子想办法弄到江城来读书。
据我所知，顾珍珍没有本地户口，在本地也没房子。
她儿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来江城读书。
我问爸爸他想的什么办法？
爸爸说他找了以前的老同学，花了十万块，想办法把李超塞进了一所家附近的中学。
我迟疑地问他，十万是谁出的？
爸爸看我一眼，语气理所当然：
「当然是我出的。」
我有些急：
「十万块不是个小数目，你凭什么出呢？你又不是他爸爸，对他没有责任的，这个钱应该他妈妈来出。」
爸爸愠怒：
「你顾阿姨跟了我，我自然就要负责他们母子的生活。」
「晴晴，我对你太失望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算计？」
我比他还失望：
「爸爸，我不是算计，我是担心你被骗啊！」
「被骗？被谁骗？你是说我么？」
顾珍珍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她气呼呼看着我说：
「我顾珍珍犯不上骗你爸那点钱。」
「我有稳定的工作，一个月工资七千多块。当初李超他爸宠我，自从我结婚，我什么都要最好的，我从不存钱。」
「你爸比我大那么多，是他自己说要好好照顾我，给我钱花。」
「怎么就成我骗你爸的钱了呢？」
话没说完，大颗大颗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爸爸赶紧安慰她：
「没人说你骗我，你误会了。」
顾珍珍一把甩开爸爸的手：
「我要不是因为爱你，用得着站在这里被你女儿羞辱么？」
「我好歹也是个长辈吧？老赵，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么？」
爸爸立马厉声呵斥我，让我闭嘴。
我简直要被她的胡搅蛮缠气笑了。
她不存钱，所以她儿子有事就要我爸出钱？我爸就得无条件任由她索取？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我刚要开口反驳她，卧室突然传来我女儿的哭声。
我连忙跑过去。
女儿正坐地上，小脸上都是泪。
我上前抱起她问怎么了？
女儿小手指着自己额头，抽抽噎噎说：
「宝宝这里痛。」
老公凑上前，把女儿的刘海拨开。
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肿了一个硕大的鼓包，还隐隐渗着血丝。
我吓坏了，连声问她怎么磕的？
女儿指向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