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醒来的时候，我的被子被踢到一边。
很尴尬。
因为，我整个人都蜷缩在陈燃的怀里。
我僵硬地挪动身子。
却听到头上传来陈燃戏谑的声音：「早啊，姐姐。」
靠，这小崽子早就醒了！
我一睁眼，就撞进他的目光里。
我心虚地看了一眼我们之间的距离，脑袋里突然响起陈微暴躁的声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着急忙慌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溜进了洗漱间。
小小的洗漱间里，我俩相对刷牙。
「@#¥%¥？」（你吃早饭吗？）
「一起？」
？怎么他发音就这么标准？
13
我公司附近的早餐店里。
陈燃端着我俩的豆浆和包子找位置。
虽然在这儿遇见陈微的可能性几乎为 0，我依然保持着偷情者的自我修养，跟陈燃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担心什么来什么，早餐店突然进来好几个熟人。
虽然都是我的同事，但其中一个还是陈微朋友的朋友。
目光与他们一对视，他们都一副都懂的表情。
跟我关系很近的小刘直接坐到我对边，拉着我小声问：「小狼狗的诱惑？」
「什么啊？」我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别藏了，我们都知道张其那个渣男为了攀高枝，跟你分手了。」
小刘搂着我晃了几下，眼神飘向陈燃，调戏说，「牛逼啊姐妹，张其不仁，你更狠，这么快就能找到个这么帅的！」
大早上的早餐店里，大家各怀鬼胎。
我拼命解释，
小刘拼命磕 cp，
其他同事竖起耳朵拼命吃瓜，
陈燃岿然不动，把辣椒油和醋给我调好，自己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
好家伙，包子铺吃出了米其林餐厅的气势，
优雅，永不过时呗。
我干脆也放弃解释，专心解决眼前的早饭。
抬起头的时候，陈燃已经吃好了，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喝完最后一口豆浆。
「沾到嘴边了。」陈燃没等我反应，手就伸了过来，
纸巾轻轻一擦，伴随这同事们意味悠长的怪声，「哦——」
陈燃笑了一下，给我展示纸巾上的辣椒油。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周一早上，我没有喝酒，也没有宿醉，
朴素的早点铺，陈燃好看的脸，同事们善意的起哄，
我好像回到读书的时候，和暧昧的男生一点小互动，都能激起心里千千万万层波澜。
而陈微，在我脑海中化成了高中教导主任的模样，穿着黑色套装，戴着黑框眼镜，还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教鞭……
噫——太恐怖了。
但很明显，这段关系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担惊受怕，
我愣愣看着陈燃泰然自若地跟我的同事们打招呼，「我家苏苏以后还是要拜托你们多多照顾哦～」
小刘为首的同事们比见到老板还积极：争先恐后地拍着胸脯说包在自己身上。
我家……苏苏？
我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我仿佛已经看到一脸杀意的陈微了，满心的绝望。
14
我一直游走在心脏病发的边缘，直到出了店门，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出来。
「我都听见了，姐姐。」陈燃还牵着我的手。
「啊？听到什么啊？」我仰头看他。
「渣男不值得你哭。」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不想丢面子，嘴硬辩解道，「谁告诉你我为了渣男哭啊？」
「那天在 ktv 的时候，你喝多了，什么都说了。」陈燃没看我，但将我抓得更紧了，「姐姐，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陈燃将我护在马路内侧，
他的手依然牵着我的。
整个世界像是被戴上了降噪耳机。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我，像是看着这世界上最好的珍宝。
我气势弱了下去，嘟囔着：「你不是不知道陈微怎么想，她……」
「季苏苏，你是怎么想的？」
「嗯？」我没跟上他的思路。
「你总说我姐我姐，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你愿不愿意我们在一起？」
15
今天一天上班都心不在焉。
陈燃问我愿不愿意的时候，我的心已经给出了答案。
其实，他拉着我的时候，很踏实，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似乎也不错。
只是陈微武力值实在太高了。
我扶额，想认真工作，逃避这些糟心事儿，
可陈燃和陈微两姐弟就跟二人转一样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干脆收拾东西下班。
刚进了电梯，张其在身后追了进来。
「苏苏，你还好么？」张其小声问我。
「跟你有关系？」我懒得跟他废话，很快出了电梯。
其实我跟张其在一起挺突然的，当时大家都觉得我们很合适，也就在一起了。
他是另一个部门的主管，人风趣，长相也不差。
被甩后，我的难过也不是因为我多喜欢他，而是对我的眼光非常绝望。
如果他能为了老板的女儿甩了我，以后也会为了条件更好的女孩，再次见异思迁。
这感情，我没什么可留恋的。
微信上，陈燃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盯着他那个漫画头像，回复说随便。
随手点进了陈燃的朋友圈。
三天可见，只有一条转发学校实验室的新闻。
新闻里有人员合照，陈燃边上是一个红发妹子，长了一张韩国女孩的精致脸。
满脸的胶原蛋白和骄傲，一看就是很多人追的样子。
我心里微微一动，退出了链接。
陈燃才大三，他留学的事情板上钉钉，即使陈微同意我和他交往，
可陈燃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会遇上更多更漂亮的女孩。
而我，从小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他现在对我的热情和兴趣，很有可能只是出于对「姐姐」的好奇和新鲜感。
但如果我和他一样大，我们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16
推开家门的时候，我直接飙了句国粹。
因为我这个猪窝，从来没这么干净过。
整间屋子焕然一新，客厅的茶几上甚至放着一捧香槟玫瑰。
厨房里传来辣椒炒肉的香气，我吞了吞口水，溜进厨房，
陈燃正在切菜，胡萝卜，
见我来了，他自然而然地递了一块到我嘴里，
我嚼着胡萝卜赞不绝口，「没想到你这么会做家务啊弟弟！」
陈燃不以为然，说小时候被陈微训练的。
我突然想起来陈微这两天都没联系我，又开始心虚了，说「要不叫你姐来吃饭吧？」
「别叫。」陈燃将胡萝卜利落地装盘。
「为啥啊？」
「我想跟姐姐过二人世界。」陈燃熟练地起锅，烧油。
「……」
17
吃完饭，我自告奋勇刷了碗，又洗了些水果，
快到 11 点半的时候，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无聊的综艺了。
打着哈切跟陈燃说我要睡了。
「好，我们睡觉。」身边沙发一轻，陈燃比我更快地站起来，
我：……你好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狗啊。
陈燃也不介意，笑得嬉皮笑脸，问，它也会做家务？
我：会帮我拿拖鞋。
陈燃不服输：那他总不能替姐姐暖床吧？
我被他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窗帘留了一条缝，窗外的路灯灯光溜进来，好像屋内变得没那么黑了。
我的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姐姐，你睡了么？」黑暗中，陈燃往我这边蹭了蹭。
「没……」我如实答复。
那夜，万星迷乱，星河鹭起，
此刻，我只想融化在陈燃炽热的眼神里。
18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
那么第二次便是陈燃这家伙蓄谋已久。
年轻男孩太顶了，我可怜巴巴给陈微打电话，
没想到她忙着谈恋爱根本不打算让她弟回家。
「陈燃最近学习状态不错，你再坚持坚持，姐给你买个包。」陈微哄我。
我心道，他光在床上学习了……「我坚持不住了，你快来接他。」
没想到陈微直接挂我电话：不说了，我男朋友喊我了。
哼！这对姐弟，一个重色轻友，一个欲求不满。
我家在他俩中间，欲哭无泪啊……
电话刚刚挂断，陈燃拎着肉和菜进门。
我严肃道：陈燃，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陈燃一边换鞋，一边说：怎么了姐姐，我先去放一下肉哦。
我：……你总是这样！过来认真听我讲话。
陈燃倒是怕我生气，很快就乖乖端正坐在我对面。
我脸上表情稍微缓和了些，想了半天措辞才开口：陈燃，我们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
陈燃脸上毫无波动：「晚上给你做红烧肉怎么样？」
我：我着急，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你看你总是这样！」
「再做个青椒炒蛋吧。我想吃。」
「好，乖乖等我。」陈燃一脸得逞的笑，凑过来在我脸蛋上啵几一口，穿好粉色的围裙，哼着歌去了厨房。
我坐在沙发上思考刚刚的谈话有什么意义，
陈燃这个狼崽子，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我就是看在他做饭好吃的份上！
不然早就，早就……
算了算了，再拖一拖，拖到他出国，我咬了口他买给我的糖葫芦，愤愤地想。
19
当天晚上，卧室里，因为我无法面对自己背叛闺蜜的事实，所以逼迫陈燃跟我一起隐瞒。
「姐姐你怕什么？」陈燃坏笑道。
「屁，你懂什么？如果不听话，你就别上床了。」我做了个要踹他的动作。
陈燃立刻举手投降。
但是没装一会儿大尾巴狼，就又要凑过来亲我。
他亲一口，看我的眼睛一下，我被他亲得很痒，但又躲不开。
陈燃突然停下来，说姐姐，我爸妈想请你来家里吃饭。
我知道这事儿，陈微说过。
但我还是没忍住逗陈燃，我说，啊？这就要见家长了啊？
「怎么？你不愿意？」陈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不开心么？我去你家？」敏锐地察觉到陈燃情绪的低落，我决定把这个问题抛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陈燃不想让我去他家。
而更离谱的是，我竟然因为他的反应有些不开心。
也许，他也知道我们不能长久吧。
我心里想着这些，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再问他。
陈燃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长臂一伸又将我捞进怀里。
「不是的姐姐，我希望在我解决完我跟他们的问题后，再正式带你去见他们。」
听到陈燃这么认真的解释，我不知道为啥又有些心虚起来。
我说没事啦，又不是第一次去你家了。
你还记得吗，我前几年有次去你家，还见过你。
那个时候的你可真嫩啊，能掐出水来。
「哦？那个时候就看上我了？」陈燃的声音意味深长。
我赶忙摇手，说可不敢瞎说，你那时候才十五岁。
「那我怎么记得你嚷嚷着要给我姐姐当弟妹呢？」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还确实说了，当时还差点因为这事儿被陈微这个护弟狂魔给弄死。
20
陈微家里，阿姨和陈燃在厨房做饭，我和陈微陪着陈叔叔在客厅聊天。
陈叔叔是这个区中医院的院长，一开始有些害羞，没有放太开。
我和陈微聊天的时候，他耳朵竖得像天线，能感觉得到他非常想融入。
陈微一边嗑瓜子一边打量我：苏苏，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没有啊！
陈微摇摇头，表示不相信：跟我说说，你现在春风满面的，肯定有情况。
眼看着情况快要败露，我很有可能血溅当场，不得不强行拉陈叔叔加入我们的对话。
「叔叔，我最近有点上火，您帮我看看我呗！」
陈叔叔这一下说到了他的老本行，立刻带上自己的老花镜，一脸凝重地看着我。
「最近是不是熬夜啦？」
「您，您怎么知道？」我心虚地看一眼刚好出来接水的陈燃。
「年轻人早点睡觉，少熬夜。你这脾虚，肝火旺，改天去医院，我给你开一个月的中药，慢慢调理。」
「那多不好意思啊叔叔，我找您手下的医生就行。」
陈微在一旁撇嘴，说我爹这是喜欢你，别人想找他看病还得排队呢。
我拍马屁，说叔叔是医者仁心。
陈叔叔在一边又装作认真看电视里的围棋比赛，嘴角带笑，明显心情不错。
吃饭的时候，我坐在陈燃和陈微的中间，
陈阿姨手艺不错，陈燃和陈微给我疯狂夹菜，
吃到一半的时候，陈叔叔突然说陈燃，让他吃点素菜。
陈燃嘴上答应，筷子却没动一下。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我能感觉到陈叔叔的目光一直盯着陈燃。
而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一样，继续招呼我吃饭。
一向对低气压很敏感的我，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待了一会儿，陈叔叔又出声提醒了一次，让陈燃吃菜。
陈燃说，你不知道么，我从来不吃芹菜。
陈叔叔生气道，挑肥拣瘦，不愿意吃别吃了。
陈阿姨劝说陈叔叔别生气了，先把饭吃完再说。
陈微在一旁做缩头乌龟状，我想开口劝说，
话说出口却成了，芹菜确实不太好吃……
陈燃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陈叔叔却像是听说了什么天大的谬论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一脸尴尬，我这不会说话的毛病……
不过还好，可能因为我是外人，陈叔叔没跟我计较，还要去给我再做个油菜。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只想赶紧吃完回家。
21
回家的路上，陈燃开车，薄唇一直紧紧抿着，
感受到他的低气压，我使出浑身解数想都他开心，冷笑话说了十来个，
陈燃突然开口打断我：「苏苏。」
「嗯？」他没叫我姐姐，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其实我不想出国留学。」
「我知道。」
他这样的学霸，却一直拖着不考雅思，只能是他不想考。
陈燃撇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车已经开进了小区，但是我们没下车，就这样停在原地。
陈燃说自己从小的愿望就是进中国最顶尖的研究院，在这个国家内做研究。
但是他爸爸认为只有出国才能有出息。
「当年他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为了家庭他放弃了。」
「现在他把这个愿望寄托在我身上。」
「你也看到了，他恨不得连吃饭都要管我。」
「苏苏，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在家里的那个样子。」
「我会处理好跟家里的关系，然后好好跟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陈微第一次跟我说陈燃要出国留学的事。
那语气，像在说一道圣旨。
似乎，陈燃的家人都觉得陈燃出国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给了他金钱和人力上的支持。
而我，什么也不是。
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甚至没有立场支持陈燃。
但是我说，陈燃，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想吃芹菜就不要吃。
没人规定你一定要做那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你也只能活一辈子，凭什么，要替别人实现梦想呢？
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陈叔叔是，你也是。
22
「苏苏，我好像爱上你了。」
在车里，陈燃说话的时候眼神很像我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
他们的眼睛里永远只装得下一个人，所以那份感情才很动人。
很动人，但面对这样的陈燃，我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