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1日
在 9·11 被劫持的第四架飞机上,有几通电话接通了地面。「我们有炸弹」这句话传到了地面。
机舱里的乘客决定一起加入战斗,从恐怖分子手中,夺回驾驶舱。
关于 9·11,你知道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在 2001 年 9 月 11 日,「基地」组织的恐怖分子劫持了美国的两架民航飞机,撞上了纽约世贸中心的双子塔。
如果问,你知不知道当天还有一架民航飞机也被劫持了,恐怖分子开着它去撞五角大楼?可能就只有一半人能给出肯定的回答了。
如果再问,其实恐怖分子在那一天还劫持了第四架飞机,你知道吗?你肯定会大吃一惊:什么?不可能吧?我印象中被袭击的就只有那三座建筑啊,这第四架飞机撞哪儿了?
这是真的。
被劫持的第四架飞机是联合航空公司 93 号航班。它没有撞上任何一座建筑,因此大部分人都不怎么了解它的存在。
当日,它在遭到劫持后,转头飞向了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心脏——首都华盛顿特区。
时间就在 9·11 这一天。
地点是纽瓦克国际机场。这个机场坐落于新泽西州,其实离曼哈顿是最近的,一般人都把它当做纽约的其中一个机场。
我们的主角 93 号航班是一架波音 757 飞机,它本来要在早上 8 时起飞,用五个小时横跨整个美国,从东海岸的新泽西直飞西海岸的旧金山。
事发 3 日前,停在机场的 93 号航班
7 时 20 分,开始登机。可能因为是早班机,乘客很少,一共只有 37 个人,有五分之四的座位是空的。机组人员包括两名飞行员和五名空乘员。
头等舱的十名乘客之中,有四个是阿拉伯人,三个来自沙特阿拉伯,一个来自黎巴嫩。
那个黎巴嫩人叫齐亚德·贾拉,他和一般乘客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最近接受过大概 100 个小时的飞行员训练。
在佛罗里达飞行学校接受飞行训练的贾拉
如果一切顺利,贾拉将夺过 93 号航班的驾驶权。
劫机后,他要执行的是一次自杀式任务。
登机前,贾拉打过好几个电话,给黎巴嫩打了五个,给法国打了一个,给德国的女朋友打了一个。
和女朋友道别时,他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说了句「我爱你」。女朋友有点摸不着头脑,问他怎么了。他又说了一次,「我爱你」,就挂了。
上了飞机,贾拉坐在头等舱的 1B 座位,离驾驶舱最近。他的三个同伴,有两个坐在一起,另一个坐在头等舱的最后一排。
虽然顺利通过安检,四个人还是心情紧张,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地等待,等待在他们看来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行动拉开序幕。
可飞机延误起飞了。
虽然这一天马上就要改变历史,但是在开始的时候,它和任何一个普通的日子没什么不同——航班照样是万年不变地延误。
在停机坪上,93 号航班走走停停,慢慢地向跑道挪动。贾拉和他的同伴紧张死了,恨不得亲自下去推飞机走。
直到 8 时 42 分,控制塔才发出指令:「联航 93 号……准备起飞。」
不光是贾拉他们松了一口气,飞机上的乘客们个个都暗自庆幸终于轮到自己了。
后来的我们都知道,如果继续晚点下去就好了,如果 93 号航班起飞的时间再拖延一点,有飞机被劫持的消息就会传到控制塔,禁飞的指令就会下达,那么,93 号航班也许就根本不会离开跑道,升上天空。
可惜,美航 11 号航班撞上世贸中心北塔,是在 8 时 46 分;
过了 17 分钟,9 时 03 分,另一架飞机,联航 175 号航班撞上南塔。
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一幕,只有 93 号航班的人们没有。
因为到这时候,93 号航班已经升空超过 20 分钟,都快爬升到巡航高度,准备要平飞了。
也正是从 9 时 03 分起,联航的工作人员开始用驾驶舱里的电子邮件系统通知他们公司正在执行飞行任务的飞行员,说,有飞机撞进了世贸中心。
93 号航班的飞行员收到了这个信息。
不过,彼时的他还在天上,对大地上发生的事态的严重性,仍然是一无所知的。
因为这个信息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飞机是被劫持的,也没有警告他们,一定要提高警惕,记住关好驾驶舱的门,别让人闯进去。
他们以为,世贸中心只是发生了意外的撞机事故。
他们想:唉,那些人太不走运了。
难道就没有人明确地告诉 93 号航班,有恐怖分子劫持飞机吗?
有。
那是他们的同事、公司里一个负责监控航班的中级职员。
他一接到准确的消息,就赶紧给自己负责的航班一个一个地轮流发信息,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当心有人入侵驾驶舱。纽约两架飞机撞中了世贸中心大楼。」
可惜这位联航的同事是从 9 时 19 分起开始干这件事的,先通知那些还没起飞的航班,再按起飞时间先后通知那些已经起飞的。
等轮到 93 号航班时,已经是 9 时 23 分,飞机早就在天上飞着。飞行员轻松愉快地先做了汇报:「早上好……从纽瓦克顺利爬升。」
93 号航班的机长和副驾驶还同时给联邦航空管理局发去了一条报告,就是很平常的汇报飞行高度和天气,看上去依然是岁月静好:「克利夫兰早上好,联航 93 号在三五〇(35000 英尺),偶尔有轻微晃动。」
不知道航空管理局的管制员是还沉浸在双子塔被撞的震惊之中,还是犯了官僚主义作风,上司不吩咐就不干事,反正他们第一次忙得连回复都没有,第二次总算是回复了,却没有警告 93 号航班。
就这样,93 号航班的机长和副驾驶在早晨的阳光下心情愉快地飞行,直到他们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公司同事在 9 时 23 分发来的那个信息上。
「当心有人入侵驾驶舱」,这样的措辞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机长贾森·达尔匆匆往地面发去了回复,急得还拼错了一个单词:埃德请「却认」你最后那条消息——贾森。
这一刻,是 9 时 26 分。
这也是他们保护驾驶舱的最后一次机会。
但是这个机会最终还是失去了。恐怖分子不会再给他们更多时间。还没等到确认的消息,就在两分钟后,驾驶舱外就响起了本不应出现的撞门声。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就被撞开了。
航空业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单词——
Mayday.
它是国际通用的无线电通话遇难求救信号,也是飞行员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正是因为它太重要、太特殊,所以需要连续呼叫三次,保证不是无意说出的,也保证对方能够听到。
9 时 28 分,93 号航班的无线电通话机里爆发出的,就是这个单词,而且实实在在就是连续三遍:「Mayday!……Mayday!……Mayday!」
有人闯进了驾驶舱。
在「Mayday」被喊出来的 11 秒之前,本来飞得好好的 93 号航班突然下降了 685 英尺,唯一的解释就是,正在操控飞机的飞行员被粗暴地打断甚至是被袭击了,以至于差点没控制好飞机。
遇到这样的陡降,坐在飞机上的乘客估计连心脏病都得吓出来。
但这只是开始。
一份无线电通话机记录下了天上发生的一切——
第二声惊呼也是来自飞行员。
「Mayday」的求救信号发出 35 秒之后,有人愤怒地喊:「嗨!滚出去!滚出去!」
光靠骂是骂不退恐怖分子的。贾拉和他的三个同伴头上缠着红头巾,手里拿着刀,没花什么力气就攻破了驾驶舱的门。
机长和副驾驶是当场被杀死,还是身受重伤后很快死去,这一点没有人知道。
头等舱有一个乘客在这个过程中被恐怖分子的刀捅伤了,其他人带着惊吓万分的心情,被赶到了经济舱。原来坐在经济舱的乘客,也尖叫着往后面挤去。
他们听到机舱广播传来一个带有中东口音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机长。请坐下,坐下别动。我们有炸弹。所以,坐下。」
三分钟,只用了三分钟,贾拉就占领了驾驶舱,通过广播向乘客宣布了自己是这架飞机的新机长。
不过,他们身上真的有炸弹吗?
恐怕这只是吓唬人的而已。虽然机场的安检不是那么严格,一两把小刀可能很容易蒙混过关,但是炸弹还是能检查出来的。
那么,贾拉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要欺骗乘客们。
恐怖分子劫持飞机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现在都知道,和 2001 年 9 月 11 日那一天被劫持的另外三架飞机一样,恐怖分子不是要用乘客的生命安全来做勒索美国的筹码。
他们是要把飞机当成武器,去撞击美国最重要的地标。
这样的自杀式恐怖袭击,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坐在撞向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那三架飞机上的乘客,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下场会是这样。
恐怖分子在安抚他们,他们也在安慰自己,说只要谈判成功他们就会安全。
直到飞机迎面撞上大楼,生命终止的最后一瞬间到来,他们才明白上当受骗了。
那种死到临头才恍然大悟的绝望心情,你能想象吗?
贾拉的目的就是这样。
他要做的,是让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乘客被自己的恐惧和侥幸缠住,别来坏事,他则要和三个同伴利用好这个时间差,来完成本·拉登交给他们的任务。
首先,他们把头等舱的乘客赶到后面的经济舱去,拉上头等舱和经济舱之间的帘子,不让乘客看到在飞机前面发生的事情,但是又要让乘客听见。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呢?
根据录音透露的信息,恐怖分子把一个或者好几个人质拉了进去,在里面折磨他们,可能是殴打,也可能是动用了刀子。
之所以这样做,应该是恐怖分子听从了随身带着的一封信里面的指导。那封信出自 9·11 的策划者之手,写道:
「对他们使用囚犯法。俘虏囚犯,杀死他们。」
我们知道的是,9 时 34 分,有个女人质被带进了驾驶舱。她很可能是一个空姐。她苦苦哀求劫机者不要伤害她:「求你,求你,求你……」
对方吼道:「下来!」
她说:「求你,求你。别伤害我。啊,上帝。」
「住嘴!」
「我不想死。」
「不,不……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
「不,不,求你了。」
这时候是啪的一声。没猜错的话,是恐怖分子给了她一耳光。
她哭了。
哭了一分多钟。
最后是贾拉说阿拉伯语的声音:「行了。回去。」他又用英语说了一次「回去」。
我们再也听不到那个女性的声音。
9 时 37 分,另一个恐怖分子用阿拉伯语向贾拉报告:「一切顺利。我搞完了。」
在那时候,她已经被杀死了吗?谁也不知道。无论她是死是活,恐怖分子都达到了目的,那就是用残暴来威慑乘客,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瞧,那就是你们的榜样。这叫杀鸡给猴看。
但是贾拉和他的同伴忘记了一点。
那就是 93 号航班的起飞延误了。
这大半个钟头的延误,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也让贾拉的计划陷入了麻烦之中。
对于开飞机,贾拉确实是个菜鸟。
他只在模拟器上练习过,从来没开过真飞机。所以面对驾驶舱里面密密麻麻的按键,他把得住飞机就已经很不错了,认全它们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他打开机舱广播对乘客说话的时候,错误地把和地面的通话也打开了。
于是,地面的管制员全部清清楚楚地听到「我们有炸弹」这句话。
简直是石破天惊。
那时候,地面上已经是乱成一团糟。全世界都看到世贸中心的惨烈景象,更要命的是,航空管理局从劫机者在美航 11 号航班坠毁前无意中发出的无线电讯息里识别出了这样一句话,「我们有几架飞机」。
请注意,是复数。
从那个时候开始,航空管理局就一直拼命想弄明白还有哪架飞机处于危险之中,又正在向哪里飞。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确定,93 号航班就是这一天第四架被劫持的飞机。
管制员试着和劫机者沟通,尽量搭上话:「我听不清你的话。请再说一遍,慢一点儿。」
但是没人理睬他。
相反,贾拉用他那三脚猫的驾驶技术,把飞机拉升到 40700 英尺的高度,然后沉下机翼,开始左转弯。先是向南,然后继续左转弯,转向东南方。
在几分钟之内,他让 93 号航班完成了一个很急的 U 型掉头,重新向东海岸飞去——直指首都华盛顿。
93 号航班违反原定飞行计划的急转弯,航空管理局上上下下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 93 号航班就像一个在天上飞的孤岛,地上的人们再着急,也帮不上困在里面的乘客哪怕一点点忙。只有靠他们自己。
那么,乘客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当然了,飞机急转弯时,他们像被甩进旋涡里一样难受。
有个本来坐在头等舱里的乘客,叫马克·宾厄姆。31 岁的他是个大块头,身高 1 米 93,体重 100 公斤左右。
他上大学的时候是橄榄球校队的,得过全国冠军,所以身体很强悍。几年前和朋友碰上两个人拦路抢劫,其中一个还拿着枪,结果马克冲上去搏斗,虽然被打破了脑袋,但歹徒也逃之夭夭。
马克身上还有两个特殊之处。一个是他的妈妈和姨妈以前都是联航的空姐,坐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对他就像是回家一样;
另一个,他本来是要去加州参加好哥们的婚礼,那个好哥们和劫机的贾拉一样,也是个穆斯林。
马克被赶到后面去了。
被赶到后面的还有和马克同龄的杰里米·格利克。
杰里米比马克矮一点,体重差不多,也很能打,因为他是柔道黑带,赢过全国大学生柔道锦标赛。三个月前,他刚当上父亲。
现在,驾驶舱里面是贾拉和另一个恐怖分子在驾驶飞机,另外两个恐怖分子站在外面,也许是在经济舱的前半部分,负责看守人质。
他们可能时不时展示一下绑在身上的几根电线,装作那是足以把整架飞机炸得稀巴烂的炸弹,实际上他们拥有的武器就是手上的刀子。
所以他们虽然嘴上叫嚣着,其实内心也很慌。再说了,只凭他们两个人,也无法控制每个乘客的隐秘动作。
马克对联航的飞机了如指掌,他知道一个恐怖分子可能不知道的细节:每个座位后面都有一部空中电话,只要插入信用卡,都可以打通。
他低下头,躲在椅背后面,偷偷插入信用卡,按下了号码。
电话真的接通了。
那一头是他舅妈家,他的妈妈艾丽丝正住在那里。一开口,马克就连名带姓地自报身份,声音清楚,语气坚毅。
「妈妈,是马克·宾厄姆,」他从来没有那么严肃过。
「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我爱你们所有人。」
接下来,他告诉艾丽丝恐怖分子劫持了他乘坐的航班,可能还把炸弹带上了飞机。
别忘了,艾丽丝是资深的空乘员。她问儿子:「他们是什么人,马克?」
「你得相信我。是真的。」
「我相信你,马克。他们是什么人?」
马克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就断了。
艾丽丝马上拨了 911 报警电话。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电视里反反复复在回放的两架飞机撞上双子塔的镜头,起初带着一丝茫然,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才慢慢意识到了这一点——
今天发生的劫机是自杀式袭击,马克所遭遇的就是恐怖分子行动的一部分,可以肯定他乘坐的飞机就是下一架。
她必须把这个告诉儿子。
这,就是 93 号航班延误带来的连锁反应。
之前被劫持的三架飞机都按时升空,恐怖分子的计划也得以按时开展,对双子塔的袭击成功,第三架飞机美航 77 号航班也在 9 时 37 分撞中了五角大楼。
如果不是比预计时间晚了起飞,93 号航班此刻也肯定撞上了哪一座建筑。
事后人们才知道,那个目标可能是白宫,也可能是国会大厦。
但是飞机延误改变了一切。
这使得恐怖分子对乘客的谎言被拆穿,通过亲人提供的信息,他们很快就看清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反抗的话,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艾丽丝打马克的手机,他没接。她只能留了个语音留言:「马克,是妈妈……根据新闻,飞机是被恐怖分子劫持了。他们可能计划用飞机作为目标,去撞击地面的什么地点。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要想办法打败这些家伙,因为他们可能会把飞机当作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