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然想立你为后,只是你出身不好,还曾是萧珩的皇后,名不正言不顺,朕不想步萧珩后尘。」
我知道他不会立我为后,也知道他不会立我为后的理由,萧珩有同样的理由,他依然立我为后。
「离儿,你都懂的。」
「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反正你很快,就不能这么自如地说话了。
「不悦?」
萧承嗣脸色微变,再次捏住我下巴,「你难道不知,留你性命,已是朕格外开恩。」
他根本不在意我的生死,留我性命,是因还要我效命,就像我爹曾留我娘为他效命一样。
「奴婢谢主隆恩。」
我依然冷冷淡淡。
「该死!朕要宠得你心服口服!」
12
萧承嗣言罢,便要扯我的衣衫。
自然,他是没机会的。
「王爷!」
萧承嗣的副将唤了一声,推开大殿的门进来。
「属下有要事禀报。」
而后,他在萧承嗣耳侧轻语,我不必听见,他要说的,我都知道。
「王爷!」
又有心腹来报,「萧珩的尸身,已抬至殿外。」
我心中一凛。
我明明没有取他性命。
萧承嗣轻抚我的发。
「朕就知道,你是下不去手的。是朕吩咐人,给他补了几刀。」
而后,他一把拽住我的头发,又睥睨着我,冷笑,「何殇离,他到底入了你的心。」
「恨不恨朕?想不想一刀杀了朕,替他报仇?」
痛,入我心髓。
我却一脸淡漠。
「这绝无可能,奴婢明明用了全力。」
「他若还有气息,定是因为奴婢毒发,力气不够。」
萧承嗣没再多说什么,他抓着我的手,把我拽出大殿。
殿外,冰冷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身穿明黄的中衣,他夜夜在我面前脱下的中衣。
月光下,他阖着眼,脸色苍白。
萧承嗣抽出心腹的佩剑,对着萧珩的脸一剑一剑刺下去。
那是日日夜夜与我相对的脸。
他的剑仿佛扎在了我心上,疼痛难忍。
我全身剧烈地颤抖。
萧承嗣!
他刺完了,开始狂笑。
他笑他亲手毁了曾经的皇上,他笑他已拥有江山,他笑再无人能挡他的路,他笑他的谋划都成了真,他笑世人如蝼蚁,只有他得天庇佑,是九五至尊。
……
翌日。
萧承嗣在大殿上历数萧珩大罪十五条,替他颁罪己诏。
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推举萧承嗣为帝。
重臣之中,我爹叩头最响。
萧承嗣允诺过他,事成便要封他做首辅,取代应大人之位。
应大人今日称病没有上朝,这朝上本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萧承嗣推辞,说他德能不够,群臣已山呼万岁。
沉吟了一番,萧承嗣迈开脚步朝着龙椅走去。
「既如此,朕便顺应天命……」
「且慢!」
萧承嗣若落了座就准备论功封赏了。
他的副将甘烈却陡然开口,一切都该在萧承嗣算计之中的,唯有这一声且慢出乎他意料之外。
萧承嗣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有何事要奏?」
「各位大人!不可推举他,萧承嗣,实为篡权谋国的奸臣!」
甘烈开口,掷地有声。
「胡说!看来甘将军是被人收买了?」我爹忙站出来声讨甘烈,还有另外几位大臣呼应,更多的却没出声。
「甘将军所言没错,萧承嗣的确是窃国的贼臣。」
又一人站了出来,他说的话,响当当。
他是林端,除应大人之外,世家大族里最有威望之人。
甘烈和林端,还有后来拿出萧承嗣叛变实实在在罪证的人,都是我的人。
13
这些人都是萧承嗣培养多年的心腹,他绝不会想到,他们会叛了他。
我爹还想力排众议,说萧珩是昏君,滥杀无辜。
林端拿出铁证,一一列举萧珩杀过的所有人,从宫女奴婢到朝廷官员,皆是叛党萧承嗣的人,萧珩不曾错杀一人。
最后萧承嗣和我爹,以及少数效忠之人,全被拿下。
萧承嗣黄袍没有加身,我爹妄想的首辅之梦也成了泡影。
乱臣贼子已拿下,萧珩成了被冤杀的圣君,成了少年人杰,人人为他惋惜。
「先帝没有子嗣,可如何是好?」
有人开始提议从萧珩的弟弟里择一位继承大统。
到底选哪一位,又是争论不休。
「谁说先帝没有子嗣?」
纷乱之时,我从侧门迈入,走进大殿。
我昂着头,目光扫过朝堂上每个人。
「先帝还有子嗣?我等怎么不知?」
群臣面面相觑。
「你等当然不知,子嗣在本宫腹中,已四月有余。几位太医把过脉,男胎!」
群臣又是一番议论,而后由甘烈和林端带头提议,立我腹中之子为帝。
他们一人有威于军中,一人有望于朝堂。
他们的话无人敢反驳,也不会有人反驳,能反驳的要么没有命进来,要么已被拿下。
萧承嗣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何殇离!你竟敢背叛朕!你怎可欺骗天下,明明是你杀了萧珩!」
「奴才有罪,是奴才杀了先皇,是王爷吩咐奴才干的,王爷不能冤枉了皇后。」
萧承嗣的一个奴才在殿上认了罪,他恶贯满盈,认了罪,我便保他全家不死。
我爹张了张嘴,想要骂我,然而他没敢。
形势逆转,他扑通一声先跪在地上,口中呼喊太后千岁。
我稳稳在皇位上坐下,群臣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在跪拜我腹中的小儿,我腹中并没有小儿。
我暂替我儿监国,由林端等几位大臣辅政。
女帝之路,已走了一半。
我坐在龙椅上,本以为心中会欢喜。
我没有一丝欢喜。
我仿佛闻到这大殿上还有萧珩的气息,整日整夜伴着我的气息。
14
天牢。
萧承嗣被手腕粗的铁链五花大绑在墙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挥挥手,打发了所有随行的人。
「何殇离!」
萧承嗣恨恨地看着我,直到此时,他依然不信,我一个他的棋子,竟可以破了他的局,夺了他的位。
我懒得与他解释。
「朕不会杀你。」我低声说。
「你区区女子,竟敢自称朕!」
「女子为何不能称帝?女子就该甘愿做你们的掌中刀,手中刃?任你们宰割?任你们荼毒?」
「你若称帝,绝不会有人臣服于你!」
「朕不杀你,就留着你看看,看看会不会有人臣服于朕。」
「你要明白,朕不杀你性命,是格外开恩。」
我把他的话还给他,随后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匕首,割破他的手腕,他流了很多很多血。
我的毒,彻底解了。
而后,我冷冷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完好的脸。他长得很不错,同是萧家人,萧家人都生得不错。
他和萧珩有相似的脸型,他可是萧珩亲叔叔。
萧珩死后,脸破败不堪,拜他所赐。
他的脸怎么可以完好无损!
「萧承嗣,你不该动我的萧珩。」
我冷冷说着,匕首一下一下刺向了他的脸……
我只毁了他的脸。
萧承嗣必须活着。
他被灌下了曾经喂我的毒药,以后每到月圆,他都会领教我当年的痛。
「何殇离,为何不是本王?」
萧承嗣哑着声音问我,败者为寇他认了,疼痛并不让他十分难受,倒是我不钟情于他,他想不通。
「你从那么小就跟着本王,你该钟情的,是本王!」
「你不配。」
只会利用女人的都不配,萧承嗣不配,我爹更不配。
我去天牢里探望我爹,他戴着沉重的镣铐朝我靠过来,脸上带着希冀。
「离儿,你来救爹了?」
「爹想不到,离儿竟比萧承嗣心机深沉,这是爹教你的啊。」
我走到他面前,举起带血的匕首。
匕首直接送入他的腹部,又狠又准,是他曾抓着我的手刺入我娘腹部的位置。
「我爹只教会我一件事,六亲不认!」
看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我,面容痛苦难当,「你……你……大逆不道……你……」
15
大逆不道吗?
我在心中已大逆不道千次万次,每日一次。
这数载光阴,我最想做的事不是当什么破女帝,而是杀我爹,眼睁睁看他死在我面前,我就痛快了。
「想知道我为何轻而易举拿下这江山吗?」
我倾身看着我爹,淡漠地问他,「不知道吧?」
「因为我娘啊,她从多年以前就谋划这一切了。林端,林端的父兄,甘烈的爷爷,都是我娘的人。」
「我娘为你谋的,可是江山!」
「你但凡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何止于只能做一个小小的首辅,这天下,我娘都拱手给你!」
「你……说什么?」
我爹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他该有多懊悔,我就是要让他临死之前懊悔。
我抽出匕首,再次刺向他胸膛,一下又一下。
我仿佛再次看见了我娘的脸,那张美貌绝伦的脸,没有了悔,没有了恨,没有了怨。
她说离儿,娘可以阖眼了。
她说离儿,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看见娘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
宫变后的第一夜。
我回了从前做皇后时的寝宫。
寝宫里到处都还有萧珩的气息,却温不了我。
我一进去就浑身冰冷,头痛欲裂。
「穗儿!」
穗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奴婢等您许久了。」
「奴婢死罪,奴婢按您的吩咐,要安排人把先皇运出宫医治好。」
「奴婢几人还没等把先皇抬出宫去,就来了几名高手,制服了奴婢等,先皇被他们补了刀,抬走了。」
「奴婢没有自尽,就是要亲眼见到太后,请太后赐奴婢死罪!」
「奴婢知道,太后钟情于先皇,不然也不会留他性命,让他永不入宫,去做个寻常百姓。奴婢罪该万死!」
不等我问他为何萧珩会死,穗儿就先自己交代了。
这一日,我曾想过无数次要把她碎尸万段,可她最后这句话……
「谁说本宫钟情于他?起来,给本宫寻十名健壮的男子!」
16
穗儿叩谢完,起身看我,战战兢兢,「太后,真要……暖床的男子?」
「快去!」
「是!太后!」
「太后,奴婢还有事要禀报,后宫里之前萧承嗣的人都按太后吩咐处置得差不多了,只剩惜妃,要杀吗?」
「给本宫带来!」
「是,太后!」
那个惜妃,那个萧珩心上的人,被带来了。
每当她吹奏长门怨,萧珩就会赶过去。即便在我们形影不离的那些时日,也只有惜妃的箫声能唤走他片刻。
他待惜妃,自是不同。
惜妃一身白衫,显是在为萧珩服孝。
我们每人都着白衫,萧珩死了,是国丧。
她着白衫,与众人不同。
她很瘦弱,难怪萧珩不曾宠幸她。
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任女人看了,也要怜她几分。
她手中攥着一把箫,跪也没跪,也不求饶,只淡漠地开口:「太后可以赐我死,只愿死前再吹一曲长门怨。」
不愧是他心上的人,是有风骨的人。
一曲长门怨,期期艾艾,幽幽怨怨。
我仿佛看到那个人撇下我,奔向她,我的眼眶有些痛。
「罢了,下去吧。」
我挥了挥手,倦极了。
她是他的心上之人,他定不愿让他的心上人死在我手上吧。
惜妃被带下去,依旧住她从前的宫室。
没多久,十名暖床的男子被穗儿带进来。
他们各个健壮,各个俊美,他们一进宫,整个宫室里都是男子的阳气,却驱散了萧珩独有的味道。
「都滚出去!」
宫殿里空了,只剩我一人。
头痛难当。
就这样。
我日日上朝,夜夜头痛。
三个月后,又是一个月圆夜。
我头痛更甚。
每一夜,都会有十名男子被挑进来,又被我赶出去。
卧榻辗转,不知过了几时,也许天已快亮了,我才微微有几分睡意。
「要十名男子,不怕累吗?」
陡然我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昭离,昭离,那个夜夜在我耳畔唤我昭离的声音。
是梦吗?
我身子一重,男人压到我身上。
17
月光照进来,我看得清清楚楚,是死了的,萧珩。
不是梦?
「你!你?」
「皇儿在哪里?」
他的身子叠着我的,我腹部平坦,他如何不知。
「不必去找个假儿子,朕给你个真的……」
一直到我身上汗起,我都不能信,他还活着,他是真的。
我的头丝毫也不痛了。
他的脸光洁如玉,和从前并无二致,我明明看见他的脸被萧承嗣一剑一剑刺得稀烂。
「朕没死,让你很失望吧?」
失望?
我的眼角滑下了泪水。
我狠狠咬住他的肩头,在热浪迭起的关头,忍住了我的呜咽。
世上男子没有真意,我不该走我娘的老路。
我果然错了。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两个字,萧珩。
萧珩这两个字已入我肺腑,喊出来时,掏心掏肺。
萧珩却冷冷看着我,他的手指轻轻捏住我的下巴,「何殇离,你动心了吗?」
何殇离,他唤我何殇离。
还不等我说话,他唇边的笑意又冷了几分。
「可惜了,朕不曾对你有片刻真心。」
「你是朕的一把好刀。」
「只是一把刀。」
萧珩起身,穿好了他的衣衫,唤了一声穗儿。
「穗儿,不准她自尽!」
「是,皇上!」
我的寝宫外形如铁桶,被层层羽林卫把守。
我冷冷看着穗儿,若到此时我还不懂她是出卖我的人,我便更愚不可及了。
「没错,皇后娘娘,奴婢是皇上的人。」
「皇上没有死,死的是早就找好了的替身。」
「不止奴婢是皇上的人,甘烈和林端,都是皇上的人。」
穗儿说起这些,脸上神采奕奕,她有多崇敬她的皇上,我从前,怎么都没看出来。
「皇后娘娘一定想不到,应大人也是皇上的人。」
他明明杀了应大人爱女。
「应大人的风骨,怎会为一个女儿改变,何况那女儿还是萧承嗣的人,心甘情愿为萧承嗣卖命。」
应大人摇摆,人心倒戈才让萧承嗣有了机会,萧承嗣有了机会才让世人看到了他的狂妄,这招苦肉计离间计将计就计用得妙。
想必我立后时那几位节烈的世家大族也未殒身了。
我终是低估了这个小儿。
他早不是小儿了。
他已是真真正正的男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谋划经年,只为他做了嫁衣。
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怨的。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先皇复位,新后大典。
新后的人选,不出意料,是惜妃,是他不舍得碰一下手指的人。
到此刻我才明白,他为何交代穗儿不准我自尽。
18
万千寂寥。
我心如死灰。
我已没有仇敌,我爹已死,萧承嗣已残。
我不再想做女帝,仅三个月,我做女帝就做得倦了。
若不是萧家没有人可堪为帝,我早生了退意。
我要是退了,朝堂必乱,纷争再起,生灵涂炭。
我以为我没有心,我不在意这些,生灵涂炭,与我何干?可我总是想起娘亲的话。
娘亲说,上善若水。
坐上那个位置,我才知坐那位置的滋味,丝毫没有滋味,又不能后退半分。
在万千人之上,必是孤家,必是寡人。
我想起萧珩曾一遍遍在我耳畔说,「做朕姐姐不好吗?只有姐弟,才能长久。」
他还说,「朕与昭离,相依为命,天长地久。」
在那孤寡之处,他会真心真意,盼着天长地久么?
他是帝王心术。
哄我罢了。
他不缺天长地久之人,他的惜妃,不,新皇后,如今不正好携手并肩么。
我等着废后诏书。
废后诏书没有来。
一国两后,当真荒唐。
我没被废,却也深处冷宫。
一餐一饭,一举一动,都被穗儿看着。
我功夫了得,哪知穗儿深藏不露,他们各个深藏不露,我的功夫,倒不值一提了。
我终究没有自尽。
就像枯草一样活着,看着日出,看着日落。
不知道在等什么。
我夜夜不曾睡着,头疾却再没发过。
「皇上万岁!」
穗儿跪拜声传来,我心中似是一震,我便明白了,我在等什么。
「太医来请过脉了?」
穗儿回,请过了,没有孕。
萧珩挥了挥手,众人全部退下。
他要我有孕。
此后每夜他都会过来,又会离去。
新后没吹过长门怨,他也还是会离去。
「何不毒死我?也可刺死我!」
又一夜的缱绻中,我冷冷问他。
「怎么,不愿朕碰触你?」
「是。」
「何殇离,朕也不愿碰触你。」
「惜儿体弱,不可冒险生子,朕要你为她生个太子。」
19
「那可要让皇上失望了。」
「本宫体寒,不能孕育。」
「再贫瘠的土,朕要他长出苗来,就必须长出苗来。」
「这后宫三千,沃土千亩……」
我说不下去,一丝烦躁窜上心头。
「滚出去!」我一字一句,咬牙吼他。
「你敢骂朕?」
萧珩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的脸上是帝王的盛怒。
见他一脸怒气,我竟十分欢喜。
「骂你又怎样?」
我挺了挺脖子。
「我何殇离不怕活,不怕死,不怕生不如死,我有何不敢骂你?」
「我看你还是病病弱弱,连掐死我的力气都没有。」
萧珩把我甩在了床上,欺身而上。
「想得美,朕要掐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朕不让你死,朕就要你为我和惜儿生太子。」
好!
我就为你们生太子。
萧珩,你别后悔!
皇上夜夜睡在我这个冷宫里,白天都在陪他的新皇后。
某一夜,他心动神迷,我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微微冷笑,「皇上可真动情,说对本宫没有情意,本宫都不能信。」
第二日,萧珩一声令下,我出了冷宫。
一场宫宴,接着是另一场宫宴。
每一场宫宴,他都坐在新皇后身旁。
他看着她时,面露疼惜,一丝不假,是真的疼惜。
我这个无心的人,钻心地痛。
萧珩,我知你对我没有情意,你何必如此。
他夹菜给她吃,新皇后柔情蜜意地看他,柔柔弱弱地说着,臣妾谢恩。
我的手捏成了拳。
我从不会对任何人动心,我这样,并非动心。
这种戏码连日都有。
一连又是三个月。
萧珩大概是没意思了,我又回到了冷宫。
又几月后。
我有孕了。
他抚摸着我的肚子,笑得狂妄。
「朕就说过,朕要长出苗,就必须长出苗!」
我看着他的胡子已有寸许,看他壮硕的身姿,这个笑得像孩童一般的男子,如今已是男人中的翘楚。
20
我有些恍惚,若我与他只是寻常夫妇,我们定会真正欢喜。
我摸着肚子,我曾想他胆敢让我给他和他的心上人生太子,我绝不会让他看着活着的婴孩。
不。
我做不到了。
我终究懂了,我娘为何看不透男人。
他没再来。
他来见我,本就是让我有孕,我已有孕,他自然不再来。
我听闻他出宫了。
穗儿说有人要见我,她带着我离开了我的寝宫。
要见我的人,是我最不想见的人。
我来了,她未起身。
她缩在被子里,身子在微微发抖。
她的寝宫里,只剩我和她。
她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泪轻轻滑下。
「你有孕了?你真有福气。」
我冷冷看着,不禁扬了扬唇角,「有福气的是你,本宫这腹中胎儿,可是他要给你的。」
我明明语气不善,她却浅笑嫣然。
「坐下吧,皇后娘娘,你我,不必剑拔弩张。」
「他怎么会夺了你的孩子给我,给一个死人做什么?」
她伸出她的手腕。
「你懂些医理,你自己把脉吧。」
我轻轻握住她哆嗦着的手腕,她的脉……她命不久矣。
不知为何,我忍不住落下了泪。
有孕以后,我仿佛更易落泪。
我是铁血的何殇离,我是杀人不眨眼的何殇离,我怎么会怕一个弱女子撒手而去。
她与我何干。
她与我无干,她死了,萧珩一定会难过,他对她真心真意,我不会看错。
她似看穿了我。
「皇上只是你一人的皇上,何曾与我有过男女情意。」
「他立你为后,他给你夹菜,他……」
我脸色冷了下来,收住了话。
「他与你有无情意,与我何干?」
21
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而后神色灰败下来。
「若是我与他有男女情意该多好?」
「我和他自幼相识,那时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太子。」
「他曾戏言,长大后要封我做皇后。」
「我是萧承嗣的人,萧承嗣曾和我说,日后要封我为后。」
「我不曾想过做什么皇后,我只想能日日见他。」
「你们都是被他的毒控制着,我不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后来才知,他也早在暗中给我下了毒,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都是拜他所赐。」
萧承嗣!
他真该被千刀万剐,我想起身去剐了他,却被她轻轻拉住了。
「不用了。」
她又笑了笑。
「前些日,我已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我的确是有些时日没去过天牢了,竟不知萧承嗣已死,可惜,让他死得痛快了。
「皇上和萧承嗣绝不是一样的人,一个心怀天下,仁慈宽厚,一个……我不想提他。」
「我只想说,皇上什么都知道,他还愿意封我为后,他说君无戏言,他说铲平叛乱,我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