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如何以“师父带回一个小师妹”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看着他,他直直注视着我,不肯放过一点我的表情变化。

我踮起脚,为他擦去眼角化去的雪水,认真地点了点头:「应该。童养夫说得都对。」

上了长虚山,宗门坍圮,还有几只不舍得走的妖魔在盘旋,我顺手就灭去了。

总归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狼借一片,到底也说不上舒畅。

转角竟遇上陆寻,起先还没认出来,风光无限的少年也能狼狈至此,他几乎是疯了,可是谁能在目睹同门被屠戮时仍然保持清醒呢?

他约莫是记忆错乱了。

见人就喊,你看见我的师姐了吗?你看见我的师姐了吗?

蓬头垢面,形态狼狈,门里活人不多了。他看见我的时候,疯癫的形态一下就收敛了下来,刚刚还喊得顺溜的师姐,见了我张嘴张了半天,连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不敢喊了,也大概觉得没有颜面再喊。

他才想起来自己仪表难堪,半天艰涩地说了句,眼里带了十足的恨意:「小师妹——楚谣,那个贱人,开了护山阵法,放了妖魔进来。」

陆寻虽然年少,但自诩得意,我从未见过他哭的模样,他转过头瞧着一地的断肢残体,那都是他曾经的同门,默不作声地哭起来。

「师姐,对不起师姐,我求你了师姐,你让我再叫你一次师姐吧,我再也不和你争了,什么我都不争了,我从前讨厌你天赋庸碌又无趣,不愿意只因为你入门早就要叫你一声师姐,我怨师父总是多关注你,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怎么我们就这样了。」

陆寻的少年意气碎了一地。

有人唤了我一声,正是白绥。他立于高阶之上,剑上还淌着黑血,鬓发皆乱,他很疲惫了,可却不能后退,师父消失了,他便是这长虚门的主心骨,他抿唇:「抱歉。」

白绥审时度势得厉害,我也时常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差劲,让他连为我辩解上一句的价值都没有。

谢长卿扯出一分冷笑:「莫非你们伤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动手,道歉却只需轻飘飘的一句不成?」

白绥咬紧牙关,改用左手拿剑,寒光乍过,下一瞬他的右臂落在了地上,他疼得出冷汗,转而看向我,眼底隐约有泪:「当初这只手用剑穿过你的手腕,如今就断了这只作孽的手臂。」

我静默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陪我长大的人呢,疯的疯、残的残,要有多坏的运气,才可以遇见这样的事。

谢长卿不声不响,为我挡住一方风雪。

11

世间都在传,是玉清真人疯魔了,布了多年的局,要杀众生,来证明他的无情道。

我摇头说不该是这样的,应该另有其人。

谢长卿掰着手指和我慢慢清算,藏剑山庄少的玉髓体、他丢的剑中骨、山河万物为图、世间女子精血,若再加上师父的无情心,加在一起,究竟是什么?

他冷笑道,有人想成仙,却先入了魔,花几十年作局,最后还要拉众生一起陪葬。

谢长卿为我奉上越春剑:「越庄主这下可把家仇国恨一起给报了。」

我有些忐忑:「可我仍然很菜诶。」

谢长卿弯着唇笑:「庄主怕什么,您还有个无所不能的童养夫。」

我是先寻到楚谣的。

我的越春剑插入她的身体直直钉在了地上。

她虽说是劣质灵玉,总归还是玉,混在魔中本就虚弱。

我十分疑惑地看她:「长虚门待你这样好,你为何还要开门叛敌。」

楚谣凄然一笑,她咬牙切齿:「可我没有办法了。若非你从中作梗,我本可以在长虚门与师父师弟相好一世,若非你,若非你的缘故,我与他们生了嫌隙,我本可以过得很快乐的。」

我笑,一句一句地问她。

「我让你把师弟推出去挡灾的吗?

「我让你开了山门迎敌乞怜的吗?

「我让你与最肮脏的魔族为伍的吗?」

我冷眼瞧她,十足十地看不上:「你说,我让你的吗?」

我每问一句,她的脸就白上一分,好像每一句话都在揭示她的不堪模样。

我仍然记得她入山门那天,气质清然,长虚门的弟子们都来见这天才美人,她羞涩地笑说她叫楚谣。总归与如今污泥里还藏了怨恨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挣扎起来,却无力挣脱,最终瘫软在泥里。她喃喃道:「可我也没有办法啊师姐,我本就是越春剑伴生灵石,剑要开刃,就得从我身上一刀刀割过去,我也有灵识啊。」

她突然畅快地笑起来,声音粘腻:「师姐,你知道你的父亲怎样入魔的吗?大人赐予了我能力,将我的蛊惑能力增长百千万倍,你父亲为你铸剑,每每拿越春剑在我本名灵玉上测试强度时,我痛得要命,恨得要死,便千倍百倍地蛊惑他疯魔。日复一日,越春剑终于铸好那日,我的灵玉终于再受不了越春剑强度碎裂,也在那一刻,你父亲,就这么失了神智。

「我的好师姐,你心心念念的越春剑,正是害死视你如珠如玉的父亲的元凶。」

她都要死了,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恶心人。我的怒气和悲哀在胸腔中混燃起来。

我把剑尖对准了她的心口,那正是她的本名玉石所在。

「楚谣,我也曾真心将你当成我的师妹。」

楚谣长眉堆蹙在一起,全然是尖酸刻薄的模样,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日瘴气林里,我也是真心将你当作我的师姐。我也曾被你护在怀中,听瘴气腐蚀你背的声音,师姐,那天可真冷啊。你以为长虚门上下都喜欢我?唯有师姐你一人爱我而已。我也曾因你动容,可过了之后,就越发恨你,谁许你这样纯真炙热,倒显得我越发不堪。

「我的好师姐,灵玉,是没有心的。」

我的剑将将落下去的那一刻,楚谣含泪高喝:「师姐,我只是想活下去,这也有错吗?」

灵玉破碎,恩怨相偿,到此而已。

我微笑说:「是错。」

大人是谁?我只从楚谣身上得到了东的信息。一路追查下去,兜兜转转竟然又是我和湛寂待过的魔穴。

谢长卿听了我说当初在魔穴发生的事,不免牙酸,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家童养夫还没穿红,你倒先揭了个和尚的盖头。」

我不免头疼,家有童养夫,难养得很,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他才面色好看起来。

一路行过去,才知山河表里,皆为疮痍。尸骨成山,土地里会吃灵气。

结果谢长卿这魔君,笑盈盈地将我捆了好几圈,又亲自画了十几重小结界,拿起了他的刃雪剑,走的背影极为潇洒。

他说呀,童养夫去打打杀杀了,庄主娘娘请坐享其成。

我恨得磨牙,又忍不住掉眼泪。

我就知道,他就是会逞风头。

等我解开这些乱七八糟阵法拿着越春剑赶去的时候,魔穴早已被夷为平地,地上的血那样多,不知晓里面是否有谢长卿的。山都平了,比上古的战场还要可怕。

我见到有枯萎的金佛花,我沿着找过去,湛寂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袈裟破损,舍利子散得找寻不到,他已然奄奄一息,却比每一次见到他都更要平静些。

我蹲下来,颤抖地叫他:「小师父。」

他竭力地睁开眼来:「越姑娘,你来了。噢,沿着东走,他在那儿。」

我怕极了,给他源源不断地输送法力,我怕他死了,就有一搭没一搭啰啰嗦嗦地和他讲话。

「小师父,佛也会死吗?」

「越姑娘,我不是佛,我会死。」

「小师父,你还没有学会偏爱吗?」

湛寂这次闭眼了很长时间,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平静地说:「不,我学会了。」

他曾跨越千百里来找一个在雪里痛到跪倒的姑娘,她抬起头郑重地说「我名越春」,有人曾笑语盈盈在阴寒洞穴中掀起他的红盖头问「小师父你怎么长头发啦」,她曾因一朵金佛花的盛开高兴不已,在阳光普照的野花小路上询问什么是苍生,她在魔崖下提剑斩杀恶龙,在血路里与他相逢。

空明大师说他不爱世间所有,可现在因为一个姑娘,他爱上了世间万物。

「小师父,你会死吗?」

他笑:「我不会。但你再不走的话,他会死。」

我解下我剑柄上的亮眼金佛花,珍之重之地别在他胸前。我信他,湛寂说他不会死,就不会死。

我从未再有机会见湛寂,问一问,他在幻境中那个梦,究竟是什么。

我赶去见谢长卿,正如湛寂所言,谢长卿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

原来东,是东涯道君。

让谢长卿入了魔的是他。

杀我父母的是他。

毁了长虚门的是他。

要世间生灵涂炭的,也是他。

恨意叠加起来,心怀天下之中,越春剑竟然被我使出了劈山断海的效果,东涯道君本就与谢长卿和湛寂两败俱伤,风来晚最后一诀终于被我使出来,我一剑毁灭了东涯元神。

谢长卿伤得几乎要死,还有精力来表扬我:「小姑娘,干得不错。」

我咬牙切齿:「回去再和你算账。」

玉清真人清醒后到底还是知道了真相,我路过他时,师父的面容一岁岁苍老下去,他轻声说:「越春,我错了许多年。你一直都很像忍冬。」

山河突然恢复,梵音响起,金佛花一直开到天边,每一簇生机都开始繁茂,魔气无可避让,于金光之下无处躲避,终究退去,还山河一片清净。

「小师父成佛了。」

12

失了臂的白绥终究一人担起了长虚门的牌匾,师父顿悟后再不愿出世,白绥还要再照顾一个疯疯癫癫的师弟。

藏剑山庄的花一年美过一年,谢长卿重塑了根骨,赖着不走。

他哪是什么童养夫呐,哪有童养夫压着庄主娘娘成亲拜堂的。

谢长卿倒是很有理,铮铮有词道:

「庄主名扬天下,得先拜了堂才好,免得忘了糟糠夫。」

我瞧着他笑,也只能说一声,好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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