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荆叹了一声,就着我用过的洗澡水,草草洗干净,才上床来。
这是我与段荆少有的一次冷战。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段荆带回一个妖娆漂亮的外室,告诉我她怀了孩子,以后段府交给外室的儿子继承,我同他吵起来,吵了一夜。
最后是段荆把我喊醒的。
「挽意啊,做噩梦了?怎么哭了呢?」
我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抽抽搭搭地埋怨他:「跟你的外室过去吧,我带着儿子走……再也不回来了。」
天色尚早,黑暗中,我湿漉漉地抵着段荆的胸膛,哭得好凄惨。
段荆半晌,低低地笑出声来:「梦里的我,这么混蛋啊?」
我哼哼唧唧的,不说话。
段荆一手环住我,把手伸过来:「那你咬我,撒撒气。」
我酸溜溜地说:「段大人金枝玉叶,我哪敢咬您呀……」
段荆没好气道:「你们一大一小,是府里顶金贵的人,我段大人算个屁。」
好半天,段荆戳戳我:「挽意,别生气了,咱家的库房钥匙在你手里,春生又只听你的,我若脑子坏了养个外室,你就撵我出去。」
一想到段荆光屁股被撵出府的场景,我破涕为笑:「我又不要钱……我喜欢你,又不喜欢钱……」
这可把段荆给心疼坏了,好不容易哄好,天蒙蒙亮就火急火燎进宫去了。
之后,一道圣旨横空出世。
段荆不知道怎么跟圣上说的,愣是在庄严肃穆的圣旨上,写下:段荆此生只娶张氏挽意一人,绝不纳妾,若违此状,斩立决。
据说圣上落笔时,笑他惧内,恰逢皇后从门前经过,圣上瞥了一眼,再也不说话了,写完在圣旨上盖了印。
至此,我算是出了名。
不少人扒我身世,有一对投靠过逆党,被流放千里的爹娘,有背着人命债,被秋后处斩的弟弟,段荆怎么瞧上我的。
而此刻,故事中的主人,正锦衣华服地趴在树梢:「挽意啊,风筝落哪了?」
我挥挥手:「右边。」
待他扭头寻找时,我悄悄把一个锦盒摆在桌上,那是给段荆准备的生辰礼。
我本想给他个惊喜,树上传来叫声:「找着了,挽意,接相公下去!」
他坐在枝头,扬唇舞动手里的风筝,遮住了树缝后的骄阳,却比骄阳还耀眼。
我笑眯眯的,刚想叫他把风筝抛下来,小腹紧紧一抽,我吓呆在原地。
伴随着越来越频繁的抽疼,我故作镇定道:「相公,有个惊喜,我得告诉你。」
「什么惊喜?」
「要生了……」
「什么要生了?」
「我……」
树枝发出不堪一击的呻吟,断裂的树杈在明媚的阳光中傲然迎风,地上尘土四起。
段荆趴在烂泥里,奋力嘶吼:「春生!大夫!快去找大夫!」
那一年盛夏接近尾声,蝉鸣刚尽,婴儿的啼哭便响彻了段府。
新府伊始栽种下的细弱的草木,今已亭亭如盖,欣欣向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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