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留在宫中,就和在冷宫并没太大的区别,我让她们离开,她们如果想再嫁人,我也不会反对,就算不愿,也能保证她们在娘家的安然无恙,保证娘家的荣华富贵,很多关系梳理起来是麻烦,但是你要知道,人心是肉长的,这些妃子也曾经都是掌上明珠,在宫内委屈,还不如出宫。」李时裕淡淡开口。
穆澜没应声。
「这个想法,在几年前我就有过,只是一直没动,是因为很多事是需要时间才能看透的。那时候我执意的下旨,怕才是让大周一片混乱,而现在,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她们在宫中看的明明白白的,那样的执念也并没多少了,我在提出后,就自然而来的离开了。」李时裕继续解释。
很多事,并不是手到擒来的,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和布局后才可以做到如此顺利的。只是李时裕一直都不是一个擅于解释的人,或者说,在事情未曾尘埃落定的时候,李时裕会保持沉默。
在李时裕的解释里,穆澜忽然明白了李时裕的良苦用心,她的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仍旧看着李时裕:「如果这后宫就我一个人了,你不会觉得太安静了吗?」
「不会。」李时裕说的直接,「我也只要你。」
这样的情话,李时裕从来都说的直接,并没任何的含糊其辞,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的认真。
穆澜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站着,纤细的手仍旧搂着李时裕精瘦的腰身,忽然她就这么垫脚,倒是不介意,主动亲上了李时裕的唇瓣,李时裕一愣,在穆澜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就很快回过神来,掌握了主动权。
一切变得缱绻而温柔,凤清宫内更是透着淡淡的祥和和温情脉脉。
一直到李时裕亲够了,才松开穆澜:「澜儿,不要勾引我。」
每一个字,李时裕都咬字格外重,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无比,穆澜就这么冲着李时裕笑着,有些少女时期的调皮:「我怎么勾引你了。」
李时裕又气又无奈,看着面前明艳的人儿,他很清楚,就算用千金和自己交换,他都不换。
穆澜倒是安安静静的靠着李时裕的胸口:「我想出宫走走。」
「好。等选完奴才,我就陪你出宫走走。」李时裕应声。
「什么奴才?」穆澜楞了一下,「凤清宫的奴才不是挺好的。」
「玲珑一直跟在傲风边上,你边上的奴才就夏荷一个,要真忙起来的时候,夏荷应付不过来,何况身为皇后,身边又岂能只有一个奴才,所以我让内务府给你找了一些人来,你看着喜欢的,就留下,如果都不喜欢的话,那就再找找合适的。」李时裕说的直接。
到了后面,穆澜的月份会越来越大,很多事就变得不方便起来,就一个夏荷再边上怕是不够的,李时裕总担心穆澜受委屈,穆澜的一切,李时裕都想安排的稳稳当当的。
穆澜嗯了声:「也是。夏荷一个人是太忙了。」
是穆澜习惯了边上就只有一个奴才,所以倒是没想这么多,而现在到了凤清宫,夏荷要顾忌的东西就太多了,就一个人,颠来倒去的,是让夏荷变得忙碌的多,那小脸都瘦了不少。
所以李时裕提及这件事,穆澜倒是没反对。
在穆澜应声后,很快程得柱就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启禀娘娘,这是内务府送来的人,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喜欢的话,奴才再给你换新的人去。」
程得柱笑脸盈盈的看着穆澜,而后就安静的站到了一旁。
七八名宫女就这么一字排开,任穆澜挑选。
「娘娘,这些宫女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手脚麻利,做事情清楚,也不多话。」程得柱解释了一下。
这宫内谁又能不了解穆澜的喜好,所以送来的宫女必然也是符合穆澜的要求,只要穆澜看的顺眼就可以。
穆澜点点头,一一看着面前的宫女,宫女们见到穆澜的时候有些紧张和胆怯,毕竟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何况,对于穆澜的传说,大周的每个人都周知。
穆澜知道这些奴才们的胆怯,不过穆澜表面倒是淡定,并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一直到穆澜的眼神落在最后一名宫女身上的时候,穆澜安静了下,脚步停留了几下。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穆澜淡淡开口。
宫女抬了头,穆澜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洛。」小洛应声。
穆澜点点头,就这么看着小洛,而后才转身看向程得柱:「小洛留下吧,别的人都回去。」
「是。」程得柱应声。
「一个宫女就足够了吗?」李时裕顺口问了一句。
穆澜笑了笑,倒是并没回答李时裕的问题,而是看向小洛:「小洛,你就是帮着夏荷做事就好,夏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小洛恭敬应声,倒是看起来显得乖巧的多。
穆澜颔首示意:「夏荷,带小洛下去。」
「是。」夏荷即刻应声。
很快,夏荷就带着小洛离开了,而程得柱也很识趣的带着其他的人离开了,凤清宫内就只剩下穆澜和李时裕,李时裕倒是没说什么,这些事素来都是穆澜决定就好。
「小洛似曾相识。」穆澜淡淡开口,「觉得有些眼缘,所以就留了下来。」
「一个宫女,岂能似曾相识?」李时裕挑眉。
穆澜没多解释:「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等想起来了再说。」
「好。」李时裕应声,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出宫,我带你出宫,之前战骁倒是说,市集多了不少新鲜的玩意,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穆澜嗯了声。
李时裕和穆澜很快换了便服,两人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帝宫,就这么牵着手,如同寻常人家一样,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闲庭信步。
这样的日子倒是过的飞快。
……
一眨眼,穆澜已经怀孕五个月,小腹隆起,但是并不影响穆澜的生活,一切就和寻常一样,并没太大的区别,只是穆澜的脚步会下意识的放缓,避免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凤清宫内,也如同寻常一般。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两个月前进入凤清宫的小洛深的穆澜的欢心,没多久的时间就和夏荷平起平坐,成了穆澜边上的贴身奴才,宫内的奴才是羡慕的,要知道能跟在穆澜的边上是多少人的梦想。
而跟在穆澜的边上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样的运气,只落在了小洛的身上。
「娘娘,这是今日的点心。」小洛端着炖好的汤走了上来,「是按照娘娘的口味来的。」
「你倒是知道本宫喜欢什么。」穆澜笑。
小洛也跟着笑:「娘娘喜欢的,宫内的奴才们应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每个奴才都想留在凤清宫,只是奴婢运气好,所以才留了下来。」
小洛就连说话都显得进退得宜,穆澜倒是不动声色。要知道,这帝宫里的奴才,虽然呆久了,但是每个宫的习惯和规矩不同,你在这里合适,不一定换个地方你也合适,但是小洛的言行举止,就像是当年他们选秀时候,被迫熟记了各个宫的规矩,才会不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小洛进宫几年了?」穆澜又问。
小洛安静了下:「前两年才入宫的。」
穆澜又跟着点点头:「为何想入宫?」
「家中贫寒,宫中赚的银两多些。」小洛给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穆澜倒是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你把汤放着,一会本宫会喝。」
小洛踌躇了下:「娘娘,皇上要奴婢看着您把汤喝完。」
有些事,穆澜不一定顺从,但是搬出李时裕却很好用,小洛倒是深知这个道理,而穆澜看着小洛低头轻笑:「那本宫喝上一口,你总放心了吧。本宫等下自然会喝完,不用担心。」
说着,穆澜还真的喝了一口,小洛这才没说什么,安静的退了下去。
在小洛退出去后,穆澜安静了下,很快就把之前喝入嘴里的汤给吐了出来,再用一旁的清水簌了口。夏荷很快迎面走了上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银针,放入了汤中,银针没一会就变了色。
这汤中有毒。
「娘娘,您这是为何?」夏荷收起银针,费解的看着穆澜。
最初小洛来的时候,并没任何的异常,在小洛逐渐个穆澜端茶送水后,夏荷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穆澜并没怎么碰过这些东西,夏荷这才询问,穆澜很淡定的让夏荷试了银针。
当即,夏荷的脸色骤变,要知道在这个帝宫之中下毒就是死罪一条,更不用说还是给穆澜下毒。结果夏荷要拿下小洛的时候,却被穆澜阻止了,但是一直到现在,穆澜都并没和夏荷解释过各种的缘由。
倒是纵容小洛这么做。而小洛也注意到穆澜并没怀疑后就越发的大胆了。只是表面小洛不动声色,在凤清宫内的每一件事,她都处理的很好。
「总要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对本宫。」穆澜淡淡开口。
夏荷看向穆澜,忽然变得警惕起来:「娘娘,会不会是——」
「一个人不会莫名的做出一些事,都是有缘由的。在程得柱把人带来的时候,本宫就只是觉得小洛熟悉,但是却不曾想起她是谁,大概是记忆太久远了。她能如此恨本宫,也必然是有原因的,总归是要找到原因。」穆澜淡淡开口。
「这——」夏荷还是觉得不妥。
这件事穆澜一直没告诉过李时裕,而这件事也就在凤清宫内,而穆澜也并没太大的差池,所以也没惊动任何人。
夏荷觉得不妥,是怕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凤清宫所有的人陪葬,怕是都还不起一个穆澜。她就这么被动的看着穆澜。
穆澜无奈叹息:「小洛下的毒是慢性毒药,倒不是多稀罕的毒,毒性不快,但是发作的时候却没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这样的话,更是让夏荷觉得胆战心惊的,而穆澜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安抚的作用:「差不多也要发作了,小洛也会露出真面目,不知道原因,贸然杀了一个人,万一她的背后还有人,那岂不是断了线索?」
穆澜是深思熟虑,夏荷这才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你亲自把这些东西处理了。」穆澜淡淡应声。
「是。」夏荷点头,很快亲自把这一盅汤给端了下去,并没被人发觉到。
而凤清宫的日子仍然如常的过着,就只是穆澜不经意里会发现小洛的视线是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不曾离开。
「娘娘——」小洛朝着穆澜走来,「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给您叫御医。」
小洛好似洞悉人心,穆澜的一举一动都不用穆澜开口,小洛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穆澜听着小洛的话,安静了下,就这么捏了捏脑门:「本宫就是有些头疼,倒是不用了,扶本宫回去休息吧。」
「是。」小洛恭敬应声。
很快,小洛走上前,就这么扶着穆澜朝着寝宫走去。但是小洛的眼神却从来不曾从穆澜的身上挪开,那表情是紧张的。
「娘娘,真的不用奴婢叫御医来给您看看吗?您头疼好些日子了。您要出了事,皇上会责怪奴婢们的。」小洛一脸关心的问着。
穆澜笑,没说什么,只是那头疼的感觉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就好似一下子陷入了不可控制的地步,穆澜就这么软在床榻上,而原本恭敬面对穆澜的小洛却一下子显得阴沉了起来,眼神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穆澜。
穆澜好似没注意到,完全陷入了这样头疼的痛苦里,整个人都拧了起来,嘴里喊着:「小洛,传御医。」
而小洛这一次却无动于衷的站着,狠戾的看着穆澜,穆澜好似被小洛吓到了,有些出神:「本宫让你传御医。」
这话都说的都少了平日的力气,倒是多了几分的痛苦,好像被这样的头疼折磨的已经难以忍受了。
小洛这才就一步步的朝着穆澜走去。
她把发髻上的簪子给摘了下来,就这么放在手心,一直到小洛走到穆澜的面前:「穆澜,你去死吧。」
那口气阴狠无比,簪子想也不想的就朝着穆澜的身上刺去:「你已经中毒,病入膏肓,你是活不长的,我就算豁出这条命,我都不会放过你。我最爱的人,如此深爱你,而你做了什么?你却亲手把他送上了死路,你以为你给他留了全尸就是恩德吗?不,你应该去死,最应该去死的人是你。」
小洛疯狂地笑着,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那簪子不断的朝着穆澜的身上刺去,几乎是在小洛出声的瞬间,穆澜就已经扣住了小洛的手腕,而在暗处的影卫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把小洛制服了。
小洛错愕了一下,一时半会没能从这样的情况中回过神来,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看着穆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穆澜的眼神却始终淡定,安静的站起身,一步步的朝着小洛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小洛的面前,小洛早就没了反抗的能力,被影卫架着,整个人都有些傻眼,那种震惊,显而易见。
「你根本没中毒。」小洛不可思议的看着穆澜。
「不曾。」穆澜给了肯定的答案。
「你……」小洛的脸色白了又白,「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可能,她做的天衣无缝,甚至还看着穆澜喝了下去,就算穆澜胃口不好的时候,也能喝上一两口,这个毒,只要穆澜碰了,就必然是出事的,而每一次小洛都会去小厨房看一看,穆澜有时候是吃完的,有时候会剩一点,绝非是现在这样——
这分明是什么都没吃,小洛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穆澜听着小洛的问题,倒是不慌乱,很是淡定:「徐洛尘,本宫一直没想到是你。」
这话一出,徐洛尘的脸色更是煞白,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是完全没想到穆澜能认出自己。
「好奇本宫为何能认出你?」穆澜一眼就看穿了徐洛尘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本宫和你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又岂能认不出呢?」
徐洛尘仍然震惊。
「当年本宫放过你,只是让你离宫,十多年过去了,本宫却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重新回来。你是为了李时厉,你觉得李时厉死在本宫的手中,你要为他报仇是吗?本宫完全没想到你和李时厉——」
这是穆澜意外的地方。
现在想来,当年的事情也有迹可循了,终究都是爱恨情仇,只是在李时厉对自己的感情上,徐洛尘发现的比自己早的多,因为徐洛尘爱李时厉,所以在当时穆澜开恩让徐洛尘离开,徐洛尘并没感恩,反倒是记恨在心。
加上后来的诸多种种,至于徐洛尘是否跟着李时厉,穆澜不得而知,但是因为李时厉,徐洛尘对自己的恨意是显而易见的。
穆澜安静了下来,不动声色的看着徐洛尘。
徐洛尘就这么看着穆澜,冷笑一声:「你不配,你不配的厉王的爱。我不杀了你,我不甘心,我要替厉王报仇。」
徐洛尘拼命的挣扎,影卫却禁锢着徐洛尘让她完全无法动弹,穆澜仍然再徐洛尘的面前站着,一动不动。
十几年前,她放过徐洛尘,不意味着这一次,她还能放过。穆澜从来不是白莲花,做不到对一个企图对自己下手的人,心慈手软。那只会给自己留下无穷无尽的隐患。
再看着徐洛尘的挣扎和愤怒,穆澜低敛下眉眼,不动声色的站着。
而后她才平静开口:「带下去吧,给一个痛快。」
「是。」影卫应声。
徐洛尘仍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但是却无济于事,影卫已经快速的把徐洛尘带了下去,穆澜没再继续跟出去。反倒是凤清宫发生的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御龙殿内,李时裕想也不想的当即就赶到了凤清宫。
一直到李时裕安然无恙的看见穆澜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时裕才跟着松了口气,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仍然不太赞同。
「澜儿,你……」李时裕不免训斥,「明明知道危险,竟然还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若是她对你做了什么,你让我如何是好。」
「边上不是有影卫吗?」穆澜笑。
「寝宫之内,影卫无法进入。」李时裕拧眉,「她是你的贴身侍女,如果在寝宫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影卫也无法第一时间出现。」
有时候就是那毫米的偏差,就可以让你悔恨终生,所以想到这样的画面,李时裕就觉得一阵阵的恶寒。
而穆澜却仍旧淡定,就只是看着李时裕,淡淡的笑着:「我不会拿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开玩笑。」
「这样的事情,我不准再发生。」李时裕拧眉。
「好。」穆澜应声。
李时裕这才没说话,但是那种后怕还是显而易见,他就这么搂着穆澜,不放心的让夏荷把姬长今叫来,再仔细的确认过穆澜并没任何异样后,那悬着的心才跟着松了下来。
反倒是穆澜有些安静。
李时裕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只觉得世间唯有情关难过。」穆澜淡淡开口,「谁都是如此。为了挚爱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只是我从来没想到,徐洛尘是何时爱上了李时厉。」
李时裕亲了亲穆澜的眉眼:「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事和你并没任何关系。就算李时厉在,他也不可能看的上徐洛尘,就算李时厉要把徐洛尘娶进门,最多也就是一个侍妾的身份,就连侧妃都不会是。」
穆澜嗯了声,没说话。
李时厉从来都是眼高于顶,没穆澜之前,李时厉不曾立妃就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人,而戴芷嫆还在,又岂能让随随便便的女人成为厉王妃,不管是哪一点,徐洛尘确确实实都不适合。
最重要的是,李时厉的心中并没徐洛尘,徐洛尘就算进入厉王府,不管是侧妃还是正妃,那终其一生和这后宫其他的嫔妃没多大的区别,一样都是一个悲剧。
这样的想法里,穆澜越发显得安静。
而李时裕并没说什么,就只是这么陪着穆澜。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影卫就已经回来复命了:「启禀娘娘,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
这意味着徐洛尘已经死了。
穆澜嗯了声,拿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了下:「葬了吧。」
起码留个全尸,就当对当年的情分,也有了最终的归宿,无愧于心了。
影卫应声,很快就匆匆退了下去。
凤清宫倒是又变得安安静静的。
李时裕低头看着穆澜,伸手抚摸穆澜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那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再落在穆澜身上的眼神,更是显得惊喜无比:「这是——」
那是掌心不经意的跳动,很轻,但是却再清楚不过的感觉到了。
这种感觉是以前李时裕从来不曾有过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好似忽然感觉到了血脉相连的触动,平日素来冷静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免变得激动起来。
「她在动。」穆澜笑。
「一直都会这样吗?」李时裕又问。
「会。」穆澜轻声解释,「开心不开心都会这样,你吃饭的时候也会,休息的时候也会,就好似提醒你她的存在一般。」
李时裕更是好奇的重新把手贴了上去,但是这一次,穆澜的小腹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好似没了动静,李时裕有些困惑的看着穆澜,好似不太能理解现在的情况。
穆澜笑了:「她不是随时随地,可能觉得你陌生了,所以就安静了下来。」
「就只是一个还未出声的婴孩,能这样感觉吗?」李时裕忍不住好奇。
「这叫胎动。」穆澜想了想,用现代的名词给李时裕解释了一下,「接孩子动着,证明孩子一切安好。她已经五个月多了,可以看得见听得见,也感受的到外界的一切动静了。知道自己熟悉的和陌生的,人的本能警觉是一直存在的。」
李时裕更是显得稀奇。
他就只有傲风这么一个皇子,而穆澜怀着傲风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在冷战的状态里,所以李时裕不曾这么亲近过穆澜,更不用说别的,他们的关系缓和一直到傲风快出生前才真的好起来,早就错过了这一段的光景。
现在穆澜怀孕,李时裕也是第一次每天陪着穆澜,自然对一些都显得稀奇了起来。
「我以前,从来不知。」李时裕道,忽然他的口气跟着兴奋了,「我的小公主又动了,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是。」穆澜也跟着笑,但是她看着李时裕不免好奇,「你就这么肯定,一定是个小公主吗?」
「直觉。」李时裕笑着说,「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穆澜倒是也没和李时裕计较这个问题,她忽然就这么低敛下眉眼,变得沉默了,这个性别,好似让穆澜想到了那天玄空长老在梦境里和自己说的话,她无意识的摸着手腕上的金镯,自从那天戴上后,这个金镯也就无法脱下来了。
李时裕注意到了穆澜的小动作:「你最近倒是对这个金镯很有兴趣?我以前都没见你戴过,若是喜欢的话,我让内务府再准备,给你送来。」
只要是穆澜喜欢的,李时裕会想法设法的给穆澜送到面前来。
穆澜摇摇头:「不是——」
「那是?」李时裕安静了下来。
而后李时裕才抬起穆澜的手,仔细的看着这个金镯,而后李时裕的眉头拧了起来:「这并不是宫中的东西。」
若是帝宫的东西,必然都有标记,很容易认出,这显然不是来自帝宫,但是却又巧夺天工,所以乍一看的时候,李时裕并没多想,每日送到穆澜宫里的珠宝首饰都有,多了自然不可能都一一记得的。
只有仔细的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差异。
「你以前的吗?」李时裕问。
穆澜是穆王府的千金,在后来的时候已经控制了整个穆王府,有金银首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当时穆王府的地位,穆澜想要多精致的东西都会有,所以李时裕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穆澜的态度,让李时裕有些意外。
穆澜摇头否认了:「并不是。」
李时裕没再开口,就只是安静的看着穆澜,穆澜也没隐瞒,把那天梦见玄空长老的时候如实的告诉了李时裕,李时裕听完穆澜的话,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我们三生三世也走过来了,我想她也会如此的。」李时裕很久才平静的开口,「不要多想。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又何必担心这么多。也许她的情况比我们要好上很多。」
说着,李时裕轻轻搂住了穆澜:「别胡思乱想。玄空长老也并没说死,也许结局不是你想的这样,她是我的公主,我会把她捧在掌心,就算以后嫁人,也会找一个捧她在掌心的夫君,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穆澜应声,「这镯子,待她出生,才能从我的手中脱下,而后就会一直跟随她,我想真的有事,玄空长老也不会不闻不问,毕竟他看着我千年,又岂能让我的孩子饱受苦楚。」
「嗯。」李时裕应声。
两人没再交谈,寝宫内安安静静的。
……
——
又是两月过去。
穆澜已经进入七个月的身孕。进入七个月后,穆澜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起来,因为被顶着难受,她吃不好睡不好,加上不时的抽筋,导致穆澜的睡眠很差,以至于所有的脾气都冲着李时裕来了。
好似一点点的不顺心,穆澜就会气恼,李时裕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把穆澜哄好,但是就算如此,李时裕也并没任何的不满,耐心十足。
有是如常的一日。
穆澜因为怀孕引起的各种不舒服,让穆澜越发显得暴躁起来,凤清宫的奴才很自觉的不曾进入寝宫打扰穆澜。
穆澜也有些懊恼。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似在怀着傲风的时候并没这样,怀着傲风的时候到现在她一直都很舒服,而非是现在这样。
明明很饿,但是被孩子顶着,吃一点点的东西就再也吃不下了,但是那种饥饿的感觉又险些要把她比如绝境,那种挠心挠肺烧的她晚上也睡不好。
最终就只能这样被迫发泄了起来。
而李时裕这几日并不在宫中,而是亲自去了几个州县,穆澜可以不让李时裕去,李时裕也不会去,但是穆澜也并不想因为自己,让李时裕被人说成是个昏君,以至于现在连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
再看着桌面上,夏荷刚刚送来的点心,明明美味,也都是穆澜喜欢的,她也饿,但是却一口都吃不下。
这样的感觉,把穆澜逼疯了。
她来回在寝宫内走着,触手可及的东西都已经被穆澜扫了地上,再看见那些李时裕送的东西,穆澜气的也想摔,好像理智全无了,真的这么做的时候,穆澜又心疼不已。
最终折磨的不过都是自己。
而肚子里的人儿倒是欢快,不断的踢着腿,活络的很。
凤清宫内倒是一片安静,谁都不敢说话。
……
入夜的时候——
夏荷有些困顿,忽然听见脚步声,夏荷立刻睁眼,没一会就在漆黑的夜中看见了匆匆而来的人,那是李时裕。
夏荷立刻下跪请安:「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时裕摆摆手,「娘娘这几日如何?」
夏荷立刻摇头:「娘娘吃不下什么东西,胃口也不太好,就连说话都少了,就连太子来凤清宫,娘娘都没见。」
话音落下,寝宫内又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夏荷倒是习以为常了,李时裕的眉头拧了起来,不是不耐烦而是有些心疼。
「朕进去看看。」李时裕冷静开口。
他着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顾不得这是深夜,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京都,担心的就是怀孕的穆澜,穆澜的情况,李时裕也一样清楚,所以更是没心思,只能第一时间回来。
生怕穆澜把自己委屈了,也生怕穆澜不高兴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
想到这些,李时裕也是无声的叹息。
而夏荷见到李时裕回来,倒是松了口气,现在能哄着穆澜的也就只有李时裕,虽然穆澜从来不说,但是夏荷很清楚,穆澜还是希望李时裕回来的。
而李时裕已经快速的走入了寝宫。
一进寝宫,就看见穆澜懊恼的半蹲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吃力无比。
「怎么了?」李时裕温柔的开口,人已经在穆澜边上。
自然,李时裕也看见了穆澜在捡什么东西,那是自己送给穆澜的簪子,从高处掉落以后,已经有了裂痕,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美观,但是远看的话,其实并不影响。
「一个簪子而已。」李时裕注意到了,才继续开口,「不要多想了,回头我再送给你,先起来,你怀着身孕,这样蹲着不合适。」
李时裕说着就要把穆澜扶起来。
但是穆澜眼中的懊恼却始终没散,就这么看着李时裕把摔坏的簪子给重新放到了铜镜面前。
「为什么这么晚了不睡觉?」李时裕淡淡的转移了话题。
他扶着穆澜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下来,低头问着穆澜,穆澜安静了下,这才看着李时裕,那表情还有些委屈。
「那是你送的簪子,但是被我摔在地上了。」穆澜低声开口,「对不起——」
这些簪子都是李时裕从裕王府亲自带回来的,重新放回了凤清宫里,每一个簪子都有不同的意义,也是不同时期李时裕送的,穆澜都很珍惜,但是穆澜也没想到,这个簪子竟然最终被自己给摔毁了。
那种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堵得慌,加上现在的种种情况越发的让穆澜难以接受了,那种矛盾又愧疚的情绪,怎么都无法抚平了。
而李时裕倒是低头轻笑:「是我送的又如何?现在的任何东西都不及你重要。」
「我——」穆澜僵持了下,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时裕的指腹就这么轻轻抚摸着穆澜的脸颊:「不要胡思乱想,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自己。」
穆澜不吭声。
「夏荷说你都没好好吃东西。」李时裕自然也看见了仍然冒着热气的食物,「这些送来一会了,我让夏荷重新送来。」
「不用了。」穆澜拒绝了。
这大晚上的,她已经够折腾了,不想再把人折腾的更过分。何况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吃。
「那吃一点,我喂你,如果真的不想吃了。那就不吃。回头我交代御膳房,每个时辰都给你送点吃的来,这样你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吃上一点,人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话音落下,李时裕已经拿起勺子,亲自喂着穆澜,几乎就像哄着孩子一样的哄着穆澜,一下下的。
在这样的李时裕面前,穆澜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几乎是被动的看着李时裕,一点点的把汤喝了下去。
好似因为李时裕在,那样堵心的感觉也跟着减缓了不少。
不知不觉里,穆澜也喝了大半碗的汤,微微有了饱腹的感觉,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让自己觉得暴躁了。
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而李时裕不着痕迹的用手托着穆澜的腰身,就这么轻轻的捏着,好似在给穆澜减缓腰部的不舒服。
在这样的动作里,穆澜开始有些困意,或者说,原本就很困倦了,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怎么吃东西,饿的穆澜睡不着而已。
「睡吧,我陪你。」李时裕的口气淡淡的,尽是温柔。
穆澜仰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这人,好多天不见,好似那样的思念和爱,越来越浓烈,她也没遮挡,温温绵绵的开口:「我爱你。」